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www.bookben.cn ================= 书名:我的傻夫君 作者:玺月 备注: 他——生在富贵窝里的康家大少爷,尽享金屋锦被,华衣美味,外看似蜜罐,内看实樊篱。纵然,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识不得半个字,认不出半分真假,是个呆呆傻傻的“白吃饱”,却还是招得人妒厌。他怎知,周遭那些个真情其实假意,善心实则杀机? 她——没有小家碧玉的恬静,更无大家闺秀的端庄。而她巾帼不让须眉,有些许商业头脑,懂得些权谋手腕,耍得开商场中的尔虞我诈,惯于在混乱中掌控局面,却独独无法掌控自身姻缘。 月月完结文 ☆、出嫁前 作者有话要说:二月初,事情基本忙完,又忙着过年,其实月月体力脑力还没有恢复,但还是怕亲爱们等久了,就把新坑放在情人节这天开了。存稿还是有限的,不过月月的爱心和祝福无限,嘿嘿。在此,祝亲爱们新年快乐,有情人终成眷属,没情人的赶紧去抓一只!月月第一次写宅门文,而且是以第一人称写,是个新尝试,有意见尽可提。全文有诡计,有权谋,有感伤,但这些都是点缀和衬托,多的还是朦胧温暖甜蜜的情愫。这是月月所想,希望最后能到达这个效果。不再剧透了,月月继续爬去攒文,捂脸,过年真地让人好懒!最后说一声,月月爱你们!   我独坐在床沿,从红盖头的缝隙,瞥见龙凤双烛红黄相间的火光在我足边不安忐忑地闪烁跳跃着。然,我此刻的心情,却一点忐忑都没有。虽,今天是我出嫁的日子,而此时此刻,正是世间多少女子最憧憬的洞房花烛夜,然,我也同样没有一点憧憬。      自傍晚,我被那八抬大轿,伴着锣鼓喧天的热闹,抬进这康家大院时起,我早已褪却了一个少女该有专权。在这里,我不能撒娇,不能放肆,更不能把自己真地当成这的主人。当我答应嫁给康家那个出了名的傻大少时,我就瞬间意识到,自己需要长大了。不然,根本无从应对将来未知的一切。      娘说,人的长大,有时需要一辈子,有时,只需要一天。而我,只用了三天时间,便将我此后一生都想了个遍。可我多么希望那不是我的一生啊。而我,别无选择。      或许,我如此说,许多人会觉得我清高,矫情。的确,在这成阳县,有谁不晓得他康家?康家是本县的大户,在这周围三县之内,都有他家的染布坊,再加上成阳县的,总共开着三十几家的染布坊。康家的人丁单薄,店铺管不过来,便雇佣了外面的人来管理铺面,我爹爹就是其中一个,他为着康家的染布坊操劳了十几年,对店铺的事情从来都是面面俱到,兢兢业业。他拿的是工钱,付出的是心血,对店铺的感情,令他全心投入进去,特别是,娘不在了之后。我虽知康家的排场,却不屑于为了什么终身荣华嫁给一个傻子,莫说,那康家大少爷,他不是个傻子,我也绝不会嫁给他。因为从小,娘便跟对我说,素素啊,女儿家嫁人,最重要的不是为名,更不是为利,而是一定要找一个肯真心疼你的知心人啊!      我始终记得娘的话,我将来一定不为荣华富贵出卖了自己的终身幸福!      可,我还是做了违背母亲教诲,违背我心愿的事情。随后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命中注定的一样。      要问,我又为何非要嫁过来,这要从五天前的一个中午说起。      那个中午的太阳光,特别的大,特别毒辣。产婆在张大嫂的屋子里,待了两个多时辰了,可那孩子还没生下来!      张大哥是个木头一样的老实人,自己拿不出主意的事情,通常有什么事,都得叫着我帮忙想法子!      可我一个姑娘家,虽跟着爹爹处理过不少店铺买卖的事情,可这生孩子,我如何帮得上忙?!      张大嫂五年前生了个丫头,名叫小环。两人虽恩爱,但张大哥是三代单传,一直想要个儿子,到底,老天爷开眼,这次,村头的王婆婆可给看准了,说张大嫂肚子里的是儿子,这可给张大哥乐坏了!可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儿子来得不易!还要经历这一番周折!      这时,张大哥已经受不了了!他搓着手掌,憋得脸红,在我面前,左转转,右转转,唉声叹气着,一会儿又抓住我的胳膊,悲哭着。“妹子!妹子!你说我这可怎么办?你倒是帮我想想主意啊!你嫂子这要是真的难产了,那可是一尸两命啊!我这,我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我干脆也死了算了我!”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呸!呸!呸!张大哥!你马上要见到你儿子了!嫂子那么卖力气,吃了那么多苦,你竟在这里,说这样的丧气话!哪就那么容易难产?!嫂子心眼好!行善积德的事情不知道做过多少!菩萨哪就能让嫂子这么倒霉?再说了!前儿,我还替嫂子求了签,是上上签!嫂子定然会母子平安的!张大哥!你就别添乱了!只稳住心神等着抱儿子吧!”      我虽如此劝说,可心里也没底。张大嫂生小环的时候,我也是在跟前的,依稀记得,那天张大嫂也这么鬼哭狼嚎来着,可却没这么费劲,还不到半个时辰就把小环生下来了。      这时候,张大哥偏要我拿主意,可我除了安慰他几句,又能有什么主意?我刚这么一想,眼光恰巧扫在了还专心在那玩泥土的小环身上。忽地,灵机一动,我走过去,拉起她,说,“小环,你想不想快点见你的弟弟?”      小丫头并不太懂她娘亲正遭受的痛苦,只听我说起她的弟弟,就欢快地拍着手掌,叫着,“好呀!好呀!素素姑姑,快点带我去见弟弟吧!”      我拉着小环就走到那张大嫂的房门前,我突然大着嗓音喊,“小环!你娘说了,这家里的粮食不够吃,等生了弟弟,就不能再要你了!你娘啊,都已经给你找好了人家了,就是村东头的郭胖子!给你卖过去,做童养媳!郭胖子家日子过的好,天天啃鸡腿,月月都有新衣穿!这样啊!小环,以后呢,你可就再也不用回来了!来,姑姑这就带你去认你的新爹娘去!”      小环一听我如此说,她虽只有5岁,“童养媳”之类的词汇,她听得不甚明白,可是认亲爹娘,她倒是听懂了!见我扯她的小手,那憋屈的小嘴,黑漆漆的小眼睛,立即就水汪汪的,眼泪就滚了出来。她甩开我的手,急忙往后躲,大叫着,“我不!我不走!我不走!”      “小环,你不走的话,不成啊!你娘可已经收了那郭胖子家的银子啦!”      我弯腰就要抱住她,她吓得哇哇地哭得更厉害。“我不走!我不走!娘!你别卖我!别卖我!”      房内的张大嫂急得喊道,“素素!你胡说什么?!把小环吓哭了!”      我大声道,“小环,你娘要是真舍不得你,姑姑现在抱着你去往村东头的郭胖子家去,看你娘追不追你!如果她不追,那定是不要你了!你就去郭胖子家也不错啊?他家比你家可有钱,你吃好的,穿好的!不比在自己家强?你爹娘一有了弟弟,可就不能再疼你了!小环!跟姑姑走吧!”      那张大嫂果真急了,嗷一嗓子喊出来,“衣素素!你胡说八道!不许你抱走我的小环!”      我又拉住小环的手,冲着门内大声喊着,“小环,你瞧,你娘根本不在乎你!她如果真怕我把你带走,她现在就该追出来了!走!跟姐姐走!”      小环哭闹着,甩我的手,张大哥过来刚要拦住我,我冲他挤了挤眼睛,他虽也不太明白,却十分信任地退后了几步。      正在这时,只听见张大嫂嗷了一嗓子,随后那屋子里面就满是婴儿响亮的哭喊声。      不一会儿,那产婆抱着一粉白粉白的大胖小子,笑嘻嘻地走出来,“恭喜!恭喜!是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恭喜啊!”      我和张大哥都扑过来一瞧,那小人还长得真像张大哥的眉眼呢!      我把张大哥事先交给我的铜钱,递给产婆,道谢,“产婆,您辛苦了!这是张大哥给您的!多谢您老!”      产婆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了铜钱,笑得满脸堆着褶子,“都是衣姑娘,你急中生智的好啊!这激将法,就把这张家媳妇的肚子给激将出来了!”      我笑了笑,“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只怕这会儿,嫂子还在骂我呢!”      张大哥憨憨的笑,“不会!不会!妹子,你今天可是帮了哥哥嫂子的大忙了,等晚上,你和衣老伯都过来,在我这里吃顿家常便饭!也当是我们夫妻谢谢你!”      “张大哥,你这真是太客气了!嫂子待我如亲妹妹,怎用的着谢?不过,既然大哥和大嫂今天有喜事盈门,我定然要过来庆祝的。”      我这一低头,看见已经哭得嗓子哑哑的小环,忙得搂住她,在她脸上一亲,“好丫头,姑姑跟你赔不是,是姑姑心急,见你许久生不出来,怕她跟你弟弟有危险,才撒谎骗你的!姑姑这样说了,你娘才真心着急,才能这么快地把弟弟生出来。你娘是真心疼你的,怎么舍得把你送人呢?”      小环眨了眨小眼睛,无辜地问,“那娘还要不要我啊?”      我用帕子擦着她脸上的鼻涕眼泪,“你娘当然要你的!女儿是娘的心头肉,贴身小棉袄,天底下还从没有哪个做娘的,会不要自己女儿的!小环,别哭了,都是姑姑的不好!姑姑给你做好吃的点心,好不好?”      正说着,忽然听见有人铜钟似的洪亮声音打前门渗透进来,人来未至,声音已经到了近前。      能有这么一个大嗓门的人,在整个成阳县里,还真挑不出第二个来。      张大哥打开外门,那店铺里的伙计铁大力就几步冲到我跟前,拉住我的胳膊就往外走。      “衣姑娘!衣姑娘!可了不得了!衣掌柜的,他出事了!”      “啊?铁大力!你说什么?”我登时觉得,心沉沉地坠了下去。      出事?!爹爹出了什么事情?!我不敢多想,可铁大力的惊慌样子,分明已经说出了事情的严重!      “啊呀!衣姑娘!咱还是一边走一边说吧!我怕晚了,衣掌柜的,可就被康家大院的人被扭送官府了!”      “什么?扭!送!官!府?!”      惊愕之间,我只觉眼前只有一层空洞的白亮,仿佛一匹白得令人窒息的布匹,直面地铺展开来,包围了我的所有感官。怎么会这样?      这大世面,我也不是没见过,从前,我女扮男装,跟着爹爹,也没少出去走,还有一次,碰上山匪,险些丢了性命。可这次,听见铁大力一开口就是东家要把我爹爹送进官府里,我就一时没了底。      铁大力扶住我,关切地安慰着,“衣姑娘,你也别太着急,这衣掌柜,这次买卖的货款没收到,那头的什么山东的布商竟拿了布,突然地没影了!现在顶头东家说咱们衣掌柜的中饱私囊!这搁谁,谁信呀?!咱们这衣掌柜的,为康泰布坊卖了多少心血啊!这件事一定有什么猫腻在里头!衣掌柜的清白,早晚被东家知道!所以,你也别太担心!”      铁大力如此劝说,可我又能怎能不担心?顶头东家的脾气,我也是知道的,我虽在爹爹掌管的店铺里,做个副手,可大部分事务,也都由我指间捋过了,才做。碰上什么不落底的事情,我也跟爹爹商议下。可这一桩跟山东有关的大买卖,我怎么就没有一点印象呢?      我想了想,停住了脚步。这个时候,我还是要先搞清楚状况,再去康府,不然这样不明情况,就这么莽莽撞撞地扑过去,反倒容易令爹爹落人口实了!       ☆、急中生计   见我停下脚步,铁大力忙问,“衣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不走了?!现在衣掌柜的被康府的人给抓去了,听说正在那宅子里关着!”      我深嘘一口气,竭力令自己稳住气息,我当然知道,爹爹若是真被康家的人给送去了官府,就注      定是凶多吉少!可如今之际,不能急于一时,我一定要冷静!我一定要冷静!如果我不冷静,必      然自乱阵脚。      “铁大力,我们现在不去康府。”      “不去康府?去哪?”      “回店铺。”      回到店铺,我先找来账簿和爹爹的记事簿,可都没查到记录最近那笔山东布匹商人的买卖。不过      幸好,从老徐叔口里得知,前段日子,康家三公子康子俊好多次来此找过爹爹。      听老徐叔这么一说,我也有了些印象,似乎有次,瞥见三公子找爹爹谈话,还谁都不许在跟前。      只不过那段时间,张大嫂临盆将至,张大哥又是个没主意的,总是担心张大嫂肚子里的孩子有什      么闪失,就求我帮忙照顾张大嫂。我想,店铺里还有老徐叔帮爹爹,也就放心地跟爹爹告了假。      谁想,这期间居然还出现了这样的大事!      我问老徐叔,是否这笔买卖是由三公子牵头做的,他摇头说他也不知道。这事情来得这样蹊跷,      而我此时所能掌握的就是,这买卖数目巨大,给东家造成的损失也巨大,如果不找出那个山东布      商,爹爹这件事,也就只能听凭东家发落了!      我想着,急匆匆地又转去康府。      康府的宅地位于成阳县里的风水宝地,据说,康家老太爷从前是一路乞讨来到这县里的,谁知竟      能混得如斯风光,赚得如此大的家业,只是可惜了,康老太爷还未到古稀之年便撒手离世,而康      老夫人也在不久病逝。这康老夫人是原配,只与康老太爷生得一个儿子,名叫康子恒,只可惜,      在他八岁那年突然一场大病,保住了性命,却变成了一个傻子。无独有偶,康家的二少爷康子安      在六岁时夭折,而他的生母三夫人疯了,还失手杀死了她的一随侍丫鬟,打那之后,一直被关在      后宅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里。那里平时只有一丫鬟进出送饭食给三夫人,其他人皆都避而远之。      这些事情,并非我特地打听,对于东家的家事,我没什么兴趣,只是店铺里的老伙计们都喜欢平      时念叨着,说现在这康家是二夫人把持,这个女人太刻薄寡恩,自从她做上这个当家人,不分大      小事情,都做得太过小家子气,完全不比康老太爷管家的时候了。      伙计们如此说,我也深有体会。现在世情不错,年景又好,我们康泰染布坊承办好多次宫里的事      务,这生意好了,可伙计们的工钱却没涨半文钱!而我们康泰染布坊却在年节下,时常地搞一些      施粥,赠药的事情,还得了县太爷亲笔题写的一块“慈善之家”的匾额,足见这位二夫人是多么      会做表面功夫。      可是不管这二夫人多么难对付,我还是要当面求她一求。如今我也想不出别的什么主意了。      我刚走到正门,正撞上那二夫人身边伺候的陈妈,匆忙地从里面出来。      我忙得拉住她,“陈妈!我是衣掌柜的女儿,衣素素,我有要事想见二夫人,麻烦您,帮我传个      话!”说着,我把二两银子塞给她,这陈妈却将银子往回一推,“呦呦!衣姑娘,你这是做什      么?!”      “陈妈!我求求您,就帮帮我吧!我爹爹他一把年纪的,他心思又重!我怕他老人家想不开啊!”      陈妈瞧了瞧四周无人,小声道,“衣姑娘!实话跟你说吧!现在府里头,正忙着给大少爷冲喜的      事情呢!哪还有闲工夫,搭理你这档子?那衣掌柜的现被关在一库房里。二夫人早就发了话的,      不让人靠近!你现在非要我把你带到二夫人面前,那不等于自寻死路吗?二夫人可是气得不轻      啊!我看你啊,还是回去吧!等等,看这事,有个转机什么的,也说不定呢?”      “转机?陈妈!您能告诉我,三少爷现在哪里吗?”      “你这不知道好歹的丫头!三少爷哪里会见你?!三少爷也忙着呢!他现在哪里,我哪里知道      呢?你呀!还是快走吧!”      我噗通跪在了陈妈脚下,“求求你了,陈妈!您老人家虽一直伺候着二夫人,没儿没女!可这康      家的几位少爷,哪个没经过您的手伺候呢?您是最心软的!这成阳县里,谁不知道,您是心地慈      善的,哪次东家赠粥,送药,不都是您一手在操办?素素命苦,娘亲早早离开了,如今只有爹爹      这一个亲人,不管爹爹是否犯了错失,素素身为人女总不能不管啊!”      陈妈叹了口气,“好吧!你随我来!我帮你通禀一声,不过,这人见不见得着,事情办不办得      成,可都由不得我啊!”      我站起身,顺势将那二两银子塞进陈妈的手心里,“陈妈,我知道您是瞧不上这么点钱的,但多      少是我谢谢您了!不管能不能见着二夫人,救不救得我爹爹,这都是我谢您的!”      这时,两个丫鬟走过,陈妈匆忙将银子收好,正色厉声道,“在这院子里等着!不许乱走!”      等了许久,那陈妈终于走出来,看她的脸色,我的心便凉了半截。      “衣姑娘,你还是先走吧。等我家大少爷冲了喜再说吧!二夫人说了,不见你!”      “陈妈!我求求您,进去帮我再跟二夫人说一声!我不会耽误她时间的,我就想跟她说几句话!      陈妈我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如果,二夫人不答应见我,我就一直跪在这院子里!”      说着,我跪了下来。      陈妈叹着气,回转房里。      我不知道二夫人是否会见我,却只望着她能为我的孝心,能有一丝的打动,决定见我。      可我还是没等到我想要的结果,而此时忽然乌云密布,闪电过后,就下起雨来,这雨势越下越大。      很快,我身上很快被雨水淋透了,可我依然没动,我决定等下去,不信,这场雨停不下来!      正待这时,一双穿着红色绣花鞋的大脚停在我面前,捏着嗓子,叫道,“哎呦!这不是衣姑娘      吗?你怎么大下雨天地在这里跪着?”      我抬头一瞧,“马神婆!婆婆!你怎地来这里,是二夫人找你算卦?”      马神婆撑着把油纸伞,笑得满脸是褶子,“哎呦!我来这,当然有事!你呢,我刚问你,你怎么跪在这里?”      我摇了摇头,“婆婆不要问了,我想见二夫人说几句要紧的话,她忙着事情,不肯见我。”      马神婆上前拉我的胳膊,安慰说,“衣姑娘,你们东家的脾气你该听说过的,你这么跪着,把自      己冻着了,膝盖落下毛病,这事情还是办不了!还是等二夫人忙过了,你再来吧。走,我送你回去,咱们打一把伞。”      马神婆是我们成阳县最出名的神婆,但凡大户人家做红白喜事,置宅地,开店取名子,都找她给算算。      我虽不信她那一套,但也知道她心善,不论认不认识,熟不熟悉的,她碰见了,总会伸手帮一把。      我挣了一下,不肯跟她走。虽然,我此时,觉得膝盖冷痛,酸麻,浑身都浸在冷雨里,微微地打起哆嗦,但我想,只有坚持下去,才是最直接见到二夫人的方法。      “你这个丫头!小心惹病!”      “多谢婆婆关心,这雨大了,婆婆,还是早些回去吧,不必担心我。”      “哎呦!我也是个有信仰的人!见你这样,我怎能不理会就走!那妈祖娘娘会怪罪我的!也好!你不肯走,我就撑着这把伞,陪着你!”      马神婆说着,就撑着伞往我身边一站,虽渐强的雨势仍将水柱冲击进来,但比刚刚劈头盖脸的架势要好很多。      我不禁感动,“婆婆,您还是回去吧,因为我冻着了可怎么办?”      “你回去,我老婆子就回去!”      我叹了叹气,随口问了句,“婆婆,可是为了那大少爷冲喜的事情而来?”      马神婆笑着点了点头,“可不是么?也不知道你们这东家什么心思,突然想起给那个傻大少冲      喜。”说着,她有皱起了眉头,嘀咕道,“这可让我去哪里找个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姑娘呢?”      我听她如此说,忽地脑中闪过一计。      “婆婆,我今年18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犯了什么冲,总是出现不好的事情,不是今天把头给磕      碰了,就是切菜的时候,切到手指,前个儿还丢了一吊钱呢!您帮我算算吧,看看我,是不是该      到你的神算馆里,请个辟邪的宝贝回来戴着?”      马神婆除了心善,还有一特点,就是贪财!她一听,有了买卖,忙问,“衣姑娘,你生辰八字告诉我!”      我慢慢道,“乙酉年癸未月丁巳日未时。”      马神婆眼睛一亮,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一把拉起我!      “哎呦!我的好姑娘!好姑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哦!可让我给找到你喽!”      我满脸错愕,“婆婆!你说什么呀?”      马神婆眼珠子咕哝转了下,笑了笑,“嘿嘿!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啊,我想到法子,帮你跟      二夫人见上一面了!好姑娘!走!我送你回去!”      “婆婆,你该不是骗我吧?”      “不骗!绝对不骗你!老婆子向你保证!你明天一定会见到二夫人的!” ☆、两难抉择   我当然知道,二夫人听说,我是阴年阴月阴日生,就多半会见我。但这不过是我临时想出的计策      罢了。马神婆再灵光,也没算出来,我所报的生辰八字是假的。我只想借她的口,见上二夫人一      面,刚刚在雨中跪了那么久,那康家二夫人却连个丫鬟都没派出来问问我的情况,看来她是铁了      心地不理会我!这就对于爹爹来说,更是危险。如今,我也只得如此,却不能只是走一步算一      步。      我刚回了家,便被翠儿拉住。翠儿是我爹捡来的孤儿,与我一起长大,我视她如姐妹,而她口头      上叫我小姐,心里也当我是最亲的姐姐。      “小姐!小姐!你可回来了!刚我听隔壁张大哥说,你被店铺的铁大力给叫走了,是不是出什么      事了?啊呀!你怎么全身都湿了?”      我愣了下神,方想起送我回来的马神婆,忙得叫翠儿请马神婆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谁知,      翠儿噗哧笑了,“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马神婆早就走了,她说她有急事呢!”      我哦了一声,心想,那马神婆必定是回去找二夫人了。      翠儿给我弄了洗澡水,我坐在浴桶里泡澡,翠儿站在一边帮我沐发。虽我全身都浸在暖水里,可还是不住地瑟瑟发抖。      翠儿并没多想,她以为,我只是冻着了,其实,更深的寒冷来自我的内心,一个即将浮出水面的计划,是我在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做冒险筹码。      “小姐,老爷会不会坐牢啊?”      “不知道。”      “那咱们该怎么办?”      “等。”      “等什么?”      “等着康家来提亲。”      “提亲?”      “翠儿,二夫人不肯见我,如今,我只得借她给康家大少爷冲喜的时机,混进去,给爹爹求情了!”      “可是,那康家大少爷是个傻子呀!小姐!你这样会毁了自己的!”      我手砸向水里,水花反扑到我的脸上,眼前一片模糊,温温热热地,混淆了我眼角刚刚流出的泪      水。      “可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你可知道爹爹他,他现在被关在康府!我一天见不到他,就一天不      知道他的生死!爹爹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我不能让爹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坐牢啊!”      翠儿含泪地拉住我的手,“小姐!”      “翠儿,这件事,还没一定,暂时,我也只赌一赌。或许赌成了,也就不用真地嫁给那位傻大      少,如果没赌成,也只好,只好,”我已经说不下去,话却被翠儿接了下去。      “只好真地嫁过去吗?”      翠儿拉着我眼泪汪汪,“小姐!难道你真要嫁给那个康大傻子?那表少爷可怎么办呐?”      我与表哥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多年,在我心中,他早已是我的未来夫君,而我也知道,他也      早已把我看成他的将要娶的女子。      “表哥~”翠儿不说还好,她这一说,我的胸口就一阵钻心的疼痛,我一只手捂住胸口,触到了      一个硬物,温润的触感,那是表哥送我的玉坠子,用一块上好玉料雕成的玉环,表哥令工匠将这      玉环,切割成两瓣。表哥将一瓣送与我,另一瓣他戴在身上。      表哥才学出众,此次上京赶考,必能高中,临行前,他提醒我,定要等他回来,娶我。待这玉环      相对之日,便是我为他披嫁衣的时候。      可是,如果我果真成了康家大少爷的女人,我又该如何面对他?!      我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不敢多想,可如果我不救爹爹,还能有谁呢?      翠儿劝说道,“小姐啊!那康家的宅院,外表看着是慈悲之家!可他毕竟是一县,甚至这三县的      首富啊!那康二夫人可是咱们成阳县里出了名厉害角色,先前,康老爷子娶了五门姨奶奶,唯独      剩下她,那几个,不是被赶出府门,就是疯了!可见她多有权谋啊!”      “翠儿,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可是,如今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我们既不认识什么权      贵,而这康家又财大气粗,我们如何能救爹爹?爹爹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我不为他老人家筹谋,      谁能?!如今之际,我只得赌上这一把!其他那些儿女情长,我已顾不得了!我,唯有辜负了表      哥了!”      “小姐,你真地不怕吗?”翠儿拉住我的手,眼角湿润地看着我。      “我不怕。”我竭力令自己伪装得很平静,而我只是为了让翠儿安心罢了。至于,我嫁进康家之      后的情景,又有谁料得到?不过想到这里,我也给自己打气,甭管怎样,我衣素素,也并不是吃素的!      如我所预料那般,第二天晌午刚过,那马神婆果然满脸喜色地颠颠地往这院子里来。      我冲翠儿使了个眼色,我扯了扯头发,显得蓬乱一些,依旧穿着家常衣服,躺在床上,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这之前,我已经得信,店铺那边已经来了新的掌柜的,而为了避嫌,东家也支了工钱,让我先在      家里歇着,待我爹爹私吞货款一事弄清楚了,再做打算。      再作打算?我不禁苦笑!      “衣姑娘啊!昨个的事情,也真是巧呢!二夫人正为着大少爷冲喜的事情忙,正要找个阴年阴月      阴日阴时出生的姑娘!这咱们昨天一说话,这可就算出来,你正是啊!”      我眼眉一横,“婆婆,您这是什么意思?”      马神婆嘿嘿笑,“衣姑娘,你爹爹的事情,老婆子我也听说了,你昨天可是因为这事跪在那天井下不动弹?”      我皱着眉,用帕子掩着嘴,咳嗽起来。马神婆几步跑过来,轻拍我的后背。      “瞧瞧!瞧瞧!啧啧啧!真是孝顺女儿啊!这在雨中跪着,到底是病了!”      我轻喘了几下,拉住她的手,“婆婆,您是好人,您也知道,我娘死了这些年,我跟爹爹相依为      命,康泰染布坊给的工钱不少,日子也算过得去。爹爹现被关了进去,东家又不调查就把爹爹给      关了起来,我一个女儿家,除了点孝心,可什么都没有,婆婆,您说,这如何是好?”      “这有什么不好办的呢?只要你随我去那康府里,给那大少爷冲冲喜,走走过场,不就成了?再      说了!那大少爷不过一八岁大的头脑,根本不能对你做什么!待这冲喜的事情一过,你想出来,      二夫人也不会留你的!这样一来,你不就可以救了你爹爹吗?衣姑娘啊,你这身子也是不好,不      如早些过去那康府里,什么名贵草药没有啊?说不定你到了那,病就好了呢!唉!就这样吧,事      不宜迟!那轿子正在外面等着姑娘呢!”      我挣开马神婆的手,冷笑着看了看她,“婆婆,你这话说得不明不白。你说叫我去给康家大少爷      冲喜,又说如此,便能救我爹爹,这是你想的,还是从二夫人红嘴白牙里说出来的?你还说,我      可以随便想走就走,这又是谁说的?我衣素素虽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可也是清白身家,没弄明白      这个事,我怎能随随便便跟你过去?”      马神婆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那个,嘿嘿,姑娘这话不都说得挺剔透的吗?只要你随我进了那      府里,怎么跟二夫人谈,不都由得你吗?”      “那不成!我坐着那轿子算怎么回事?不明不白的事情,我不会去做,即便我要救我爹爹,也不      能心急得乱了章法!被乡亲们看见,我的名声还要不要?”      我说完,就躺在了下去,只叫翠儿送客,转身不再理会她。      翠儿送走了马神婆,走过来推我,我扑腾坐起来。      “小姐!你不是就等着康府的轿子吗?怎地,又把那马神婆,臊得一脸漆黑的,给臊回去了?”      “你没瞧见,他康家居然只派了一顶小轿子和马神婆,就想稀里糊涂地接我过去,如果我刚刚      真地跟她过去了,即便见到了二夫人,身价也低了一档!”      “小姐!你不是要救老爷吗?又何必在乎什么轿子?”      “正是要救爹爹,我才要跟他们讲究这些。翠儿,你想想看,是随随便便被接过去的什么冲喜丫      鬟说话有分量呢?还是明媒正娶的康家大少奶奶说话有分量呢?”      “那当然是康家大少奶奶!”      “是啊!这康二夫人为了给康大少爷冲喜,不知是做的什么文章。康大少爷既不是她的亲生儿      子,她自然想少费些事情,少花些银两。如果我开头就名不正言不顺,又如何与她讲条件?”      翠儿笑,“小姐!你想的可真周到!”      我皱了下眉头,“周到?只怕以后,咱们还要想的比这还要多周到几倍。如你所说,那康二夫      人,是个会算计的。”      翠儿安慰道,“小姐,我们过去了,守府里规矩就是了,还能有什么事呢?”      我淡淡地,“翠儿,爹爹这件事,我总觉得蹊跷,所以,此次,若果真能嫁过去,也是想查一      查,若真查出什么,却可免了爹爹罪过,他老人家兢兢业业了一辈子,若这件事不澄清,只怕,      他再也睡不了一个安稳觉。再有,若真是查出这事的黑手,那么,我也好脱身。”      “那若查不到呢?”翠儿忙问。      “不会查不到的。”我顿了许久,喉咙像被什么塞住。这么平静地说着,鼻尖却兀自地发酸。不      自主地望向那窗外的桂花树。      表哥说,等那花开满了院子,他就能回来了。直到昨天之前,我还那么热望着他能早日回来,可      此时,我却多么希望,他能晚一点,晚一点回来,如果能正巧,赶上我查清了事情,脱离了康      府,那该有多好! ☆、谈判   没过几日,那马神婆果然带来了三书六聘,见我收下了,她眉头也立即舒展开。      马神婆的善心,向来是在没有利益关系的前提之下的,只要能赚钱的事情,她的善心,就可暂时      放一放了。      如今我收下了康府的聘礼,马神婆自然能收到了预先二夫人给的不少的答谢,脸上的笑意又有了      慈悲之意。      她拉着我,絮絮叨叨,“你别怕啊,那傻大少,就是个孩子!他不能伤到你的!等你爹爹的事情风波一过!你这么聪明,怎能想不出脱身的法子?”      我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马神婆嗯了又嗯,我猜她定是有事情要说。      “婆婆,二夫人是不是要我现在就过去,当面跟她谈谈?”      马神婆连忙点头。      “好,现在就走吧。”      我走在前头,只见那门口停着康府的轿子。有一小丫鬟,见我还没到近前,就手脚麻利地撩开轿帘子,让我进去。      我笑了笑,“妹妹,算了吧,这轿子,还不到坐的时候。我家距离你们府里并不远,我走着去就可以,你们在后面跟着。”      马神婆过来又劝,而我执意不上轿子,也是故意给人看的。      康府再想省钱,也要顾及面子,我如此这样在街上走过,必然会招来不少人的猜测,事情就更加的扩大了。      这一点小聪明,不用还是不行的,他们康家财大气粗,而我爹爹又是他们家的雇佣,我不小心点,更会被东家瞧不起。      这次见二夫人,果然顺了许多。那陈妈见了我,这次的态度更是不同了些。      不一会儿,陈妈便搀着二夫人由后厅走过来。二夫人身后还跟着一位英俊少爷,正是她的亲儿子,三少爷康子俊。      “衣姑娘,果然是聪明人!我早就听说你帮着你爹爹处理铺子里的事情,井井有条,办事果决,而且,如今看来,你还挺有计谋。”      二夫人柳眉一挑,便好像看透了我的所有把戏。而我佯装镇定,极力让自己表现得不卑不亢。      “素素,不明白二夫人的话,素素见二夫人,只是为着心中一个‘孝’字。”      二夫人冷哼,“我就知道你是为你爹的事情!你既然同意嫁给大少爷,你爹爹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二夫人,素素并非要用自己来换爹爹的清白!”      “你,什么意思?”二夫人说着,眼睛却并不看我,只掀开桌上的茶杯盖子,看着杯中的茶叶。      “二夫人,为何确定这货款的事情,一定是我爹爹所为?二夫人,古往今来,这要给人定罪,必      须要有人证,物证。如今人证没有,赃款,也没人来我家里来搜查,所谓‘私吞赃款’的罪名,      又如何定得?”      “那笔买卖是你爹爹亲手主办,难道还能有别的人吗?”      “这就要问问三少爷了!”      康子俊被我这么一看,神色慌了下,忽又笑了,那笑里面带着几分轻浮,令人生厌。“衣素素,你有何证据,说明我跟此事有关?”      我笑了笑,“我当然有,不然怎敢随意扯上三少爷。”      二夫人盯了我一眼,“少说废话!”      我从身上拿出一个本子,是我爹日常记录生意事务的记事簿,我翻开其中一页,上面写着——三少爷催促快交接山东那批布。      “二夫人,三少爷请看,这记事簿,是我爹最宝贝的东西,里面记录着每天他需要处理的事情,      不分巨细,罗列其中。这里面的一条,不正说明问题吗?”      “就凭你爹的一纸记事簿,就能说明,这事情跟三少爷有关?”      “二夫人,店铺里的老徐叔也可证明,那些日子,三少爷经常来店铺里找我爹爹谈事情,还不准      他人在场。显然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是不是,三少爷?”      康子俊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他这么一变脸色,我心里就更有了谱。那记事簿上原没有那一行字,本是我临摹爹爹的字体,试      探康子俊一下,不想这一诈,还果真有问题。      “那一大笔的货款,如果真地被我爹爹吞了,三少爷为何没叫人到我家里去搜?”      康子俊脸色绿了下,忽又笑了,“哪个傻子,会吞了银子,藏进自家院子里的。你爹,他必定早就寻好了,藏银子的好地方了!”      “俗话说得好,抓贼抓脏!没有赃银,怎可随意定人的罪?难道,康泰染布坊的名声就是如此随意来的吗?”      二夫人哈哈冷笑,“衣姑娘,这罪,我康家岂能轻易定的?这要看县太爷如何定了!不过你也知      道,你爹他一把年纪,怕是吃不了那个苦!再说,有罪没罪的,不在于你如何替你爹狡辩,只要      过了堂,你爹不认也得认!你又何必叫你爹吃那个苦!如今,有大少爷这件喜事,你若是真孝      顺,就该为你的老爹想想,是让他进去坐牢,喝罚酒呢?还是留下来等着喝你过门的喜酒?怎么      样,衣姑娘?你既收了我们家的聘礼,就别再这里讨论什么罪名!我明白告诉你,不论,你嫁不      嫁,你已经迈了这道门槛了!就别想退回去!再说,这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说着,她走过来,捏住我的手。一时间,我觉得她干瘦的指头不断渗透过来,凉凉的气息。一种      无力感,侵袭了我的全身。确实如她所说,凭借康府在本县的财力势利,难道还搞不出屈打成招      的事情吗?而我,既没有权贵人脉打点,有没有足够的银两打官司,更重要的是,爹爹的身子骨      怎么受得了过堂审讯?      可是,难道,真就只有这一条路了吗?      “再说,若不是你的生辰八字对咱们大少爷好,你还真以为,我们非你不可吗?哈哈!笑话!不      错!大少爷他是个傻子,却也是个可以给你带来锦衣玉食的傻子!你,明白了吗?”      二夫人眼里现出不加遮掩的鄙夷之色,我心里忍不住忿忿起来,一时只顾着痛快说道,“二夫人      说的,素素都明白,只不过我跟那些人不同,若不是因为爹爹,什么锦衣玉食,也没什么稀罕      的!”      二夫人呵呵笑,“你口气蛮大,倒是做我们家媳妇的材料!”      “二夫人,素素还想知道,二夫人何时放我爹回去?”      二夫人笑眯眯道,“你放心吧,你既然答应了婚事呢,那你爹爹自然不会受委屈,待你进了门,      你爹爹在府里吃了喜酒,自可回家去。”      “什么时候?”      “明天。”      “明天?”我没想到那么快,登时噎了一下。      “是,就是明天。你别想别的,只等着明儿嫁进来吧。还有,别耍性子走着来,不吉利的!我要提醒你,康府的门槛高,你既然进来了,可就要记得守规矩!”      “是,素素明白。”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一种莫名的悲凉感,充满了胸口,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真地要嫁过去吗?真地要嫁过去吗?真地要嫁过去吗?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心中问着自己。这十八岁的光阴里,我曾帮过身边人,拿过许多主意。帮      爹爹拿主意,帮王大婶拿主意,帮林掌柜拿主意,帮老徐叔,帮张大哥张大嫂拿主意,而此时此      刻,事情到了我的头上,我却又迟疑起来,本来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本以为自己可以果决利落,      可还是有什么一直横在胸口,令我无法决断。      但事情总是要走过去的,没有谁能一直停留在无限期的等待里,当你还陷在迷惑,纠结时,老天      爷早已在冥冥之中帮你做好了决定。      就这样,我成了康家大少奶奶,康子恒的新婚娘子。 ☆、洞房初见   在洞房内,坐久了,觉得双腿发麻。我刚抬起左腿,想活动一下,却听见房外,有几个婆子的声音,好像拥簇着一人往这门前走。      随着吱嘎的一声,房门对开,若干个人影涌入。“大少爷!大少爷!该掀红盖头,看新娘子喽!”      随后,听见一人扑向那喜桌前,拿起苹果之类的水果,放在嘴里啃起来,不断发出清脆的咀嚼声。      一婆子好像在抢夺,“哎呦!大少爷!别吃!先别吃!等掀了红盖头,看过新娘子,再吃也不迟啊!今晚是你的洞房花烛夜,错过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一个洪亮的成年男子的声音在问,“新娘子?新娘子是什么东西?有这桌子上的果子好吃      吗?”这声音虽听上去成熟,却又保持着幼童般的单纯。      “好吃!好吃!呵呵!大少爷,你那新娘子可比这桌子上的任何果子都好吃!”      听那些婆子这么一说,我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别扭。      而这时,那几个婆子嘴里哄骗着,已经将一人推到我面前。      他很高,身材不胖不瘦,应该属于健硕的那种。因为,我刚刚还能透过红盖头发觉屋内的光,而      此时近在眼前的他,几乎遮住了我所能感知的所有光。这位传说中的康家傻大少康子恒,是在康      老太爷33岁那年,染布坊有了一定规模之后,才娶了的原配夫人生下的唯一的儿子,今年已经25岁了。      此时,婆子正指挥着他如何掀开我头上的红盖头,一种浓郁的苦涩滋味侵袭了我的心头,多少次      梦里的这个情节,那个掀开我红盖头的男子,是我的表哥。而这个掀开我红盖头的男人又是什么模样?      患有痴傻症的人,我也是见过的。在他揭开红盖头之前,我脑海中,已经在那黑色暗影之上,填      补着一个长相憨实,神态呆滞的傻子形象。      红盖头被掀起的一瞬,他的样貌却令我意外得紧,正因这意外,才令我刚刚的暗色心情,忽而转      淡,转而,注视起眼前的这个人。      当我在注视着他的时候,他也在注视着我。      他,剑眉星目,面若璞玉,唇不厚不薄,泛着淡淡的润润的,胭脂色。而他脸上凝滞着的表情,      暴露了他腮边的小酒窝,令人觉得有几分童稚。      他不丑,可以说是个俊气的男子。      他完全没有那些痴傻之人的容貌特征,那双亮亮的眼睛里,却仿佛透着睿智与儒雅的光芒,令人      不觉之间,便沉溺其中,陷于一种浅淡的宁静。      我心里不禁为他惋惜,若他不是傻的,这样的人才,又岂会落得25岁才成亲?就凭他是康老爷子      原配所生的大少爷,也该有娇妻美妾好几房了吧?若他不是傻的,即便不是才学八斗,却也足可      以掌管好康泰染布坊那三十二家产业,不至于,现今让自家产业假手于人!      我如此想着,却又很快意识到,此刻,该为自己惋惜才对!本能与表哥双双对对,此刻,却成了      他□,而这个人,却是个只有8岁孩童头脑的成年男子。      忽地听见,那几个喜婆小声说笑着,“这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也真有意思,才第一次见面就脸对      脸,眼对眼的。男的痴傻不知害羞,女的却也没有新娘子的娇羞!真是不知道臊啊!”      听那些婆子小声嘀咕着,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与大少爷不知何时,竟距离如此的近,几乎马上就      要脸贴着脸,我一时,脸唰地就红了,我刚要往后退,却发现自己除了往床里退,别无可退。      而这时,他突然眼底现出一丝凶光,我还未反应,他忽地扑过来,将我压在床上。      我使劲挣扎着,想要掰开他掐在我脖颈上的手,可惜我已经使出很大的力气了,却对他毫无影      响。而我刚要抬腿反抗,他却先我一步,用双腿压住我的。他的脸几乎贴在我的脸上,我在愈发      稀薄的气息里,几近窒息地看着他发红的眼睛,意识模糊,却能清晰地听着他的叫声。      “女鬼!女鬼!害人的女鬼!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女鬼!女鬼!你害死我爹!害死我娘!害死我二弟!我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翠儿跑过来帮忙,“松开!松开!姑爷!松手!你会掐死小姐的!姑爷!松手!”      翠儿忙得转身,朝那几个还杵在一边看热闹的婆子,气愤地嚷道,“你们几个婆子还不赶快来帮      忙,都傻站着干什么?!”      那婆子们这才冲过来帮忙,却在她们把大少爷拽走之时,我被他扯住了左胳膊,他低头,对着我      的胳膊,吭哧就是一口。而我此时,刚恢复了呼吸,并未顾及胳膊上的伤痛。      我弓着背,咳了许久,才缓过来劲。      其中一个婆子劝说道,“大少奶奶,不要大惊小怪,我们大少爷,有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的,      他不是疯!他是傻!他呀,还不知道,他跟您的关系!”      他跟我关系?      我忍不住,心里揪了一下。心想,刚一见面,就如此。这以后,可要如何与他相处才好呢?      却见大少爷还要扑过来,咬牙切齿,跳脚,挥拳,像个撒泼皮的孩童,“女鬼!女鬼!我不杀你!你就会杀了我!”      我还在惊魂未定中,而这时,其中一粗壮婆子,啪地一巴掌抽过来,“叫你一声大少爷,劝你,你不听!真是自找麻烦!”      她这一巴掌,打得大少爷的半边脸顿时就红肿了起来。他还叫嚷着,“女鬼!杀死女鬼!杀死女鬼!”      只见,那婆子又抬手要打人,我几步冲过去,捏住那婆子的手腕子,厉声问,“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动手大少爷!”      那婆子笑道,“大少奶奶,老奴是好心帮您解气啊!”      我禁不住冷哼,“老妈妈自称是老奴,就该清楚自己的身份。你说你是帮我解气?这不是摆明      了,打着我的旗号,犯这等没规没距的事情?!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是这府里的老人儿了!      难道,对这康府里的规矩的了解,连我还不如?!”      那婆子一听,讪讪地笑,“大少奶奶,若是下次不小心被大少爷掐没气了,可就没这闲工夫教训老奴了!”      “呵呵!大少爷脑子不清楚!难道,众位在府里伺候多年的老妈妈们,脑子也都不清楚?!即便      你们要救我,也不必对大少爷如此不敬吧?莫要说那些不知轻重的话!你们既然知道自己的身      份,以后谁再敢对大少爷动粗,别怪我去二娘那里告你们的状了!到时候,你们几辈子的老脸,      可要不要?!”      那几个婆子都低下了头,不敢再出声,虽看上去不服气,但也还是软了下来。      “还有,我希望,你们时刻记清楚!大少爷是你们的主子,他如何如何,不是你们这些下人乱说      的!我心想,我初来乍到,不知道她们的来路,还是不要太深究的好,以后,慢慢对付吧。      我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行了!太晚了,你们都赶紧退下吧!”      那些个婆子忙得转身出去,将房门关紧。      而我几步跟到门边,打开一道缝隙。果真听见那几个婆子的真心话。      “你们瞧瞧她!不过是个店铺里做工的丫头,若不是把自己卖了,换她爹的命!她还真以为自己能嫁进进这府里?你们看看,刚刚还真跟我们摆起那大少奶奶的谱呢?”      “啧啧啧!可不是么!还真把自己当什么狗屁康家大少奶奶了?拿着鸡毛当令箭!哈哈!”      “不用看着她厉害似的!这当家的还不是二夫人?!管家的还不是三少奶奶?!她算什么?说好听的,咱们叫她一声大少奶奶!说不好听的!她啊!就是条陪傻子睡觉的可怜虫!”      “不过呀,我看,这个丫头不好惹!咱们以后要是对那个傻大少还是背着她点吧,不然,因为这点事情吃亏,可不值得!”      翠儿也跟了过来,“哼!早就想到,这些个老货!最是难对付的!”      我苦笑着抬手捏她的小巧鼻子,“这就难对付了?”      她却惊叫了一声,“哎呦!小姐!你的胳膊出血了!”      我挽起左衣袖,才注意到自己胳膊上的一排整齐的齿痕上,已经渗出了血珠子,一滴滴地不住顺着胳膊滚落出来。疼,也愈发蔓延,深刻。      翠儿忙得抽出身上的手帕,要为我包扎,而那大少爷却忽地冲过来,抢过翠儿手里的帕子,他开始仔细地为我包扎起。      翠儿万分担忧地望向我,我笑着摇摇头,安慰她。“翠儿!不妨事的!”      烛光下,他低垂的睫毛,犹如羽扇忽闪闪的,红肿的脸颊,乍一看好似婴儿肥嘟嘟的脸蛋。而他      白皙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很认真地一下一下地将帕子将我受伤的胳膊。待他系好后,脸上猝      然绽放灿烂的笑容,拍着手叫嚷着,“好喽!好喽!包好喽!”      “谢谢!”我善意地冲他笑笑。      他孩子般地无辜双眼,有些湿润,“娘子姐姐,你是好人!你不生我的气了?”      我摇摇头,“大少爷,你又不是纯心的,素素不怪你。”      他点着头,“嗯,娘子姐姐,老妈妈说,你该叫我相公!你说是不是啊?如果不是,那就是,该我叫你相公!”      我愣了下,“额,是该叫相公的,只是素素还不习惯,一时口误,请相公莫怪。”      “不怪!不怪!只要娘子姐姐,以后都别忘了,我就不生气!”他眨着大眼睛,望着我。      呵!他还倒大方!      这时,我抬头见那门边还站着两个小丫鬟,“你们快去取些冰块来!”      那俩小丫鬟倒是听话的,转身就跑出去了。      取来了冰块,我用汗巾子,包了许多冰块,系好,敷在他红肿的脸上。      “相公,好些了没有?”      他灿然笑着,却答非所问,“娘子姐姐,你真好看!”      我无奈地苦笑,心想,自己向来对付的是正常人,而这么个孩子似的大男人,真不知道以后要如      何跟他相处。想想刚才发生那一幕凶险,不要再发生才好。我又瞥了一眼,翠儿,她随我来这康      府,却是跟着我来冒险,我就算多么的担心受怕,也不该让她感觉到才好,不然,她会更为我焦      急的。      我抬头看了眼偷偷打哈欠的小丫鬟,朝翠儿望了一眼,“翠儿,你带她们出去吧,夜深了,该睡了!”      翠儿将那两个小丫鬟推出门外,又转了回来,拉我到一边,偷瞟了一眼,坐在那里啃果子的康子恒。      “小姐,要不,今晚,我就在这房里,打地铺吧!我担心,这个疯子,晚上又会对你,”      “不会吧,我觉得,他已经接受我了。他不会伤害我的。再说,咱们才来这第一晚,你就留在这      新房内,恐怕被别人看到,反倒生出口舌事端。放心吧,翠儿,他不会对我怎样的,他脑子才8      岁孩童的样子,怎能算计过我?”      “小姐,就算他不会伤害你,就算他只有8岁的头脑,可他毕竟是个二十几岁的大男人啊,如      果,他果真想那个的话,你如何阻止得了?!”翠儿有些激动!      我忽地明白了翠儿的担心,我望向康子恒,他歪着头,挤了挤眼睛,鼓了鼓嘴巴,“娘子姐姐!      你们在说什么呢?不能让我知道吗?”      我微笑道,“相公,我们没说什么。”      我转向翠儿,拉起她的手,“好妹妹,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我衣素素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      道的,我不会让任何人得逞的。再说,我总觉得,这个康家大少爷,心地善良,他只不过脑子不      清楚,才会做出刚刚那样的事情。你去休息吧,别担心了。”      好说歹说,终于把翠儿劝了出去。      我转过身,望着那玩弄着桌上蜡油的康子恒,心底不禁叹了口气。      走过去时,他已经在打哈欠,“娘子姐姐,我困了!咱们睡觉吧!”      他说着,就搂住了我的胳膊,很依恋地弯着腰,把头也靠在了我的肩头上。      这个动作,令身材高大的他,看上去十分别扭,毕竟,他高我一头多啊。但偏他做起来,又是那      么自然,那么无邪,一点都不令人生出他想。      他就是个大孩子。      我扶着他在床沿上坐下,帮他解开喜服上的腰带,脱了鞋子,扶他躺好。      而我,也终于卸下重重的凤冠,脱下霞披,和衣上了床,本想躺在外面,可他却听见我脱鞋的瞬      间,突然从床里面咕噜到外面。      “相公!还是你睡里面吧,这样你口渴了,素素好为你倒水喝。”      他孩子般地耍赖道,“我不渴!我要娘子姐姐睡里面!这样,你就跑不了了!”      “可我为什么要跑呀?”不知何时,我也学起了,他的“儿童语言”。      他突然眼底又湿润了!我心里不禁哀叹,好像今晚比较伤感的人是我吧?!他怎么总是眼泪巴巴的!      “从小,我娘就睡在外面陪着我!可是后来,突然有一天,她就不见了!我想,如果,我让她睡在里面陪着我,她一定不会不见的!”      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回忆着康老夫人。我心里也忍不住一揪,娘亲,我又何尝不思念我的娘亲? ☆、苦涩的粥   这一夜相安无事。而当康子恒入睡后,我仍胡思乱想个不停,一会儿是娘亲,一会儿是爹爹,一会儿是我朝思暮想的表哥。      表哥,你该不会想到,我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吧?若我能查出事情真相,洗脱爹爹嫌疑,摆脱康府,你会不会嫌弃我?会不会不要我?      不知何时,糊里糊涂地睡着,刚感觉的一点光线,我睁开眼,却发现,穿戴整齐的康子恒,半蹲      在床沿,双手托腮地端望着我。他的神情就像是一个孩童在望着桌上的水果。      可即便他心无杂念,被一个男子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还是难掩心中的尴尬和羞涩。我坐起      身,“相公,怎么起得这样早?脸好像消肿了,还疼不疼啊?”      他眯起眼睛,笑嘻嘻地,“娘子姐姐,你好好看啊!”      他又答非所问!      我无奈道,“相公,你昨晚已经说过了。”      “以后,我每天都要说!”      “为什么啊?”      “因为,那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我像被噎了一下,“可我为什么要离开你呀?”      “老妈妈们都说了,没人愿意嫁给我!没人想给我做娘子!尤其,像你这么好看的,更是不愿意的!”      我又被噎了一下,低下头,不敢看他澄明的眼睛,仿佛那透着稚嫩的光,会照出我心底所有的盘      算和计划。“相公,你不要乱想。我们才刚成亲,你这么说,素素会被二娘责备的。”      谁知,我这么一说,他反倒有些紧张地攥住我的手,“娘子姐姐,我再不这么说了!你别生气好      么?”      我想抽回来,却想到刚刚他的话,怕这么一抽手,他就更加地怀疑,于是,我只得忍着没用力,      任由他紧握着我的手。我默默点了点头。      翠儿和丫鬟们进来收拾屋子,服侍我梳洗一番。      随后,一老妈妈引着我和康子恒往正厅上去。      这时,二夫人正襟危坐,一旁坐着三少爷康子俊和三少奶奶福桂芝。      我与康子恒并肩走进来,给二夫人请了安,又敬过了媳妇茶。二夫人向我介绍,“素素,这是你三弟,子俊,这是你三弟妹,桂芝。”      康子俊倒还有模有样地给我行了礼。“大嫂!”      我回了礼,看向依然坐在椅子上的福桂芝。      我第一次仔细端详一个女人,这个福桂芝可以说很漂亮,而可惜,从她的面相来看,她的福气不会撑过30岁,可以说已是强弩之末的气势。      我懂些相术,却并不精通。这一点点皮毛不过是跟老徐叔胡侃时,摸索出来的。老徐叔在来      康泰之前,是站在街头给人算卦摸骨的。这也正是为何,我那日听马神婆说二夫人找一个阴年阴      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姑娘,就顺口说出,符合“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的生辰八字。      眼前的福桂芝身着一套丝绸锦缎满绣的衣裙,乌亮的发髻,散发着桂花油的浓重气味,满头珠      翠,令她并不圆润的面庞,显得有些负荷过重。不大的耳垂被硕大的东珠缀得似要咧开来。      她右手腕戴着七只斜刻卷草纹的赤金细镯,左手腕上一只满绿的翡翠镯子,满手的珠光宝气,除      了两只和田白玉的戒指,两只嵌着虫珀的大戒指,一只玫瑰红碧玺雕花扳指之外,还有一只雕成      铜钱的红翡翠金戒指,这些却并不算最惹人注目的。      福桂芝雪白脖颈上戴着一条银项链,这项链上穿着许多颗牛血红珊瑚,瓷松石,项坠是银质雪莲      状的托,内嵌一颗稀有的雪山蓝蜜蜡,打磨光滑细腻,幽兰的颜色上,泛着几缕白色,仿佛高山      上飘雪。坠子下是一排细小的银流苏,流苏末端均是帝王青的青金石雕刻的同心结小坠。这东西      是极其贵重的。曾在一次生意应酬中,我见过王爷的一位宠姬戴过类似的项链。想来,这该是福      桂芝当年嫁妆里最贵重的一样东西。      我想想,不禁觉得好笑。第一次正式见面,她便把压箱底的宝贝戴了满身,很显然,是故意要给      我看的,在身价上压我一档。      我是无所谓呀!我又不是跟她争强斗富的!      爹爹常说,身在商场多年,早已看透人世的富贵繁华。所谓争强斗富,不过争得了一时,斗得了      一刻罢了,即便是谁一辈子都富贵荣华,高贵不可攀,也难免落得遭人算计,成了孤家寡人。我      曾问爹爹,这世间,什么最重要。他想了想说,人这一辈子,最难得的是情义。只有情义无价。      再说这福桂芝,我常在商场里走动,对于福家,也有所听闻,据说曾也是皇亲贵胄,但到了福桂      芝这一辈,就凋零得只剩下一个空架子的“贵”字了,但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气势还是压人      的。但在我看来,如今,看她为着一张面皮,强撑起的场面,不过自愚而已。想想,也真够可      怜!      她似乎注意到,我正在端详她,她挑了挑黛眉,很不以为是的样子。而我,无心跟她斗气,回以      淡然微笑。      这时,二夫人咳了咳,“桂芝!你想什么呢,不记得要给你大嫂行礼了吗?”      听二夫人如此说,福桂芝这才懒洋洋地从椅子上欠了欠身,“桂芝见过大嫂!”      我点点头,“三弟妹好。”      都打过了招呼,我松了口气。      几个婆子开始摆饭,这样的大家族,早中晚饭,除了中饭在各房吃意外,早饭和晚饭都要在一块      吃的,配合每天早晚问安。      我只这么一想,就深觉乏味。自打一进到这府里,我就觉着,连空气都变得不比以前阔绰!每次      喘气时,我都得省着点用,小口地喘!真怕把自己憋死!      这些年,我常女扮男装,有时跟着爹爹,有时跟着老徐叔,在外采办染料,交接布匹,调查各地      的染布市场等等。虽忙碌奔波,却也充实有趣,各地见闻知道些,奇珍异宝也识得些,风俗掌故      也学了些,还长了不少与各色人交际的技巧。      那真是我人生中最畅快的时光啊!      我如此想着,直到陈妈指挥着几个丫鬟婆子摆好了饭菜,这思绪才回拢到眼前的早饭上。      我只希望,能早些查到,那批山东布料的真相,我有种感觉,这事一定跟三少爷康子俊脱不了干      系!而这时,康子俊似发现我在走神,带着几分挑逗的眼光,直直地射了过来。我心头一阵嫌      恶,偏过头,为身边的康子恒夹了一筷子的鱼香肉丝。而康子恒也笨拙地夹了一筷子肉,放进我      碗里。      “娘子姐姐,吃肉,吃肉!”      我再抬头时,发现坐在对面的康子俊低头喝了口粥水,又冲着我意犹未尽地抿着嘴唇。      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恶心得险些呕出来。而这时,福桂芝似乎看出了什么,忽地将手里的      粥碗,一股脑地泼到康子俊的身上。可她偏还做出咋咋呼呼的样子,好似意外地大叫着。      “哎呦!相公!你有没有烫着啊?有没有烫着啊?”      康子俊脸色绿绿的。我禁不住冷笑了下,却被他看进眼里,不知羞耻地冲我飞着眼波。我偏过      头,瞧着福桂芝指挥着她的贴身丫鬟,“秋菊!快扶三少爷回房里换衣服!怎么这么没眼力见!      看不见主子身上衣服脏了啊!你是傻子吗?”      她一边骂着秋菊,而眼光夹杂着打趣和鄙夷之色,朝着我和康子恒这边瞥来,我很明白她的意      思,不过是笑话我,嫁了个傻子罢了!      我假意没听见,只见康子恒闷头噎着馒头,便指了指他面前的粥碗,“相公,你只吃馒头,不怕      噎到吗?来,喝点粥!听话!我帮你把粥水吹凉些好不好?”我说着,端起粥碗,舀起一勺粥      水,放在唇边吹了吹,刚要递到他嘴边。      康子恒突然叫嚷着,“不!我不喝!我不喝!这碗粥!不好喝!不好喝!”他一巴掌将我手里的粥碗掀到地上。      我端起自己的粥,“相公,喝我这碗吧!”康子恒摇着头,眼神里似乎有种别样的意思。我舀起      一小勺,抿了一口,唇齿间立即蔓延开一股苦涩味道,我用勺子搅了搅,发现碗底还有尚未融化      的白色晶体,是矾。      心里不禁冷笑,堂堂康家大少爷,居然连做饭的婆子都敢这般轻慢与捉弄!      翠儿碰了下我的胳膊,我摇了摇头,不想让她生事。我不做声地放下了那碗被做了文章的粥。      忍不住叹气,大户人家的饭,吃起来真是累人!      吃过了早饭,康子俊先去总铺打点生意,福桂芝则回去算帐,整个康府的家用都由她来分拨,每      人的月银都是有定制的。      这些人闪了,只剩下我和康子恒。      二夫人看了看康子恒,又看了看我。朝陈妈使了个眼色,“陈妈,你先带大少爷回房去!我跟大      少奶奶有话说!”      陈妈回了声是,便要伸手要拉康子恒。      康子恒挣了下,“二娘!我要跟娘子姐姐一起走!”      二夫人走过去,慈爱地笑着,“大少爷,你听话,二娘跟你媳妇就说几句话,你在这里不方便,      待会儿,你媳妇就回去!听话啊!”      “我不!我不!我就不!你们会把素素藏起来!再不还给我了!”康子恒一屁股坐在地上,扑腾着耍起孩子脾气了。      二夫人哼了口气,无奈地瞟了我一眼,我当然明白,她是要我过去劝。      我走过去,瞪着康子恒,“相公,你还要不要素素陪在你身边?”      他响亮地回答,“要!我要你一直陪着我!”      “那相公就该听二娘的话!你要是不听二娘的话,素素就再不理你了!”      我见他左脸颊上,沾着点菜汁,伸手帮他擦净,却被他按住了手,他大眼睛又眼泪巴巴的!      “我只听娘子姐姐的话!你要我回去等你,我就回去等你!但你要是耍赖,我也再不理你了!”      我,唉,真是服了他了!      “相公,素素什么时候骗过你?你乖乖地跟着陈妈回去,我待会儿就去找你,好不好?”      康子恒眨了眨眼睛,老实巴交地从地上爬起来。陈妈见状上去拉他的手,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开。      “不用你拉我!我自己会走!”说着,又转过身恋恋不舍地望向我,“娘子姐姐,你快点哦!”      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乖乖地,在屋子里吃果子,别让我找不见你!” ☆、二夫人训话   二夫人瞧着康子恒离开的背影,拉我坐下。突然被她这么亲昵地对待,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素素啊,我看子恒,倒是真听你的。看来,你们这歪打正着的亲事,看来还真不错!我也不瞒      你,子恒变成这样,我本不想给他娶亲的,虽花不了几两银子,便有人情愿过来做这个康家大少      奶奶,可我还是不愿做那等事情。一是大少爷这个情况,也不知道,他能活到几岁,二是,哪个      姑娘嫁给了他,也难有终身幸福啊!”      二夫人这样说着,眼光定定地望着我。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道他能活到几岁?什么意思?      难道,他不但脑子傻,身上还有什么不能根治的顽疾?      二夫人拍了拍我的手背,以示安慰。“可我为什么突然为他娶亲冲喜呢?我请马神婆算过了,子      恒他今年会有一场大劫,唯一化解的方式,便只有为他娶亲。而子恒的八字太硬,阳气太盛了,      必须要找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为他挡掉这一劫。现在看来,素素,你嫁给大少爷,也      可以说,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我只觉得心口苦涩,那马神婆算得准不准我知道,我只知道,她居然没算出来,我报的生辰八字      是假的。可我随后又有些担心,康子恒若真有什么劫难,而我却并不是那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      的女子,又岂能帮他挡过这一劫?      我有些闷闷地,“二娘,请放心,我既然已经嫁进来,就一定尽到康家媳妇的本份,不会让相公      他有半点闪失。”      “是么?”她凝着我。一字一句地问,“我怎么听说,昨晚,你跟大少爷并没有圆房?”      我僵了下,脸上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圆房?      二夫人刚刚阴晴未定的脸上忽然又笑了。“哈哈!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虽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      门不迈的闺秀小姐,但也是正经女孩子,这种事情,你怎懂得?而子恒他命苦,7岁死了娘,8岁      生了场怪病,脑子变傻了!他的人,你也瞧见了!如果不傻,该是个多出众的人啊!老爷在世      时,每天都把他抱在怀里!那时候,我们六个女人伺候老爷,大姐,我,还有雅茹,分别老爷生      了子恒,子安,子俊三个儿子。我的子俊最小,那个子安身子单薄,是个没福分的,没长足几      岁,就夭折了。偏是子恒无论样貌还是脑筋都是出众的,还曾被誉为神童!”      说到这里,二夫人的脸上浮出不可捉摸的神色,“说起来也真是可惜呢!谁能想到子恒这个神      童,如今竟成了个傻子?看来,命这个事,我们无论是谁,都不得不服从!”      “二娘说的是。人再强也争不过命。命里要人怎样,人就得怎样。正如,命里要二娘操劳,二娘      就不得不多操劳!如今能把康泰染布坊的名声搞得这番响亮,连皇上都知道咱们康泰,就是公公      他在天之灵,也也会深感欣慰的!”      “深感欣慰?呵呵!”二夫人眼光凌厉地扫了我一眼。话题忽转,“素素,我知道你有商业头      脑,你从小跟着你爹爹没少长见识,但你现在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你昨晚不是教训了那些不知身      份的婆子了吗?我们康家人丁单薄,这规矩就更不能坏了,各司其责!你懂吗?”      “素素谨记二娘的教诲。”      “你记住就好!”      “二娘说的是。其实,素素本就觉得疲于应对那些商场伎俩,当初我爹爹也说,待我有了婆家,      也必不准我再涉商场,一心相夫教子,侍奉公婆。二娘对素素有恩,素素自当孝顺。二娘的话,      素素也自当记清楚。”      二夫人凝了我一眼,眼光稍稍缓和。“你这孩子,可真会说话,比桂芝聪明多了。我希望,你也      能跟她一样听话。”      说着,二夫人摆摆手,不一会儿,一婆子端着一红木盘子走过来。二夫人掀掉那盖着的红布,从      里面拿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给我。      “素素,作为康家的女人,为康家延续血脉是份内的事情。子恒呢,像个孩子,这方面的悟性,      还需你多帮帮他。你回去把这书拿回去看看吧。”      我虽明白二夫人的意思,可一时间,还是觉得难堪。毕竟那等东西,怎是我能碰的?但二夫人没      容我多想,便将那册子塞进我手里。      辞了二夫人,我将册子藏在身上,便闷闷地出来,一直守在外面的翠儿,见我,就忙得过来焦急      地问,“小姐!二夫人怎么留你这么久!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苦笑着摇头,几分尴尬,“没,没什么事,不过说了些寻常的话。”      翠儿一边搀扶着我,往回走,一边小声问,“小姐,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动手?”      “动手?”      “动手调查呀?”      “现在还不是时候!”      “怎么还不是时候?!小姐!难道你真想留在那个傻大少身边啊!你看那个福桂芝的样子!刚刚      分明就是在取笑你!”翠儿有些急了。      我不以为然,劝慰她,“她愿意取笑就取笑!她越是这样,我反倒越放心!”      “小姐,你该不是也被傻大少传染得傻了吧?”翠儿眨了眨眼睛,那样子仿佛看不透我似的。      我笑着刮她的鼻子,“我若是真傻就好了!翠儿,你可知道,把两条鱼突然放进一只鱼缸里,原      来鱼缸之内的那些鱼对它们会做何反应吗?”      翠儿摇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等着我讲解。      我慢慢道,“这世间,每个范畴之内,都存在一个排异的反应。就像我们染布坊,初入某个县城      的市场之内,必会招致其他人的联合警惕与排挤。所以,如果,我们想从康府里找到蛛丝马迹,      就必须等待时机,把自己身上的陌生味道变淡了,麻痹他们,让他们觉得我们是无害的。在他们      之间,我们可以挑选一些拉起联盟,也可以挑选一些做我们前进的垫脚石,这就是商场里的门      道。”      “小姐,你这么说,我听着好复杂好麻烦啊!咱们要调查那事是否跟三少爷有关,直接调查不就得了?”      “你以为我愿意麻烦吗?你说得轻松,现在,这府里面,不知道几百双眼睛在瞄着我们呢!就是      刚刚二夫人还提醒我,要注意本分!翠儿,切不要操之过急,因为,我们还不知道,这附近的哪      一个丫鬟,哪一个婆子,是二夫人的眼线呢!就是那福桂芝也定然不会闲着!才进府一天,你急      着要找出什么线索,恐怕还没开始,就先被别人抓了把柄了!我们如今想要查出点什么,首先得      学会自保。”      翠儿皱着眉,抓紧了我的衣袖,有些紧张起来,“怪不得小姐你,刚刚吃饭时,不让我说那碗粥      的事情!看来,这康府的水,还真是混浊不清,不知深浅呐!”      “所以,翠儿,以后,咱们还要更小心。”      “那小姐昨夜,还因为那婆子打了傻大少的事情,训斥她们?”      “我那叫敲山震虎,试试看她们到底怎么瞧我!”说着,我皱了下眉头,想想这短短时间里发现      的端倪,叹道,“我也实在是意外。他怎么也是个少爷啊!被下人取笑,动粗,粥里也被掺了东      西!看来,这位康家大少爷,当得真是既可怜又窝囊!”      说话间,我跟翠儿已经进了院子里。隔着远远的距离,就看见一蓬头鬼似的小丫鬟丢了魂似地往      我这边跑。见到我就眼泪鼻涕一把把地叫着。“大少奶奶!大少奶奶!您总算是回来啦!您快去      瞧瞧吧!大少爷又发疯啦!”      我几步往屋子进,只见这位大少爷已经在房里闹成了一团,五六个婆子才勉强按得住他。而他头      发凌乱,外衣的衣襟也散开来,额头一块凸起的红肿。      康子恒一看见我,眼睛亮了下,“你们松开我!我娘子姐姐回来了!看你们还敢欺负我?哼!”      那几个婆子瞧见我,都急忙松开了康子恒。      康子恒兔子似地蹦到我身边,拉住我的胳膊,躲到我身后,像是找到了靠山!      “娘子姐姐!你总算回来啦!你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她们,她们这些个女鬼,不许我去找你!”      我帮他拢好头发,又系好衣服。      才慢慢转过身,故意绷着脸孔望向那些个婆子,拉着康子恒在桌子前坐了下来。      几个婆子推来推去,推出来一个开口解释。      “大少奶奶,我们是奉了二夫人的命令,要看着大少爷,不许他出了这院子的!”一大眼睛,高颧骨的婆子走出来说话。      我看了她一眼,便认出,她正是昨晚打康子恒耳光的那个婆子。我笑了笑,“老妈妈,你解释什      么呀?我又没怪罪你们!今天,我不但不怪罪你们,还要谢谢你们平日里,对大少爷无微不至的      照顾,若是没有你们悉心照管,还不知道大少爷跑到哪里,闯出什么事端,搞不好,还可能受伤      呢!”我说着,就捧着康子恒的脸,端详他额头的包。      那婆子忙得走过来几步,“大少奶奶!我们今天可没有任何人打大少爷的脸呀!这额头的包,是大少爷他不小心磕到桌角了!”      我噗哧笑出来,“老妈妈可真会说笑!难道,哪家宅院里,有一条规定,要做奴才的,每天打自己主子一巴掌的规矩?”      那婆子窘迫得脸红了起来,其他几个也低下头来。      我冲翠儿摆摆手,示意她那些银两来。“几位妈妈,在这院子里,劳累了多年了,我虽是主子,      但初来乍到,这府里的规矩,比如哪些话不能说,哪些事不能做,哪些地方不能去,却一点头绪      都无,我看各位都是老妈妈都是府里的老人,不如教教我吧!刚刚二娘也教诲我,要守规矩,知      分寸,我想,各位妈妈不会嫌麻烦吧?若不嫌麻烦呢,就请收下这点意思,这多少是我的心意,      几位妈妈可以买几尺布做件新衣,或者买壶好酒,解解馋!”      几个婆子迟疑了下,最后还都把银子揣进了怀里,一个个行了礼,都要离开意思。      见她们要走,我忙道,“等一下!”      一矮墩墩的婆子,“请问,大少奶奶还有什么吩咐?”      “你没看见大少爷的额头还肿着吗?去取些冰块和消肿的药膏来!”      那婆子颠颠地走开去了。      我看了看剩下那五个人,慢慢道,“几位妈妈,请问,咱们家这厨房里,做菜,煮粥的人可是一个人啊?”      那高颧骨的婆子又发话了,“回大少奶奶,怎能是一个人?咱们府里人丁虽然不旺,可这吃喝都是极其讲究的!”      我手指抚摸着黄花梨木桌上的自然木纹,顺着那些木纹随意地画着圈圈,心中,不禁冷笑,粥里掺东西,还真是讲究!      “妈妈的意思,就是那做菜的是一个人,做粥的是另一个人喽?”      高颧骨的婆子不明就里,但依然老实地点点头。      “我早饭没吃饱,劳烦哪位妈妈去大厨房帮我要一碗红枣粥!”      坐在我身边的康子恒一听说要吃,双眼放光地拽我的胳膊,“我也要!我也要!我要一大碗!”      我点点头,“那就要两盅吧!”      那高颧骨的婆子自告奋勇,“我去!我去!大少奶奶,那去厨房的路,我熟啊!”      我看了看她,又瞟了瞟剩下那几个婆子。最后将眼光停在一个个子中等,身材偏瘦的婆子身上。      她自始自终都躲在别人身后,一句话都没说,昨晚,我就注意到她,即便大少爷发疯时,那么紧      迫的情景下,她也只是假意地附和那几个婆子的动作罢了。看来,她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      我指了指她,“还是这位妈妈去吧!”      又一个婆子跳出来。“大少奶奶,哎呦!她笨得很!在自家院子里都能走丢!还是让我去吧!让      我去吧!”      我笑了笑,“瞧瞧!妈妈也是会说笑的,我就偏不信了!” ☆、红枣粥   偏瘦的婆子去了一会儿,便端来两盅红枣粥。      恭恭敬敬地放在我眼前的桌面上,“大少爷,大少奶奶,请慢用。”我瞟了一眼那热气腾腾的红      枣粥,又抬头看那婆子,那婆子眼睛里闪了一下,仿佛无意眨眼,又仿佛故意在提示什么,但她      很快又别过头,转了身,立在一旁。      康子恒看见吃的来了,就整个身子扑过来,要抓那红枣粥喝。      我急忙用瓷勺打他的手背,“不许吃!你今天不听话!不在屋子里乖乖待着等我,还叫这几位妈      妈好一阵地费力!”      他听我这样说,虽然满脸憋屈着,瘪着嘴,觑着眼睛,却也听话地坐了回去。两只手搓弄着自己      的衣摆,闷头不语。像是受气了。      我也不去理会他,让他自己憋屈会儿,好长长记性。以前我对付小环就用这招,屡试不爽。我端      起那盅红枣粥,搅了搅,又闻了闻。      “这粥做的真不错,只是,我突然又不饿了!这真怪我,突然想起来吃这个,又突然不想吃了!      不过,不管怎样,我还是得谢谢这位抽时间为我做粥的人!”      “这位妈妈,还要麻烦你,去将那个做粥的人请到这来,我要当面谢谢她!”      那偏瘦婆子又返了回去,其他婆子都觉得奇怪,却又各个好奇着互对着眼色。      不大会功夫,那婆子领来了一厨娘。这厨娘又高又壮,一双大手,一双大脚片,一张大嘴,一看就是做厨子的材料。      肉肉的脸上,一双斜楞三角眼里,射出不讨好的光。      薄薄的嘴皮子一开口就透着不屑,“大少奶奶,找老奴有何事?”      “这位妈妈,做的粥真是好啊!只不过,这时候,我又突然没胃口了,但我还是想当面谢谢你!”      壮厨娘低头行了个礼,“老奴,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你手艺这样好,谢你是应当的!我还要赏你呢!”      “赏我?”      “就赏你,把这两碗红枣粥都吃干净了!如何?”我将盛着红枣粥的瓷盅朝她的方向推了一下,      脸上依然带着毫无芥蒂的微笑。      她脸色泛白,忙答道,“大少奶奶,老奴并不饿!”      “妈妈何必客气?难道,是对自己做的粥没信心?还是嫌我赏的太少了?”      我瞥向翠儿,“翠儿,快帮这位妈妈把粥端过去!”      壮厨娘退后了一步,“大少奶奶,老奴厨房里还有事情!要不,这红枣粥,老奴自行带回去,等有空了,再吃吧!”      “不行呀!这粥要趁热吃才好!再说,你若不当着我的面吃光了它,我怎知道,你领不领我的      情?若是你端回去,又把这么好的粥给倒掉了,那岂不是浪费?你们做厨娘的,理当比我更懂得      珍惜食材。是不是?”      这时,翠儿已将那盅红枣粥端到了那壮厨娘的跟前。壮厨娘发现我盯着她,就拿着瓷勺子搅了又      搅,吞了一大口,又吞了一大口。      我微笑着说,“以后,还希望,妈妈多研究些粥的品种,我听说,我们康府的厨房是很讲究的,      我这个人,对山珍海味,没什么兴趣,就喜欢喝粥,都说粥最滋补人,好的粥,从选材上就十分      用心。妈妈一定很用心,不然,怎么做的粥的味道那么特别?”      说话间,那壮厨娘已经把两盅红枣粥都灌进了肚子里,那几个立在一边的婆子看着都不敢说话,      各怀心思的闷闷不语。      我叫翠儿,赏了那壮厨娘一点碎银,看情况也差不多了,便遣她们都下去。那些个旁观的婆子早      已看够了,急于脱身。见我叫她们走,就都撵着碎步往外赶。      “等等,你,留下来收拾这地上的残局!”      那偏瘦的婆子见我叫她,脸上虽吃惊了一下,很快又麻利地收拾起来。      待她收拾完,立在一边等我发话。      我抿了口,小丫鬟呈上来的热茶,看了看她。      “你姓什么?”      “回大少奶奶,老奴娘家姓沈,我一辈子没嫁人,所以别人都叫我沈氏!”她低着头,淡淡回道。      “沈妈妈,你谨言慎行,从不多嘴。这点很好。你不必害怕,我不过觉得你这个人做事很守本分,我和大少爷身边需要你这样的人,帮忙收拾这院落。”      “不瞒大少奶奶,我胆子小,平日里总被她们欺负,盲从着她们做一些错事,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我知道大少奶奶是心明眼亮的,知道,”      我摆摆手,并没让她再继续说下去。“沈妈妈,你误会了,我没想要惩罚谁,更没想要收买谁。      我就是觉得你办事让人放心。以后院子里的事情,你多费费心。沈妈妈你虽没有子女,但也一定      有兄弟姊妹,晚辈子侄,他们的生活,你一定是时常帮衬的。你帮我看好这院子,对大少爷多上      上心,我保证你的工钱对得起你付出的。”      沈婆走了之后,翠儿担忧道,“小姐,你觉得,这个沈妈妈真地能为我用吗?”      “总要试试看。如果,她真心跟我,便好。如果不能,让她们起内讧,倒也是件好事。”      “好事?”      “她们乱起来,自然是好事。以后你就明白了。”      “可是翠儿还不明白!小姐把那些银子都赏给了这帮势利鬼!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有没有那个良心      谢咱们!再说了,那三少奶奶分发这月的月银,可都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还没送上门?”      我用手肘捅了下翠儿,“我都没急,你急什么?该给的总会给的,只不过给多给少罢了!这个我      倒无所谓!”      翠儿皱着眉头,为我不平道,“小姐啊!”      “行啦!行啦!咱们又不是为了康家那点月银来的!你啊!别因小失大!”我说着,转过身,想      看看刚才还憋屈的大少爷,长点心没?趁机,我也好给他上上课,让他以后能更听话些,省得给      我添麻烦,搞得我哪都去不了!      可是谁知,我这一转身,却看见,那位大少爷不知何时,已经斜歪着脑袋,在桌子打起了呼噜!      斜长的刘海像杂草一般歪立在头顶,他舒展的眉头,泛红的脸颊,说明他睡得很好。嗯!是很      好!我贴近了一听,他呼吸匀称,再往他嘴边看!呵!那口水已经流到了桌面上,可见睡得不是      很好!是太好了!他老人家根本就没把我刚刚教训他的话放在心上嘛!      可见他那憨憨的睡相,我心头又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欢喜,就好像见到刚满月不久的小环,躺在摇      篮里,在那午后酣睡中浮现出的可爱甜美。      他,还真像个孩子!      翠儿凑过来,朝我努了努嘴巴,“这位大少爷!说他傻,他还真是不愧对这个字!刚小姐你还说      他呢!这一小会儿功夫,人家就睡了!不过,小姐,咱们才来这两天不到的时间,就发现这康家      大少爷可不怎么好当!被人瞧不起,还被下人欺负!”      “就是这个道理!他怎么说也是康家大少爷,被他们这样欺辱,若是康老太爷或者康老夫人任何      一个在世,他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那二夫人也不管管!”      “不是不管,而是不想管!大少爷又不是她的亲生骨肉,生生死死都不关她的事!现在给他冲      喜,也不过是为着脸面上好看罢了!但话又说过来,现在,我既然顶着这个康家大少奶奶的名      头,我在此一日,就绝不让人再欺负他!对一个身无长处,又脑筋不灵的人,还这般下作!夹枪      带棒的!算什么能耐!”      “是!小姐!这帮贼婆子,我看着都来气!”翠儿掐着腰,义愤填膺地附和我。      我伸手用帕子将他嘴边的口水擦干净,示意翠儿跟我一起把他扶到床上睡。谁知,这家伙,浑身      跟铁塔似的,就是搬不动!      “小姐呀!他怎么死沉!死沉的!怪不得,他昨晚压着你的时候,你连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他......昨晚压着我?      翠儿这话说得无心,可奇怪的是,我脸上突然滚烫一片。      我和翠儿又重新把康子恒扶坐到椅子上。我用力拍了拍脑门,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小姐啊!这      可怎么办?要不,就让他这么趴着睡?”      “那怎么行?!”我忽地发现桌上那碗冰块。刚那胖婆子取来给康子恒敷额头的肿包,现在碗里      还剩些冰块。我拿了一块,轻轻地往他嘟起来的红润嘴唇上,一放!      他扑腾了一下,就跳了起来。      “你们谁冰我?!谁冰我!真讨厌!真讨厌!人家睡得好好的!人家还要睡嘛!”      我晃了晃手里的冰块,“哦!你终于醒了!谁准你睡觉了?咱们的帐还没算完呢!”      他眨了眨眼睛,“什么帐?我不会算账!困嘛!困嘛!娘子姐姐,你陪我睡觉好不好?”说着就欺上来,往我身上缠粘!      啊?!大白天陪你睡觉?!      翠儿噗哧笑出来。我回瞪了她一眼,这小蹄子!还知道笑!      康子恒见我迟疑,没等我答话,也不知他跟谁学的,伸手就把我给抱了起来了!我不敢使劲挣,      别看他高大结实的,我要是太挣扎,他要是一火,可真没个准,就把我给扔到地下!那我不还不      被摔成糖醋肉段了!      翠儿吓得过来,拉他,“姑爷!姑爷!我们小姐她不困!她不困!”      康子恒憨声憨气回,“没事,困能传染,娘子姐姐看我困,她一会儿就睡了!”      还有这事?我满脸黑线。      还没等我多想,他一摊开胳膊,咵叽!就把我给扔床上了!哎呦!我的腰!我的屁股呦!      我咬牙切齿地忍着,又不能跟他真生气!谁叫,他那么可怜呢!谁叫,人家是孩子呢!我得让着      他!即便他真有错,我也得想着点方法策略不是?那叫什么,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咳!没办法!我就当他是我儿子吧!      康子恒还真是困了,脑袋一沾上枕头,就合眼酣睡起来。      我见他果然合上了眼睛,便叫翠儿退了出去。他这睡相,恐怕要睡上一阵子,总不能让翠儿一直那么站着。      这“大儿子”让我一个人伺候好喽! ☆、午睡   谁知道,翠儿刚走,他就开始“耍|流|氓”!      我见他开始脱衣服,忙得按住他的手。“相公!你要干什么?”      他懵懂地看了看我,“睡觉呀?”      “你睡觉,脱衣服干什么?”      “我热啊!你没闻到我浑身都是汗味儿吗?你不帮我脱!你还不让我自己脱啊!”      我极不情愿地松开他,心怀忐忑地劝道,“那你别脱太多,省得被风吹到,病了要吃药的,汤药很苦很苦的哦!”      他笑嘻嘻,“没事!娘子姐姐会替我喝药的!嘿嘿!”      呵!他倒真会给我安排!      看着康子恒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上身的肌肉线条,□无余,我别过脸,“你,你脱完了,就赶紧睡吧!”      他笑嘻嘻地抓住我的手,“娘子姐姐,我还热啊,你帮我扇扇子,好不好?”      呵!事还真多啊!      刚扇了几下,他又不睡了!黝黑的长睫毛忽闪闪地,很无辜的样子,鼓着嘴,“娘子姐姐,我还是睡不着!”      你......      我气得没说出话来。      “你给我唱歌好不好?我娘每次哄我睡觉,都给我唱歌的!”      咳......      “你想听什么?”      他眨了眨眼睛,似在思考,“你就唱,就唱,我的好宝宝!睡觉觉!我的好宝宝!最乖乖!”      我......      “那个,相公,素素嗓子肿了,唱不了!”      “那你说!”      我......      “说?说也行啊!”      行吧,就把他当我儿子,嘿嘿!大儿子!      我脸上笑着,心里泛着寒。      嘴巴里开始打结。“我的,好,宝宝!”      他突然拉我的手,往他腰上按住。笑眯眯地看着我,“你要一边说,一边拍我哦!这样我会睡得比较香!”      天!还要我拍他?!      他上身裸着,当我感觉到,他肌肉的热度与坚实,脸颊热起来,我竭力提醒自己,眼前的不是一大男人,而是一刚满8周岁的大胖儿子!      天!我怎么看他都不像我儿子!      我几乎要哭出来了!衣素素啊!衣素素!这世上的事,你也没少遇啊,这还是头次收了个这么大个的儿子吧!      好吧!怕什么?当年山匪的大片刀都架在你脖子上了,不还没死吗?还有那野猪模样的山匪头      子,发现你是女扮男装之后,硬要你给他做压寨夫人,你不也几巴掌扇得他找不到黑土地吗?      难道,你还怕给你儿子唱歌,拍拍啊?      说实话,我都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又不是第一次见到男人!又不是第一次见到上身没穿衣服的男人!      可是,我越是端详他,就越觉得他身上的曲线很像很像表哥。      他们身上都有种儒雅的气质,可他怎么可能有儒雅的气质?我表哥是博才多学,而我眼前的这个康子恒,却是个出了名的傻大少!      再说,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能像我的表哥?想到这里,我的心里突然酸酸的。      我想起,那晚。如果不是他固执,我早就把自己给了他。是啊,在多少个夜里,我都做着同一个      梦,表哥他紧紧地拥我入怀。我们甜蜜地亲|吻着,衣衫一件件从身上滑落,我将珍藏了18年的美      好献给了他。      可,那只是个梦。表哥说,要等到洞房花烛夜,才会要我。因为那是我们一辈子里最重要的时刻。      我想着想着,已经忘记了嘴里嘟囔着多么肉麻的“宝宝乖乖”,却发现,躺在我身边的康子恒,已经闭上了眼睛。还真被他说中了,看着他困,我的眼皮也跟着发沉。      可我刚一要闭上眼睛,他却又睁开了!      他这跟我玩什么呢?小孩子把戏!      “你不是困吗?还不好好睡?”      “我已经睡着了啦?”      “睡着了,你还说话?”      “娘子姐姐,我在说梦话呢!”      额,他倒会说!      我合上了眼睛,胡思乱想,想着怎么摸康子俊的状况,他掌管总铺,若那笔没有影子的布款,是      被他吞了的话,他身边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但如果我直接去总铺查,又太过明显。想了想,或      许可以这么办。但这事,还要等明天回门后,见过爹爹,再细问下,再做定夺。      我正想到这里,忽觉得一只手伸过来,扯我的衣带。      我慌忙地睁开眼睛,发现不是别人,是康子恒!      我猛然想起藏在怀里的那本《春|宫|图》,死命地按住胸口,“相公!你要干什么?”      他眨了眨眼睛,眼神纯净地望着我,伸过手来,摸我的额头。“娘子姐姐,你看你额头上都是      汗!你一定很热了!所以,我帮你脱衣服呀!来吧!”      “我,我不热!我才不热呢!”我慌忙退到了最里面,急忙系好衣带。      他伸过手来,给我看他被汗湿的手掌,“那你看这不是汗,是什么?”      “我这是冷汗!我才不热呢!”我竭力解释着。      “冷汗?冷汗啊?”他怀疑地看着我!      他居然怀疑我说的!他一个只有8岁智商的“大龄儿童”,他居然怀疑我!      难道我衣素素的蒙人伎俩已经下滑到如此地步了吗?      “是!是冷汗!”我稳定情绪,言之凿凿。      “哦!我知道了!”      我心里刚踏实下来,他突然一屁股蹭过来,一抬胳膊,就把我死命地搂进怀里。      我捶打着他胸口,我快被他杠杠硬的胸肌给堵没气了!      “你松开我!松开我!”      “娘子姐姐,你不是冷吗?我正好热!那咱俩抱在一起,正好!”      嘿!这小子智商是8岁吗?这明明有9岁半嘛!      就这么心怀惆怅与失落地被他抱了整整一个下午,他睡得死沉死沉,我却再也没有睡意。怎么睡      得着啊!我衣素素的商界脸面不能毁在这么个“大儿子”身上吧!那还不笑死人!      看来,以后我得转换下模式,要用10岁的智商水平来应对他。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提高      了标准,打出个提前量,就不怕他不乖乖地听话!      第二天一大早,是我回门的日子。我跟康子恒都打扮了一下,虽然当初这么嫁进来,好说不好      听,但要有的戏码还是要演足。二夫人老早发了话,让我风风光光地回娘家。这一早,福桂芝就      带着几个丫鬟和小厮过来,放下许多礼品。      福桂芝在客厅里转了一圈,也没拣张椅子坐下,看那样子是嫌我这里太寒酸了!我假装没瞧见。      她在手里绞着帕子,并不正眼瞧我,声音懒懒的。      “大嫂今天回门,我就不多打搅了。这东西是娘的意思,你看着多少,可别嫌弃!”      我走过来拉住她的手,“什么嫌弃不嫌弃的!三弟妹这么辛苦送过来,这又是二娘的一份心意,我心里只有感激!多谢了!”      福桂芝瞟了我一眼,不浅不淡地,“大嫂,真是有涵养!我早说过,大嫂是在外面行走过的人,      根本不在乎这些个劳什子!对了!今儿这么早过来,还有一事。”      说着,朝身边一丫鬟使了下眼色,“还不快把月银给大少奶奶拿过来!”      翠儿上前去接,偏过身,朝着我撇了下嘴。我便知,那数目多不了!      福桂芝松开我的手,又在屋子里转了圈。      “啧啧啧!大哥跟大嫂就是不同!这房间该有几十年没整修过吧!闻着都有股味道了!看来,还      是你们好,知道节俭!怪不得,娘说,娶你进门,自有她的道理!看来,大哥还真是找对了人!      不像,我们家子俊,又要搞排场,又要应酬,每个月都大把大把的银子,流水似地往外流啊!”      “三弟妹说的是呢!我在铺子里帮忙那些年,可早就知道三少爷是最能干的,只出去一次,便谈      得够咱们府里吃上一年的买卖!像你刚刚说的,那也是三少爷没办法的事情,这做买卖,我也是      知道些的!你要钓大鱼啊,首先你得先花本钱作饵啊!你说那大把银子,其实也不算什么!三少      爷不还赚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大把银子呢!要说,三少爷有本事,那还是多亏,三弟妹你独具慧      眼!到底是出身名门就是不一样!让人佩服哦!俗话说,这男人有贤妻,才做得出大事业!这三      少爷的功劳,可有一多半都出在三弟妹你身上呢!”      几句拐着弯的奉承话说出来之后,福桂芝格外的受用!可我这边还没说完呢!      “三弟妹呀!你们花销大,那可不是单花在你们身上!你们是为着整个康府在筹谋辛苦着!怎地      说你们花销大?那太不对了!三少爷那么辛苦,该不该补养?该不该多买些补品?三弟妹你帮着      照顾三少爷的身体,那也不但是为了你自己呀!你这么辛苦,可也不能不把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      吧!你的身子也要紧呀!你也需要滋补呀!再说,三少爷的那些应酬,你也要帮忙的呀,那穿着      打扮太寒酸了怎么行?!胭脂水粉太低廉了怎么行?!你跟三少爷一出去,可不单单代表你们自      己啊,也说明咱们康泰的名头不是?”      福桂芝的脸上,越来越笑得开了花,得意地坐在了椅子上,她声音也温软许多,“大嫂!可别这      么说!我和子俊受之有愧!”      “什么有愧呀!我虽出身小户,但事理还是懂的!我跟相公不能帮家里分担什么,只能守住自己      的本分,不给二娘和你们添麻烦罢了!月银呢,我们也不需要太多,能节省些,就算是尽一些孝      道!”      福桂芝被我忽悠得心里愈发舒坦了,竟走过来,主动拉起我的手,喜笑颜开,“呵呵!大嫂!你      这么说,我心里可就好受多了呢!我还真怕,你看那月银少!会去娘那里告我的状呢!呵呵!”      “哪里会告状!不管家,是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三弟妹每天为着府里的花销操心,哪里是我们旁      人真心能体会的?我当你是一家姊妹,虽没能力帮你做什么,可也要从心里理解才是!除非,三      弟妹你觉得我不够身份与你攀亲!”      “哪里呦!哪里呦!咱们不已经是妯娌了么!”      忽悠了一阵子,福桂芝终于心满意足地走了。      虚荣真是人的一大弱点,不论你什么出身,多少身家,被别人说上几句好听的,都容易找不到北!      “小姐!你瞧瞧她那个臭美样子!你刚夸她两句,她走路都不会了!”      我冷哼地笑着,“她越是这样,咱们才应该越放心!”      “为什么?她这么耀武扬威的!”      “翠儿,这世上,那耀武扬威的,反倒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那些背后动狠的笑面虎!”      “笑面虎?那咱们可已经见着了?”      我偷偷地将左手移到右袖下面,向她伸出两根手指头。翠儿意会地点点头。      商场上,坑蒙拐骗偷是那最劣等的手段。      不过,刚刚用那几句奉承话骗骗那个福桂芝,也少得她一会儿拿大少爷的脑子和我的老子说事!      还减少了她对我警惕心,不是一举两得?      爹常说,能屈能伸,忍一时之气,方可成大器。我想,即便成不了大器,总还可以自我保护,不做无谓的硬拼。 ☆、三天回门   早饭的粥,我特地尝了尝,这次没有“加料”,心想,那厨娘也算个明白人,红枣粥还是起了些      作用,省得我再想法子收拾她。我将尝过的粥递给康子恒,他见我尝过了,还真放心吃了起来。      看来,他现在的确对我信任多了。      吃过了早饭,告别了二夫人。临行前,二夫人嘱咐我要小心看着康子恒,他不常上街,又是个孩      子脾气,若不看紧他,恐又闯出什么麻烦事。      我嘴里答应着,心思复杂地望了一眼身边的康子恒,昨晚,他一听我说,要跟我回娘家,整个人      就兴奋得没怎么合眼。      今天一早,他就嚷嚷着要丫鬟们把他最喜欢的一套褂子找出来穿。还穿上身,在我面前转过来,转过去,问我,好不好看?      我心里涌出一丝丝无奈。好不好看,我并不在乎,我所在乎的,如今都已被我出卖,但为了爹      爹,我并不后悔这样做,昨个儿,张大哥已找了看角门的安子来给我报信,说爹爹已经安然无恙      地回到家中。这个消息让一直压在我胸口的大石头,终于滚落着地,踏实了。      上了马车,我别过脸,不想看他那张欣喜万分的脸,他有多开心,就映照出我有多怅然。      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我的情绪,依然凑过来,紧挨着我坐下,拉着我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娘子姐姐,你瞧那边,那边,那个是什么?是什么?”      “娘子姐姐,还有这个!这个!哇!好好玩哦!哈哈!哈哈哈!”      “娘子姐姐!我想要那个!要那个!”      “谢谢!娘子姐姐带我出来玩,二娘他们总嫌我傻!嫌我烦!不许我迈出院子门口半步,吃饭,      请安都是要好几个人押着我!我整天好没意思啊!还不如三弟养的金丝雀,即便被关着,也有人      喜欢啊!”      我这才知晓,原来,二夫人是从不许他踏出院子门口的,更别说这康府大门之外的广阔天地。看      着他眼角闪动着晶莹,我的心莫名地被扯动了一下,或许,我不该总是沉浸在自己的情愫里,这      世上,又有谁没有烦恼忧烦呢?但凡事,烦恼或者忧烦,都是无法解决问题的。      有句话叫既来之则安之,我既然已经顶了这个名头,在我离开他之前,我还是要尽到努力,保      护,照顾好他。更何况,他又是这么可怜,这么值得人同情。想到这里,我伸手捏捏他的脸,微      笑着,“相公,以后,你还想去哪里玩,就跟素素讲,只要你听素素的话,素素都答应带你去,      好不好啊?”      “太好啦!太好啦!”他兴高采烈地拍着巴掌。看他这样,我心里宽慰了许多。      他忽然停住,圆睁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以为哪里出了差错,警惕地往后退了一下。他      却只是小心翼翼地问我,“娘子姐姐,你会不会嫌我傻,嫌我烦啊?”      “怎么会?素素永远不会嫌相公傻,相公烦的!”      “噢!噢!噢!太好啦!太好啦!娘子姐姐不嫌弃我!不嫌弃我!哈哈!”他笑着拍着巴掌,一      会儿,又掀开马车帘子往外喊,“素素不嫌弃我!素素不嫌弃我!”      我忙得拉他回来,“相公!被别人听见会笑话咱们的!”      康子恒一听,忙着掩住自己的嘴。“哦!那我不说,不说了!”      翠儿有些不耐烦了。“姑爷!你就不能消停会儿!还以为谁都喜欢看你闹啊!”      我瞪了翠儿一眼,“翠儿,注意规矩!”      康子恒憋屈着坐到我身边,整张脸往我怀里凑,很受打击地样子,“娘子姐姐,她讨厌我!”      我抚摸着他的头,安抚着,“没事,没事,翠儿她啊,跟你开玩笑的!”      翠儿本就是受不得约束的,她心里又实为我委屈,见康子恒又这般闹腾,心里自有一般火气,就随口叫道。      “是,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我急忙叫住翠儿,“翠儿,不许胡说!是不是想让我罚你?”      翠儿看我像是生气了,冲康子恒耍着鬼脸,吐了吐舌头。      康子恒也不服输,“哼!我才不在乎,你讨不讨厌我!所有人都讨厌我,我也不在乎!我有娘子姐姐一个人喜欢我就够了!谁稀罕你们!哼!”      抬头又百般无辜和羸弱地望着我,那湿润清澈的小眼神就是纯心求抱,求安慰的!      “我说的对不对啊?娘子姐姐?”      “额,对!相公说的对!待会儿,你要听我的话,好吗?”      “好!子恒就听素素的话!”说完,又不忘朝着翠儿使劲吐舌报复。      这一路上,这俩孽障,就这么在我面前丢人现眼!唉!我真跟带着一儿一女回娘家一样!这情形,真让人想吐血啊!啊!啊!      康府距离我家并不远,大马车没多久就稳稳地停在了我家门前。      我刚从马车上下来,便见我的爹爹早已等在大门口。      不过几天不见,他背脊更弯了,头发也白了许多,整个人都比先前显得苍老了。他看见我,声音夹杂着歉疚与疲态。      “女儿!回来啦?”      “嗯!爹!”我眼眶忽地湿润,一头扑进爹爹的怀里。我能深切感受到他年老的身体在瑟瑟颤抖      着。爹爹要强了一辈子了,他从未在外人面前掉过泪,即便是娘去世的时候,他也是躲起来,一      个人偷偷地哭。      这时,周遭已经围拢来不少“看客”,他们嘲讽和讥笑的眼光与议论都仿佛一根根芒刺,扎在我      和爹爹的心上,就连翠儿也为我红了眼眶。      更有许多不懂事的孩童,从不远处的草屋顶上,爬下来,拍着手,跳着脚,叫嚷着,“快来看啊!快来看啊!傻女婿回门喽!傻女婿回门喽!”      张大哥恨恨地挥着竹笊篱从自家厨房里出来,驱赶那些孩童。“再敢乱说,我削死你们!都给我滚!看什么看!都给我滚!”      小环也从地上捡起石头往那些孩子身上打,稚嫩地叫着,“不许笑我姑姑!不许笑我姑姑!我姑      姑是好人!是好人!”      那些围观的人,见张大哥发火了,都讪讪地走开了!      眼圈里的酸涩,就在崩溃的边缘打着转。康子恒捏着我的手,更用了几分力。“娘子姐姐,对不起!”      我很想笑着安慰他几句,可我刚一开口,却发现喉咙里梗塞着苦涩,令我不敢说话,我怕,即便只说出一个字,都会把眼泪引出来。      我衣素素并不是爱哭的人,说我好面子也好,逞强也罢,可我还从被这么多人看笑话。我看了一      眼身边的康子恒,他满眼的陪小心与抱歉,我又怎么能怪他?他亦是无辜的,他从没伤害过      谁,却要承受这些无端的伤害!      张大哥瞧见我,推了我一把。“妹子,快跟你老爹进屋去!别傻愣着在这里听那些屁话!”      我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跟着爹爹进了房里,我叫翠儿带着康子恒去吃些东西。支开了他们,我忙得问爹爹那笔山东买卖。      “素素啊,这事怪就怪爹爹,太听话!太信任那个三少爷了!”      “这样看来,事情果然跟我预想的一样!果然是那康子俊搞得鬼!”      爹爹搓了搓手掌,唉声叹气。“这也不难想象,这几年,三少爷的排场是越摆越大,还有人听      说,他包了好几个唱曲的。他在账面上支银子,又不得不被二夫人知晓,就心急使出这么一招。”      “哼!早就听说,这个康子俊是个花花公子,康泰若以后由他这么个人来掌管,恐怕前途不保!”想起,他在饭桌上调戏我的样子,这心里就泛着恶心!      “那是他康家的事情!可是,素素啊!咱们是小人物!又怎么能跟他斗?他现在是少东家!可在不远的将来,他可就是康泰染布坊的当家人了!”      “爹爹,女儿并不想与他斗!但爹爹你为着康泰劳累了这么多年,从未犯过过错,如今被他这么耍弄了把,也不知道二夫人知不知道详情!”      “素素!那三少爷是二夫人亲生!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惩罚他!”      “我不要什么惩罚!我就是要一个说法!爹爹你不能白白让他给耍了!这明摆着是他设的套,布      他给卖了,剩下的大半货款,他吞了,不知道做什么玩乐了!如果我找到证据,二夫人也没得什      么可说的,自然会还给爹爹一个公道!那时候,我跟康子恒的亲事,也好做个了结。”      说到这里,爹爹不禁激动起来,伸手用力拍着自己的头,“都怪爹爹!我这个做爹的愧对你啊!      素素!是爹,误了你的终身大事!等砚博回来,我这张老脸都不知道如何要跟他交待啊!”      我生怕爹爹想不开,忙得安慰,“爹爹不要多想,表哥他会理解我的苦衷的。而且,我与康子恒      如今也只是有名无实,以后真相大白,兴许还可与表哥他再续前缘。”      爹爹皱了皱眉头,叹息着,“那也只好如此了!可我还是担心你,我知道你聪明,若不是托生成      女儿身,必是在商场中有一番作为的!可那康府虽不算龙潭虎穴,但人人都有个小算盘,你如何      算计得过那么多人?我怕,你还未查出什么,就先成了别人的棋子了!”      “爹爹,事已至此,只是怕又有什么用?爹爹,我从小,您就教导我,凡事要镇定,但不可太      过谨慎。人太谨慎了,就会失掉勇气。我有这个信心,能查出康子俊设计私吞货款的证据。爹      爹,请别为女儿担心。”      我故意说得自信满满,即便消除不了爹爹的全部忧心,但也尽力让他少担虑些。      我此次回门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安排好爹爹。虽,我与康子恒已经成婚,而二夫人也已经放回      了爹爹。但有权有势人家的脸是天,很可能,说变就变。若哪日,又被他们翻旧帐,恐怕还是麻      烦。于是,我决定,让爹爹离开成阳县,先去别处暂避,至于住处,我决定拜托铁大力。      铁大力这个人忠厚老实,又对我爹爹十分仰赖,在店铺的时候,爹爹对他也当晚辈照顾。这件事      交给他来帮忙,我十分放心。我把想法跟爹爹说了,刚开始他还不同意离开,生怕我独自留在这      里,会有危险。但我觉得,即便爹爹留在这里,也丝毫帮不到我,反而会使我分心。而且,我很      怕他随时可能成为别人威胁我的筹码。      最终,好说歹说的,还是把爹爹劝好了。      “素素,按你的意思,我何时动身离开比较好?”      我想了想,慢慢道,“若马上走,恐怕康府的人会警觉,或许走得不会太顺利,即便顺利,也难      免会有尾巴跟着,到时候,就容易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但若太迟了走,就没什么意义了。这      样,等铁大力找好地方,就半个月后,您再启程。不过最好是晚上,悄然不知地离开。等康府的      人反应过来时,您早就不在这成阳县了!”      “可是,女儿!爹爹担心你啊!”      “爹!您放心,女儿有自知之明,并不是那愚蠢逞强之辈。若实在应付不来,大不了三十六计走      为上计!还有个逃!他康家是大户,没必要非得抓回我这么个不受待见的儿媳妇吧!”      我一时激动说漏了嘴,急忙改正,“爹,女儿说着玩呢,府里头很好。”爹爹却叹息着点      头,“我早就想得到,你也不必瞒我!看看那大少爷的样子,在家里自是受排挤的,你过去了,      又怎会好?唉!最好这件事,快点结束吧!我可怜的女儿啊!”说着,爹爹就老泪纵横起来。 ☆、争执不断   爹爹心事重,有泪从不轻易流出来。在我面前先后两次落泪,我心里也郁郁的。劝慰了几句,就听见翠儿叫我。      还能有什么事?是我那“大儿子”又找我了!      我跟着翠儿回到我昔日的闺房,只见康子恒正坐在我的桌案上,翻看着什么。      我匆忙跑过去,翠儿也急了,几步过去,就抢他手里的纸张。      “姑爷!你松开!松开!这东西对小姐很重要!”      “我不松!我不松!我不松!”康子恒今天跟翠儿犯起冲了!      翠儿见他不松手,可她也不是省事的,也不松手,看谁争得过谁?!      我刚想劝,谁知,这俩人大叫着,只听咔嚓嚓一声,两人手里的一沓纸张被一分为二!成了两半!      那纸片在两人的叫声中,因为冲力太大,而从手指间失落于空间,白花花的在眼前飞舞盘旋着,      仿佛一场伤情的盛雪。我看着看着,心,逐渐沉溺进去。曾以为,这些可以作为我和表哥感情的      终身纪念。在思念表哥的夜里,我曾一遍遍地默念着字字句句。可现在看来,突来的事故总想潜      藏着某种预谋,令人猝不及防。      翠儿气得浑身哆嗦起来,“你!你也太气人了!你知不知道这东西对我们家小姐很重要的!你知不知道!”      她蹲□,一片片地捡着分散在屋子各处的纸片。      康子恒也满脸愧疚地,学着她的样子,捡那些碎纸片。      我知道,翠儿是真心为我难过。我跟表哥的感情过程,除了爹爹,她是最了解的。她还曾羡慕,      我跟表哥能这样心心相惜。我也鼓励她,将来定能找个同样疼爱她的男子。想想以前的岁月,就      仿佛是在做梦,忽而很近,忽而很远。而我们真正能把握的,却是连自己,都不能够。      我拉起翠儿,“翠儿,算了,既然撕坏了,就烧了吧!”      “烧了?小姐啊!那可是表少爷写给你的情诗啊!”说到这里,她声音突然降低了些,警惕地看      了看还在卖力捡纸片的康子恒。      我摇摇头,贴着翠儿耳鬓,用极小的声音说,“翠儿,我这次是安排爹爹离开这里的,若带太多      东西走,反而麻烦。这些既然撕坏了,不如烧了,就地埋了。再说以后,表哥他还可以给我写      嘛!”      翠儿指着康子恒,“小姐啊!可是不管怎么说,他也太气人了!明知道这是你的屋子,还这么随      便乱碰!乱拿!”      我摆摆手,“算了。他不过是个孩子,你总跟他计较做什么?你难道觉得他还不够可怜吗?”      “他怎么是个孩子!他明明是个大男人!他可怜!他有小姐你可怜吗?为了救老爷,连终身幸福      都不要了!”翠儿越说越激动,眼神里,几乎要把康子恒当仇人给杀了。我知道她真心为我不      平,可康子恒又有什么错?在这场戏里,我与他都不过是别人摆弄的棋子罢了。      康子恒似乎察觉到我跟翠儿的情绪。他站起身,谨小慎微,一步一停地往我身边靠近,直到我面      前,双手捧着那些碎纸片,弯腰弓背,像是跟我赔不是。他的头压得极低,低得我看不到他的表      情,只能从他憋憋屈屈的声音里,听出他的恐慌和紧张。      “娘,娘子姐姐,我,我错了!我不该乱碰你的东西!不该弄坏你的东西!娘子姐姐,      对不起!子恒惹你伤心,惹你被人笑话,还惹你生气!对不起!对不起!”      我故意原地不动,也不言语。而他也不敢抬头看我,更不敢把手收回去,就这么举着双手也抖起      来,这么一抖,手心里的纸片就又稀里哗啦地落到地上。他急忙又蹲□去捡。      见他笨拙而惊慌的样子,我心中忽然油然而生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我蹲□,拉起他的手,一只手伸过去,捏他的脸,“你又不乖乖的,是不是?”      我只稍稍一用力,他眼眶里就湿润起来,那晶莹的泪珠儿啊!真是要了老子的命呀!      我,唉!真是服了他,每次都是这个样子!真是想多说他几句都没那硬气劲!      每次犯了错,就这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让人怪揪心的。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人,就是让      你难以真地动狠。      我把他手里的纸片扔回地上去,“翠儿,把这里扫了吧!”      翠儿不清不愿地朝我望了一眼,又没好气地撇了康子恒一嘴。康子恒顺势就把头藏进我的怀里,      像是受了多大的恐吓,身子也抖起来。      我拍着他的后背,“不怕,不怕,翠儿已经不生气了,她跟你闹着玩呢!”      他抬眼望着我,鼻音重重地,“那娘子姐姐,还生不生我的气啊?”      “要真怨你,我还能理你吗?”      晚饭,是翠儿和张大哥忙活的。张大嫂正在月子里,不便见外客,我一个人过去看过了她和小侄      子。说了几句体己话,张大嫂就为我和表哥叹息。我只能佯装坚强劝慰她几句,除此之外,别无      他法。      吃过了晚饭,我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拣出来一些打好包裹,准备在半个月后,由爹爹一块带      走。剩下的一些,带不走的,就跟那些被撕碎的情诗一同烧成灰烬,埋在了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      下。      此时,桂花的花期还未到,而那含苞待放的焦灼,已在人心头一丝丝缠绕。      我抚摸着那棵桂花树上的刻痕。随着年华流失,那刻痕有些走了样,变浅了,但仔细辨别,仍能      看出那是两个相依偎的名字——朱砚博衣素素。      那是10岁时,我和表哥一起刻上去的。表哥第一次说等长大了,要我做他的娘子。一辈子对我      好,疼我,爱我。我们要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思绪被扯出老远老远,却又被突然的一双大手拉拽回来。那双大手从身后抱住我,头又懒懒地搭      在我肩头,百无聊赖地摩挲着,他下颌粗粗的糙感,把我弄得痒痒的。我没有挣脱,因为知道是      他。      没想到,这么快就习惯了他的信赖和倚靠。      我只当他是个需要照顾的可怜孩子,化解他的孤单,保护他的羸弱,陪伴他,安抚他,不让他再      被人欺负。做我能做的。而在他身边的时光,注定是我最孤单的时光。因没人能倾听我的心声,      没人能理会我的无奈,更没人能陪伴我在月下赏花,灯前写诗。      正如此刻,银色月光笼罩之下,满腹的心事,却并不能与他讲。因为,他不会懂。因为,他不是      我满心期待的那个人。      “娘子姐姐,你怎么哭了?”      “啊?”我这才发觉脸上湿湿的泪水。“哦,素素没哭,这个是汗。”      “汗?”康子恒俊逸的五官贴近了几寸,我的身子立即绷紧,生怕他伸手脱我的衣服,忙得改      口,“是,是冷汗!”      可又一想,会不会又被他死死抱住?      “不!是不冷不热的汗!”      “不冷不热的汗?不冷不热也会冒汗?”他嘴里嘟囔着,陷入了“沉思”。      就我看来,他如何沉思,也无法探究到我的内心所想。他又怎知我的忧愁。      正在这时,他仿佛是发现了什么奇异的东西,一头扑到那桂花树前面,指着我跟表哥的名字,      问,“娘子姐姐,这是什么呀?”      “相公,这什么都不是。”我自认很令人信服的表情,却又被他怀疑了!      “你骗人!”      “我没骗你。你不信我,那你说说看,这是什么?”      “嗯,啊,你不告诉我,我就把这东西弄坏!”说着他就用手指甲用力去抠。      “相公!你别闹!小心把手指弄伤了!”我忙得拽回他的手。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他盯着我,每次看着他的眼睛,我就说不出谎话。总觉得欺骗一个孩      子,是很不道德的事情。虽然,我还是做了不道德的事......      “这是我的名字。”      “你骗人!”      看来,我的不道德,还是对他没起作用。      “我怎么骗人了?”      “你的名字是三个字的,这怎么是六个字呢?”      我个大汗啊!他不是不认识字吗,可我没想到他老人家会数数的哇!      “那又怎么样?难道不可以写两遍吗?”      “两遍?”他把整张脸都凑了上去!      “不对哦!这几个字就没有一个是一样的!娘子姐姐,你骗人!骗人是不好的行为哦!”      我个汗啊!这是肿么了呢?他不傻啊!这也看得出来!老子服了!      我讨好地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好啦,好啦,我告诉你,那是我和表哥的名字。”      “表哥?”      “是。”      “那你是不是也喜欢表哥啊?”      我知道,他嘴里的“喜欢”,是指讨厌的反义词,并非男女之爱。      但心里还是慌了一下。为防他多心,我还是照实地说。      “是。”      谁知,他还是像被遗弃的孩子一般,别过身子。声音闷闷地,“哦。”      “怎么了,相公?”      “没怎么!我困了!”他又突然笑嘻嘻的。      真是搞不懂这小孩子脾气啊!      还好,他真是吃饱了就睡,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而我,却许久睡不着。这一夜,注定要在失眠中度过。 ☆、吃醋要宠   第二天一早吃过了早饭,我便辞了爹爹。      爹爹本想多留我小住几日,但我顾虑康府里的规矩,若我这才刚过门便坏了规矩,总是不好。我      劝慰了爹爹几句,又提醒他半月之后离开此地的计划,所有细节,我都在心中思虑好了,就差铁      大力找到合适的安身之所,便只剩下一个“等”字了。      告别了爹爹,又跟张大哥,张大嫂告了别。      临上马车,那小环突然追出来,“姑姑!姑姑!”      我一瞧是她,向前走几步,抱起她。      “姑姑,小环想你!你不能不跟那个大少爷回去吗?家里不好吗?”      “姑姑,你别走!小环舍不得你!小环以后都不淘气了,都听姑姑的!你别走了,好不好?”      小环说着说着,大眼睛里水汪汪的。      也不知怎地,我最近对这眼泪是愈发没有抵抗力了。      她恋恋不舍的样子真让揪心,我也希望不再回那康府啊!可是,我不能。      “小环,姑姑也舍不得你啊!可是,姑姑已经出嫁了,不能总留在娘家啊,那会被人家笑话的。      这样,姑姑答应你,以后经常回来瞧你,好不好?反正,康府离这里又不远,姑姑一定回来看      你。”      “姑姑,小环舍不得你!”      “小环,姑姑也舍不得你!好了,听姑姑的话,回家去,别让你爹娘担心。”      “那你不要骗小环,一定常回来看我!”      “姑姑答应小环的事,一定做到!”      我宠溺地在她苹果脸上亲了一下,把她放在地上。      我想拉着康子恒上车,谁知,他突然冲过去,一把抢来小环手里吃剩一半的冰糖葫芦。      那小环向来是护食的,再者,对她来说,康子恒又是个陌生人,突然被抢去冰糖葫芦,这当然不      得了!哇地一下子,小环就哭起来了。      我叫翠儿去哄小环,这边我呵斥着康子恒赶快把冰糖葫芦还给小环。      “相公!快把糖葫芦还给小环!”      康子恒满眼舍不得的样子,握着冰糖葫芦的手,紧绷绷的,不肯撒开。      “相公,你是大人了,不能抢小孩子的东西。你这样会被人笑话的!你想吃这个冰糖葫芦,待会      儿,咱们在街上的市集买,好不好?”      “不好!”康子恒好像自己吃了很大的亏!      呵!我黑脸了!      “相公,你还记得,出门时,咱们说过什么吗?”      “不记得!”      他也黑脸了!我,呵!呵呵!      “你不记得?真不记得?好!那我提醒你,你说,你整天被关在院子里,不得出门。我问你,你还想不想跟我出来玩?”      终还是连唬带劝地把小环那半根冰糖葫芦从康子恒的手里抢夺回来!      唉!我这“大儿子”整天给我找麻烦!      上了马车,我掀开马车的纱窗帘子,往外面张望,走着走着,就瞧见市集边有一卖冰糖葫芦的经过。我忙得叫赶马车的小厮停下。      我给了翠儿几文钱,让她买回来两根冰糖葫芦。      我拿着冰糖葫芦在康子恒眼前,晃了又晃。几近讨好地笑着,“相公!瞧瞧,这是什么?嗯?”      他偏过身,背冲着我!      我又转向他另一面。“相公!瞧瞧!瞧瞧嘛!这是什么?”      他又转过去!      于是乎,我演起戏来。      “唔!真好吃啊!唔唔!太好吃啦!这冰糖葫芦!又红又大!又脆又甜!噢!这口味!这感觉!噢!”      我觉得我演技挺好的呀!挺投入的呀!      可是,康大少爷,他愣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老子这个气!      只有坐在对面的翠儿一个劲地打冷颤,用匪夷所思的眼神,重新打量着我。      我眨了眨眼睛,难道,我演过头了吗?      这一路上,折腾得我浑身是汗,他老人家硬是对我,还有冰糖葫芦一点都不待见。      好吧,我费劲心血,鼓捣了半天,那两串备受冷遇的冰糖葫芦,终于一点点化掉,搞得我满手糖      稀!      气死我了!他还真以为我衣素素是吃素的!      回到康府中,给二娘请了安,说了些家常话,就带着康子恒回去。      瞧他耷拉个脑袋的样子,许是又想睡午觉,拍拍了。      好吧,那就拍拍吧,趁机再哄哄他,大不了多说几句“好宝宝,最乖乖!”哎呦!瞧瞧!这豪门      生活把我衣素素都折磨成什么样了!说出去,我都怕丢人!      可这康大少倒好!一点机会都没给我。      我刚上前要给他宽衣,他甩开我的手,就噗通一头扎在那枕头上!      我脱了鞋子,小心翼翼地从他身上爬过去,躺在了里面。      “好宝宝!最可爱!”      “好宝宝!最乖乖!”      我刚把手放在他腰上,要拍拍。      他忽地睁开眼睛,将我的手甩掉,冰冷地看着我,“你唱错词了!还有,唱得真难听!”      说完,他都懒得理会我,闭眼睛,睡了!      嘿!我,老子我!我就没这么丢人过!      康子恒!康大少!你以为我怕你啊!      好!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我就不信了我!凭我衣素素在商场里摸爬滚打好几年的经历,我还降服不了你了!      我气哼哼地要下床,这个康子恒,气得我浑身发抖,我忍你,让着你,护着你,啊,这到都是我      一身的不是了!老子也是有脾气的!忍耐性也有限度的!      一不小心,一屁股坐在他双腿上。      他扑腾坐起来,吓得我浑身炸毛!      “你,你要干什么?!”      他皱着鼻尖,双腿一抬,险些把我给掀到地上去!      臭小子!你脾气还挺大的!力气也不小啊!敢欺负老子?!      谁知道,还没等我控诉他,他先控诉我来了。      “你以为,我真想吃那冰糖葫芦吗?你以为,那个什么狗屁冰糖葫芦有那么让我稀罕吗?我生气!我生气!你知道吗?”      “相公,你生什么气啊?你为什么生气啊?素素哪里做错了啊?”说真的,我也觉得这几句台词很贱。      “你为什么说你舍不得那个女娃娃!你都没这么对我说过!你为什么亲那个女娃娃?你都没亲过我!”      哦!原来,他是在争宠!吃醋啊!汗!这“大儿子”毛病还挺多!      “相公,小环是小孩子嘛!当然要哄啊!”我心想,康大少啊!我何尝没哄着您老人家了?      “想不让我生气容易!你现在就像抱着那个小女娃那样抱着我!”      我!那个汗啊!你七尺多的个子,一百多斤重的汉子!我抱得起来你嘛?你以为我是托塔李天王转世啊?!啊!啊!      “我,我抱不动你!”      “哦!”他点了点头,好像觉得有些道理。      “那我抱着你,你就说,你舍不得我!然后,你也亲我!”      说着,还没等我说行不行,他老人家就自己过来抱我了!      他盯着我,就等我开口。距离他这么近,他精致的五官,男子的气息,再次提醒我,要与他保持      安全距离。我或许不能再纵容他对我做出类似的举动,可是心里还是会有丝丝的不忍,仿佛从第      一次见到他时起,他的孤独,落进我的眼里,就成了一根难以剥离的软刺。      我明明知道,他不过是个“大龄儿童”而已,即便我对他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事,也并不      真地代表我跟他之间有什么不同。可我就是,就是按捺不住地忐忑和紧张,仿佛,他是个正常的      成熟男子。可我为何总是有这种想法?我不是已经把他看成自己的“大儿子”来照顾吗?为什么      还是如此惧怕与他对视,与他有太过亲密的举动?      我甩甩头,想把那些蠢念头甩干净。衣素素,你紧张什么?他不过是你照顾的一个孩子而已!      可我仍不敢看他的眼睛,我低下了头,咬了咬嘴唇,终于鼓足,一口气,“我舍不得你!”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眼里现出了明艳的喜悦。      “好了,放我下来吧。”      “你还没亲我呢?”      “我,我有口臭!”      “我怎么没闻到?”他把脸又贴近了几分,做出闻的动作!      我,额,好吧。拼了,就当他是我亲儿子,亲就亲吧。      我屏住呼吸,看着他的脸颊,想着只轻轻亲一下,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他的侧脸也很好看,好看得,我真地无法以为自己在亲自己的儿子!      老子败下阵来,这显然让康大少有些不能接受!      “你不愿意,就算了!哼!”      他吧唧把我扔到床上,转身趿拉着鞋子就跑了出去。      我扶着腰,从床上缓缓爬起来。      哎呦!我的腰!康子恒,你又摔我!老子不饶你!      我从卧房走出去,叫翠儿帮我去找康子恒。为防止,那些婆子乱编排,我只得跟翠儿两个人偷偷      去找他。可是在院子里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他的人影。难道,他出院子了?      我心里有些担心,康府的宅院大,不知道他藏到哪里,若是找不见他,会不会受伤?会不会受冻?挨饿?      不行!得尽快找到他! ☆、康府的禁地   我跟翠儿决定兵分两路,我让翠儿往东边找,而我悄悄地往西边找。      走着走着,大太阳就升到了头顶。这时,正是6月下旬,天气里的燥热已经愈发地昭彰。我扇着      帕子,装作无意地散步,幸好,这时,府中大部分人都在午睡,偶尔碰见几个小丫鬟,也没多      想。      这时,我已越走越偏离康府的中轴线,而且我发现,越往西边走,那景致越发的荒凉。这里的草      木许久没有人打理,高树,灌木,杂草都随着天然的势头随意地生长着,显出许多张牙舞爪的形      状。      我走着走着,在一处废弃的花坛边停住。因为眼前出现了两条分叉路口,我不知道该选择哪条。      我想了想就用了翠儿常用的法子,从身上掏出一枚铜钱,拇指间轻轻一弹,翻过来一瞧,是“背面”!      于是,我选择了左边的那条小径。      这条小径两旁的树木很茂密,而且,由于长时间没人管,它们的关系越发“密切”,几乎在我的      头顶相互“握手”了!我像是在两面树墙围成的逼仄的绿色走廊里行走,阳光稀薄,只凭着感      觉,在一团团墨黑阴影中穿梭。时而,衣摆或者衣袖被树枝刮一下,还以为是什么鬼爪抓住了,      吓得我一身冷汗,还险些叫出来。      都说,“小径通幽”,却不知道,它会通向哪里?我屏住心神,竭力让自己不怕,坚持着一步步      地走下去。      走了不知多久,终于发现前面稍稍宽敞了些。      而眼前不远处,却又一道由野生藤蔓自然搭成的圆拱形,之下,是一扇对开的青铜栏杆门,兽头      门环上,那两双怒瞪的双目,让人不寒而栗。      我轻推开,青铜生锈,发出吱嘎嘎的生涩声响,回响在四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几分慎人。      我一脚刚迈进去,就觉得周遭阴恻恻的冷。我不觉抱紧双肩。往里探头一瞧,满眼的枯木败花,      那溃败的景象就仿佛是常年被某种阴暗的戾气笼罩着,失去了该有的生机。我不禁抖了抖。刚下      定决心迈进另一条腿的时候,忽然!      一只干枯的手,仿佛黄花梨雕成的兽爪手杖,勒住了我的胳膊。      我猛然甩开那人,扭身要跑,却看见一婆子被我推倒在地,哎呦地小声呻|吟。      “沈妈妈?”      她急忙爬起来,似乎忘了身上的痛,压着嗓音对我说,“大少奶奶,这里来不得,这是康府的禁地!”      “禁地?”当我还在狐疑,她一把拉着我,就往回走。      不知道跑过多久,终于回到了康府那阳光普照的大花园里。      我和沈婆终于放心地停下来,弓着身子,大喘着气。      我紧绷的思维,刚有点缓和,却听见眼前的草丛里发出“嚓嚓”的声音,好像是什么小动物之类地要钻出来的声音。      是什么?      我刚想退后几步,却发现从那密丛之中,抬出来一颗小脑袋瓜!我松了口气,那不是什么小动物,而是个三、四岁的女娃娃!      那小脑袋瓜抬起来,一双黑葡萄似的圆眼珠转来转去,正跟我对看着。我冲她吐了吐舌头,谁知,她竟伸出手来,摸我的脸。      嘿!这小娃娃,真是可爱!      我伸手抱起她,而她也不见外,粉藕似的小胳膊就搂住我的脖子。      沈婆小声道,“大少奶奶,这是三少爷和三少奶奶的千金。”      “哦!”我点点头,正瞧见一婆子颠吧颠地往我这里赶。      还未到近前,便身子一倾,极有规矩地跟我行礼。      “大少奶奶!老奴一直在找小姐,想不到在您这!真是急死老奴了!”      “小姐?这孩子是谁的?”      “回大少奶奶,这是我们三少奶奶的小姐。”      我亲了下那女娃的小脸蛋。“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婆子走过来,满脸笑纹。“小姐,快回你大伯母的话!”      “我叫乐乐!”稚嫩的童音,软软的,甜甜的。      “我们小姐啊,就是淘气,让我们几个找了好半天呢!这园子大,真怕她伤着碰着,多亏被大少      奶奶您发现了她!”      “我也是赶得巧。沈妈妈陪着我散步,就看见乐乐在草丛里爬来爬去,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      看着就面善,原来是三弟和三弟妹的千金宝贝!”说着,我又忍不住在那小粉脸蛋亲了下。这小      丫头也不闲着,伸出手摸我耳垂上的白玉耳坠。      那婆子走上前要抱回乐乐。      我闪开了下,“还是让我抱回你们少奶奶那吧,我怪喜欢她的!让我多抱她一会儿!”      正说着,几个丫鬟婆子拥簇着福桂芝往这边走来。      “瞧瞧你们这些没用的!连个小孩子都看不住!”      福桂芝发完飙,这才停住脚步,正眼瞧我。“呦!这不是大嫂吗?呀!原来这孩子在你这里!”      “三弟妹,其实这都怪我。刚我在这园子里溜达,撞上乐乐,我也不知道她是你和三弟的宝贝,      看着喜欢,就陪她玩会。妈妈们哪里知道呢?这都怪我,若是知道乐乐的身份,我该早早给你送      回去的,也少得你这样担心!”      福桂芝黛眉轻挑,从我手里抱回乐乐,又放到那婆子手里。      “大嫂,你是不知道啊!她们这些婆子,都是喊着不走!打着走的!干活最是喜欢偷懒!大嫂      啊!你可不能把错都揽到你身上!那还成什么体统!下人终归是下人!你不记得她们是下人,她      们就容易蹬鼻子上脸,也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我淡笑道,“三弟妹说的是。我是小户人家出身,对什么上人、下人真地不甚明白。只觉得她们      能真心实意帮我就是了!我哪里还计较那么些!只是刚刚的事情,确实是被我耽误了,不是这位      妈妈的错!”      福桂芝冷哼了一声,在我面前踱起步来。“大嫂,你也太小家子气了!这毛病得改改!不然不得      被这帮下人辖制住了!”      她蹙着眉头,翻着手掌,遮着阳光。      “呦!这大热天的,大嫂还是少出来,太阳这么晒,很伤皮肤的!女人啊,稍不小心就容易变老      的!行啦!我也不多说了,我房里还有事呢!”      说着身子又贴过来,眼角里带着打趣的讥笑,小声道,“大嫂,你是不知道,我们家那个死鬼,      午休这么会儿放屁功夫,也要跑回来!真是不肯饶人啊!我都快被他缠死了!”忽地,又掩住了      嘴,很抱歉似地,“呦呦!瞧我这嘴,都说些什么呀!这些,大嫂你,当然还不懂!就是以后,      恐怕也很难,唉,不说啦!不说啦!我得赶快回去,不然他.....,哈哈,我走啦!”      我当然听出她说的乃是男|女之间的“床|第|之|欢”。她奚落我嫁了个不|懂|人|事的傻瓜,可      她并不知道,我没有一点这方面的嫉妒。如果康子恒是个各方面都正常的男人,那么此时,我就      不得不跟他......假戏真做,又怎会有第二种可能?      我见她们转身要走,急忙走到那婆子跟前,提醒道,“王妈妈!你下次可要看紧了小姐,不要让      你们少奶奶又生气,知道了吗?”      那婆子笑了笑,“是!大少奶奶!老奴再不敢了!大少奶奶,老奴姓杜,她们都叫我杜婆!”      我假意恍然,“啊哦!瞧我这记性,你刚告诉完我,我就忘了你姓什么了!”      福桂芝偏过头,啐道,“你们都给我小心了!下次再有差池,谁也保不住你们!”      杜婆抱着乐乐朝我躬了躬身。我朝她点了点头。      看她们走远,我和沈婆慢慢地往康子恒的院子里走。      “沈妈妈,在你看来,这位杜妈妈为人怎样?”      “大少奶奶若想见她,老奴可以帮您约她出来。”沈婆答非所问。      我摆摆手,拿出帕子擦着额头的汗,“算了,我也只是随便问问。”      “是,大少奶奶当然是随便问问的。”沈婆定定地看着我,那表情显然是在故意说反话。      我忍不住笑。“沈妈妈果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聪明人。”      “因为大少奶奶是聪明人,老奴想帮您,就必须让自己变聪明了。”      “聪明是必要的,但我更要忠诚。你懂吗?”      沈婆看着我,“大少奶奶跟她们都不同,老奴愿意真心跟随大少奶奶。”还未等我答话,她又凑到我耳边,用低得只有我们两人的声音说道,“那禁地的事情,大少奶奶还想听不想听?” ☆、意外落水   我当然想听,可是康子恒还没找到,我哪有那个心!      不行!必须得赶紧找到他!      我和沈婆刚进了院子,就见翠儿满头大汗地往这边赶。      她拉过我到一边,“小姐,没找见啊!这个傻大少能跑去哪呢?”      我的心就慌了起来,“这可怎么办?午饭在自己房里吃,却还有法子混过去。这要是晚饭还不见他的踪影,又如何说得过去?”      站在远处的沈婆,突然冷不丁地来一句,“大少奶奶不必担心,大少爷常胡闹不去二夫人那里吃      晚饭的,所以,没什么可担心。还有,老奴这就去‘马桶房’找找大少爷,兴许,他在那呢!”      “什么?‘马桶房’?”我跟翠儿异口同声。      沈婆简短地解释了几句,据说,这位康家大少爷,虽然那脑子傻,但他还有业余爱好。他的一个非常著名的业余爱好就是——收集各式各样的马桶!      天!这什么怪异癖好?!      我这头顶,真是天雷滚滚啊!      沈婆怕我着急,就急忙去那个什么‘马桶房’里找,“大少奶奶,你别担心,我们大少爷有时      候,在那堆满马桶的房间里,一待就是三天三夜的,他不吃不喝,谁叫他,他都不搭理。他就是      这么怪!我去看看,如果他在那里,咱们就不用急了!”      我无奈地摆摆手,让她快去。      可谁知,沈婆带回的消息却是,康子恒并不在他的“马桶房”里。      那他能去哪呢?      我让沈婆仔细想想,康子恒平时还喜欢去什么地方?这么大的府宅,能藏人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只要他拧着劲跟我犯横!我还真拿他没办法?      我和翠儿还有沈婆都急得团团转之时,突然有丫鬟过来传话,二夫人那里已经摆好饭了,请我跟康子恒过去吃晚饭!      等那小丫鬟走后。沈婆安慰我道,“大少奶奶,不必担忧。待会儿老奴去二夫人那里,就说大少      爷闹别扭,要在这里自己房里吃。我带上个丫鬟,把晚饭装回来。您和翠儿姑娘就在家里等,或      许,待会儿,大少爷就回来了,也说不定。”      我点点头,“沈妈妈说得对。我现在也只好等,若这个时候,再出去找他,又怕被二夫人和三少      奶奶的人看见,反倒穿了帮。不如等天黑了些,再去寻他。”      沈婆带两个小丫鬟去二夫人那里,不一会儿就折了回来。果然如她所言,二夫人并没多心,看来      这位康大少以前也没少闹妖。      虽拿他没办法,心里又觉得他真够折腾人的,可我眼见那天色愈来愈黑起来,还不见他的人影,      刚刚那些埋怨和怨怼,都已经烟消云散。随着天色愈发浓郁的是越来越多的忧心和焦虑。我真怕      他出什么事。      我再也不能等了。      我站起身,看了看沈婆。“沈妈妈,我必须出去找他。这屋子就交给你了。不管什么人来,你都      说我跟大少爷已经睡下了。如果那些婆子来捣乱,你也替拦住她们。她们敢对你动一根手指,我      都会帮你还回来。”      沈婆重重点头,“大少奶奶请放心,这屋子,进不来人。那些婆子都是懒骨头,不太可能过来问。”      我跟翠儿悄悄从院子里出来。翠儿见天已擦黑,不放心我,坚持跟我一路去寻康子恒。      又走了大半个府宅,还是没看见他的人影。我有些后悔,为什么没看好他?我怎么就让他这么个      大活人眼睁睁地从我面前跑掉?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跟康家的人交代?      走得浑身是汗,衣衫黏糊在身上,十分难受。我一看,正巧,自己和翠儿站在河提边。      这河水是建造康府时,从府外的昌河里引来的。河水清澈,水面之上漾着新月如钩。我蹲□,      抽出帕子,在河水里浸湿,绞干,擦了擦脸。正在这时,翠儿忽然指给我瞧。      “小姐!快瞧!那不是大少爷吗?”      我顺着翠儿手指的地方,往不远的一棵大榕树上一看!      嘿!这个康子恒!他竟藏在树上!怪不得我找了他一天都没找找!      刚压下去的火气,瞬间又腾地复发了!      康子恒,你等着!等老子逮到你,你看我怎么教训你!你让我一顿好找!一顿担心!你以为这      个“妈”这么好当吗?!啊!你气死我了你!看我不亲手揪住你!我罚你三天不许吃饭!三天不      许睡觉!三天不许坐马桶!我!我要打你屁|屁!      这时,康子恒已经从树上慢慢地爬到了地面!      我把湿乎乎的手帕扔给翠儿,我一个箭步就飞了出去!我这个气,报仇的时刻终于到来临了!      可是,这时,突然蹿出来一个人!      那人背冲着我,看轮廓,应该是个壮年男子,身高中等,不胖不瘦,看打扮很像府里的下人。他      并未发现身后不远处的我,而我却突然发现,他脚步忽然飞快,眨眼间就跟上了康子恒,我刚觉      得奇怪,他要做什么!      忽然!看见他伸过去一只手,一掌拍在康子恒后背,而康子恒身子一晃,就栽进了河水里,发出      噼里啪啦的水声。      我登时惊异地停住了呼吸,见那人逃跑,我这才反应过来,大叫道,“来人呐!来人呐!抓住他!抓住他!”      那人听见我的叫声,头都没回,就疾步逃走。      而我更顾不得追那个人,跑过去一瞧,那河里扑腾着的康子恒。      “相公!相公!”      “娘子姐姐!唔!”康子恒的身子沉下去了!      登时,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都没想,一头就扎进那河水里。我只急着要救人,却忘了自己根      本不会水!      幽绿的河水里,康子恒抓住了我,为了不让我被河水带走,他紧紧抱住我,衣衫在水里显得毫无      遮蔽效果,我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贴着他的每一处。我已经顾及不了什么“男女授受不      亲”,一心想着如何拖着他往水面上游,可是很快发现,我想得太简单了!一个根本不会水的      人,在水里时,就连自己的手脚都无法掌控,又如何去救别人?      我和他的头发与水草缠绕在一处,我甩着头,从水草的缝隙间发现他深邃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映      着河水的碧色。有那么一瞬,我居然产生幻觉。他在对我笑,而那眼神里,丝毫不惊慌,不讶      异,也不像他平时那种稚嫩无辜的可怜样子。那笑里有一种深深的专注与笃定。这令我迷惘,甚      至有些恍惚。      他,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      这时,不住有河水涌入我的口鼻,呼吸被侵占的无力感,四肢无法掌控的绝望感,使我的脑海中      呈现一片空白,在我陷入昏迷之前,我仍在怀疑自己,难道就这样死了吗?连爹爹和表哥的最后      都没见到一面?      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一双有力的大手拖拽着我,一直往上,往上......、      在我渐渐能感知到空气的流动时,有人把我身子放平!用力按压我的肚子,随后,又捏起我的下      颌,使劲吸我嘴里的水!我都感觉到他的舌头了!天!      我心里叫着,喂!你谁呀!这么随便就亲人家的嘴!      而当我嘴里的水都被吸干了,他还在那吸!天!我很想用力推开他,可我就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      来。感觉自己的身子就像浸满河水的布匹,沉重得一点力气都使不出。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康子恒的怀里醒过来的。当时,我和他躺在卧房的床上。      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他把屁|股撅过来!      “快点!别让我费事!”      “别哭!哭也没用!”      康大少看实在没法子耍赖,只好把乖乖地屁屁扭了过来。      我抬起手照准他的屁股就是一巴掌,谁知,他的屁|股跟石头一样硬!      “你吃什么长的?屁股这么硬!”哎呦!疼死我了!我吹着发红的手心,看着他仍然撅得老高的      屁股,怨念丛生。      我下床想找个家伙事揍他,可是,脚刚一落地,就像踩到棉花上了,一忽悠,险些跌倒。      他一把扶住了我,十分讨好地说,“娘子姐姐,子恒知错了,你要拿什么,子恒去拿!”      我伸手就捏起他的脸颊,使劲地拧!“嗯哼?你知道错了?你知道错了哦?你知不知道,我找你      找了一整天?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会不小心掉进什么洞里,冻死或者饿死啊?你真是气死我了你!”      康子恒觑着眼睛,眼泪巴巴的,“那我一直没走远嘛!我一直在那棵树上嘛!”      “谁,谁知道你会爬树啊!”      康大少咬着手指,继续装可怜。      “你说!我是不是对你太温柔了?我是不是太溺爱你了?你不肯听话,会遭殃的,你知不知道?      就像今天,我跟你都差点一起淹死!”      我说到这时,康子恒他忽然笑了,他居然笑得出来?!还贱贱地露出一对小酒窝。      我这个气呀!可同时,我又想起一个问题,是谁救我们上来的?      后来,翠儿告诉我,她看见我跟康子恒都在河水里挣扎,就跑去叫人来帮忙。等她回来的时候,康子恒已经抱着我往回走了。翠儿问康子恒,是谁救的我们,他回答说,是一个家丁。      家丁?      “相公,那家丁长得什么样子?多高?多大年纪?”      康子恒皱着眉头,像是很费力地想着,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那个□的家丁究竟长得什么样!      我当然要找到那个该死的家丁!他轻薄我!占了我那么多便宜!我见了他,非赏他几巴掌!      可是,我的这个报仇心理完全没有发挥的地方。因为,康大少说,他不记得了,家丁都长得一个样子嘛!      天!我也只好生生吞下这个哑巴亏了!      但当我冷静下来之后,我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最重要的不是救我们的那个人是谁,而是要找到,推康子恒下水的那个人是谁?我依稀记得,那人的装扮是府里家丁的打扮。      但一个普普通通的家丁,又怎会有胆量做出这样的事情?      还有,我更不明白,康子恒已经够可怜,够委屈的了,怎么还会有人想要这般取他的性命?      难道,是认错人了吗?不!绝对不可能!康府是什么地方?一般人不可能随意进出,也就是说,      那个对康子恒下手的人,一定是这康府里的人,既然是这府里的人,又怎会不认得康家大少爷      呢?很明显,这就是一次有目的的谋杀!      那么到底是什么人想要伤害他?是康府的仇人?伪装来做工?被雇成了家丁,然后趁机动手?      可,又为什么要杀一个傻大少呢?      不!也许,这个人的仇恨,是针对康府里的每个人的,不单是对康子恒。或许因为,杀他比较容      易,所以才最先对他下手!      当我想到这里时,突然被这种猜测,吓得浑身不寒而栗起来。这身处的富贵窝中,居然有这种事      情发生。其实冷静想想,这情形的发生并不难了解,商贾之家,权贵门户,难免得罪人,有了仇      家。每朝每代,哪家大户的自身荣耀,繁华得来,不都是踩踏在别人的屈辱和牺牲上的?      你有多少富贵,多么显赫,就说明,你有多少仇家。      我猛然又想起,白天发现那禁地的事情。一股阴森森的气氛,仿佛早已悄然笼罩于四周。第一次      感觉到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感觉,令我心颤得发抖。      这太可怕了!      康子恒从身后抱住了我,“娘子姐姐,你怎么了?”      我深嘘一口气,那些怒气已经转为了担虑。      我转过身,扶住他的肩头,正视着他,郑重其事道,“相公,素素要你保证,以后不要乱跑,无      论去哪里,身边都要带着至少两个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论,你当时,有多气我,都一定让      我知道你去了哪里。你听见了吗?记住了吗?”      他歪着脑瓜,挠着头发,“为什么啊?子恒不明白啊!”      “你不必明白。我只问你,信不信素素?”      “我信!”他眸子里闪着光。      “既然相公相信素素,那就请相公相信,素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好你。从此,就不要问      那么多为什么,只需听我的话去做就行了。你记住了吗?”      他重重地点头。      我让康子恒回忆那个推他下水的人的面貌特征,但是很可惜,他没有任何印象。但其实,我也没对此抱太大的希望。康子恒的脑袋瓜是个孩子思维,他又怎会镇定到记住那人的长相? ☆、认凶   随后,我特地嘱咐翠儿和沈婆注意康子恒的行踪,不要让他单独出去。我还告诉了院子伺候的丫鬟和婆子,发现有可疑的人靠近咱们的院子,一定要告诉我。      安排完这些,虽夜已经深了。但我决定马上去找二夫人,虽然,我也不太相信,那行凶的凶手还可能留在康府,但我总想试试看。      康子恒极不情愿地被我拖着走,他边打着瞌睡,边抱怨我,不让他睡觉。我心里苦笑,就是为了      你夜夜能睡个安稳觉,才不得不趁此时赶快查查。      想到这里,我们已经来到了二夫人的正厅。      那陈妈出来时,老大不乐意,说二夫人都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我故意危言耸听说这府里有刺客,这才把那婆子吓去报信。      过了一会儿,陈妈出来,说二夫人马上出来。      二夫人走出来时,康子恒已经趴在桌子上流起了口水。我使劲拧他脸蛋,他这才醒过来。      “素素,你们这么晚过来,到底是什么事?”二夫人在陈妈搀扶下坐了下来。      “二娘,素素有重要的事要说,此事关乎咱们全家性命,所以还请二娘把三弟和三弟妹也叫来。”      二夫人点点头,仿佛自言自语道,“这样啊!好,陈妈,你去叫他们过来,要快!”      过了许久,康子俊和福桂芝才懒洋洋地相携着过来。      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困容。      尤其是福桂芝的脸色极其不好。“娘,这大半夜的,叫我们来所为何事呀?”      二夫人示意他们坐下,“子俊,桂芝,这么晚把你们叫来是因为,素素说她有重要的事情,关乎      咱们全家人的性命。”      福桂芝冷哼一笑,“大嫂整天窝在自己院子里,既不用出去应酬,又不用养家,有多大的事算是      关乎性命的大事,难道,是大哥收藏的哪只马桶,被家丁偷去用啦?啊哈哈!”      康子俊笑呵呵地打圆场,“桂芝!大嫂还没说呢,你着什么急啊!”      “那你又着什么急啊?”福桂芝好似即燃即爆的炮仗,跟康子俊对冲起来了。      “你闭嘴!你这个婆娘,越来越不给我留面子了!”      “姑奶奶我就不爱给你留面子了!怎么了?”福桂芝梗着脖子,掐起腰。      这两人干起来了!      我真心厌烦这两个人,整天正事没一件!屁事一大堆!真想扇他俩几个耳光!      是不是等仇人灭了他们的时候,他们才能老老实实听人说一句话?      二夫人沉声呵斥,“你们都给我闭嘴!谁再乱喳喳,现在就给我去祖宗牌位前,跪着去!”      “素素,你来说!”      “是,二娘。刚刚晚饭的时候,相公跟我闹着玩,他突然就跑了出去。我寻了他一圈,才找见      他,原来窝在树上。待他下树后,我本想,追过去,拉他回去。谁知,这时,突然冲出来一个家      丁打扮的人,一把将相公推进了河水里。”      二夫人端起茶杯,“哦?那你可看见那个人的相貌?”      说着,她又欠起身子,望向康子恒,“子恒,告诉二娘,那个推你下水的人,长什么样子?二娘帮你把他抓住!”      康子恒突然现出惶恐之色,浑身摇摆着,抓着头发,“我没看见!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忙走过去,搂住他,抚摸着他的头,“相公,别怕!别怕!都过去了!过去了!”      “二娘,相公当时一直背对着那个人,并未看见那人的长相。而那个人也背对着我,我当时,本      想追上他,可是,他脚力太快,我根本没来得及,相公,就已经被他推下水。”      “哦!原来是这样!”二夫人舒了口气,向后靠了回去。“你们俩都没事,就是好事!想不到,      我们康府,居然会出现这种事情!真是不可思议!”      她话音刚落,那边突然传来,茶杯摔碎的声音。      我回过头,正瞧见,福桂芝脸色发白,顿顿道,“这,这茶水太热了!”随后又转身呵斥立在一      旁的秋菊,“你是猪啊!上杯茶水,都能烫死人!你再出差错,看我哪天不把你卖到窑|子里      去!”      秋菊哆嗦着,不敢言语。      二夫人皱了皱眉。“行了!行了!多大的事!”      又望向我。“素素,依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办?”      我顿了顿,“素素不敢妄加揣度,更不敢乱出主意。咱们康府是县里的大户,即便出现个芝麻大      的事情,一不小心,被传出去,那也是有可能损害咱们康泰名声的大事。更别说这种让人胆颤心      寒,关乎咱们自家安危的事情,所以,素素,还是请二娘,您的示下。”      二夫人看了看我,那眼光里带着继续欣赏和戒备。      “素素,你说得很好。但我既然问你了,你就该有一说一,没必要那么拘谨。再说,这家里家外      都是我做主,即便你说得天花乱坠,也要我信得,才可作准。”      我连忙点头,“素素不敢有半句谎话。还请二娘定夺。”      “素素,咱们报官如何?”她试探性地看着我,像在争取我的意见。      而那福桂芝又按捺不住了,腾地站起来。“娘!这事不能报官!”      二夫人冷厉地扫了她一眼,“我问你了吗?你在那插什么废话?!”      福桂芝立马软茄子了,坐了回去。      “二娘,是否报官,这个还要您亲自斟酌,毕竟咱们现在一点线索有没有。不过素素有一建议,虽然可能没大意义,但素素还想试试看。”      “你说吧,怎么做?”      “二娘,素素想现在把府里所有的家丁都招集到这。我要认人。”      二夫人微笑道,“素素啊!你不是没看见那人的脸吗?又怎地认得出那个人?”      “素素记得他的背影轮廓,再者,有‘做贼心虚’一说,我想,大抵会有所暴露的。不过也不作准。但毕竟是出了大事,素素不想放过一丁点的线索。”      二夫人点点头,“那就听你的吧。陈妈!去!把所有家丁都叫到院子里。”      陈妈领命去了不多时,便回来报,府里所有家丁都站在外面院子里了。      几个丫鬟已经搬出来几把椅子,陈妈搀扶着二夫人坐在居中的的椅子上。      听说我要认人,那康子俊,福桂芝也饶有兴致地跟了出来,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旁观。当然,我知道,他们多半是来瞧我笑话的,我无所谓。      我拉康子恒坐下,安抚着他,“相公,不要怕,素素在这里,素素向你保证,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你信不信素素?”      他点点头。“只要素素在身边,子恒什么都不怕!”      我摸了摸他的脸颊微笑道,“相公好乖!你现在坐着,我待会儿再叫你过去。好吗?”      他响亮答道,“好。”随后又打了哈欠。看来他还真是困得不轻。      我转身走到那些家丁面前,我见他们排成列队站着,横七竖八,共五十六个人。我走到列队的后      面,一个个地辨识他们的背影。此时新月悬空,夜风袭过,周遭响起树叶嚓嚓地碎响。我依然能      听清自己的心跳声,那个凶手在不在这里?在不在这里?      最后,我挑中了三个身高轮廓,与那凶手较为相像的人。      我几步走到康子恒身边,“相公,待会儿,我让他们每个人,分别在你身后推一把,你仔细感觉      下他们的力气和手掌的大小,到底跟那个推你的人像不像,好吗?”      他点点头,眼里现出一丝恐惧。      我摸了摸他的头,“相公,你别怕,素素在这里,任何人都伤不了你。你说过的,你信素素,对      不对?待会儿,他们推你的时候,素素会在前面扶住你,你不会栽跟头的。好吗?”      他咬了咬嘴唇,“好。”      我嘱咐那三个家丁用力推康子恒一把。      可惜,没有一个能令康子恒觉得有印象。      我不禁叹气,或许,不该把希望寄托在康子恒的记忆。如果一般人,走在朦胧月色里,突然被人      从背后推一把,没吓死,就不错了,哪还会记得那个人使了多大的劲,手掌大概有多大?这次,      是我想得不对了。      这时,沈婆和其他几个婆子走了过来。      二夫人问道,“素素,那些个,可是你院子里伺候的婆子?”      我回道,“是。请二娘稍等片刻。”      我转过身,走到那沈婆身边,她趴在我耳边,小声嘀咕几句。我心里就是一沉。      我缓步走到二夫人跟前,“二娘,素素在刚刚这些家丁聚集于此之前,就派了这几个婆子,等这      些家丁离开他们的屋子之后,进去搜查。结果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物件。看来,那凶手,应该在      行凶后,直接离开了府里。而咱们的家丁,一个都不少,这足以说明,他根本不是咱们府里的      人,而是临时装扮,混进来的。”      二夫人点点头,沉默不语,似在沉思。      福桂芝呵呵冷笑,“哈!大半夜的,还搞得这么神秘,还劳师动众地把我们大家伙都给叫起来      啦!还以为能有多厉害呢?看来也不过是中看不中用的小把戏!”      我并不理会她,此时跟她这种吵架,根本是毫无意义的事情。我面向二夫人,郑重道,“二娘,      素素刚也说过了,并不一定能找到。现在看来,果然那行凶的人,已经逃离了府里。但如今,如      果报官,我们又没有确凿的证据,县衙的规矩又岂会为了一桩没有尸首,又不知道行凶人模样的      谋杀案呢?”      二夫人点头。“素素,你说的何尝不是我的所想呢?好孩子,你过来。”      我走过去,她拉住我。“我知道你的担忧,你是怕那人还会回来,再下手的对象,可能是我,可      能是子俊,也可能是我们康府的任何一个人,对不对?”      我点头,回道,“二娘,这事,或许是我想重了。但还请二娘指点一下,咱们康府可有什么仇人?”      我话音刚落,福桂芝又冷不丁地插话了。“哼!仇家!咱们康府的仇家还少吗?想当年,公公搞      倒了这三县之内多少家染布坊,才有了今天的康泰!”      二夫人威而不怒,“桂芝!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这商场之内,争的就是你死我活!若不      是他们倒了,我们康泰就起不来!”      那一夜不但是白折腾了,二夫人不但没有报官,更没有加派府内的家丁,说是怕再雇佣家丁,那      凶手反倒会趁机再进府里来。      这却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还倒落实了一条“桃|色|新|闻”。这府里上下,多少婆子丫      鬟,都在风传,我跟康子恒深夜里在后花园的河里洗鸳|鸯|浴不慎,差点被淹死。听到这样歪曲      事实的谣言,我的头真比平时五个还要大!      而这几日,福桂芝依然是那副欠揍的样子,我早猜到,那不堪入耳的谣言也是她编排的。我假      意不觉,是想暂时不与她正面冲突,这自有我的道理。忍一时之气,可以为自己争得许多机会。      只是翠儿还不懂,有一天,没憋住气地还跟福桂芝的一个婆子在厨房里吵起嘴来!      那日晌午,翠儿领着两个小丫鬟去大厨房领饭。过了不一会儿,一小丫鬟回来报信,说翠儿跟人      在厨房吵嘴。我让沈婆看着康子恒,就急匆匆地往厨房里赶。 ☆、调查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为过渡,下章会有进展。PS:今天是元宵佳节,过了今儿个,咱们的春节就算过完啦!祝所有亲爱的元宵节快乐!还有晚上,月月加菜,有二更哦。另,妙音MM马上开学了,月月感谢她的长久支持和鼓励,明日,也就是25日,继续双更,给她的新学期加把力,嘿嘿,其他亲爱的有过生日的或者类似的事情,想要加菜的,可以给月月留言,月月不偏心的,爱你们   我赶到大厨房时,这一瞧,发现那个跟翠儿吵嘴的婆子不是别人,竟是杜婆。      那杜婆虽与翠儿吵得红了脸,但见了我,立马收了怒容,恭敬地过来施礼。      我拉住她,微笑道,“杜妈妈,这究竟怎么事?如果是我的丫鬟做错了,我一定代你教训她!”      我转身,冲翠儿斥道,“翠儿!我在家里教给你的规矩,你都忘记了?咱们来这府里时日不长,      需要学的规矩和道理多得是呢!这些妈妈们,哪个不比你知礼?你不恭敬也倒罢了,还这么没大      没小地跟杜妈妈犟嘴!还不快过来认错!”      翠儿受了委屈似地冲我撅着嘴,我瞪了她一眼,叫她赶紧的!      “小姐,本是我们先来的,这位妈妈倒好,她一来,就让那厨娘先为她装菜。这事情本来就有先来后到的嘛!”      我斥道,“我让你向这位杜妈妈道歉,谁叫你说这些了?再说,你一面之词,怎得可信?”      那杜婆十分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大少奶奶,这事其实也不全怪翠儿姑娘,是我们三少奶奶,她      今个儿中午急着吃饭完了,处理府里的采买事情。我赶来时,翠儿姑娘已经在这里了。我就跟姑      娘商量,能不能先让我装了菜走。可能是我说话急了,惹怒了翠儿姑娘,就这么的,吵了起来。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大少奶奶宽谅。”      “哦!原来是这样!咳!多大的事情!”      我看了看大厨房里的厨娘,“你们这,谁主事?”      “回大少奶奶,是我。”      那壮厨娘走了过来。      “哦?是你啊!”我心想,原来是个头目,怪不得那么大胆子敢在主子粥里放东西!      “上次忘记问你姓名了,请问妈妈叫什么?”      壮厨娘回道,“大少奶奶,老奴姓丁,她们都叫我丁婆。”      “那就请丁妈妈告诉你的这些人,以后再遇见这种情形,就先紧着三少奶奶的菜先来。这府里本      来也没几个主子,二娘,三少爷三少奶奶,他们都是每天有事情要处理的,我们这一房,晚一点      吃这一口饭,也没什么大不了。”      丁婆笑嘻嘻答道,“大少奶奶就是仁厚!”      杜婆连忙道,“大少奶奶!这我怎么好意思?”      我笑着拉起她的手,“杜妈妈不必不好意思,三少奶奶事情多,你们这些手下听差的,都不容      易,我呢,是个闲人主子,没什么事情可忙,若是吃饭这么着忙的话,就太让人笑话了!哈哈!”      杜婆笑道,“大少奶奶,真会说笑!老奴谢谢您了!”      “翠儿!还不快跟杜妈妈赔不是?”这个翠儿气得我,使劲在她胳膊上拧了一把,      “杜妈妈,是翠儿不懂事,让您老人家受惊了。请别放在心上。”      “不用!不用!该我跟翠儿姑娘赔不是才对!”      “杜妈妈,你是府里老人了,我还想你,多教教翠儿呢!这丫头跟着我多年,你也知道,我们      没什么规矩约束,怕是在这里要闹出许多笑话来。”      从大厨房里出来,翠儿就揉着胳膊,一个劲地为自己叫苦。      “小姐啊!你刚才差点掐掉我胳膊上半斤肉!”      我忍不住噗哧笑出来,随后又扳住脸孔,“谁叫你不懂事!你刚才差点掐掉我刚布下的一条人脉。”      “你是说,杜婆?”      “正是。”      “她能有什么用啊?”      “我想,康子俊吞布款的事,不该只发生这么一次,那也就是说,他该有个记录,或者是账本。      而这藏账本的地方,有几个可能,总铺,家里,或者,他包养的那些相好的住所。所以,跟这个      杜婆混熟了,总有好处。”      翠儿点点头,“小姐,那咱们怎么调查?”      我想了想,灵光一闪,“买布!”      距那次落水已经五六天,府里面一切如常,再未出现什么行凶的事件。这反倒令我更为担心,因      为我不信,没达到目的,那个凶手就会放弃。他或许,正潜伏在某个角落,等待时机,然后换一      个方式,换一个目标行事。      不过这些,都并不能阻止我调查的进程。      这几日,我经常去福桂芝那里,聊天,喝茶,哄乐乐玩。这小家伙跟我越来越亲密,杜婆常说,      乐乐夜里总喊着大伯母,想让大伯母陪睡。我心里一阵叫苦,乐乐啊!你大伯母不是不想陪你,      而是得每晚陪你大伯父睡,还得拍拍,唱歌呢!      而三少奶奶福桂芝,虽不曾给我好脸面瞧,但终还是禁不住我两片嘴唇忽悠一动,很受用地叫我      时常来。是啊,如果有这么一个人,整天对我说一些好听的,我也乐意让她天天来!      而她并不知晓,我衣素素来,当然不是白来的。      对于康子俊和福桂芝的住所结构,我大致都已了然于胸,只差行动。不过,我还是想先从外围查      起,因为,福桂芝这个人善妒,又小心眼,对钱财之物都格外的小心,若是在她眼皮底下藏下一      本私吞布款的账簿,那实在无异于自己找死。      康子俊虽然好色,但却有那么点怕老婆。他是怕老婆闹起来麻烦!所以,我想,从店铺查起。除      此之外,我还拜托张大哥帮我暗中跟踪康子俊,终于查到了他那几个相好的住处。      这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而我也付出了沉痛代价。因这阵子,我总是出去,康子恒对我意见老      大老大的,他说我不陪他玩了,也不像以前那样时刻哄着他,保护他,这让他很生气。      没办法,我只得在晚上的时候,多给他唱几遍“好宝宝”,即便他嘴里说我唱得好难听好难      听,即便有时候,唱得我嗓子都快哑了,他还不喊停,只要我一停,他就能察觉般地睁开眼睛。      这位康大少越来越难伺候了!      我心里有气,可看他那憨实的睡容,上扬的嘴角上漾着的宁静欢喜。心,就忽然也随之变得宁      静,平缓。心底的烦闷,连同,那周遭的一切喧杂,都一并被纳入夜的背景里,隐去。耳畔,眼      前,只剩下,他均匀,细腻的呼吸。静静的,浅浅的,轻轻的,每一次都仿佛羽翼划过心池中      心,那一点点的触及,摸又摸不到,又总是定格在那里。许久,再渐渐飘远,悄然溶进那窗外的      浅淡月色里。      那些时候,我总是觉得很放松,可以暂时卸下伪装的面具,让自己停下来,什么都不必想,只是      感受着,守护在他身边的祥和与安宁。      或许,那所谓的岁月静好,就是眼前的这般简单吧。      那一日,我对康子恒说,准备带他出去逛街,他高兴得险些没把我当那大苹果扔起来。      看着他高兴,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生怕他突然发火,胡闹,搅了我的大事。但如果不带上他,      一是,我担心他自己在府里,要么胡闹惹事,要么被什么人欺负,二是,若是我经常带翠儿出      府,难免招人怀疑。      还有一件,也不知道,二夫人同不同意,我带康子恒出府。我没想到的是,二夫人居然会一口答      应下来,还说了一堆,夸奖我懂事的话,我也不管她哪一句真,哪一句假,总之,能答应我们出      来,我便省了好些周折。      出了府门,便有马车等着我们。这是我让翠儿,找张大哥给联系的。我不想用府里的马车,当然      是为了谨慎行事,免得事情还没查出来,反倒被抓了尾巴。      一上马车,康子恒就兴奋起来,活像个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猴子。      我苦口婆心地劝道,“相公!你就安静会儿吧!你听话,待会儿,咱们去好吃的!”      “哦!好啊!好啊!子恒最爱吃好吃的了!”      翠儿挤到我身边,挖苦道,“小姐真是越来越像老妈子了!”      我啐了她一口,“呸!我看你以后嫁不嫁人!生不生儿子!等你有了儿子,你就知道,要管个孩      子多难呐!”      翠儿眯着眼睛,“是啊!小姐自己就不用担心了!表少爷都说了,待以后,洗尿片啊!哄孩子睡      觉啊!他都一个人包揽啦!”      表哥。      翠儿一提表哥,我心里就不禁地发堵,心里只希望,能快点有收获。而当我眼光无意地落在了康      子恒身上时,心不禁抽搐了一下。若我不在他身边,那些人会不会还那样欺负他?      他突然偏过脸,冲着我,无邪地笑着。      我忙得用帕子假装擦汗,掩住他投来的目光。      他并不知晓,我在他身边的每一天,都在盘算着如何离开他。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恨我?      我不敢多想。更不愿想。      那天,我们先到了总铺。      这时间,正是顾客临门的时候。      康泰名下的三十几个店铺,每一个布局都大致相同,只不过是规模大小的差别罢了。各自有自己      的库房。临时有需要相互调货,都要通过康子俊的批准。      店铺的总体布局,简单来说,前半部是卖货区域,供来客选料,当然,凡是大批量的买家,都由      本店铺的掌柜或者副掌柜来亲自招待。后半部是染布的作坊区域。至于掌柜和其他管事的办公地      方,设在前后之间的中间区域。      也就是说,每个店铺,其实是一个完整的个体,实行分别核算,但账目和货款都要统一上交到总      铺这里,由二夫人过目,查点过后,才可入总库。然后再分发各个店面,又掌柜到下面伙计的工      钱。      我拉着康子恒刚走进店铺,那副掌柜地就笑眯眯地迎了上来。这为副掌柜,本名付义。真是不讨      喜的名字。一听就让人想起那忘恩负义的意思。而且,这姓也有问题,日后若升了掌柜,在哪个      分铺独当一面,那一开口,还是个付掌柜。看来,这姓名上吃的亏,真是让人苦不堪言呐。      “呦!这不是大少爷,大少奶奶吗?今儿什么风,把您们吹来了?呦,该不是找三少爷有什么事吧?”      这位付副掌柜,有一个特点,就是话多!曾经几次买卖,临时需要,我来总铺里调货,就是这位      付义接待的。不过一会儿功夫的事情,他能跟你侃半个时辰的大山。我真服了他了!      不过这个人能力很有的,就是刁钻耍滑,常年跟着康子俊,好的没学到,学到了这些东西。从付      义嘴里,我很容易得知了,康子俊每天只来铺子里两趟,早上查账,看看库存,看看发货,晚上      再来一趟,问问付义,这一天的情况。      我看了看案子上摆着的布匹,随意地摸了摸,“不错,付掌柜,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就是带着      相公,出来随便逛逛。没成想,还是老毛病,一上街,就冲着自家的店铺里来了!这总铺我以前      也来过几次,现在看看,觉得经营得愈发的好了!这都付掌柜你的功劳啊!”      付义笑着,“哪里!哪里!大少奶奶真是过誉了!小的不敢当!不敢当!啊,既然您和大少爷来      了,就到后面坐坐,歇歇脚,待会儿,如果您信得我,我再亲自帮您挑选几匹新染出来的布,那      颜色,穿在身上,显得人面色特别好!特精神!”      我立马打断他,生怕他扯个没完。“那就多谢付掌柜了,我今儿正想买几匹布,想给相公做件新      的袍子呢!”      “哎呦!买什么买呀!这自家店铺,大少爷也在这里,我哪里敢收您的银子?”      我掩嘴笑,“付掌柜,这可不成,一码算一码,咱们康泰可从来都是有规矩的,你要这样,我可      跟三少爷告你的状了!”      付义笑道,“大少奶奶,您看您,我这不是想,您第一次来,我就想送您和大少爷几匹布,那      钱,当然是我出!不会让账上对不上数的!”      我笑而不语,心想,这鬼家伙!哼!说不定,福桂芝从这搬走多少布匹,摊在谁身上了呢! ☆、酒楼调戏 作者有话要说:加菜送上~~~PS:月月明天有事,所以上午的更新,月月放在存稿箱里发,如果明天你们没看到,那就是晋江的存稿箱不靠谱,等我回来处理。。。么么   说笑间,已经到了付义的房间。我转身瞟了眼,对面那道黄花梨雕花大门,也太过招摇了。一看      便知道是康子俊休息的屋子。康子俊是个喜欢享受的,他的地方自然与别人不同。      我想的是,如何能打开那道门。而这时,我拉着康子恒在椅子上坐下。付义命人上来茶点,他允      了两口茶水,又开始侃大山。他嘴里说着,手脚还比划着。真觉得他更适合当个说书先生。      康子恒啃了苹果,再也坐不住,就跑到付义办公的书案子前面坐下,一会儿拿起付义的账本,一      会儿又拿起付义的印章,一会儿又用手去扣那印泥。      我忙叫他,“相公,别弄坏付掌柜的东西!那些都是要紧的!”      付义笑着“没事!没事!那些都碰不坏,大少爷喜欢摸,就摸摸吧!”      说完,又继续侃大山。      这时,我突然瞥见付义的衣摆处,露出一大串钥匙来,而其中有一把是金色。直觉告诉我,那把      钥匙一定有文章。可是怎么能把那钥匙弄到手呢?      我叫了一声,“哎呦!付掌柜!你的印堂怎么发黑啊!”我站起来,手指着他,却假意无意中,      把茶水泼到了他的身上。      付义被烫得哎呦呦直叫唤。我冲翠儿使了个眼色,翠儿忙得上去脱。      “付掌柜,呀!对不住!对不住啊!快让翠儿帮你把这衣服脱了!”我抱歉着,见旁边有一衣柜,忙问“这柜子里可有衣服可换?”      付义几分尴尬,“啊,那里有,劳烦大少奶奶啦!”      我拿了件褂子走过来时,翠儿将湿的衣服递给我,我接过来时,触到了压在下面的钥匙。翠儿的      手把还挺快,帮付义脱褂子的时候,就悄然地把那串钥匙卸了下来。      这时,我想,怎么把这钥匙的形状弄下来,忽地看见,康子恒摆弄着印泥走过来,把印泥丢在了      茶几上。随后,他跑去捣乱,不让翠儿帮付义穿好衣服。还绕着付义跑起圈圈来。      “哦!哦!哦!衣服湿喽!衣服湿喽!哦!哦!哦!”      付义被他转得“哎呦!大少爷!大少爷!您别再转喽!再转,我就晕乎喽!”      我急忙趁机抽出帕子,将那金色小钥匙在印泥上按了下,又印在帕子上。将那钥匙放在茶杯里涮      了涮,将茶水随手倒进了茶几上的花盆的土里。      我走过去,将康子恒拽到一边,“相公,不要吵付掌柜!”      我突然指着付义的脚边,“付掌柜,你钥匙掉了!”      我蹲□,将钥匙捡起来交给付义,“这钥匙可是重要的!付掌柜若是不收好了,可是要出大事的!”      付义笑呵呵附和道,“是呦!是呦!”      出了铺子,康子恒的肚子就开始咕噜噜地叫,我噗哧笑出来。到了马车上,将那印有钥匙形状的      帕子交给翠儿,叫她下车后,找一僻静的配锁铺子配一把钥匙。      我不用马车送她过去,就是怕人多,万一被什么瞧见,反而增添麻烦。这成阳县城里,康泰染布      坊的人实在不少。说不准,到了哪里就碰上个康泰的伙计,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注意些还      是必要的。      我告诉翠儿,去恒缘酒楼找我们。      马车到了恒源酒楼的门口停下,我拉着康子恒从马车上下来,走到门口时,我指了指那匾额上      的“恒”字给他瞧。“相公!你瞧!那个字,就是你名字里的‘恒’字!”      “那旁边的呢?”      “旁边的念‘缘’,就是缘分的缘。”      “缘分?什么是缘分啊?”      我想了想,“嗯,缘分啊,就是一种冥冥之中的事情,是可遇不可求,是妙不可言的!”      “那什么是冥冥之中?什么是遇啊,什么是求啊?什么言不言的又是怎么回事?”康大少认真起来了!      我发觉不能跟他讲太多,否则,这问题还不得越解释越多!      我忙得转移话题,“额,相公!咱们进去吧,你不是饿了吗?我给你推荐几道这里的精美小菜!”      以前,我跟爹爹还有表哥,每个月都会来这里吃一顿。恒源酒楼不算太高档的酒楼,却也在县里      面数得着,因为它的菜式是别人家没有的,而且风味更是独特。我尤喜欢,这酒楼二楼的高度      上,可眺望到那昌河旁的柳堤。表哥也喜欢,他最擅长以柳做诗词的主题。他曾给我写过的情诗      里,有许多就带着柳。      这时,小二已经迎了过来。康子恒不常出门,他当然认不得,但却认得我。咳,这成阳县哪个不      知道,我已经嫁进了康府。那小二也是个会做生意的,见到我,就左一句“大少奶奶”,右一      句“大少奶奶”,就把我们往雅间里引。想想,康府给的那点可怜月银,我哪里有那些银子进那      雅间。我看二楼大厅,临街的位置不错,就拉着康子恒往那一坐。那位置也是我和爹爹,表哥经      常坐着的。      物是人非。如今,坐在我对面的换成了康子恒,我的心,骤然灰了下。      但看见康子恒格外高兴的样子,我又不忍败他的兴致,便叫那小二拿菜单来。      小二瘪了瘪嘴巴,“那个,大少奶奶!您真要坐这里呀?”      “怎么这里不可以坐人吗?”      我笑着并没看他,抬手拎起桌上的茶壶,摸了摸,还很热,我拿起康子恒面前的杯子,倒了些涮      了涮。又倒了一杯茶,推到他跟前。      康子恒端起杯子就要喝,我忙得喊住他,“相公!烫!”      小二咳了咳,故意把我的注意力印象他那边。      他满脸好心的意思,“大少奶奶,您瞧瞧,这大厅,多少桌子,多少把椅子,待会儿这上了人,      坐满了,闹哄哄的,这天又热!那有些人又有狐臭!那您受得了嘛?康大少爷也受不了呀!”      我扑哧笑出来,“小二哥,你别不信,我也想去那雅间,但除非你请客。”      小二一听,讪讪地笑着。“行!您愿意坐这就坐着!您点什么呀?”      我指了指那菜单,点了从前,我跟表哥常常一起吃的。      “就这些?”小二有些不相信了!      “就这些。”我绷着脸,心想,真是烦人!难道我做了康家大少奶奶就一定要做那冤大头吗?讨厌!      那小二叹了口气,脸色不好地离开,我忽想起一件事情来,“小二哥,能跟你借一只毛笔吗?”      虽然老大不乐意,但小二还是拿来一支毛笔。      我瞧那笔毛还不算太贫瘠,勉强还能一用,就把笔浸入我的茶杯里。我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相公!过来坐!我教你写你的‘恒’字!”      没想到,一听我要教给他写字,他居然很高兴地跑过来,坐到我身边。      我将沾湿的毛笔,放在他手里,帮他摆正握笔的姿势,然后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在桌面上写着“恒”字。      “相公,你知道吗?你的‘恒’字很有意思呢?”      “有什么意思?”      “你看啊,这个左边是心字,就是指人的一颗心。右边呢,是一,日,一。就是说,在你的心里,如果有一件事,或者一个人,一天又一天的存着,那么,它就是你的永恒了!”      “那什么是永恒啊?”      “永恒啊,永恒就是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好多辈子都不会变的。”我嘴里说着,忽地有些走神。      一抬眼正瞧见那小二端着菜盘子过来。      我伸手捏了捏康子恒的脸颊,笑着,“听明白了吗?”      他想了想,鼓了鼓嘴巴,眼神里有些黯淡。“娘子姐姐,你怎么什么都懂!可是子恒什么都不懂!怪不得,他们都不喜欢我,就是因为我太傻,太笨!”      “不,你不傻,也不笨。而是没人教你!”      “那娘子姐姐,你可不可以每天都教我写字吗?”      “嗯,可以!但那要看你乖不乖喽?如果你够乖呢,姐姐我,就每天都教你五个字!如何?”      康子恒显然很高兴,拍着巴掌叫着,“好哦!好哦!娘子姐姐教我写字!娘子姐姐教我写字!太好喽!太好喽!”      那小二刚好过来放盘子,眼神里夹杂着讥笑之意瞟了康子恒一眼,正被我撞见,我狠瞪了他一眼,那小二慌神地跑开了。      我夹起一块小二刚端上来的宫保鸡丁塞进他嘴里,笑着问,“怎么样?好吃吧?”      “嗯!好吃!”      康子恒也夹了一筷子鸡丁过来,递到我嘴边,“娘子姐姐,你也吃!”      “嗯,相公真乖!”      我吃着他喂过来的鸡丁,看着他脸上灿然的微笑,心底不禁泛起一丝苦涩。是啊,这道菜,表哥也很爱吃。      正想着,忽然几个小二上来,过来把刚上的菜端走了。      我不禁讶异,“这怎么回事?难道我们不去雅间,在这里坐着吃,也不可以吗?你们这是要赶人      不成?”      那小二过来嘿嘿赔笑,“大少奶奶!您这是哪里的话呀!我们这是要把您的菜挪到那边的雅间里      了!您和大少爷去雅间用餐,已经有人付账了,干嘛不去呢?”      我觉得意外,“谁这么好心?小二,是谁付的账?”      小二神秘地笑笑,指了指酒楼走廊的尽头。      我觉得奇怪,正巧这时,翠儿踩着楼梯上来了。我嘱咐她看好康子恒,我去去就回。      我顺着走廊,一步步朝那尽头走,刚要拐弯的时候,突然被一只大手,一把抓了过去。      “嫂子,让我好找!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一股热热的气息喷到了我的脖颈,令我觉得厌恶无比。      我一巴掌扇过去,那只恶心的手松开了我。      我抬眼一瞧,康子俊揉着嘴巴,冲我咧嘴,眼光闪烁着,邪|魅地笑。      他确实长得不赖,但就是怎么看,怎么不像个人!      我一直觉得,人可以长得丑,但不可以没德行。人若没有德行,那跟畜|生还有什么分别?      我故意吃惊地叫道,“哎呦!怎么是三弟!我还以为是哪个喝醉的无赖,对我这般无礼!”      他闪烁不定的眼睛,暧|昧挑|逗地在我身上扫来扫去,看着他那个恶心样,我真想再给他一巴掌!      康子俊忽地一步朝我蹿过来,一把捏住我的手腕,“嫂子,你下手可真够狠,知道打的人是我,你就不心疼么?”      我用力甩他的手,而他的力气更大,我怎么也甩不开。“你松开!康子俊!你还知不知道礼义廉耻!”      他甩了下头发,不屑道,“哼!礼义廉耻?值得几两几钱?嫂子你现在守着我那个不能行|人|道      的傻子大哥,一定很寂寞,很痛苦吧?我听说,你们至今还未圆|房,呵!白白把你这么个秀色      可餐的美人儿便宜给了我那个傻大哥,还真是可惜啊!”      “你胡说什么?!”我没想到他居然问这种问题,我又羞又怒,脸就又红又白起来。      他轻笑着,墨黑的眼睛散发着野兽一样贪|婪而凶恶的光。      “实话告诉你,衣素素,我喜欢你。只怪你爹,太倔强。我早就跟他提过,要纳你为妾,这个老      顽固,死也不答应我,还说什么你与你那秀才表哥早有了婚约。可现在,结果又怎么样?你还不      是进了我康家的大门!而且结果更糟糕!”      康子俊的话,令我十分吃惊。他居然跟我爹提过亲?怪不得有几次,康子俊把我爹叫去总铺,我      爹回来之后,神色就怪怪的。我问他,他又不说。难道,就是因为,我爹拒绝了他,所以,他才      伺机报复?      我险些就把这个问题问出口,最终被我硬咽了下去。因为,我怕我一旦问出这个问题,就会引起康子俊的戒心,反而令我日后的调查,更加困难。      “衣素素,你还装什么?!不是早就想我了吧!不然去我的铺子里干什么?难道只是为了买那几      匹布料?”      他说出这话时,一只手就拢住我的腰,往他身上靠。我想往后挣,却没有他力气大。      他的嘴巴贴着我的耳朵,呵着热气,“相信我,我知道女人最需要什么,我会让你快乐的。而      且,如果你有了我的孩子,不一样归入我们康家的族谱吗?我会对你和孩子格外照顾的!你又为      何非要这么死守着我那个没用的大哥呢!”      “康子俊,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还是不是个人?!康子恒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你居然这样对我?我是你大嫂!”      他哈哈冷笑,“大嫂?呵呵!告诉你,我是人,但我更是禽|兽!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说着,他的嘴巴伸过来,就要过来亲我,我转脸看一小二手托着一碗热汤经过,发现了如此情      景,惊呆得停住了脚步。康子俊阴鸷的眼光扫了小二一眼,那小二慌得刚要走,我抬手就端起他      盘子里的热汤,朝着康子俊的身上就是一泼,他烫得瞬时就松开了我,我抬腿,照着他身下就是一脚。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衣素素!你个臭|婊|子!你想让我断|子|绝|孙吗?”他呲牙咧嘴,捂着那个地方,恨恨地盯着我。      “康子俊,老天早该灭了你!”骂完这一句,我头也不回地走开。      身后传来,康子俊嗤笑一声。“衣素素,你等着!咱们还有得玩!” ☆、桂花香漫漫   回到了雅间,我的心绪仍是烦乱。刚刚发生的一幕,实在出乎我的预料。在我嫁进康府之前,就      觉得这个康家三少爷康子俊不是个好人。纵然,我成为康家大少奶奶之后,也几番发现他对我极      不检点地暗|送|秋|波。可我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举动!还说出那般有|违      人|伦的狗|屁话!可见,他已经将他与康子恒之间的血脉亲情视为粪土,这令我不禁为康子恒更      加唏嘘伤感。      他本没了爹娘,在府中受尽挤兑,却连自己的弟弟都这般毫无廉耻。他怎会有这般的命运?难道      老天就不能对他好一点吗?难道就不能给他一点希望吗?      我这么想着,看着身边的康子恒,心思沉重了起来。心里有事,而且一想到,这饭菜是康子俊付      账,我就更加觉得恶心,没有胃口,可我又不好告诉康子恒真相。他本就不常有机会出来,今天      跟我出来,心情又这样好,我不忍心坏了他兴致。      可奇怪的是,他也没吃几口就吵着累了要回府休息。      上了马车,康子恒刚坐到我身边,肚子就咕咕地响起来。      我忍不住噗哧笑出来。“相公,你这到底是饿得慌?还是撑得慌啊?”      他抿着嘴,露出两枚可爱的小酒窝,几分腼腆道,“我是饿啊!”      “那你刚刚怎么都没怎么吃呢?才刚你还说那宫保鸡丁好吃,随后,也没怎么碰,我还以为你吃饱了呢?”      他拉过我的胳膊,靠了过来,一颗脑袋瓜又蹭到我肩头,“素素不吃,子恒也不吃。”      “哦!你倒还真有良心!”我伸手捏他的脸。      他脸上洋溢着笑容。“那当然,素素对子恒好,子恒一定要对素素好!”      坐在对面的翠儿,眼神复杂地瞟了我一眼。我假装没看见。      “小姐,你说,这个康大少这个样子,咱们这么帮他,护着他,那如果将来,咱们走了,他可怎      么办啊?想想他也真怪可怜的!”      “我当然知道,可是你让我怎么办?难道,要对他不好?跟别人一样伤害他?挤兑他?那我做不到!我绝对做不到!”      “小姐,我知道你心好。翠儿就是觉得这种情况真地很让人烦心的。现在你对他越是好,将来,      对他的伤害就越是深。唉,还是难为人呐!”      “我也不知道,每次面对他的时候,我只是想,能对他多一点的好,多弥补一点他失去的。”      回到府里,我康子恒吃了些顶饱的点心,就吵着要洗澡,这时间午饭已过,晚饭还未开,丫鬟们      正在院子里收拾,听见他要洗澡就匆忙地去准备洗澡水。      康子恒在耳房里洗澡,翠儿就拉着我说了这些话,她这样问,我心里就更是沉闷,不知如何应答。      吃晚饭的时候,康子俊破天荒地没回来,据福桂芝说是在总铺里忙活。我心里冷哼,说不准正到处找郎中呢!      吃过了晚饭,我心里觉得闷得慌,便早早上了床。      康子恒刚还在摆弄着,我从二夫人那里要的笔墨纸砚文房四宝。看我躺在床上,合眼养神,他就      冲过来,晃我的胳膊。“娘子姐姐!你明天就开始教我写毛笔字吧!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好。”      见我没精神的样子,他也不再缠着我,悄悄地把手里的毛笔放回桌案上,又悄悄地走到床边,放      下帐子,脱了鞋子,静静地躺了上来。      身边的他静静的一点动静都没有。而我却愈发睡不着,我翻来覆去地,烙了好几张煎饼,终于我坐了起来,穿鞋,下地。      我去耳房取出洗脸的铜盆,又打开衣柜,取出一只布袋子,打开袋子口,一瞧,瘪瘪的袋子里,已经没有几片干花瓣可用了。      我不觉叹气。      “娘子姐姐,你要干什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床上爬下来了,还用手半遮着嘴巴,压低着嗓      音,好像在谨慎万份地跟我询问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      我不觉想笑,伸手抚平他额顶支棱八翘的头发。“我睡不着,想沐发,凉快,凉快,可我这存的桂花瓣不够用了。”      “花瓣,花瓣,花瓣。”康子恒嘴里念念有词的,突然他眼睛一亮,拎起那铜盆,就拉着我往外走。      “哎?相公!相公,咱们去哪啊?”      他回过头,冲我故作神秘地嘿嘿笑着,“娘子姐姐,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她们谁都不知道,我不告诉她们!她们都是吃人的女鬼!我讨厌她们!我只告诉娘子姐姐一个人!”      说着话,他拉着我踩着薄霜覆地的月色,微热的夏风,慵懒地时而扫过他的衣角,那翩翩的身      影,翻卷着,飘逸而清灵,令我觉得他既陌生又熟悉。似乎我所认识的那个痴傻又赖皮的康大少      爷,并不是真正的康子恒。      “娘子姐姐,就是这里!”      康子恒突然停下了脚步,我往前一瞧,眼前是后花园一处死角,四下空洞洞的,哪有什么花?!      只有东西南三个方位各一座假山石,南边的假山石仔细一瞧却是个有些兽面模样的雕刻。      这应该是个死胡同。      “相公,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我没有!你等着,我给你瞧!”      说着,康子恒踩在那南边的假山石上,伸手拧动那兽面上鼻子。      我忙叫他,“相公,小心!”      他回过头,笑道,“娘子姐姐,咱们可以进去啦!”      他话音刚落,我便听见,身后的方位,也就是北面,发出一阵微微的振动,随之,是砖块错开位置的声音。      康子恒从假山石上跳下来,他拉着我往那振动刚刚停止的方位走去,只见,那开出一块一米见方的方形,而那方形之下,竟是个向下延伸的石阶。黑洞洞的一片。      “相公,那下面太黑了,你等素素回去把打火石取来,咱们再下去!”      他脸上现出不以为然的意思,“娘子姐姐,子恒独自下去好多次了!从没摔过自己!更没用过什      么打火石!我现在带你下去,我保证不会有事的!”      说着,他拉起我的一只手,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素素,你信不信子恒?如果信子恒,就跟着子恒下去!”      额,咦?这口气怎么像我跟他说话的口气?真是的!他什么时候也把我当小孩子了!      “信!我信你!”我点着头。      见我如此回答,他倏然笑了。      他拉着我一阶一阶地往下走,渐渐地有了光,隐约地传来了水声。      循着那光,我跟着康子恒走出了一洞口。而那洞口之外的景象,却是令人无比惊叹,简直如梦里一般。      翠山环绕,鸟啼悦耳,近处低谷里,桂花树成片,几眼温泉之上白雾升腾,徐徐散漫在足边,似      漫步于云间,而铺面香风醉人,令人想起那月宫嫦娥常对着的月桂花开。忽而有鸟儿从那盘旋在      水面之上,轻盈划过,掀起水珠淋淋,闪烁着星样光点。      我惊奇地看着周遭这美好的一切,“相公,你是如何知道这里的?这地方难道没有别的人来过吗?”      他笑眯眯地,“我就是知道!这里是我的地盘!谁都抢不走!当然从此以后,也是素素的!”      说着,他冲我伸出小手指头,“娘子姐姐,这可是咱们俩的秘密,你要跟我保证,一定不告诉任      何人!”      我见他这般,便伸出了小手指,郑重其事地发誓,“我发誓,我一定不告诉任何人,一定保守住素素跟子恒之间的秘密!”      他心满意足地笑着看我。      “走!洗头发去!”      他带我到一温泉边,我伸手摸那水,真是温热的,热雾笼着脸,痒痒的,却很舒服。怪不得,这      四周,一股云山雾绕的朦胧感觉,再加上那云月之色笼罩而来。还真是分不出自己究竟在人间还      是仙境。      我用铜盆在那温泉里舀了半盆温热的水。这时,康子恒走过来,双手捧着些什么,他冲我笑了      笑,轻轻将手分开,那片片的桂花瓣就落进了铜盆之内。我说了声谢谢,就将头发浸在了铜盆      里,慢慢地洗,他也过来凑热闹,伸手进来,帮我洗起头发来。      “娘子姐姐的头发好香好滑!”      “是啊,我经常用桂花花瓣洗发的。每年都把那院子里桂花树上的花瓣收集起来,待洗发的时候,就用一些浸泡在温水里用。”      “怪不得,娘子姐姐的头发,既香,又看上去不会油油的。”      我笑,“那是因为,我不太用桂花油啊!”      他轻轻地在水里捋着我的头发,眼睛里带着痴痴的东西,似乎很喜欢我的头发。      以前,在家的时候,表哥也会像他这样很轻很柔地抚摸着我的发,帮我沐发。      记得那天,表哥他紧张兮兮地附在我肩头,小声说,一闻到我发香,心就醉了。我红着耳根,当时什么话都说不出。      洗完头发,我坐到草地上,任晚风吹着头发,康子恒坐在我身边,又抓起我的头发玩!      过了一会儿,好像他也玩累了,就赖赖地把头枕在我的腿上,看着头顶的星星发呆。我抬头一      瞧,星星在云雾里时隐时现的,四周又不断升腾起水的热气,根本看不太清楚。      还是看那桂花树舒坦得多。      我最喜欢桂花,它不娇贵,也不张狂。有着邻家女儿的秀气和亲切。香而不浓,淡雅不妖,还透着一点凛冽的风骨。      表哥曾告诉我,古有绝句,“南山一桂树,上有双鸳鸯。千年长交颈,欢爱不相忘。”      “相公啊,这桂花可还有一个别称呢!它还被称作花中月老。”      “月老,什么是月老?”      “相公还记得白天咱们去的那家酒楼吗?那酒楼的匾额上写着的‘恒缘’,当时我跟相公讲,那个缘,就是指缘分的缘。这月老就是在天上掌管人间缘分的神仙呢!”      “那月老怎么做的啊?”      “就是把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的脚踝,用一根我们凡人看不到的红线拴起来。”      说着,他卷起自己的裤脚,扒着看,又过来卷我的裤脚!几乎脸都要贴到我的脚踝了!      他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终于松开了我。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我。      “娘子姐姐,你说,我跟你的脚踝上,有没有那根线?”      他这个问题,着实让我梗了一下。幸好我反应快,“额,相公,那要神仙才看得见啊!我还是给你唱首歌吧!”      “我不要听!你从来都唱得好难听!好难听的!”他摆着手,晃着脑袋,像是被我唱怕了似的!      “喂!我可是好心好意给你唱的!你倒好,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这么攻击人家!”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我。“那,那你唱嘛!但可别总唱我教给你的那一首了!”      嘿!他还挺有要求的!      “嗯,好吧!那我就给你唱歌特别哒!”      我想了想,就想了个现成的!省得他挑三拣四的,说我想的歌词不好听!      “今夕何夕兮,      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      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      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      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唱完了,一低头,发现康子恒的眼神久久凝滞,像是在想什么。      “相公,你想什么呢?”      他微笑了下,“没,没想什么。”      “相公,告诉你啊,这首歌还很有意思呢!”      “是吗?”      “是啊!我告诉你吧,这首歌叫做《越女歌》,讲的一位楚国的王子一次出游,路过越国的时      候,一次乘舟过河,那撑船的越女对他产生了爱慕之意,便唱了这首歌。只是那楚国王子并不懂      越国话,根本不晓得越女对他的心意。相公,你说这不是很有趣吗?那个王子居然不知道就在他      眼前,有一位倾慕他的姑娘!呵呵!这就是缘分的障眼法呀!明明近在眼前,自己却浑然不知。      你看,多有趣啊!”      “那怎么是有趣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又没办法让她知晓自己的心意,怎么是有趣的事情?”      我低下头,望见那深色从他的眼眸中,慢慢地溢出来一种刺痛,像是一种浓浓的忧伤。      而他怎得会有忧伤?那是属于成人的细腻情愫,他又怎能懂得?他又怎能听懂故事的涵义?      我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而他依然是那般。      或许,我讲的故事,真地触动了他的心弦,惹得他这般难过。      我想了想,慢慢道,“相公,你不必为他们难过,据说,后来,那位楚国的王子找来一个懂得越      国话的人,帮忙把那首《越女歌》翻译成了楚国话,王子这才了解到那撑船的越女的心意。他又      去了越国,找到了那位爱慕他的姑娘,并把她带回了楚国,后来,他们恩恩爱爱了一辈子,还生      了许多孩子。”      我说完又望向他,他的表情比刚刚缓和了许多,忽然笑着冲我拍手,“哈哈!这个结局我喜欢!      这个结局好!这个结局好!”      看着他脸上又现出疏朗的笑容,我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周掌柜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加菜送上~~~祝妙音MM新学期新气象,万事顺利,尤其是,要邂逅个帅哥什么哒,来段爱情体验吧。。。另剧情提示:明日一更,有乃们一直伸长了脖子期待着内容哦。。。嘿嘿,具体是什么,月月不多说了,有兴趣的,就来看吧。。。   接下来的几天,我除了教康子恒识字之外,就是在去福桂芝那里,借去看乐乐的时候,把那也搜      了遍,与我想像的一样,康子俊并没把私吞货款的账簿藏在家里。那么接下来,就该查查他那几      个相好的住所了。      这一日,我又带康子恒出来。他的心情当然好,府外的空气,总让人觉得宽绰自在许多。谁知,      刚一出门还未上马车,便有一人在府门对面的路口鬼鬼祟祟地朝这边张望。      我仔细一瞧,那个人,我竟还真认识。      我回头叫翠儿看着康子恒,走过去几步,那人见我过去,就一把拉过我的胳膊,进了一胡同里。      “周叔!您这是做什么呀?”      “衣姑娘!哦!不,是大少奶奶!我这是有事情想跟你说啊!我又怕被康府的人看到,正琢磨着      让角门的人给你捎个信儿呢!”      这位周叔也是康泰一分铺的掌柜。他为人老实本分,可就是胆小,做事过分谨慎,又太听主子的      安排,没什么魄力。但他与我爹爹却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平时在店铺里我叫他周掌柜,私下,他      来我家与我爹爹杯盏小酌时,我便叫他周叔。      “周叔,您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      周叔警惕地往康府大门瞧了瞧,“我看这里也不大妥当,不如你让你那马车过来这边,咱们在马      车上说!”      我想了想,“也好。周叔您在这等一下。”      我转身走了回去,跟马夫说了下,我们三人上了马车,待马车在那胡同口停住,周叔上来。      翠儿眼疾嘴快,“呦!这不是周掌柜吗?”      周叔笑着点点头,当他看见康子恒坐在我身边时,立即紧张起来。      我笑着请他坐下,“周叔,不碍事的,我相公他,听不懂咱们说的。”      周叔仍不放松,“大少奶奶,他真地听不懂?”      我点点头,偷偷瞟了一眼康子恒,发现他依旧如故,没什么反应。      周叔踌躇了下,“大少奶奶,你还是过来坐,这事,只有咱们两个人知道就好。而且,你爹也知      道,我这个人胆子小,生怕丢了自己的饭碗。但我也不能看着你爹受了冤枉,知道一些事情,就      噎着不说。”      听他如此说,我忽地觉察到,周叔一定知道些什么关键的事情。      于是,我起身坐到周叔的身边,恳求着,“周叔,您就放心说吧。素素绝对不会把您给漏出去      的,我可一直把您当成我亲叔叔。您就当可怜可怜侄女,别让侄女在绕弯子了!”      周叔点点头,“大少奶奶,我今儿既然来找你,就是要跟你说这个事的。你爹私吞货款事,另有      内情。”      周叔告诉我,康子俊平时花销极大,而他就想着法子到各个分铺拉出些布匹卖出去,货款他吞下      了,而这项交易却并不记在账面上。他这个花花公子哥,依仗着自己是少东家,就私下这么干,      好多分铺的掌柜是敢怒不敢言,更不敢把这事捅到二夫人那里去。      周叔叹息道,“大少奶奶啊!你爹错就错在不该太耿直了。那三少爷可是好惹的?他要偷拿出布      匹去卖,那就给他好了!反正那布匹也姓康,不姓衣!我也曾劝过你爹几次,可他就是不听!说      什么都是大家伙的力气钱,这道理我能不懂吗?可是没办法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看看      你,现在怎么样?还不得用自己换你爹!”      “我爹他没有错,就是有时候太不过圆滑了。”我慢慢说着,眼光又瞥向康子恒的方向,他仍旧在玩着自己的衣摆。      周叔咳了一声,“我看,你爹,处事都不如你会周旋!不过,话说过来,这也是劫吧!你爹那次      跟我说,三少爷要讨你做小妾,他死也不肯答应。可是现在看来,正是这两件事你爹都没由得      他,他才会下次狠手整你爹的!不然,你也不会落得现在这样!”      我淡笑着劝道,“周叔,您别想那么多了,我现在很好。”      “你很好?咳!嫁给这样的人,你怎么可能好呢,孩子!”他说到这,突然把话咽了回去。眼光      瞥了一眼康子恒,叹了叹气。      半途中,周叔下了马车。我决定先去趟赵掌柜的铺子。      赵掌柜这个人,没什么心机,嘴皮子没有把门的,要从他那里印证下周叔的说法显然比去找别人更为容易些。      我并非不相信周叔所言,只是想再多了解下康子俊偷卖分铺布匹,私吞货款这件事的细节。周叔      是个胆小之人,他即便告诉了我这件事,恐怕还仍有些许隐瞒。      我怕引起赵掌柜的疑心,便没让翠儿和康子恒下马车,我独自一人在距离赵掌柜所管的康泰分铺不远处下了马车。      我几句话一下套,赵掌柜果然没少透露,还具体说了所有康子俊偷卖过布匹的分铺。我默记了      下,总共有十三家,其中五家在成阳县的分铺,还有三家在临近东华县的分铺,还有五家在西丰      县的分铺。这个康子俊果然是贪图享乐,胆子肥大了。二夫人若是知道了,一定会重责于他,还      有福桂芝若是知道了,也绝对会闹起一场不小的风暴。      抬头一瞧,已经大大太阳当空照,正值晌午,想到这个时候,康大少一定饿肚子了。于是,我琢      磨着带他去哪里吃饭呢。一想到那天的不愉快经历,我决定换个地方吃。我让翠儿帮我拿主意,      结果我跟她,都想到了一个地方——太平粥铺。      这里最出名的就是粥。有牛肉粥,猪肉粥,海味粥,五仁粥,红枣粥,粟米粥,莲子银耳粥等等      等等,各种各样的粥。张大嫂常说,女人皮肤好不好,要看喝的粥好不好!喝粥滋补人,每一种      粥都有不同的味道和功效。然而,牛肉粥却是他们家的招牌粥品,也是每天卖得最好的。一碗香      喷喷,热乎乎的牛肉粥,肉粒颗颗鲜嫩,有嚼劲,米粒颗颗饱满滑润,一勺粥入口,那肉的鲜美      与米的糯香,混淆于舌尖,在温热中,渐渐散漫着自然的鲜味,回味久久。再配上几张油煎薄      饼,几碟子小菜,美美地吃一顿,真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每次从外地跑买卖回来,路过这里,我总要来这里买三份牛肉粥回去。一份给爹爹,一份给翠      儿,一份给我自己。不过顺便说一句,这里的猪肉粥也很不错的。因为这里的猪肉都是我张大哥      专供的,张大哥家三代养猪,技术纯熟,信誉保证。他养的猪,个个身姿健美,五官端正,肉质      不肥不瘦,皮肤不白不黑,而且都是双眼皮的。      额,好像扯远了。反正就是吧,很好很好。张大哥杀猪的技法更是厉害了得,我还跟着上过手      呢!搞得我一个月都不再忍心吃猪肉!      这时,见我三人进入粥店,店主李太平迎接过来,他个200多斤的胖子,可惜“心宽体胖”这个      词,用在他身上实在不合适,因为他心眼比肚脐眼还小,斤斤计较得厉害。即便你是天天来吃      粥,哪一次差了一文钱,他都会老大不乐意的,就这个做买卖的心态,直到如今这牌子还没倒      掉,大概也是他祖上积了德冒了青烟的缘故。      我们刚坐下,康子恒就拉着我,满脸高兴地说,“娘子姐姐,那两字你教我的!”      “哪两个字?”      “那两个,太平。”      “呵呵,相公好厉害!对了,那你最近也学了不少字了。明个,我就教你这个‘粥’字,这个      呢,写起来麻烦点,不过,只要你记住了它的意思,写起来就容易了!”      说话间,小二已经端来了我点的粥和饼,还有小菜。      我将粥端起来,递给康子恒,“吃吧,小心烫!这的牛肉粥是最好吃的了!每天啊,只卖100      碗,便不再卖了。咱们今天赶得不算晚,若再晚些,恐怕这粥是喝不到的!”      喝了粥,吃了一块饼,一点小菜。我看着还在吃饼的康子恒,“相公,素素想去方便一下,你在      这待着,千万别离开。一定等我回来,知道么?”      康子恒点点头,“素素不让子恒离开,子恒就一定不离开。”      我笑着擦去他嘴角的米粒,“乖!”      我使了个眼色给翠儿,翠儿忙得放下手里的饼。“那个,小姐,我肚子也不舒服,我也去一下!你等等我!”      茶坊里,我跟翠儿一边坐着喝茶,一边看着对面太平粥铺发生的动向。我跟翠儿久久未归,李太      平过去催康子恒付账了。康子恒的样子看上去依然是不懂事故,孤独无助,脸上现出恐慌,一个劲地在说,娘子姐姐马上就回来付钱了!      “小姐,你难道觉得他不是真的傻吗?”      我晃了晃茶杯,看着杯内旋起的茶叶,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楚,就是在某些时候,我总是觉得他有些奇怪。”      “小姐,我觉得你想多了,他就是傻子!你快看,他都急哭了!小姐,咱们快回去吧!小心出什么事!”      我皱了下眉,把茶钱放在桌子上,“走吧,我们过去!”      “你这位大少爷!出来吃东西怎么能不带钱呢?你娘子!我哪里管你娘子是谁!你说她去茅房一      会儿就回来,我叫小丫头去看过了!那茅房里根本就没人!你骗谁呀你!想不到你长得憨憨的,      张口闭口地胡话!你今儿交不出这饭钱,就甭想出这个门!”      我走过去,把康子恒往身边一拉,笑着看那李太平,“不好意思,我去街对面买点蜜饯吃,回来      晚了些,是不是我相公占着这位置,耽误你李老板做生意了?”      这李太平立马换了脸色,“那个,大少奶奶!我们可是小本经营,我哪里知道您到底回不回来呀!”      我刚要说话,那边翠儿已经开炸了!      “李老板,您真是粥碗大的买卖,针眼大的肚量!莫不说,我们姑爷是康家大少爷他吃不吃得好      你们家的粥,可我们家小姐从前也没少来您这店里吃呀!您就算是认不得我们姑爷,也该认得我      们家小姐!您做生意确实是童叟无欺,可您这么丁是丁卯是卯的,整天盯着那铜钱转,您累不累      呀!做生意,是要做大的!不是像您这样,越做越抠门,越做越没人气儿!”      被翠儿一通乱炸的,那李太平立马消停了。      我冲着翠儿挤眼睛,“翠儿,够了,付账,咱们走!”      “小姐,你干嘛不让我继续骂你个李太平呀!我早瞧着那死胖子不顺眼了!”      我看了她一眼,不禁挖苦,“你这鬼丫头,你已经骂得不少了!”      翠儿笑着,撇了我一嘴,“小姐,我多骂那死胖子几句,你这心里对姑爷的愧疚不也少了些么?”      我噗哧笑出来,“你这鬼丫头!到底是能说!”      “翠儿都是跟小姐学的!”翠儿拉着我的胳膊,往我身上一歪。      坐上马车,康子恒就一直闷头不语,手里摆弄着衣摆,撅着嘴,觑着眼睛,看那样,好像是有些生我的气了。      我往他身边凑了一下,学着他平时粘我的样子,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相公,是不是生素素的气了?”      他摇摇头,不说话。      “相公,素素刚才是买东西耽搁了。你要怪素素,就直接说出来,也舒服点。”      他终于转过脸看我,那泪珠啊,扑扑地扎到我手心里,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只得急忙抱住他哄!      “乖乖!别哭了,素素又不是不要你了!素素错了,不该去买东西!”      “子恒不是怪素素去买东西,而是,子恒突然发现,原来这世上,只有素素才是真心对子恒好      的。子恒想,如果哪一天,素素不喜欢子恒了,要离开,子恒该怎么办?”      我扳起他的脸,用帕子给他擦着眼泪,“素素不会离开子恒的,你不要乱想。都怪素素不好,如      果不买那蜜饯就好了!可是那蜜饯真的很好吃,比咱们府里进的那些都好吃多了,我就想着买来      一些,带回府里,咱们自己吃。”      康子恒点点头。我笑着捏他的脸,“不生气了?”      “嗯”。他又点点头。      “要是真地不生气了,就笑笑!来嘛!笑笑!”      终于,他抬起头,嘴角微微上翘,算是过了这道坎了!      可是劝好他之后,我的心里又翻涌起迷乱。刚刚,我所说的那些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就连      我自己都无法分辨。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在保护他,还是伤害他。 ☆、偷窥春事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看看这个排版可以么,可以提意见PS:这章口味较重,小清新勿入,嘿嘿,月月捂脸飘走~~~   沉默中,马车已经临近了小桃红的住所。据张大哥说,这小桃红是康子俊新包的一个唱昆曲的戏子。据说,还有些名气,身段,容貌都好,正值二八年华。      小桃红,虽年纪小,眼界却不浅,你若是只是有钱,她也未必跟得你。她要人的模样,身家都看得上的,才肯答应。想来,康子俊在这个小桃红身上没少砸本钱!      我叫马夫将马车停靠在路边,不想太接近,是怕引得人注意。我决定自己过去,翠儿和康子恒都提出要跟着,我当然不能答应。一个人就已经够冒风险的了,如果人再多,就更容易出现突发状况。      据张大哥跟踪调查,康子俊为小桃红安置的栖身之所是一酒楼的后宅。如此掩人耳目的金|屋|      藏|娇之法还亏得康子俊想得出!若是大摇大摆地置下一处宅院,恐怕早被福桂芝那醋坛子给发现了!      我假装一个吃客,要了几碟小菜,扮作去茅房的样子,拐入那后宅。      事先,张大哥从酒楼伙计那里偷来了这后宅的备用钥匙,这使我省去了很大的麻烦。我见那院子里拉着长长的绳索,搭着好几件艳|色的衣服,粉红色的,胭脂色的,大红的,桃红色的,樱桃红色,这个小桃红还真是名副其实,这么喜欢穿这种莺莺燕燕的颜色。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那扇门前,用那把钥匙打开了门锁,闪身进去。      屋子里布置得还算雅致,或许是小桃红是唱曲的缘故,并没有一般闺房熏香的东西,看来是怕影响了嗓子。      我开始翻找,可是翻来翻去,都没有什么发现。正在这时,我突然听见仿佛门窗被推开的声音,      我刚慌忙得想找地方躲藏,却见那扇窗子被推开,从窗口外面爬进来一个人。      我这一瞧,登时惊得我一身冷汗!      “相公!你怎么跟来了!”我心想,这个翠儿,怎么也不看紧他!      康子恒丝毫没有感觉到我的惊慌和紧张。他挠了挠头,委屈着说,“娘子姐姐,你又把子恒扔下,又不要子恒了!”      “我,”我顿时梗住了。      “相公,素素实话告诉你,素素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这件事对素素很重要。我不想你受伤,更不想你陪着我冒险。相公,你还相信素素吗?”      康子恒刚要说话,突然从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的心肝宝贝儿!今天有没有想我?”      “有啊!我头午去金华园那里唱戏的时候,就想着你,什么时候能来听我唱呢!结果,你一直都没来捧我的场!你可真没良心!”      “宝贝儿!我不是太喜欢听你唱戏!”      “哦?为什么呀?”      “我喜欢跟你一起唱,咱们现在就唱!”      “你好坏哦!”      我听出那是康子俊和一女子正在门外互相调|情的对话。可是,此时,我该怎么办?      若是从窗子爬出去,难免会发出声音,若是不怕出去,肯定会被撞见。这时,我一眼瞥见那个红松木衣橱。      躲起来!对!得赶紧躲起来!      我拉着康子恒就一脚踩了进去!      可那衣橱实在太小,我跟康子恒面对面,两个身子都快压成一片了,这才勉强塞进去,可是衣橱的门却怎么都关不严,留下一小条缝隙。      我小声嘱咐康子恒,“相公,一定不要发出任何声音,知道吗?”      他别扭地点点头,看着我的目光有几分不自然。      天!谁能自然啊!我也不自然啊。跟他又一次被这么近距离挤压在一起,我的身子完全贴在他胸口,而他的一条|腿与我的|腿紧紧贴着。      真是的,怎么总出现这么倒霉的状况!      这时候,康子俊与小桃红已经走了进来。      “你怎么出去也不锁门?”      康子俊搂住小桃红的腰|身。      小桃红软软地往他怀里一靠,红艳艳的手指甲在他胸口有意无意地抓着,跟个小猫似的。      “我怎么忘了锁门呢?算了,反正,这屋子里,也没什么值钱东西!”      康子俊脸上现出淫|亵的笑意。“是啊,这屋子里最值钱的,就是这个了!”话音刚落,他一俯身就将小桃红压在了身下。      我的脸上扑地滚烫起来。      该死!他们,他们该不会,该不会,要做那件事情吧!      老天还果然待我衣素素不薄啊!!!      居然让我敢上了个现场直播!      随后,就在那大床上,不断传来男人与女人唇舌相缠,抚|摸,碾压,衣服一件件抖落在地的声音。      我壮着胆子,往那边一瞧!      天!那两人已经缠在了一处,康子俊这个畜|生,把小桃红弄得娇喘不休。      这情形,我还真没见过!      不知何时,我的浑身热起来,开始有汗水,不断地啪哒,啪哒地从头顶往我的脖子里淌!      我摸了摸脸颊,不对!我自己的汗不可能有这么多!      我抬头一瞧,康子恒也眼光直勾勾地往门缝外面瞧!满脸是汗的!      我急忙伸手就捂他的眼睛。瞪着他,“不许看!”      “为什么不许看啊?”他很无辜。      “他们在做坏事!”      “坏事?娘子姐姐,那为什么他们那么高兴啊?”      “坏人都那样!做了坏事,还哈哈大笑!”      “哦!”他默默点头。“但是子恒还是好想看啊!”他眼睛又往那门缝外面扫!      我,天!      他老人家还上瘾了!      “相公,你不许看,你再看我可不理你了?”      他极不情愿地收回目光,“那子恒不看,素素也不准看!”      我......      “好,咱们谁都别看,以防学坏!”      当我跟康子恒挤在这柜子里,决定看不看的问题时。那边大床上的情况,却愈发激烈起来。      小桃红不愧是唱戏的,那“啊啊啊”的叫声,能传出老远!      不一会儿,床上的声音停了。      我心里不禁鄙夷,康子俊这个畜|生,也不怎么样嘛!才这么一会儿就完了?      我刚这么一想,脸上又是一热!衣素素啊!你还是个姑娘家!瞧瞧你都在想什么?      我无意中一抬头,发现,阴暗中,康子恒那双眼睛亮亮地看着我!      “相,相公,你干嘛这么盯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磕巴起来。      他眼神几分粘稠,几分可怜,咬了咬嘴唇,恳求地对我说,“娘子姐姐,咱们能再看会儿吗?好像挺好玩的!”      我!挺好玩个你个头啊!      “不行!”      我话音刚落,那边又响起了床声。      “子俊!啊!子俊!轻一点!你要把人家弄坏了!”      “哪能啊!你这里有多厉害,你都不知道!我都快被你给生吞了!每次我都不想出来!”      “你个色|鬼!这是又从哪学来的这么奇怪的姿势?”      “我的心肝宝贝儿!这姿势,我早就会了!可惜没个好对手!我家那个醋坛子!她生完孩子之后,那身材完全不行了!根本找不到原来的感觉!更别说这么难的动作,也就是你,能做到我满意!”      “讨~~~厌~~~”      “啊!”      “啊~~~”      我心里直骂,这一对狗|男|女,都说的什么呀!      而那床板的吱咯声,男人与女人欢好的呻|吟|声,充斥着四周,我与康子恒躲藏在这逼仄的空间里,想出去又无法出去,想堵住那些令人身心激荡的一切,却总是被那些声音所纠绕。      不知何时,这里面的气氛已然发生了变化。我低着头不敢看他,只觉得,我跟他的身子贴得如此近,汗水已经将我们的衣服打湿,身体在黏热之间粘黏在一起。而此时,我的心跳陡然变得很快,而我也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也很快,呼吸也变得粗重,快速。      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下面顶着我,好难受,我把双腿微微地分开,那东西一下子蹿到了我的双腿根部。那硬硬的,热热的,长长的触感,令我忽地恍然!那是康子恒的那个部位!天呐!衣素素!你真是倒霉到家啦!      我想让康子恒把那东西缩回去,可当我抬起头看他的时候,咚地撞到了他的头!      他的脸涨红了大片,像是发现了自己的不妥。发现我在看他的时候,他更加腼腆地皱了皱嘴角。      我压着嗓子,试探地问,“相公,你,能不能把身体稍稍控制一下?”      他抬起澄明的双眼,看了看我,非常率真地问我,“娘子姐姐,你是想让我像三弟那样控制吗?”      我!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来!      “当然,当然不是!算了,你就这样吧,我警告你,别再乱动!”      我嘴里这样说,可是没过多久我就后悔了!      我愈发能感觉到他的坚硬和壮硕,而我听着那边的淫|浪|不|休,身体也愈发起了反应,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股温热的暖流,令身体变得躁动起来。      一时间,我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软起来,神智也模糊着。我竭力甩了甩头,不让自己被那对狗|男|女给带累坏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怎么能有这种恶心的想法和反应!      我努力地想着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衣素素,你要努力令自己冷静下来!你是个好姑娘,不是水|性|杨|花!对吧?嗯!这个咱们是肯定的!      还有,这康子恒,他虽然傻,可他的身体是成人的身体,他是个从没碰过女人的处|男,所以一看见这种事情,起了正常的生理反应也是很值得理解的,对吧?      这不说明,你们之间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对吧?      衣素素!你对个屁呀你!!!      他的那个在我双腿之间,愈发庞大,我双腿不禁发抖,有种抑制不住想要制住他的念头!      我这个羞!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心里痛骂着床上那对还在搞持久战的狗|男|女,奶奶的,什么时候给老子结束了!      终于,又忍了半个时辰!      康子俊一声闷吼,小桃红嘤呜般地低喘了一会儿。终于结束了!哦也!      我松了一口气!      康子恒也松了口气。他鼻息间一口热气喷到我脸上,我立即觉得迷迷瞪瞪的,整个身子酥酥的,险些没一下子扑到他身上。可是没得可扑,因为我跟他根本就没什么距离!      可喜的是,那对狗|男|女坐起来在穿衣服,准备去酒楼吃饭。      当他们出去后,我立即觉得双|腿之间宽松了许多。      几分尴尬地往下面一瞧,哦,他也...... ☆、心肝宝贝儿   从酒楼后面离开,直到后来坐上马车,回到康府里,我就都没胆量看康子恒一眼!      我实在无法理解,自己怎么能对另一个男人的身体有了那种需求和反应?      在此之前,我衣素素在心里笃定,我的身心都是表哥一个人的,我只渴望着被他占有。可是,可是今天怎么会对康子恒的身体有了反应!那康子恒有反应是正常的,他脑子傻嘛!根本不知道要抑制自己,也根本不明白那是什么事情!可是衣素素,你傻吗?你脑子有问题吗?你怎么就不知道抑制自己呢?      衣素素,你真不要脸!超级不要脸!      那天,一回到府中,我急忙叫丫鬟准备洗澡水,我得彻底好好洗洗!      我在耳房里洗澡,康子恒在另一个耳房洗澡。      我坐在浴桶里,在心里头,一个劲地骂自己。在一旁帮我擦背的翠儿见我眉头紧蹙着沉默不语就起了疑心。突然问道,“小姐,你今天怎么怪怪的?还有姑爷好像也怪怪的!你们从那酒楼里出来,怎么浑身湿乎乎的?你们干什么?”      我!我们干什么了?呵!呵!我心里不禁悲怅地冷笑。我能说吗?      额,我最终还是说了。      “怎么了?怎么了?这都怪你!你怎么也不把他看住啊!我不是说了,你不能让他离开马车!”      “小姐啊,你别生气么!是姑爷说要上茅厕,这附近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借用茅厕了,我就带他去那酒楼的茅厕嘛!可那茅厕是男用的,我总不能跟着他吧!我哪里知道他这么不听话,居然还会突然跑去找你!”翠儿见我发火,急忙解释着。      “小姐,你到底跟他怎么了?”翠儿的脸贴过来,盯着我的眼睛,似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你别问了!”      翠儿这丫头也不白给,见我神情奇怪,就嘀咕了一句,“小姐不肯说,那一定是出大事了!”      我叹了口气,把在小桃红那衣柜里发生的事情都跟她讲了,当然没有讲得那么地细致!      “翠儿,你说,我这样算不算失|身啊?我都感觉到他的那个地方了。而且我跟他一起那么久。糟糕!你说,我会不会怀上他的孩子呀?我刚才洗澡已经很用力地洗了!应该不会吧?你说呢?”说实话,这才是我最担忧的!      翠儿噗哧笑出来,“小姐啊!你跟他都没脱衣服,你怎么算是失|身?你现在还是姑娘家,你怎么可能怀上他的孩子?”      “你是说真的?没脱衣服就不算失|身?那我有那种反应,不算是水|性|杨|花吧?”      “应该,不算吧!”翠儿有些犯愁地看着我。      应该?!完了!显然此时,翠儿已经觉得我水|性|杨|花了!      从耳房里出来时,康子恒已经倒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我心想,刚在小桃红的衣柜里,他的那个坚持了那么久,一定挺耗精气神的。怪不得这么乖,睡觉了。      我忽地瞥见几个从耳房里走出来的丫鬟,她们抱着康子恒衣服,脸上带着奇怪的笑意。      我叫住她们,“你们笑什么?”      一大点的丫鬟回道,“大少奶奶,没什么。就是大少爷的裤子上有好些脏东西。”      “脏东西?什么脏东西?”      那丫鬟噗哧,笑道,“怪不得大少奶奶不知道,您还没跟大少爷圆|房呢,当然不知道男人的那个。”      我的脸上腾地就红透了!摆摆手让她们赶紧下去!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忙得让翠儿把我的裤子也拿过来。      我一摸,羞死我了!      翠儿不断安慰我,“小姐,你可别把自己想坏了!这圣人不是说,‘食|色,性|也’。你要是一点身体反应都没有,那你就一定是有问题了!”      我叹了口气,心里还是堵地慌。      晚饭也吃不下,早早地上了床,盖了薄被,闭上眼睛胡思乱想。      心里琢磨来琢磨去,最后才想起,今天还有个失败就是,仍然一无所获。看来只能尽早去康子俊另外那两个相好的住处里找。还有那总铺,距离上次我过去,也有段日子了,这时候再过去,付义和康子俊也都不会太怀疑吧?      想到这时,我忽地觉得面门之上有一股热气扑来,我慢慢睁开眼睛一瞧,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康子恒他的身子撑在我的身上,他的双眼亮亮的,执著地盯着我!      我惊得往后退,却咣当一下,头撞到了墙上。      “相公!你干什么?你快下去!”      他僵持着一动不动,仍用那种令人害怕的专注。      “娘子姐姐,你说,白天咱们看见的那件事,真的是坏事么?”      天!他老人家咋还在回味呢!      “是!当然是坏事!”我斩钉截铁!      “哦!”他点点头,从我身上爬下去,却依旧没有要躺会去的意思,偏着身子看着我。      眼神里再次像在白天窝在那衣柜里时,充满的那种粘稠而渴|求的意念。      “娘子姐姐,可是,可是,我娘说,人在世上,没有不做坏事的。偶尔,不得已的情况下,做了      一件两件呢,也不能说咱们是坏人吧?所以,娘子姐姐,你能不能陪子恒做做坏事啊?”      我望着正冲我无辜地眨着大眼睛,展现小酒窝的康大少,顿时石化了!      我!一口老血喷出来!什么呀!康子恒!你想做坏事!倒还把你死去的娘给拉出来了!      “不行!坚决不行!相公,人要对自己有高要求,才可防止人心堕|落!‘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就是这个道理!再小的坏事,它也是会令人变坏的!”      “真的?”他还不死心!      “真的!”我重重地点着头,与此同时,发现身上全是汗啊!汗!      他眼神黯淡了一下,哦了一声,就躺了回去。      我见他久久不动,半个身子|裸|露在薄被外面。我起身帮他拉了拉,掖好被角,他有些怨念似地盯着我。      “娘子姐姐,你不跟子恒做坏事,那你告诉子恒,你会跟别的人做那件坏事吗?”      “不!不会!绝对不会!相公请放心,素素会严格要求自己的,素素不会做坏事的!”      “哦!”      我刚想收回手,忽又被他拉住。      他脸上现出十分认真的样子。      “子恒喜欢素素。”      我微笑着抚了抚他的头发。“素素也喜欢子恒。乖!不早了,快睡吧!”      他笑眯眯地合上了眼睛。      这艰难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我以为事情也过去了,可是,丫鬟们服侍康子恒穿好了衣服。      我拉着他正要往二夫人那去吃早饭,路上,他突然小声问我,“娘子姐姐,什么叫心肝宝贝儿?那是什么东西?能吃么?”      我,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这大少,怎么就对这种事,这么认真捏?      我笑了笑,“相公,那个是你三弟给他的相好取的昵称。”      康子恒一脸不解。      我继续解释着,“心肝是每个人最重要的部位,没心肝,人就死了。还有宝贝,那也是人对最重要的人或者事的叫法。如果一个人把另一个人称作自己的心肝宝贝儿,那就是说,那个人在他的心里,很重要,很重要,甚至比他自己都重要。”      “哦!”康子恒恍然大悟,重重地点着头。      沉思了片刻,抬头冲我笑着。“那素素就是子恒的心肝宝贝儿!”      莫名的,我的脸红了下。      “相公,快走吧!二娘还等着咱们去开饭呢!”      可是,接下来,我没想到,这康大少,不但求知欲强烈,还很会现学现用!      饭菜上齐了,大家坐定了开始吃早饭。      还没吃上几口,康大少突然发话,冲着陈妈比比划划的。“陈妈!快!快把你面前的鹌鹑蛋拿过来!我的心肝宝贝儿喜欢吃!”      我一口粥水喷了出去,一滴不剩地全都喷到了坐在对面的福桂芝脸上,虽然她脸上没少涂脂粉,可那是一口热粥啊!那脸上多少色彩,顿时都融到一起,花花啦!      一见,她那个样子,刚我还有些难堪,这会儿,忽然就忍不住笑意。我知道实在不太适合笑出来,可还是忍不住笑。      “对不住,三弟妹,那个,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福桂芝气得身上直哆嗦,秋菊麻利地把陈妈手里擦桌子的大抹布往她脸上那么一擦,也不知道是谁,之前用这抹布擦过什么。这抹布在福桂芝脸上那么一走,就洒下了不少葱花!      这搞得我,更加忍不住笑意!      “你不是故意的?你不是故意的,你还笑!我告诉你,衣素素!你就是故意看我丢脸,对不对?”      二夫人突然发话,“桂芝!够了!你大嫂她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你赶快去洗把脸,再过来吃饭,顶着一脸葱花,算什么样子?”      “葱花?”      福桂芝摸了摸脸,那葱花都掉落下来。她腾地站起身,照着那秋菊的脸上,就是狠辣的一巴掌。      “没用的小|娼|妇!故意让我丢脸!”      那秋菊憋屈着嘴,眼泪就噼里啪啦地就往下掉。      “少奶奶,秋菊不是故意的!秋菊不是故意的!”      “啪!”福桂芝又是一巴掌扇过去,秋菊脚下一软,噗通地就跪了下去。      “别人不是故意的!你这个下|流|坯|子也不是故意的?!”      翠儿有些看不过去了,她刚要动,我立即拉住她,跟她使眼色。      听沈婆说,这个秋菊是福桂芝从娘家陪嫁带来的丫鬟。只不过,福桂芝是个醋坛子,又怎会让康      子俊染指自己的丫鬟。秋菊不敢怒不敢言,对福桂芝从来都是逆来顺受。这是别人家的事情,我      们管不了,也没必要去管!这种好心有了,免不得要惹祸上身。      这时候,福桂芝已经被二夫人劝退下,那秋菊被陈妈拉走。      康子俊也脸色灰突突地,吃了点饭,就匆匆离开了。      饭桌上,只剩下,二夫人,康子恒和我。      我也是如坐针毡呐!      这边都打起来了,康子恒若无其事地剥着鹌鹑蛋,剥好了一颗,放进我碗里,“心肝宝贝儿!吃蛋!”      我无比尴尬地扯着衣袖。“相公!这话不能当着别人面前说!你要羞死我吗?”      他无所顾忌,“什么?这里没有别人啊!你害羞干什么?我又没说假话!你本来就是我的心肝宝贝儿啊!”      二夫人温和地笑道,“素素,子恒对你一片真心,可见你们小夫妻的感情是越发的好了,这真让我欣慰。可是,我希望你该明白,做一个妻子的责任。你懂了吗?”      二夫人如此说,我当然懂,她这是又在提醒我圆|房的事。我虽没想好,可也只能点头,不然,还能说别的什么吗?      我忽然有种吃了哑巴亏的感觉,非常无奈地瞟了一眼身边的康子恒。心里想,这个家伙,难道是我的克星?      不过转念一想,嫁进康府,也十日有余了,再过几日,我就安排爹爹离开。若这时,多顺着点二夫人,也显得我听话,她自然会放松警惕。我爹爹走得也顺利些。至于,圆|房那件事,我倒可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安排一下。 ☆、路捕头   吃过早饭,我决定先去康子俊的另一个相好那里查查。然后再去总铺。是怕,总铺里,康子俊的眼线,发现我来了,他那个禽兽又想法子找机会轻薄我,找我麻烦。再者早一些过去康子俊的相好那里,也不至于,再撞上康子俊和他相好的床上好戏。      额,想起来真是让人想撞墙啊!啊啊!      这次,我本不想带着康子恒出来,可就是见不得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他眼睛一湿,我这心就软了。唉!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去就去吧!不过,这次我可得跟翠儿重申,一定要把康子恒看好,别再给我添乱!一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我现在还浑身难受,心里毛毛的。      我跟翠儿交代着,而她却一直三缄其口地点头,半个字也不吐!      “翠儿!你怎么不说话?”      “小,小姐,刚才伺候你和姑爷吃饭时,翠儿不小心把舌头咬到了,所以才不说话的。现在还疼呢!”      说着,翠儿捂了捂嘴巴。      我瞧着她那样,就知道,是刚刚被康子恒说的那几句“心肝宝贝儿”给逗笑的,一下子遭了报应,把舌头给咬了!      该!你个死丫头,不帮我解围也就算了!倒还跟他们一样取笑起我来了!      而这一路上,康大少倒是一直和颜悦色,笑眯眯的。我问他话,他又总是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前面某处,并不看我,仿佛是沉溺在什么特别好玩的事里!      是啊,老子都被你们给当玩笑了!你们很爽是吧?!      我突然发现,这两天,我真地很倒霉,只希望,这股霉气快点过去吧!别再缠绕着我!老子快撑不住了!      可是老天一点面子都没给我!      我去另一处宅院,查康子俊另一相好的住处。      这宅院是康子俊用别人的名字置下的。可见,这个康子俊,金屋藏娇的手段还真是多样化啊!      据说这相好,名叫李小小,曾是某位大人的姬妾,后来受了冷落,被原配撵出了府门。谁知,竟被康子俊给怜香惜玉起来。这李小小身姿娇小伶俐,尤其是那一双小脚更是著名。最擅长的是金莲舞。      只可惜,我翻找了半天,除了李小小几十双的小巧绣鞋之外,就没什么可以值得一瞧的东西。显然,那所谓私吞布款的账簿,也不在这里。      我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虽觉得不大可能在总铺里有所发现。但毕竟我们费心思地弄来那把钥匙,就一定要过去查查看。      而这时,已近晌午,康子恒的肚子又准时咕咕响。      我们随意拣了家馆子,准备打发了午饭。      正吃着,翠儿忽然咬着大舌头,拉着我胳膊乱叫,“小姐!小姐,你看!那不是路捕头吗?”      翠儿口中的“路捕头”,正是成阳县县衙的捕头,路清风。我认识路大哥是有一定原因的。而这个原因,我并不喜欢常常挂在嘴边,因为那是我此生第一次遭遇那样的危难关头。      那是在三年前,也就是,我15岁的时候,已经随着爹爹跑了多年的买卖,那次去交货途中,忽然被一拨山匪围困住。      在外面跑买卖,我们都知道“留下买路财”,“见面分一半”的道理,可是那天,那个山头的那个山匪头目却十分地不讲这个道理。他说从他当家开始,这条路,以后的规矩就是见面货全交。      爹爹跟他们讲理,他们不听,护送货物的伙计中,有二十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按捺不住这口气,就跟那山匪们斗了起来。结果还是寡不敌众。爹爹拉着我的说,别怕,别怕。这山匪,拿了东西,并不会有事了。      可还是出了意外。我被那个山匪头目发现了。当他扯下我缠在头上的头巾时,就哈哈大笑,说要把我留下做压寨夫人。我爹爹跟他恳求,他怎么也不干。      我被捆绑着上了山寨。我当时就想,大不了一死百了,绝不做那个野猪山匪的什么压寨夫人。      正当那山匪头目要对我强行动手的时候,我听见了屋外发出激烈的大都声音。忽然间,我仿佛感觉到了希望,我决定不死了,要死,也是眼前的这个人去死!      当时,就是路大哥带着人来剿匪。他把我背下了山寨。从那天起,我就称他为大哥,而在心里,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辈子都感激他。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我爹爹一定也不会苟活于世。路大哥救了我,等于,救了我们全家。      此时,我听见,翠儿说路大哥在这附近,我转身一瞧,那饭馆门口站着的一人,一身捕快装扮,龙眉凤目,浑身散发着一股与他腰间那把蝠头捕快刀气质很不相符的高贵英气。可不正是他吗?      我忙得站起身,迎过去。      “路大哥!你也来这吃午饭啊?”      路清风看见我时,也是很意外,“衣姑娘!你也在这吃饭?”      我点点头,又提醒道,“路大哥,咱们还是兄妹相称吧!我相公也在那头呢,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吧!”      路清风脸上现出几丝踌躇,“这个,”      “哎!别这个!那个的!路大哥快过来吧!”      我拉着他的胳膊往这边走,刚走到桌子边,康子恒格外警惕地把椅子挪了几步远。      我忙得跟路清风解释,“路大哥,你别多心,我相公他,有些怕见生人,不过只要熟悉了就好。”      路清风皱着眉,点点头。      我走到康子恒身边,“相公,这位是路大哥,他人很好,你们认识下好吗?”      他依然警惕地盯了路清风一眼,像是对路清风的存在十分地反感。摇头道,“不好!”      嘿!他还真不给我面子啊!      我有些生气。压着嗓音,“我不管你好不好的!反正,总之,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别捣乱,听见没有?”      谁知道,他老人家“哼”了一声,居然一甩头,不搭理我了!      康子恒第一次用那种冷飕飕的态度对我,我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我哪里得罪他了?我真搞不清楚,不过是给他介绍一位我的朋友,他怎么这个态度?      这个康大少,事还真多!哼!好,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你呢!      我一回头,发现还是翠儿够意思!早早地把路清风让到了她的身旁坐,然后冲我挤了下眼睛。那意思是——搞定!      我叹气地坐了下来。      叫小二又添了些酒菜。      我知道,路清风喜欢喝竹叶青,便叫小二拿来一坛子。      路清风忙得摆手,“不行!不行!小妹,我待会儿还有公事要办,这酒,就改日再喝吧?”      “好!那就改日吧!我记得路大哥最喜欢吃我爹做的五香榨菜,哪天,我让翠儿给你送去些,那个做下酒菜,可是最好的呢!”我边说着,边帮路清风布菜,忽想起,他爱吃油炸花生。我找那花生的盘子,却不知什么时候,跑没影子了。      真觉得奇怪,就听见,身边,传来哗啦啦的声响。      我一瞧,差点没把我气死!这个康子恒把半盘子的花生米都倒在桌子上,一颗颗当弹球玩!康大少,你老人家也太爱玩了吧?      我尴尬地赔笑着,“那个,路大哥,你别见怪,我相公就是小孩子的脾气。”      路清风脸上现出继续无奈之色,攥了攥手中的筷子,“小妹,如今这般,真是难为你,唉。为兄看着,都觉得难受。”      一时间,我觉得他的表情和语气有些过重了,好像很是担心我的样子。我忙劝他吃菜。      他却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起身要走。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小妹,为兄有事先行一步,不过我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你随我过来一下。”      我点点头,嘱咐翠儿看住康子恒,别让他乱跑。康子恒这才把眼光离开花生米,极其幽怨地望了我一眼。我心里还有气,没正眼瞧他,一扭头,转身就跟着路清风出了饭馆门口。      “小妹,你上次让张大顶给我带信,说要我查一匹运往山东的布匹,我如今也没有头绪,不过,你放心,那布不可能就这么消失,怎样也得流入市场。只要那人一出手,就有抓住他的可能。”      “路大哥,现在我已经知道一些皮毛,这事多半是康子俊做的,他为了自己享乐,又怕二夫人知道,就在各个铺子里偷运布匹,卖了钱,进了自己腰包,那账上,从来都不记。我爹爹就是反对他这个,才被他怀恨在心的。”      路清风沉默了下,“其实我也在想,那批布也许根本就不是运往山东的,很可能在哪个地方就地卖了也说不定。看来,盯住康子俊,倒是查破这件事的关键。”说到这里,他突然拉住我的手,“小妹,大哥要你答应一件事。”      “什么事?大哥请说。”      “不要再冒险查这件事了,把一切交给大哥!你还记得,三年前的那个晚上,我背着你下山时,我对你说过什么?”      我皱了皱嘴角,“记得!”      路清风转过身,“小妹,我记得,我当时对你说,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会再让你身陷险境。”      “路大哥,素素也并非愚蠢之辈,再者,这事就我现在的身份去查,还是有些便捷之处,不比你这个人人都识得县衙捕头那么惹人注意。大哥,你请放心,素素自有分寸,不会蛮干的。”      他看着我,眼里夹杂着纠结的情绪。“我就是担心,担心你,”      他没再说下去,慢慢别过脸,也不再看我。      “路大哥,小妹只拜托你,帮我暗中盯着康子俊向外运布的动向,其他的,素素会酌情的。”      他背冲着我,仿佛在自说自话,“我答应你的一定做到,没答应你的,也会想办法做到。”      我踱到他面前,微笑着说,“路大哥,听说,前阵子,王媒婆往你家去了,跟你提了刘婶子的侄女,那姑娘曾到我们铺子买过的布的,模样生得挺秀气的,而且手也巧,你没看那刘婶子家里的被褥,都是她帮着做的,还有啊,她的人还特和善热心,”      路清风突然打住我,“小妹!大哥的事,大哥心里有数,你不必替我操心!”      我点了点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康子恒突然冲了出来,围着路清风跑起圈来。      我急忙上前拽回他,“相公!不要捣乱,路大哥还有要事在身!”      康子恒歪着头看着路清风,那眼神里透着特别的讨厌。“钥匙?是开门的那个钥匙吗?”      路清风瞥了眼康子恒,又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我,“小妹,你多保重,为兄先走一步!”他朝我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我望着他疾步离去的身影,深深地吐了口气。 ☆、又起事端   上了马车,翠儿就拉着我就小声嘀咕个没完。      “小姐,我早就说了,那个路捕头对你有意思!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你还不信!现在连姑爷都看出来了,不然他能那么排斥路捕头吗?”      我苦笑着摇头,“翠儿,你当我真的不知?我知道路大哥他对我的心意,但这心意,是我不能承接的,我心里已经有了表哥,这是不能改变的。”      我说着,眼光无意中瞥到了康子恒。      他这次特别反常,哪一次上了马车都紧挨着我坐下,这次距离我八丈远!一个人闷头在那里,不知在干什么?      我自言自语地嘀咕,“他这是怎么了这是?我哪里得罪他了?”      翠儿朝我撇了撇嘴巴,“遭遇情敌了,心里当然不好受,憋屈着呢!不知道手里鼓捣什么,鼓捣半天了!”      我白了翠儿一眼,起身坐到康子恒身边。“相公,你怎么了?怎么坐得这样远?”      他不搭理我!      “相公,那位路大哥,是衙门里的捕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把他当成亲哥哥看待。”      我真想扇自己嘴巴!衣素素啊!你有必要跟他解释这些个吗?他听得懂吗?再说了,康子恒不过是你的挂名夫君,你怎么为着他,感到心虚了呢?还这么热脸贴冷屁股的!衣素素,你也太犯贱了!      “相公,你为什么不搭理我,我到底哪做错了?你说出来,如果我错了,我一定改!”      他终于做出了点反应。“你说的?”      我,我,只好点头,“嗯!我说的!”      “说话算话?”他得寸进尺!      “说话算话。”我发现我有自己挖了坑,自己跳的嫌疑。      “嗯!”他重重点头,“那好,子恒要素素答应,以后除了子恒以外,不许搭理别的男的!”      “啊?为什么啊?相公!你是我相公!其他那些人,我接触他们,是有我额外的目的!”      他突然皱起眉头,那样子很想在故意模仿。“那你说你喜欢我,陪我玩,跟我在一起,有什么目的吗?”      额~~~      “有,有啊!就是让子恒天天都开心,让子恒吃得好,睡得香,每晚都有美梦做伴。”      终于看见他展露笑颜啦!我摸了摸脑门,我这个暴汗啊!哇哇的!他不是傻的么?他这么难骗?      我想来想去,是由于我自己“做贼心虚”的缘故!可是没办法呀,我一见他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紧张。      康子恒笑了笑,把手里一直摆弄着东西,又放在马车座位的边缘上磨着。      我觉得奇怪。“相公!你在干什么?”      康子恒抬眼看我,鼓了鼓嘴巴,“我在玩啊?”      “你在玩什么?让我瞧瞧!”      我一把拉过来康子恒的手,这一看,就满脸黑墨!      他手里拿的不是别的,却是路清风的捕头令牌!      这个康大少什么时候摸人家身上的东西?      我想了想,定是在那饭馆门口,我与路清风说话的时候,他转圈圈时,摸来的!嘿!      我心想,这令牌可不是小事。路清风若是出去办事,不戴令牌,恐怕不利,而且若被县衙大人知晓,也必定会被责罚。      我忙得叫马车调转方向,往府衙里去。这时候,也不知道路清风在不在,我想把令牌交给他的心腹手下,再交给路清风,这样总不至于闹得县衙之内尽人皆知。      想到这里,马车已经停下,马夫告诉我,已经到了。我刚想下车去,康子恒像是看出了什么,一把攥紧我的手。我无奈,只得让翠儿去跑这一趟,嘱咐她定要把令牌亲手交给小魏子,那小魏子是路清风的徒弟,是个可靠且嘴巴严密之人。这事交给他再合适不过了!      待翠儿回来,我们又重新赶去总铺。然而这一次,依然无所收获。我不禁叹气,只觉得,眼前一片灰蒙蒙的,一点亮光都没有。      不过我很快又给自己打气。不是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查吗?就是康子俊的第三个相好那里。希望,到时候,会有所收获。      我本想回府里,一看时间还早,就买了些好吃的,回娘家一趟,为的是看看爹爹,也瞧瞧张大哥,张大嫂和小环他们。      小环见我给她买了好些好吃的,这嘴巴里,姑姑,姑姑的叫得更加甜了。之前,为了防止康大少再伸手抢夺小环的吃的,我向他许诺,明天晚上,亲手给他做样好吃的。他十分高兴,于是,也听话了许多。我把康子恒和小环都交给了翠儿看着。      我进了张大嫂的屋子,逗了逗小侄子。想了想,终还是开口问张大嫂那个问题。      “张大嫂,你说我昨天跟他那样,算不算失|身啊?会不会有孩子?”      张大嫂奇怪地打量了我一眼,噗哧笑出来。“怎么可能!你以为生个孩子容易啊?!这世上,有一些夫妻过了半辈子才得一子!你把那没脱|裤子的事,也当能生出孩子,那他得多厉害呀!哈哈!”      我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大嫂又担虑道,“素素,我总觉得,你这样冒险,搞不好,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再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那康大少爷虽是个傻子,可他毕竟是个有感情的人!你与他朝夕相伴,你就真能保证你,对他一点都不动心?我看着他可是一门心思地缠着你,赖着你!”      我急忙摇头,“不!我跟他是不可能的。他不是个正常男人,他不懂什么是男|欢|女|爱,更不知道什么是情比金坚!我怎么可能跟他谈情说爱?而我的心里,已经有了表哥。我对康子恒是可怜,同情,是怜惜。”      “唉!算了!你自己的心,你自己也未必管得住!我又何必费力劝你呢?”      回到了康府,才发觉这一天跑了两个地方,都毫无发现,却搞得两脚发酸,一身臭汗。我叫翠儿服侍我洗澡,也把康子恒推给了几个丫鬟。      洗过了澡,也到了晚饭的点。饭桌上,福桂芝因为我“喷粥”的事情,仍对我冷眼,我假装没在意,也不记得那回事了!反正被喷的人又不是我!哼!      令我庆幸的是,我提醒康子恒不要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喊我“心肝宝贝儿”,这话他还真听进去了。      如此,晚饭吃得不咸不淡,终归没什么大事发生。      吃了晚饭,康子恒叫我教他写字。这几日,他已经学了不少了,虽写得还是很稚嫩,但见他开心,我就愿意多教给他。      教了一会儿,屋内已经掌灯,外面的月色正好,院子里花香阵阵。我感觉脖子有些发酸,给康子恒布置好练字的任务,就想一个人在院子里走走,活动活动身子骨。      走着走着,就出了自己的院子。到了康府的后花园。      走到了一处石亭,我停下脚步,决定坐一会儿。      我看着满园夏景,心内忍不住烦心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证据证明我爹的清|白?不知道表哥什么时候能从京城回来?他若看到我这般,会怎么想?他会理解我吗?还有,康子恒如今对我这样依赖,我该怎么办?      我心里闷闷的,扇着帕子,驱赶着身上的湿热。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沙沙的声响。      我刚一回头,却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那个人一直拖着我往东边去!我使劲咬了那个人的手上一口。      那人一把甩开我,这一甩,我却不小心撞到了一堵墙,生硬的痛感,从后背蔓延开来。我扯着嘴角,站稳身子。      呵斥道,“康子俊!你要做什么?”      康子俊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掏出帕子擦了擦。抬眼睨着我,言语|暧|昧。“嫂子的牙口可真够硬的!我倒更有兴趣,试试看,你到底有多难降服!”      说着,他就走过来,拉扯我。      我拼力地反抗,他却比我更有力气,我被他拖进了一间小屋子。      这小屋子看上去像个从前某个用人的住所,只不过已经长期不住人了,显得格外的破败。      康子恒虎扑过来,一下子将我压在了那榻上。我奋力地伸手抓他的脸。被他躲过。      他距离我如此的近,近得我已经明显看得出,从他眼里喷出的兽|欲|火焰。      我心里一阵恐惧和慌乱。      该怎么办?怎么办?清|白不能白白被这个畜|生|玷|污了!我宁可把清|白给了康子恒,也不能      便宜了康子俊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我知道我不能乱,可还是忍不住怕得全身发抖。      我大声叫着救命,康子俊伸手捏住我的下颌,淫|笑着,“衣素素!你拼命叫吧!我告诉你,这里十几年,都不曾来过人了!你就乖乖地从了我不就得了!我会让你感受到做女人的快乐的!”      “畜|生!”我狠狠地啐了他一口。      他冲着我淫|亵地笑着,用手把嘴边的口水,抹进自己嘴里。“衣素素,我一定要好好尝尝你的味道!”      说着,他伸手撕|扯我的衣服,慌乱中我摸到床上的瓷枕,我拿起来,就冲他的头砸去。可惜却没砸中,被他捏住了手腕。      他轻轻地把瓷枕放在身后的桌案上。      “衣素素,我知道,你是一朵有刺儿的花。不是我起初还是想温柔地对你,但现在看来,你根本不识抬举!待会儿,你别怪我弄疼你!”      他说着,低下头,鼻息间的热气,喷到了我的脖颈,他的嘴唇开始在我的脸颊,耳垂摸索着,吸允着。      这感觉就像一只满身冒绿水的癞蛤蟆在舔着我的脸,真令我恶心至极!      “你放,放开我!康子俊,你有违人伦,你就不怕遭报应吗?二娘不会轻饶你的!”      “哈!你把我娘搬出来做什么?我告诉你,以后这康府,就是我说的算!你若还算是个聪明人,就该明白,‘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你要还想在这府里面有好吃的,好穿的,不如早早跟我了!若是过了这个村儿,你主动来找我,我可还未必要你呢!”      他说着,一只手已经往我的身下摸索。我铆足力气,抬头就咬住了他的耳朵,使劲一扯,就是一股咸咸的味道。我知道是康子俊的血,一阵反胃地啐了出去。      康子俊站起身,摸着自己受伤的耳朵,恨恨地看着我。      “衣素素!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我真得对你动狠了!”      他说着,就要扑过来。我身子往后一退,却见那康子俊身子一抖,噗通倒在床上。      我抬头一瞧,是康子恒!他手里还高高举着那瓷枕。      “相公!”直到喊出来的一刻,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      康子恒并不答话,走到我面前,静静地脱下了自己的外衣,连同他温暖的怀抱,一起包裹在我身上。我用力抱紧他,突然无比贪恋他身上的温度。而刚刚在心头凝住的恐惧和愤怒,一时间都发泄成哭声。      我知道,我不该哭的!不该哭的!我衣素素没那么脆弱!没那么容易被吓住!尤其在康子恒面前,我更不该如此地哭,这会吓到他的!      可是,可是,当我被康子恒抱进怀里时,我心里压制的脆弱,就莫名地一触即发地暴露出来,仿佛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力量。      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擦了擦我的脸上的泪水,非常温柔地看着我。“素素,别怕,相公替你出气!”      康子恒转过身,照准康子俊的屁|股就是一脚!      “你这个坏蛋!你这个混蛋!敢欺负我娘子姐姐!欺负我的素素!我打死你!打死你!”      康子俊刚被康子恒一瓷枕,给砸懵了。这时候,你踢他屁股几脚,他都没得力气反对。      康子恒每踹他一脚,就骂上好几句。仿佛那样才真正解气。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的响动,仿佛有许多人朝这边走来。 ☆、一起罚跪   房门一开,福桂芝推开康子恒,一头扑在康子俊身上,将他扶起来。      她转身朝着几个丫鬟摆手,让她们扶住康子俊。      福桂芝几步赶到我面前,忿忿地兴师问罪。      “衣素素!你不是挺会哄男人的吗?你怎么也不看着点他,你瞧瞧,把我家子俊伤成这样!头皮都破掉了!还在流血!”      我咬牙切齿,“那是他咎由自取!”      福桂芝抬手就要打过来,我没想躲,若是我躲了,这事情就闹不大了!      我等着挨她打过来的那一巴掌,好让二夫人瞧瞧。可我没想到的是,那一响亮巴掌结束,我的脸却丝毫没有疼。而这时,康子恒站在我的身前,是他,替我挨了那一巴掌!      “相公!”      康子恒冲我笑了笑,那意思是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脸都肿起来了!      福桂芝突然大笑,“行啊你!衣素素!是我福桂芝小瞧了你!你果然很会归拢男人的心!就连这傻子都为了你卖命!衣素素,你不简单啊你!”      “福桂芝,这府外头,有不少人说我相公是傻子,那是别人嘴里的事情,我们管不起,也生不起那个闲气!可你作为康家的媳妇,对自己的婆家大哥如此不敬,你可还算个名门闺秀?不要让我笑话你!”      “你!”福桂芝再次抬手,而她这次故意把手从我面前移向了康子恒。      我用力捏住她的手腕,狠狠地盯着她,“福桂芝!我警告你,你再敢动我相公一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衣素素啊!衣素素!你还真当你是个人物了啊!我凭甚么怕你?我凭甚么要听你的警告?我告诉你!你就要打这个傻子!我就是瞧不起他了!”      “啪!”我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      “你!衣素素!你敢打我?”福桂芝气得,手指着我的鼻子,骂咧咧。      我心想,也好!反正现在的局面,不是她打我,就是我打她!不打,这事还大不了!事不大,二夫人就不知道该收拾收拾他儿子儿媳妇那臭德性!      “我打你又怎样?你出身名门又怎样?!福桂芝,你不要以为我一直让着你,就当我怕了你了!你为家里操劳,帮着二娘处理事情,我可以理解你!可你在家中,目无尊长,对大哥不尊重,我这个做嫂子的,就有权利修理你!教训你!”      “你,你,你教训我?你凭甚么教训我?!”      “就凭我是你大嫂!”      我话音刚落,门口传来阴沉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有谁能告诉我!”      我抬头一瞧是二夫人。我行了礼,“二娘。”      福桂芝一头扑过去,拉住二夫人的胳膊。“娘!我家子俊被人欺负了!”      说着,她跑到康子俊面前,捧起他的脸,指着那流血的额角道,“娘!您看啊!这都是大哥给打的,子俊的头都被打破了!流了好多血呢!现在还没止住!大嫂她不帮忙料理,她倒还出手打我!”      二夫人脸色沉了下,“那还不赶快去包扎!还在这里斗什么嘴?!”      我走上前几步,“二娘,此时还没弄清楚,三弟三弟妹都不能走。”      二夫人看了看我,“那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又为何这般打扮?”      “二娘,素素可以实话实说,只是这事说出来不好听,最好,让这些丫鬟婆子先出去了。素素才好开口。”      二夫人朝陈妈望了一眼,陈妈转过身,撵那些丫鬟婆子们出去,她自己也退了出去。      “说吧。现在可以说了吧?”      “二娘,您一直管理着康泰的买卖,支撑着这个家。您一心为着康府劳苦,却并不知道三弟的所作所为!”      “他做了什么?”二夫人往我身上瞧,眼神里很明显猜想到我的意思了。      “素素,知道二娘是最公正的。不但对三弟怜爱,就是对我相公,也是如同亲生儿子一样心疼。      素素嫁进这府里,是有些渊源,但事已至此,素素也已经认命,只想好好孝敬您,伺候好相公。      我与相公在这府里只求得不给二娘添半点麻烦。许多事,我们可以不计较。可素素没想到,没想      到,三弟竟几次三番地挑|逗于我,刚刚还硬把我拉进”说着,我哽咽了起来,用帕子擦着眼泪。      福桂芝叫嚷道,“娘!你别听她的!明明是她淫|荡,勾|引我家子俊!”      二夫人呵斥着,“行了!别说了!”说着,她转向康子俊,“子俊,你说,你真地对你大嫂做了不规矩的举动?”      我盯着康子俊,看他如何狡辩!      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恶心着了!      谁知,那康子俊,倒真是会编排的!      说什么我跟康子恒在此幽会,被他无意撞见,康子恒突然发疯地对他攻击,还把他的头给砸出血了。说着说着,也流出了眼泪,居然比我哭得还邪门!      那二夫人是最疼自己儿子的,哪里受得聊这个?      “来人呐!把大少爷押进禁|室,让他好好反省几日!”      “等等!二娘,素素还有话要说!”      “你还有何话?”      我轻笑,“素素本以为二娘,是最心明眼亮的,看来这过不去母子亲情这道坎!真相被埋没,却要把我相公关起来!我相公的确是打了三弟,可也是为了保护我!试问,天下哪个丈夫保护自己的妻子是错的?”      二夫人深深地望向我。      “素素,我不相信,我的子俊会对你做出那种事情。我也不相信,子恒是无故伤害自己的亲弟      弟。子俊虽说得有些离奇,但你们小夫妻新婚燕尔的,做出点什么离奇事情,也是有可能的!素      素啊,你脸皮薄,不肯承认,二娘体谅你。至于子恒,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我当然希望他好!可      他是个小孩子脾气,若总是像你那样宠溺着他,岂不是惯坏了他?以后,你们夫妻的日子可还      长!到时候,烦心的不还是你?二娘此时狠心,也是没有办法的呀!”      我心里冷哼,呵!呵!好一只老狐狸!避重就轻,还把矛头转向相公身上,显得自己慈悲心软,一碗水端平!真是高明!      我衣素素真是自叹不如!      “二娘,我若与相公欢好,何必非要来这荒凉地方。我与子恒本是夫妻,在自己房里,想做什么都可以。如果二娘,非要偏听偏信,那么素素也还有话要说。刚刚三弟说,我跟相公在此处幽会是不检点,那么偷窥的那个又算不算检点呢?”      二夫人脸上忽地绷紧,“素素,你说的不错。但子俊他头上受伤,必须马上包扎。”      “三弟的伤固然要包扎,但三弟的错,也一定纠正!二娘啊!俗话说,慈母多败儿!二娘,为了三弟以后能独撑起康泰这个大摊子,您可不千万能手软呀!再说,相公,是个斗大的字都不会写的人!他哪里知道如何伤人?他是打伤了三弟,却也并未伤到要害!只要包扎好了,便会没事的。”      福桂芝叫道,“衣素素!你胡说八道!娘!子俊都这样了,怎得不严重?”      我冷笑,“三弟妹,你莫要担心!三弟的头伤若是真地严重,此刻,他根本站不稳的!”      康子俊紧抿着嘴唇,恨恨地凝了我一眼。      那意思是跟我没完?好啊!没完就没完!我衣素素一定好好修理你这个畜|生!      二夫人最后的决定是,两边都要罚!      罚就罚,总之,不能只让我们这边吃亏!      二夫人让康子恒和康子俊都去祠堂的祖宗牌位前面跪着去,必须跪足两个时辰。福桂芝突然多了心眼,说怕康子恒忽然发疯,又扑上来打康子俊,还说,康子俊的脑袋已经跟鸡蛋壳没什么区别了,不能再受重击了!      二夫人想了想,就答应让我们在各自房里罚跪两个时辰。      这样更好啊!反正大晚上的,那丫鬟婆子也不至于过来看着吧!到时候,我就让康子恒照样该睡觉睡觉,懒得理会这么多!      可是,我没想到,这个傻傻的康大少,竟对这个特别重视!他说,二娘是罚他对着祖宗牌位跪着,那是代表对祖宗的尊敬,他怎么能不跪呢?      好吧,他说得有点道理。      我想了想,多拿来几个垫子,要塞到他膝盖底下。可他仍是不干!说垫多了,就感觉不到疼,就更记不得,祖宗的重要了!      这都哪跟哪的歪说呀!      好吧,你不起来,又不肯用垫子投机倒把,那我陪着你跪!      我噗通跪在了他身边。      康子恒看着我,眨了眨眼睛,“二娘罚子恒跪着,也没罚素素,素素为何要跪啊?”      我笑望着他,“相公是为了素素才受罚的,素素当然要陪着相公一起跪着!”      康子恒笑眯眯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发现他肿起来的左脸颊,愈发红了。      “相公,能答应素素一件事吗?”我伸手想看看他伤得如何,可又怕碰疼了他,手悬在我和他之间,终还是放下了。      “什么事?”      “以后,不管谁要打素素的脸,你都不要帮素素挡着。子恒答应素素好吗?”      “为什么呀?子恒说过,一定要保护好素素的!”      他嘴里用力说着,一只手握紧了拳头,在自己的胸前用力敲打,很郑重其事的样子。而那红彤彤的脸蛋和他圆睁着的湿润双眸,看上去好好玩,好可爱,真像个心底纯清而又感情用事的孩子。      我拉住他的手,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听进去我说出的每个字。      “相公,他们打素素,也只代表,他们打了我一个人,但如果,他们打了你,就等于打了咱们这      一房人,也包括你死去的娘亲呀!你不能为了素素,将咱们这一房的脸面都丢了啊!”      他看着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以为自己已经劝动他了。可没想到。      “不!这世上,就没有比素素更重要的!”      “相公!只要你没事,咱们这一房就没事,那么素素就不会有事!”      “不!只要素素没事,就算子恒有事也不要紧!”      “你呀!你又不听我的话是不是?”      这时,翠儿取来了冰块,用汗巾子包好,拿过来。      “小姐,还是让我来吧。”      “不用,翠儿,你去歇着吧!”      我依旧跪着,接了过来包着冰块的汗巾子,在康子恒脸颊处轻轻地敷着。      因为,他比我高很多,而我要碰到他的脸,就必须挺直了腰身,距离他很近很近。      而当我靠近他的那一刻,猛然被他的眼眸吸了过去,而他微翘的双唇,坚|挺的鼻翼,就近在眼前,险些擦到我的脸,我觉得他直扑而来的呼吸,热热的,烫烫的,带着某种扰人心神的气息。      一时间,我觉得神智有些迷乱,那么地不自然。心,噗通噗通地乱跳起来。      “娘子姐姐,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我低下头,将冰袋交给他。“我手臂举酸了,你自己轻轻地敷吧。”      我收回了手,刚退回我原来的位置,看着他肿成红苹果的半边脸,我又忽地忍不住笑起来。      “素素,你笑什么啊?”他嘟着嘴巴,很摸不到头脑的样子。      “相公,素素知道这不该笑的!只是,素素实在忍不住!好像,自从素素嫁进来,相公这脸,就没少挨巴掌!这都怪我!这都怪我!”我一边说着,一边笑得比刚刚更严重了!      真要命啊!我怎么这么收不住情绪了呢?本来该感到歉疚的事情,怎么反倒这样的幸灾乐祸起来!      “这怎么能怪素素呢!若不是素素保护子恒,子恒还不知道要受他们多少欺负呢!哼!他们都是坏人!都是坏人!”      还好,康子恒没挑剔我的表现。      “相公,以后,他们不会再欺负你了。只要他们敢动你一下,我一定让他们好好尝尝我衣素素的厉害!” ☆、桂花糕,红枣粥   终于,跪足了两个时辰,康子恒的肚子早已响过几次了。而这时间,丫鬟婆子们都已经休息了,大厨房早已经熄了火。      康子恒揉着自己瘪瘪的肚子,走到桌子前面,端起茶壶给自己倒水喝。看他仰头就是满满的一大杯,还真是以水充饥呢!我笑着,将他手里的茶杯夺下。“相公晚上喝这么些茶水,是不要睡了?”      “可是人家饿嘛!”      “你等着,素素去给你做一盘好吃的!”      康子恒挽住我的胳膊,把头歪到我肩头,“我要跟娘子姐姐一起去!”      没办法,被他缠着,也只得带着他一起去厨房。      我想了想,从柜子里取出那布袋子,那里面装着上次,他跟我一起在那个“秘密地”,摘的桂花瓣。      康子恒见我把这东西取出来,就问我,“娘子姐姐,你要洗头发么?”      我笑了笑,“不洗头发,素素要给子恒用这花瓣做好吃的!”      我拉着康子恒往大厨房里走,夜色微醺,软风拂面,多少个同样的晚上,我也这般,为着秉烛苦读的表哥准备一碟充饥的点心。      表哥,你那时,那么刻苦用功。夏天顶着酷热,冬天忍着严寒。我曾问你为何要读书?我以为,你会说,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心中抱负,更为了光耀你们朱家的门楣。可你却笑着对我说,你卖力读书,是为给我幸福的生活。其实,当时我想说的是,只要你开心,你做官也好,打渔种菜也好,教书卖字也好,只要能跟你在一起,素素就是幸福的。      “娘子姐姐,你要把面团搓成面条吗?”当我还深陷在沉思中时,康子恒的话将我拽了出来。      我这才注意到,手里的面团已经可以了。      “娘子姐姐在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      “真的?”他眨着眼睛,不肯相信的样子。      我心里兀自地发虚。      “相公,素素真地什么都没想。”      我当然有想,可我又怎能告诉你?      这时候,康子恒突然调皮伸手捏了一把案板上干面粉,趁我不注意就抹到我的左脸上。      “相公!你别胡闹!”我拿着帕子擦着脸上的面粉,想劝阻他,别再胡闹。谁知,这面粉反被他当成了玩具,越玩越上瘾了!      他又抓了一把干面粉,又抹到我的右脸!      好啊!康子恒!你以为老子怕了你了!你胡闹!老子比你更胡闹!      我端起那装着干面粉的瓢,抓起一把干面粉,就往他脸上抹,谁知,他倒变机灵了!见我这般,忙得躲开。      好!你躲!我追!      就这样,我和康子恒两个人就在这大厨房里,跑起了圈圈。      最后,那瓢白面粉,一半洒到了地上,另一半都扑在了我跟康子恒的脸上了!      我们两人连跑带胡闹的,直到那面粉用没了,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我看了看他,他看了看我,白面对白面。      我噗哧就笑出来,他看我笑,自己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笑了好久,终于直起腰身。我看了看他,“相公,别再捣乱了,素素还为你做吃的呢?”      我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刚一转身朝案板那走过去,身后忽然伸来一双手臂,将我抱住。      “相公!都说了,不要再捣乱。素素会生气的哦?”      他仍没有反应。我觉得奇怪,便慢慢转过身,发现他低着头,我伸手捧起他的脸,而他眼底,仿佛有一抹浅淡的忧伤,就在那里打着转。我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      可,心,还是难以遏制地一揪一揪的。      我这是怎么了?      “相公,你有什么话要说啊?”      他仍旧不开口,却突然把我紧紧抱住,抱得很紧很紧。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今晚怪怪的。我轻拍着他的后背,试探地问他。“子恒有话要对素素说吗?”      他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      “说嘛!说嘛!难道子恒还有事情故意瞒着素素?”      他的头搭在我的肩头,沉默了许久,才出声。      “子恒总是感觉素素某一天会突然离开子恒,不要子恒。”      “怎么,怎么会?相公,你想多了啊!”      “是么?”他松开我,双眼直盯着我。      他眼底闪着疑虑的微光,那已经虚弱破碎的样子,却令我难以招架。我不敢直视,慢慢低下头,用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回答着他。      “子恒是素素是相公,素素是子恒的娘子。素素怎会离开子恒呢?”      “是么?”他又靠过来。他温热的呼吸从我的侧脸擦过,而我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热度,反而搅起了心底一阵阵的紧张局促,手心里沁出了冷汗。      我怎么会有些怕他?      “你在说谎。我娘亲曾说过,人在说谎话的时候,都不敢看着别人的眼睛!你刚刚就不敢看我的眼睛,你还低着头看我的脚!”      我个暴汗啊!谁说他傻,我跟谁急!他精明着呢!连这个心理学常识都懂!      我猛然抬起头,逞强道,“我没说谎!我刚没看你的脚!我在看你的肚子!”      “看我的肚子?”      “你的肚子已经瘪了三圈了!如果再不吃东西!你的馋虫就该造反了!”      “哦!是哦!那素素赶快去给子恒做好吃的吧!”      我把那桂花花瓣从布袋里倒出一部分,将花瓣放进陶铂里,细细碾成糊状,然后,揉进了破碎      了,再过筛子而成的细糖沙,加些鸡蛋清调过的面糊,芝麻,熟猪油,炒得三分糊的花生仁,用      擀面杖碾碎成碎渣,等等这些都揉匀了,包进那一个个手擀均匀的圆面片中,再用模具扣好。就      可放进竹屉里,垫上些抹了明油的荷叶上清蒸。这样做是为了可以借到荷叶的清香,令桂花糕的      香气不显得那么媚俗浓郁,反而混淆着淡雅,可以把口味调得适中。      这做桂花糕的手艺,我可是特地拜师学的呢!这跟外面市面上卖的桂花糕,口感,味道略有不同。皆是因为,在小细节上做了精进,便提升了好些档次。      王大婶在教我的时候,就说,这桂花糕,一百个人做有一百个味道,而即便是同一个人,在给不同的人做的时候,也会做出不一样的味道。我问王大婶,这是为什么?当时,她笑了笑,告诉我,全在一个“心”字。在吃的方面,只要你用足了心思,就必然没有做不出好味道的道理了!      怪不得,翠儿常说,我为表哥做的桂花糕是这成阳县里,谁都比不上的。      我尝了一口这次做的桂花糕,虽不算我做得最好的,可也还算正常发挥了。康子恒更是吃得畅快,一块接着一块地往嘴巴里塞。      我把水杯递给他,“相公!慢点吃!慢点吃!小心噎到!”      他笑嘻嘻地拉住我的手,“谢谢娘子姐姐给子恒做这么好吃的桂花糕!子恒好高兴!好高兴哦!”      “子恒若是喜欢,以后,不管你什么时候想吃,素素都做给子恒吃。好不好?”      “好哦!好哦!”康子恒兴高采烈地拍着手掌,而我的心里,却愈发不是滋味。      这明明是我只做给表哥的东西,我怎么会突然想要做给他吃,还答应他,以后还会做给他。      我这是怎么了?      两天后的一早,刚起了床,我从抽屉里拿出那块雪白的帕子。这块帕子是我嫁给康子恒那晚,被喜婆铺在锦被上的。嫁进来,已有段时日了,该做的戏码总得要做。不然,一是引得别人疑心,二是二夫人那里也要有个交代。我想了想,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根银簪子,用那银簪子的尖头刚要往手指上扎,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康子恒好奇地问。“咦?娘子姐姐,你在干什么?”      我脸色苍白了下,“额,相公,素素在玩游戏啊。”      “游戏?什么游戏?”      “就是,就是画画啊!”      我一边说着,就拿着银簪子的尖头要往手指上扎,却忽地被他一把抢过去银簪。      “咦!这个好玩!这个好玩!让子恒来玩玩!”      “相公!你别!”我的话还没说完,他拿着簪子对准自己的手指,就是一扎,立刻有鲜血一滴滴地掉在帕子上。      他扎得太用力,伤口太深,血不住地流起来。      我抓起他的手指,急忙放进嘴里允,用手绢把他包紧。      “你!你是傻瓜吗?不知道这样手指会疼的?”      他嘿嘿冲着我傻笑,“素素,子恒本来就是傻瓜呀!他们都这样叫我的!”      我看着他的样子,真是苦笑不得。但心中忽又浮起一丝浅淡的感伤。      “不,你不傻。你比那些看似明白的人,更懂得事理。”      吃早饭的时候,我就知道,那块伪造的初夜喜帕在二夫人那里算是蒙混过关了。我松了口气,却发现康子俊和福桂芝仍是那种欠揍的样子。福桂芝的脸也已然消肿了,今儿的妆化得格外的浓。康子俊瞥过来的眼神,透着几丝狠辣和不甘。我也没给他好眼色。      有种,你下次再放马过来!老子废了你!      吃过了饭,我拉着康子恒回房,准备收拾下,出去查查康子俊那第三个相好的住处。愈是这个时候,我的心中愈是一片渺茫。为什么还没有一点线索?难道是我猜测错了?还是那账本,一直存在康子俊身上?若是那样,可就更麻烦了!但又一想想,康子俊不大可能把账本随身携带。一是容易被福桂芝发现,二是他这个人狡猾,更喜欢搞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把戏。      我刚帮康子恒换了外衣,却见陈妈端着一只木盘子走进来。      我一瞧,那木盘上是一碗热热的红枣粥。      陈妈施了礼,“大少奶奶,二夫人遣我来这里,给您送一碗红枣粥。二夫人还说了,大少奶奶刚做了媳妇,身体一定要补补的,这红枣粥对女人最好。”      我脸红了下,“劳烦陈妈回去跟二娘说,素素一定喝,素素多谢二娘的关心。”      陈妈临走前,还不忘嘱咐道,“二夫人说了,大少奶奶一定要趁热喝了。红枣补血气的。”      我点点头,看了翠儿一眼,“翠儿,去送送陈妈。”      不一会儿,翠儿折回来,见我搅着碗里的粥。奇怪地上前问。“小姐,二夫人这粥里卖的什么药?”      我笑了笑,“滑胎的药。”      “滑胎?”      “翠儿,你想想看,二夫人会让我怀上康家的长子嫡孙吗?”      翠儿摇头。      “纵使,这孩子跟康子恒一样痴傻,不还有我这个大少奶奶可以在他伸手执掌局面吗?所以,二夫人定然不会让我怀上康家的子孙。”      翠儿又摇头,“那翠儿就更不懂了!这个二夫人既然不想你怀孕,可她为何还要几次三番地提醒你跟姑爷圆房啊?”      我不禁冷哼。      “呵!这就是她老人家的高明了!喜欢做表面功夫,你稍不小心,可就着了她的道!”      “哦!这老狐狸果真难对付!”翠儿重重地点头,又不禁为我担心起来。“小姐,咱们若是能找到那个畜|生三少的账本可就好了,不然可要跟他们斗到什么时候啊?”      “斗?我可还没跟他们斗呢?只要能找到账本,还我爹爹清白,我就能离开这里,又何必费心思与他们费脑筋?”      我说着这话,眼光不小心扫到趴在桌子上,歪头看我的康子恒,心底冷不丁地就是一抽。      我竭力不让自己多想,提醒自己是谁,来到康府的真正目的。而对于康子恒,我不能投入太多感情和希翼。因为,他只是一个需要我帮助和照顾的朋友,他不懂我的心意,更不能给我,一个名副其实的相公能给我的。 ☆、双双遇险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早上有事出门,先更了。。。   这次,只有我带着康子恒出来。因为翠儿刚准备出门时,非常悲催地发现自己的大姨妈提前到访。      每次来癸水,翠儿都腰酸肚子疼,脸色苍白,吃不下饭。见她那样,我也不忍心,再拉她跟我一起出来。反正要查的地方,也就只有一处了。我自己完全可以。于是,劝她留在院子里,在自己屋子里躺着。      而我又没办法带上别的婆子或者丫鬟照顾康子恒,毕竟我暗查康子俊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察觉的。      我只得独自带着康子恒出去,然而康大少却显得格外开心,搂着我的胳膊,往我身上靠近说,“太好了!太好了!这下可没人打扰子恒跟素素出去玩了!”      玩?!      咳!好吧!看着他脸上兴奋的样子,我也不能再说什么破坏他的心情。      只可惜,在康子俊那个相好的住处,我仍是一无所获。心情说不出的低落,而我身旁的康子恒却是一如既往的高兴。      “娘子姐姐,一会儿,咱们去恒缘酒楼吃饭吧!好不好?”      “娘子姐姐,咱们别着急回府里嘛!你看天色还早,咱们到别的地方玩玩好不好啊!”      他一边叫着,一边笑着,还摇着我的胳膊,我失落地点头答应着他。      忽然马车一个急冲,停住。      马车外传来一声怒斥。“你这马车怎么赶的?!险些撞到我!”      “这位官爷,是小的鲁莽,小的赶车心急了!小的对不住官爷!”      “行了!行了!亏我身上有功夫避得开!这若要是位老人家或者小孩子,你可要闯出大祸了!”      “官爷说的是!小的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你以后一定要注意了,这路上行人如此的多,你这般不小心,一是害了别人的性命,二是你自己也会被抓去县衙问罪。”      “小的记住了!记住了!”      我听训斥马夫的那人声音格外耳熟,撩开马车的帘子,果不其然。那不正是路清风吗?      “路大哥!你这是去哪啊?”      我一句话问出去,耳旁就传来一声酸唧唧的冷哼。      我偏过脸,哄着康子恒,“相公,素素去跟路大哥打个招呼,你坐在车上等一下。”      康大少鼓了股嘴巴,转过身去,表示他可以理解,但不接受!      唉!      路清风抬头望过来,见是我,脸色缓和了许多。“小妹,原来你在马车上!”      我走下马车,“路大哥,你这是要去哪里?”      路清风看了我一眼,拉我到一旁,小声道,“我的人已经盯上了康子俊,发现他三天前,从赵掌柜的分铺里运出一匹货,到了郊外的渡头,交给一个王四的人,随后就分开了。我怀疑,这个王四一定知道些内|幕,可又怕打草惊蛇,让那个康子俊给察觉了。我想,先不以官府的身份审问王四。”      我想了下,恍然笑道。“那路大哥,定是以康子俊的仇家身份审问王四喽?哼!康子俊这种人渣,仇家定是不少的!”      路清风眼睛亮了一下,轻笑道,“小妹还是如此聪明!不错!”      “那路大哥可是问出了什么?”      “这事可还跟永丰有关呢!”      “永丰?”      我怎能不晓得永丰?康泰最大的对头就是那永丰染布坊。      永丰染布坊的老板陈永丰今年五十多岁,有七房太太,四个儿子,四个女儿。他们家祖上定下的规矩,祖上染布的技艺以及秘方传男不传女。然而,在我看来,这位陈老板的这四个儿子里面,除了四少陈隽亭,之外那几个,个个草包。也就是这位四少不过才20岁,就已经表现出很卓越的经营头脑。而且还几次搞得我险些失去最佳商机。这事,我可还一直记着,随后也没少让他吃苦头。这样的“礼尚往来”,令我与陈隽亭彼此都留下了深刻印象。不过这次,路大哥说康子俊偷卖康泰布匹一事与永丰有关,我断然不怀疑陈隽亭。      几次过招,我对陈隽亭这个人还是了解不浅的。他虽狡黠聪明,手段颇多。却不是那等没底线没原则的下|作之流。更不会屑于与康子俊这样的人,做这种事情。      我曾想过,陈老板将来若是能将永丰交给陈隽亭来掌管,却是大大的不错,必能将永丰做得比如今更加强大。只不过,这位四少,是庶出,而他娘亲三姨太太,又在陈老板那里最不讨喜。所以,陈家的几位公子长大成人之后,陈老板只把规模最小,地点最不好,伙计也最懒散难管理的店铺交给陈隽亭打理。可谁知呢,逆境造英才,这位陈四少陈隽亭不出两个月,便把铺子搞出了新起色。      在这个商场上,陈家四少是我遇见的唯一值得我真心注意的好对手。      “路大哥,那王四可说了他的上峰是谁?”      “这个王四起先还不肯吐口,后来,他说,跟一个瘸子联线。昨天,他帮我指认了那瘸子,却是陈家二少爷陈玉龙的手下。”      “哼!就知道是这条二二的虫!”      我跟路清风说着,那头康大少又沉不住气了,走下马车,过来拉我,“素素!素素!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去酒楼吃好吃的吗?”      康子恒说完这句,冷飕飕地瞄着路清风。      路清风皱了皱嘴角,看向我,“小妹,为兄还有事,先走一步了。那件事,我继续帮你盯着,你放心。”      “路大哥!你去哪里?不如跟我们一起坐马车吧?我们捎你一程?”      我话刚出口,康子恒抓着我胳膊的手,就更加了几分力气。这家伙!捏得我胳膊这个疼啊!      路清风看了看紧攥着我胳膊的康子恒,“我看还是算了吧,到牛家村不远,我走着过去就可以!”      “牛家村?牛家村不近啊,路大哥,你还是坐咱们这马车快一些!”      “素素!你说,你要带子恒去酒楼的!去酒楼吃好吃的嘛!咱们跟他又不顺路的!”康大少更用力了。我能感觉到,我的胳膊已经被他捏得青一块紫一块了!都快折了!      我只好下功夫劝这位大少爷!      “相公,乖!那牛家村距离这太远了,若是路大哥一步步走过去,恐怕要很费时间。不如咱们送      他一程,等回来,素素马上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康子恒几乎带着哭腔冲我点头。看着他眼圈里一层水汽,哎呀妈呀!我这个心呐!又难受起来!好像给了他老大的委屈一般。      重新坐回到马车上,康子恒原本坐在我右边,路清风仿佛察觉出来,康子恒对他的厌恶,便坐到了我的左边。      我刚要跟路清风说话,这个康大少忽地起身,挤到我跟路清风之间。      对着路清风没好气地叫嚷,“让开!让开!离我的素素远点!”说完,他就噗哧一屁股坐到了我跟路清风的中间。      本来路清风他就没离我多近!还有一个人的距离,被康子恒这么一叫嚷,搞得我跟路清风都有点不自在。      我小声对康子恒嘱咐道,“相公,你就不能给素素留点面子么?素素不是早跟你说了,这路大哥是素素的大哥,没有别的意思!”      他点点头,连忙又摇头,“嗯!你是对他没别的意思!可他对你有!”      我!我个汗啊!我唯有扶额轻叹......      路清风突然想起一件事,“小妹!铁大力让我给你捎话,他家的铁炉子已经打好了,三天之后便可以用了。”      这是我跟铁大力事先定的暗号。当初我嫁入康府里,回门那日曾与爹爹定下半月之后,先让铁大力送他老人家离开成阳县。我跟铁大力商议好,待他找定了合适的落脚地方,准备离开那日之前,便与我报信。      刚听路清风的话,显然,铁大力已经找好了地方,定好了去那里的马车或者船只,至于我爹爹这边的房子等等他也都帮忙处理好了。这些事情,如果我本人亲自去做,只怕太招摇,容易惹人注意。我不得不拜托铁大力去做。      而张大哥,也就是路清风口中的张大顶,便帮我暗自跟踪康子俊的私人行踪。路清风带着他几个心腹,帮我跟查康子俊偷运布匹的事情。      这三条线,是我早就布置下的。他们三个都是我信任和依赖的人。我知道,我的事情,他们必定会尽心尽力地去办。      我想冲路清风点点头,结果一转身,就看见康子恒的大脑袋,挡着我!我往左边移动下,他也往左边移动,我往右边移动下,他也跟着往右边移动!      “相公!你别闹!”      “我没闹啊!娘子姐姐说待会带子恒去吃好吃的,那告诉子恒要吃什么吗?”      我看着他,心里几许无奈,“现在告诉你,可就没意思了!先保密!”      他看着我又笑眯眯起来。      我看他笑了,又瞥见路清风拧着眉头似在沉思,便问,“路大哥,你去牛家村是查案吗?”      他点点头,刚一转脸望向我这边,康子恒的大脑袋又把路清风的脸给遮住了!      这位康大少!我真是服了他了!      最终,我跟路清风只能隔着康大少这架“屏风”来交流!      去牛家村的路不好走,一路颠簸着,有好几次,我险些从座位上掀起来,若不是康子恒死抓着      我,我还真能从马车的纱窗帘子那被甩出去。      不过康子恒抓着我,倒不是因为路难行的缘故,而是他的“小心眼”促成的。生怕我什么时候跑到路清风那边坐着去!咳!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这样,我除了无奈之外,还有点觉得想笑!这个傻瓜,对吃上心,对我也这么上心!难道他把我真当成“宫保鸡丁”了吗?      忽然,马车一摇,刚刚也有过摇晃,只不过这次的更加猛烈,而且,有种要翻车的感觉!      不!不是要翻车!而是已经在翻车!      忽地,我感觉到身体已经失去控制地随着马车的翻转倾斜过去。      路清风功夫不错,他蹭地到了我身边,拽住我的胳膊。“小妹!快跟我走!”与此同时,我也感      觉背后有一双手将我用力往外推!      我挣开路清风的手,将他往外推。“大哥!你先走!”      我转过身去抓康子恒的手,而此时,车子已经倒栽了过去,当我随着马车滚落下去的时候,他的身子朝我扑来将我的身子紧紧包裹住。      我的头被他挤压在他胸口,在坠落的瞬间,原本惊慌失措的我,却在听见他胸前的笃定跳跃之      时,登时陷入了一场无声的宁静。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只觉得,身体仿佛回到了最安全的起初,听不见任何的声响,除了他嘭嘭的心跳,有那么一刻,我甚至觉得,那心,是为我而跳动的,只为了我一人。若没有他的心跳,我真觉得自己跌入迷乱的深谷,被封锁在困境樊篱之中,犹如被困制于琥珀之中的小虫。      幸好,有他在。      有他的心在。 ☆、大难不死   很长,很长的时间里,空间的格局被模糊了,我不知道东南西北,不知道上下左右。我的所在,仅仅是他的怀里。我的知觉,仅限于他的心跳。      我的耳朵里,身体里,心里,充盈着他胸口传来的,“嘭嘭!嘭嘭!嘭嘭!”      过了许久,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觉身体的疼痛。      “娘子姐姐,我们现在掉进洞里了!”      康子恒眼睛亮亮的,他的脸上丝毫没有那种身临绝境的苦色和绝望。      我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泥土。摘了摘粘在他头上干草。      “相公,这里不是洞,是坑啊!好大的坑啊!”      “坑?”      “不过这么大的坑,应该是捕兽用的!咱们先别管这个了,来让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受伤!”      他躲着我,不让我靠近。      “相公!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你怕什么?”      他脸上现出淡淡的红晕,谨小慎微地看着我的眼睛。      “子恒没受伤。真的。”      “真的?”      “嗯,真的!”      “你没撒谎?”      “没撒谎!”      “哦,那好吧!”      我说着,见他放松了警惕,我突然扑到他身上,扒他衣袖,上身没有伤。那□,“你把裤子卷起来让我瞧瞧!”      他走动了两步,“你瞧,子恒没事!”      “真没事?”      “真没事!”      我伸手就往他屁股上一巴掌,他嗷一嗓子就蹿出来老高!      “说谎?说谎的下场就是这个!”我掐腰训斥道。      他憋屈着走过来,往我身上靠。“确实摔到屁股了!”      看他眼泪巴巴的样子,我终于忍不住噗哧笑出来!      可我随后又忍不住地叹息。      看着那头顶洞口的一小方天呐!这可怎么办呢?      看那洞口旁边的植被,这里多半是荒郊野岭!对了,我记得马车出事之前,我好像问过马夫,他说快到牛家村了。那牛家村就是个牛不拉屎鸡不下蛋的犄角旮旯,这下可好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倒霉地方!      康子恒拉着我的衣襟,几分胆怯地问,“娘子姐姐,你说,这里晚上会不会有狼呀!”      康大少非常喜欢在非常时期,问这种非常问题。      我非常肯定对着他点头,随后又安慰他道,“放心吧,相公。真有狼来了,见了咱俩,它也只有看着的份儿!”      康子恒眨了眨无辜的眼睛,“为什么?”      我见他好学的样子,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因为那馋嘴的狼呢,若真跳下来找咱俩,那它也得跟咱俩一样的处境!上不去了!”      康子恒哦了一声,随后眼睛又亮了。“嘿!娘子姐姐,你说,如果咱们就留在这里,也不用回去了,没人管,没人烦的,多好啊!”      我附和着点头,“是蛮好的。这里又没有被子盖,又没有饭吃,没有水喝!相公啊!你也不想想!咱们再不想办法上去,你我都得在这变成人干儿!”      我想想,怎么求救。灵光一闪,就想起了烽火戏诸侯的故事来,从身上摸出了打火石。火是有了,可是上哪里找烧的东西呢?      我看了看这坑里面,却连根草都没长。眼光习惯性地落在了康子恒的身上!      咦?他的后背上长了一大片草诶!      哦,不是长出来的,是刚才从马车里滚出来时,在那外面沾上的!      “相公!转过身!”      康子恒不明就里,却也乖乖地转过身,乖乖地让我摘草!      可怜兮兮的一把小草啊!      我费劲地用打火石把它点着了,发现,这不顶用啊!      我勒令康子恒,把他的袜子脱了!      他本想反对,可终究难抵我要杀人的眼神。      “留袜不留头,留头不留袜!快!脱!”      当他别别扭扭,拧拧巴巴地把那双雪白雪白的袜子交到我手里时,忽然一股异味的气息充斥而来。      呵!呵!呵呵!      我不禁在心中爆出一长串冷笑!      这袜子一天一换,甚至一天三换的,怎么还这么味道浓郁的!怪不得,我每晚躺在床上都能闻到一股海水的咸腥!      呵呵呵呵呵!      他红着脸,咬着嘴唇,像是小姑娘洗澡时,被不良少年偷窥了一般的委屈样子,睨着我,      那个难受劲啊!真让我很为自己的鼻子检讨下!      衣素素!你的鼻子是太好使了!      好吧,可是当这双男人味浓郁的袜子被当成救命火种点燃之后,我跟康子恒依然傻坐在坑底,望着洞口那小片天空,愣愣地发呆。      没有一个人发现这里有一股烟溢出去,尤其是腌咸鱼口味的!      烟火求救法失败告终,于是,我跟康子恒先用土办法求救,那就是——扯开嗓子,冲着洞口吼!      喊了半天救命,口干舌燥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我真心恨这个坑的主人!      这哪家的败家猎户!挖了坑,咋不回来看看坑里有收获没?      哦,我明白了,我曾听张大哥说过的,通常猎户在布下捕兽坑之后,并不会当天返回,因为猛兽一旦掉入坑里,一定会心浮气躁,攻击性极强。而困它个一天三天的,就算转不了性,却也能饿蔫吧了,那时,再收拾,就容易多了。      可是,可是我跟康子恒哪个长得像兽啊!      这可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往头顶瞧着那洞口,突然发现,咦?那洞口旁好像有个树根,我想了想,若是能有条绳子,绑在那树根上,拽着绳子爬上去,便不会太难了。      我这样想着,很快又犯了难!      是啊,到哪里去找绳子呢?      一出现难事,我的眼光就自然而然地再次落到康子恒身上。      康大少格外警惕,捂着身上,“子恒已经没有袜子可以脱了!”      我微笑着走过去,格外温柔地安慰道,“相公,莫怕!莫怕!素素这次绝对不要你的袜子,素素这次,是要你的衣服!”      我说着,一把扯开他的衣带,将外衣扯下来一半。      康子恒像个被恶汉欺负的小娘子一般,怯生生地偷瞄着我,死按住衣服不撒手。      喂!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要对你做坏事?!我不过要用你的衣服做条绳子,送咱们上去!      “相公!松手!你瞧见那洞口了吗?那有棵大树,看见了吗?我现在拿你这衣服,拧成绳子,再把这绳子栓块石头,往那树干上一扔,兴许能缠上,咱们就能拉着这绳子,爬上去了!”      终于给康大少解释清楚了,我为什么脱他衣服的原因,他果然非常配合我,将外衣脱了,可我发现,这洞口距离这坑底实在太远了。于是,让他又脱了外裤,可是依然不够。又脱了里面的衣服。还是不够长。差得远呐!而且绳子也不能太细啊!毕竟我跟康子恒都不是身轻如燕。      当他想脱亵|裤的时候,我连忙制止住,行了别脱了!      我想了想,只能从自己身上想办法了!      我脱了外衣,又脱了外裤,眼看就要成功了,可还是差一小段。我咬了咬牙,只得把贴身的衣服都脱了!      本来夏季穿得就少,这么一脱,我跟康子恒身上,就只剩下,不可再脱的亵裤了。康子恒的上身|裸|着,而我的上身,只有一小方肚兜!      康子恒的眼光往我身上瞄,我呵斥道,“不许乱看!”      他红着脸,非常无辜,“我什么都没看到!”      呵!      什么都没看到!那还不是看过了嘛?!      结好了绳子,我在坑底摸到了一块石头,将绳子的末端绑住。      我用力往那树干上甩,可是失败了!      我看了看康子恒那浑身的肌肉,应该有把子力气。就把这事交给了他,结果他也是好多次才成功。      因为,衣服少,绳子不是太粗,经过我详细考虑,我决定,我第一个爬。      毕竟,我比康子恒轻许多,绳子承重的能力不够强,如果能勉强把我送上去的话,即便随后,康      子恒没能上来,而绳子断了的话,我也已经得救了,可以去找人来救他。      如果先让康子恒上去的话,那绳子断开的可能性就太大了,最后,就很可能,绳子被他挣断,而我们两人会被困在坑底几天几夜!而且还没有衣服穿!      虽然我严密地思虑了一番,为了减少康子恒的疑虑,别让他以为,我只想着自己出去,而把他扔在这坑里面。      我说清楚一切之后,他非常同意我先上去。      本以为,应该考虑得很周到了,可是,老天还是不遂人愿呐!      那夏天穿的丝质衣服,就是不给力呀!拧成的绳子,根本不好用。      康子恒托着我的腰身,将我慢慢往上托,而那绳子在我掌心不住地打滑。我的双腿蹬着洞壁,一步步往上走,大概走了一米多高。我心里刚有点喜悦,可是,突然听见一声接着一声的犹如碎帛般的声响。      我顿时就觉得手中的绳子往我面前一荡,绳子断了!我的身体就被甩了出去,随后下坠。      我想完了!这下糟糕了!      一双大手接住了我,将我抱住的同时,在原地转着圈圈。      “素素!你没事吧?”      眩晕中,我傻愣愣地看着康子恒的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脑袋。      “我,我没事!是不是绳子断了?”      康子恒扶我坐起来,他走到我摔下来的地方,看了看。转过身,朝我悲壮地点点头。      “娘子姐姐,咱们该怎么办啊?”      是啊,怎么办啊?我怎么知道?!该想的法子都已经想了!      我跟康子恒叹着气,背靠着背坐着,仰头望着那洞口。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可是老天,在此时,将事情推向了极致!      这个时候,它老人家突然下起了雨!      而且这雨还不小!      我个汗啊!我跟康子恒在这坑底,就跟俩青蛙一样,来回乱跑,乱跳,可是一点遮挡的地方都没有,最后只得认命,不跑,不跳,随便浇吧!      结果这雨可就停了下来!      我跟康子恒都觉得身上一阵阵地泛冷。我抬头望了眼,那飘在空中的半截色彩诡异的“绳子”,      心里就是一阵子幽怨!      衣素素啊!衣素素!你造的什么孽啊?!      我瞥了一眼身边一身肌肉块的瑟瑟发抖一脸怂样的康子恒,心里更是恨恨的。      康子恒!是你造了什么孽吧!啊!啊!啊!      别管谁造的孽,没衣服,没屋顶的环境,我跟康子恒我们俩孽障,必须相互友爱,相互扶持。      抱在一起的时候,我几次警告康子恒,让他脖子以上不要乱看,腰部以下不要乱动。结果,他老人家,抖了抖胸肌,笑眯眯地。“嘿嘿!娘子姐姐,你皮肤好滑,好香!身上好软哦!”      我!我!我真想捏死他!      康子恒!你个色|鬼!色|鬼!你个大|色|鬼!      折腾了大半天,我突然觉得口渴了,心想,今天还真是倒大霉啊!刚刚下的那场雨,我怎么也没想起来,把嘴巴张开,接点雨水喝呢?      张大哥也说,人可以饿着,但不能渴着。哎呀!没有水喝,还真是难受啊!      我抬头一瞧,突然发现,有一段藤条从洞壁的土壤里钻出来,而那藤条似乎与外面连接,不断有刚刚蓄在土壤里的雨水,从藤条的末端渗漏出来。一滴,两滴,三滴,很快地流淌着。      我从康子恒怀里,站起来,走到那藤条下面,却发现距离太远,要用嘴巴接住那水滴,实在有些困难。      康子恒走到我身后,神情迷茫。      “娘子姐姐,你在想什么?”      我眼前一亮,嗯!有主意了!      我骑在康子恒的脖子上,这高度还真不错!      我张开嘴巴,接着那藤条滴落下来的水珠,有水喝的时候,不觉得这一滴滴的水珠有多甘甜解渴,在这种特殊环境下,就觉得这来之不易的水,简直比任何水都好喝!      我觉得差不多了,也不能让康子恒总这么背着我,还不累坏了他?!      “相公放我下去吧!”      康子恒却一动不动地,用他湿漉漉的大眼睛凝着我,真的很可怜,很可怜!      “素素,子恒也很口渴!”      “那,那素素又背不起子恒!你那么高!那么大的!”      “那人家快渴死了!”      唉!这个可怎么办?最受不了看他这个表情,一看就心软!      我踌躇了下,“那你等下!”      我张开嘴,接了水。俯□,扳起他的脸,我尽量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只把他想成一个口渴的孩子。      可是,当我的唇舌接触到他的时候,突然被他用力吸住,我根本没得余地退出。      他用力搂住我的脖颈,这次换成他扳住我的脸了!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吸允我嘴里的水,还是在吸我的舌头!      天!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觉得,身体在慢慢下落,被他搂紧怀里,用他身体完整地包住。      一时之间,我被他夺去了所有喘息的机会,浑身无力地变软。无法呼吸,接近窒息,我闭上了眼睛。      恍惚间,我突然觉得,这唇,这舌,怎么有几分熟悉,跟曾在康府后花园的河水里,救我上岸的      那个|色|色的家丁,怎么那么像呢?!      最后,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推开。      康子恒却意犹未尽地抹着嘴巴,“素素,子恒还渴!”      “渴就渴着吧!再喂你喝水,我舌头都快让你给吃了!”      说完这话,我脸上莫名地烧起来。      他却忽然腼腆地抿起了嘴角,低下头,变得安静起来。 ☆、猎户父子   这样挨过了一晚上,浑身酸痛,幸好,我们俩还都没受什么风寒。这时候,我突然听见洞口不远处仿佛有人在走动。      一个憨声憨气的声音站在洞口边缘处问,“咦?这怎么有衣服?喂!下面有人吗?”      我一听有人在问话,忙得喊着回答。“喂!有人!有人啊!快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洞口那人又回道,“你等着啊!我这就回来!”      不一会儿功夫,我听见有两个人在洞口说话,其中一人正是刚刚那个人的声音。      “爹!就这下面,刚才有人在喊救命呢!”      “我说傻老大,你是不是听差了?”      我一听,忙得叫康子恒跟我一起喊救命,那洞口的父子俩这才准备救我们俩上去。      康子恒拉了拉从上面递下来的绳子,“娘子姐姐,这绳子你看可以吗?”      我瞧了瞧,“很结实,应该没问题!”      康子恒突然非常郑重地看着我,“素素相信子恒吗?”      “怎么了?素素当然相信子恒!”      他表情里带着几分稚嫩的乖滑。“素素如果真地相信子恒,就让子恒先上去。如果洞口那两个人是坏蛋,你先上去的话,就太危险了。”      康子恒能想到这么多,这着实令我意外。嘿!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相公,你怎么突然这样聪明了?”      他笑嘻嘻地,“跟娘子姐姐在一起时间长了,子恒也学聪明了!”      嘿!他还挺会说的!      “嘴巴这么甜啊?”      正说着,洞口的那两父子已经等不及了。      “快上去吧!小心!”其实,我心里一点都不担心。那洞口的两个人若见了康子恒的样子,也定然觉得没什么可图的。      康子恒冲我点点头,信誓旦旦道,“娘子姐姐,如果那两个人是坏人,子恒就再跳下来陪素素,      素素不会没人管的!”      我扑哧笑出来,“素素知道了。”      这个傻大少,他若是再跳回来,我跟他岂不是还要继续困在这里!      我看着康子恒一点点爬上去,心里便踏实了许多。      这时,我听见康子恒在对那老者说,“这位老伯,我娘子身上的衣服破了,能不能借我一件衣服给她穿?”      嘿!他还挺有心思的!      不一会儿,从洞口扔下来一件半旧不旧的男人上衣。我刚捡起来,要往身上穿,就听见康子恒冲着下面扯着嗓子猛劲喊。      “娘子姐姐!把衣服穿好了!别让外人看见咱们家的宝贝儿!”      傻老大憨声憨气地问,“喂!兄弟,你们家有什么好宝贝儿啊?”      康老大格外自豪。“我娘子全身上下都是宝贝儿!”      老汉呵斥傻老大,“傻老大,你个傻子,你乱问什么!那是人家媳妇儿!”      我这脸,忽地就红透了!这个康大少,刚夸他聪明,又来了这一股子傻劲!跟那个傻老大,倒真成了一路货!怎么什么话都往外喊呀!也不怕臊地慌!      解救我跟康子恒的父子俩,原来是住在这林子里的猎户。老者让我们称呼他宋大叔。而那个傻老大就是他唯一的儿子,宋大傻。      本想趁天亮就回去的,而从洞口出来时,我才看清,康子恒不但是屁股摔到了,昨天滚落之时,他的左脚踝也受伤了,不过看上去问题不算大,只是扭到了筋骨。      宋大叔说,只要回到他家,矫正一下,再休息两日,便不会留下后遗症。没什么大不了。可我还是有些担心。康子恒虽在康府里备受排挤,可他毕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大少爷,身子骨矜贵着呢!      可宋大叔说,康子恒这个样子,最好不要乱动,再乱动,反而会严重。宋大叔在给康子恒检查伤口的时候,发现他刚刚向上爬的时候,已经有加重腿伤的现象。      我心里一紧,这个康大少,昨晚,我还让他扛着我接水喝呢,他脚踝受伤了,怎么也不告诉我!就拿自己这么不当回事!      宋大叔和他儿子傻老大,真是好人,让出一间屋子给我和康子恒住,说等康子恒的伤彻底好了再走吧。      跟康子恒在一间屋子里,一张床上睡觉,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也没什么不习惯的。只是,我跟他从来都是分盖两条被子的。而这宋大叔的日子贫苦,根本没有那么多被子,再者,他老人家知道我跟康子恒是夫妻,当然觉得夫妻两人盖一床被子,没什么问题!可是,在我这里,就是大大的问题!      “娘子姐姐,你怎么不盖被子啊?”      “我,我热!你自己盖吧!”      康子恒哦了一声,许是真地累了,不一会儿,就传来轻轻的鼾声。      他睡得好,可我却迟迟睡不着。刚有点打瞌睡的感觉,忽觉得臂膀被窗纸透进来的凉风吹得发酸。      宋大叔说得果然不错,这山上的夜风确实吃人,这么一会儿功夫,我便觉得浑身冷得难受。我拉了拉搭在身上的衣服,依旧冷得发抖。      就在这时,被子的一角压在我的身上,随后一双大手将我收拢进去。我感觉到那熟悉的温暖与气息,将我紧紧包围。我的身体小小的,呼吸浅浅的,仿佛融进了他的怀抱中。      在沉入睡梦之时,我只感觉到,从心底里溢出的舒适感。这舒适令我产生某种贪恋,希望夜晚,能再长一些。让我,能在这温暖舒适中,再多睡一会儿。      然而,这舒适感并没有维持多久,我就发觉,就发觉,有个|硬|硬的,热热的,长|长的东西,执着而强硬地顶着我后面!      哦!这种熟悉的触感,我死也不会忘记!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了!      我晃了晃他搂在我腰间的胳膊。“相公!你不要乱动!”      康子恒揉着惺忪睡眼,很无辜地看着我,“我没乱动啊?”      “你动了!”我使劲瞪着他,令他引起重视。      他把被子掀起来一点,认认真真地往里面看着。一会儿,恍然大悟。      “哦!娘子姐姐,这不是子恒的错!是它自己在乱动!它不乖!它不听话!它不是好孩子!”      我!我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啊!我衣素素在这世上十八年,就没见过你这样滴!康大少!你老人家还能再无耻点么?好吧,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我强迫自己适应,这种被他“无故顶撞”的睡觉模式。      不去多想!不去多想!不去多想!      可是,可是真地好难啊!啊!啊!      终于挨着挨着,我困得实在不行,也不知道何时,我竟然真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当我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被人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跟个粽子似的。而康子恒已经不在我身边了。他是起床了吗?竟起得这样早。      我穿好了衣服,下了床,收拾好床褥。走出屋子,却看见宋大叔在那里看着炉火做饭。而康子恒蹲在那旁边,拿着一只小木棍在面前的土地上划着什么。      我偷偷走过去,扯他的耳朵。“小懒猪,今儿怎么起来的这么早?”      我一看,他用木棍划拉着的东西,却是好几条白色的菜虫子!真恶心!      我刚要说他,却听见宋大叔在身后笑道。“小娘子,你这位小相公!对你可真是好啊!一早起就看见我摘的菜叶上,有虫子爬。他就抢过去,要一叶一叶地重新摘。他说,他娘子不能吃带虫子的菜叶!”      我双手伸过去,摸着他的脸。“子恒,这么乖呀!”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炉火烤的,康子恒的脸红了起来。      修养了两日,康子恒的脚踝好了许多。消了肿,走路也不那么跛了。这时候,该回去了,一是他的脚伤,还是要回到府里,让正经的大夫给瞧瞧才好。要吃什么方子,还得听大夫说的。再就是,若还不回去,别人我倒不担心。我就是担心,我爹爹和翠儿,会着急。      宋大叔让傻老大送我跟康子恒下山,然后再找相熟的牛家村村民牛老大,借个牛车,载我们回去。      临别之时,宋大叔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儿话。大概意思是,康子恒是个傻子,他儿子宋大傻也是个傻子。怎么康子恒就能娶到我这么个媳妇儿,而他儿子却连牛家村最丑的王二丫都不肯答应嫁给他!      我只得劝慰几句,不过是儿孙自有儿孙福之类的话。他哪里知道,这位康大少爷的身家啊!虽我不看重钱财,但这世上还有更多的人看重钱财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呢!      宋大叔默默叨叨的,最后的意思是,问我有没有什么姐妹,可以给他儿子做媳妇儿!我非常婉转地告诉宋大叔,我没有什么姐妹,不过遇上合适的姑娘,会给他儿子介绍的。      宋大叔要我一定留心,一定留心。我这心里一个劲地叫苦啊!咋还遇见这事?!硬要我给做媒!      我将手上的金戒指和金镯子撸下来,交给宋大叔,宋大叔不肯要,而那傻老大,却并不真傻,看见黄灿灿的金子,伸手就接了过去。      我爹一直告诉我,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而这金银首饰,不过身外之物,我从来就不看重。可这康大少,硬是从傻老大手里抢回来那枚金戒指。“这个不能给你们!这是我娶我娘子时,给我娘子戴的!不能送人!”      宋大叔也不见怪,笑着说,“我都说不要的,这东西有意义,要存着!一辈子都得戴着!不然不吉利!”      我心里隐隐地发酸,这戒指,是康府给我的聘礼。那枚篆刻着鸳|鸯|戏|水纹样的金戒指,自我过门,就一直戴在我左手的无名指上。      刚戴上的时候,只觉得沉甸甸的,像只小枷锁箍着手指,很沉重。而此刻,突然取下来,却又觉得空落落的,像是缺了很多什么。      我还在望着自己的手指发愣,康子恒已经捏起我的左手,又将那枚金戒指用力地套回到无名指上。      他微笑着,“素素,这个你要一直戴着的。宋大叔都说了,摘下来会不吉利的!”      我恍惚着点点头。 ☆、路清风的发现   回来的路上,还算顺利,就是坐上牛车不久,就碰上了一场小雨。都说这成阳县六七月的天,就是那娃娃的脸,他说变就变。      牛老大的牛车没有顶篷,我和康子恒只得先从车上下来,仓惶地躲到就近的一户农舍。      村民让我跟康子恒进屋坐着,我看我们俩满脚的泥泞狼狈,想想还是在这屋檐子底下避避算了,这雨不大,或许待会就停了。      我站在屋檐下,看着那雨中村庄的景致,黄色的土墙,绿色的篱笆,还有那红色的烂漫山花,都被雨水洗得颜色更加鲜明,艳丽了。已近晌午,那些砖砌的烟囱里飘起炊烟袅袅,定是那些村妇在为一家老小准备着饭食。      我又往那东边仔细一瞧,却望见一片的淡粉,淡黄,煞是娇嫩、清新的颜色。也不知是不是桂花树。我还想往那头仔细瞧瞧,唉,却被康子恒这个大身板给挡住了多半片。若是表哥,定然能知晓,我喜欢桂花树,不会这么没默契地挡住我。      而我身边的这个男人,他不是我的表哥。他又岂会知道我心里所喜?      又站了一会儿,雨终于停了。牛老大喊我们上牛车,继续赶路。刚一坐上马车,我就发现,康子恒的后衣领里湿了一片。      如果是雨淋的,怎么那里偏偏显得那么湿?      “相公,你这衣领里怎么这么湿,不像是刚刚咱们跑下牛车时被雨水淋的啊?”      康子恒搓着手掌,脸色有些窘然。“哦,没什么,是刚刚站在那屋檐子底下时淋湿的。”      “咦?怎么可能!站在屋檐底下还能被淋湿?”      他的脸色比刚刚还要窘。“那个屋檐漏雨。”      我个汗!“屋檐漏雨,你还傻站在那里干嘛?!你怎么不挪个位置站啊!”      他的脸红了,低下头,不看我。“我以为素素喜欢看那边的景色,子恒当然要陪着素素站在那里      看!不能挪位置!”      我被他气得伸手捏他的脸,“你!你是傻瓜吗?被雨淋着了,也不知道躲!”      他捏住我的手,用教训的语气提醒我。“素素说过,子恒不是傻瓜,子恒比许多看似聪明的人都懂得事理!”      我!我又一次体味到,自己搬石头砸自己脚丫子的感觉了!      呵!呵!我个无奈啊!      “相公,素素说错了,素素跟你道歉好不好?”小女子我相时而动。      他突然笑嘻嘻的,“子恒不管别人,子恒就愿意做素素一个人的傻瓜!”      “相公,别乱说话,会被人笑话的。”      我,突然不敢看他。别过头,假装看路边的青草。      回到康府后,翠儿告诉我,这康府里的人,却也真地有模有样地找了我们这几日。这我也看出来了。自我跟康子恒踏进这府里之后,二夫人,康子俊,福桂芝就都扑上来问候,请来大夫,送来补品,嘘寒问暖了一阵子,见我跟康子恒都没什么事,这才缓缓离去。也别管真情还是假意,总归是做足了情面。      距离晚饭还早,我刚哄了康子恒睡下,这时,有丫鬟来报,说角门那有人来找翠儿。      我跟翠儿对了下眼色,便把康子恒交给了沈婆。      我们走到了角门,见路清风已经等在了那里。      “路大哥,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你也没伤到吧?”      我摇了摇头,“我很好。”      路清风看了看我,压低了嗓音。“小妹,你跟大少爷随着马车摔下山坡之后。我带人找了许久,找到了摔坏的马车。”      我看出路清风的脸色有些疑虑。“路大哥是有什么发现,对吧?”      他点点头。      “就我分析来看,那马车是被人为做了手脚。也就是说,有人蓄意要杀你,或者是杀大少爷。”      听路清风如此说,我心底升腾起一层寒气。      杀我?杀康子恒?      杀我,有什么价值?我家向来与人无冤无仇的,怎么会招惹这样的事情?如果说康子俊上次未遂,而对我怀恨在心,想要杀了我,解心头之恨,这也太夸大了吧!他虽然畜|生,可也没必要因我冒险犯这杀人的重罪。      我想来想去,脑子里又浮现出,我刚嫁入康府时,发生的那次落水事件。难道,那个人又出现了?而他这次的矛头再次指向了康子恒?      我身上忽地冒出一层层的冷汗,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呢?      路清风淡淡地说,“小妹,我觉得这件事,多半是他们康府的私人恩怨。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才好,否则,那人再对康府里的人动手,你很容易被殃及啊!”      我有些无力地点头。      他又递给我一包东西。“小妹,这是我从马车残骸里找到的,是不是你的?”      我打开看了一眼,点点头。      这包里装的是,我从康子俊那第三个相好住处里拿的一些女人用的小东西。看似不起眼,可若是被福桂芝那口醋坛子看见了,定是要掀起风浪的。      我本无心做这种事,可想想那日,康子俊的所为,我就忍不住要小小折腾他一下。再者,我也有我的打算。铁大力那里都已经准备完善,爹爹要走,我是一定要去送的,为防止康府里的人疑心,我先把康子俊和福桂芝那头搅起来,二夫人的注意力就难得只盯着我这边了。      路清风走后,我跟翠儿往回走。      翠儿见我脸色不好,便劝道,“小姐,看来这康府里面还有不少的事呢!我看路捕头说的话,不错!小姐啊!要不,咱们也别找什么账本了,这次就一同跟着老爷离开这倒霉地界儿得了!”      “不行!那我爹爹的清白可就再也清白不了了!”      “小姐啊!什么清白不清白的!你要是继续留在这,守着那位康大少,迟早要跟着他吃瓜烙!一块儿遭殃!就像这次,你以为,你会跟他每次都这么幸运,大难不死吗?”      “这,我也知道,可是,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      “小姐,他不过是脚踝受了伤,而且都已经好得□不离十了。再说,他不是还有沈婆她们照顾吗?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小姐,你该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康大少了?”      “不,不是的!那怎么可能,翠儿,我心里已经有了表哥。”翠儿这样问我,我的心里忽然慌乱地跳起来。我捂住胸口,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翠儿像是依然疑虑,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翠儿也希望小姐不要真地喜欢上姑爷,你们毕竟是假夫妻嘛!你就算为了自己的安危,离开他,这也没什么不对!本来这事的开始,就是他康家对不起咱们老爷!小姐你忍辱负重地嫁给他,还不是为了老爷,你跟他不过是挂名的假夫妻,又不是什么真感情!”      “可是,可是他的安危呢?他的安危又有谁来照顾?”      “小姐,你若是心里头的人是表少爷,就不该总想着康大少,他的命如何,是他自己的事。与咱们无干啊!再说小姐,你已经对他付出够多的了,你并不亏欠他!小姐啊!如果你出了什么事,老爷怎么办?表少爷怎么办啊?”      “并不亏欠他?真的吗?”我自顾地问自己。      回到院子里,就瞧见那康大少,又在耍少爷脾气。几个婆子按都按不住他。      “你们松开,松开我!我娘子姐姐不见了!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      沈婆劝道,“哎呦!大少爷!大少奶奶她跑不了,她不会扔下你不管的!她出去一会儿,这就回来了!哎!您瞧,那不是大少奶奶吗?”      康子恒一瞧见我,立即安分了许多。发觉我瞪他的眼神,他还知道好赖地低下头,很不好意思起来。      我几步走过去,拉他往屋子里走。      “撅过来!快点!”      他乖乖地把屁股扭过来。      我抬手朝他屁股上就是一巴掌。嘿!这屁股还是这么硬!我吹着发红的手掌,看着他受伤的脚踝,心底真有点恨铁不成钢啊!      他突然跑去把鸡毛胆子递到我手里。      “娘子姐姐,用这个打,手就不疼了!”      我真是哭笑不得。      “手不疼有用吗?你知不知道,你不好好在床上躺着,搞不好会落下残疾?你的脚踝受伤了,要好好养着!你知不知道,你的脚伤不好,看着人心里难受啊!”      “那子恒醒来,没看见素素,心里害怕嘛!子恒知道错了,再也不惹娘子姐姐生气了,素素不生气,好不好?”      他憋屈着嘴,言语讨好,可眼神里却是一副装可怜卖好的样子。      唉!真受不了,他这个。行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也不能总这么对他发脾气,搞得我都快成他后妈了!      我扶他躺回到床上。“子恒,能不能答应素素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看着他,我的心底又翻涌起莫名的纠结,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而翠儿劝说我的话,此刻又在我脑中响起。我伸手放在胸口,摸到了表哥送给我的那半个白玉环,终于,顿了又顿,狠心说了那句话。      “子恒可不可以答应素素,不管以后如何,子恒都要爱惜自己。好不好?”      我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出来,看着他的时候,他的脸上缓缓地现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神情。      “素素能告诉子恒,以后,会如何吗?”      我的嗓子眼突然干涩,像是有什么梗在那里,难受得很。      “这个,这个也只是一种说法。至于以后如何,没有人会知道。”      “没有人会知道。”他木木地重复着我的话,点点头,淡淡地“哦”了一声,眼睛黯淡了下,忽又笑嘻嘻地冲着我笑。      “子恒知道,以后会如何?”      “嗯?”      “以后,子恒跟素素永远在一起,快快乐乐地永不分开!还有,还有,咱们要像那个楚国王子跟越女一样,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我看着他说着,双眼里焕发着明亮跳跃的神采。而我的心里却不自主地泛着一阵阵的酸涩。      他竟还记得,我给他唱的《越女歌》,还记得,我给他讲的那个传说的结局。他为什么要这样看重,我跟他说过的一切?      若他不那么把我说的,做的,想的一切如此重视的话,我的心里或许会更好受一些。      我拍了拍他,“相公,别说了,还是再睡会儿吧。”他拉住我的手,“子恒口渴。”      “你等下,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我倒来一杯水,扶他坐起来,将水杯递给他。他却不接。“子恒要素素喂!”      “那你等着,我去拿勺子!”      “不嘛!子恒要素素像在那坑底下那样喂子恒!”      什么?!他还要我,那样嘴对嘴地喂他?!我可不要!他还上瘾了啊?!啊!啊!      “额,这里有水喝!你自己又不是拿不动杯子,干嘛让我喂你!你,你,你都多大了!还像个孩子似的耍赖!自己喝!”      “我不!我要素素喂我!子恒要素素喂喂!”他扑腾起来,跟个不懂事的孩子似的。      “你爱喝不喝!你不听话,我,我可不管你了!”      康子恒像是真怕我不管他了,憋屈着,抿了一小口水,就把水杯递给我。“子恒喝好了。”      哼!越惯着你,心疼你,你就越是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我没想到,这位康大少,还有更得寸进尺的事呢!      要睡觉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被子没了。我在柜子里翻来翻去也没找到我的被子,却无意看见康子恒躺在被子里嘿嘿偷笑。      我走过去,掀开他的被子。“你笑什么呢?”      “没,子恒什么都没笑!”他说着,又急忙用手捂住嘴巴。很怕被我看见他难以遏制的笑似的。      “你没笑?你说!我的被子呢?”我有些生气。      他撅着嘴巴,“鱼池里那么多小鱼,都没有一条被子盖!它们好可怜,好可怜啊!子恒想,素素跟子恒盖一条被子就够了,子恒就把素素的被子送给小鱼们盖了!素素,你别生气啊!你看,那些小鱼多可怜啊,你就当做件好事嘛!再说,咱们俩盖一条被子,多暖和,多好啊!”      什么?!他把我的被子扔鱼池里了!天呐!康子恒!你还真是我衣素素的克星!      我竭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发火!我可怎么办?这晚上了,我总不能现再去要一床被子吧。      我想了想,只得脱了鞋子,上了床,静静地躺在他身边。他不动声色地将被子裹在我身上,又凑过来,紧紧搂住我,像是怕我会突然飞了一样。      这次,我没有拒绝他,任由他抱着。因为,明晚,我决定带着翠儿跟爹爹一块离开成阳县。      我的心里一点点抽紧,像被什么束缚着,无法开解。      窗外是夏夜的嘈杂,搅得我内心更加烦乱。我不知道,自己如此决断是否对,可是,故事刚一开始,不就已经决定了我别无选择了吗?      但此刻,我在他的怀抱,感受着他的体温与气息围绕。我突然无比害怕自己会继续如此沉溺下去,连自救的欲望都无。      他,怎么会令我变得这般迷乱?不,这不是真的我。真的衣素素,是一个可以对自己的心无比笃定坚持的人,她不会被外界干扰,更不会,更不会把持不住自己。 ☆、计划遇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妇女节,祝姐妹们节日快乐,晚上月月有加菜哈,记得来看~~~   第二天,吃过了早饭。我哄着康子恒躺在床上歇着。      随后,与翠儿到了后花园。这时,杜婆已经抱着乐乐等在那里。      我将几个小东西,趁着杜婆不注意的时候,放进了乐乐的口袋里。又跟乐乐玩耍了一会儿才回来。      “小姐,怎么不把那康子俊相好的东西,直接交给杜婆,放在那福桂芝看得见的地方,岂不方便?”      “我不让杜婆知道,也是防备她一下。虽然这个杜婆有心帮我,可我也不能完全信任。毕竟我们      才来不久。翠儿,任何时候,要用人,也要防人。记住了吗?”      翠儿点点头,皱着眉。“小姐啊!真的好复杂!”      我叹着气笑,“我也不愿意这样。可我跟着爹爹在商场上走动这些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人是最会伪装的动物,你不伪装自己,就容易被人伤害。时时存个戒心,也是没办法的。”      说到这里,我忽然有个奇怪的想法。      在康府里这个错综复杂的环境里,康子恒如果为了自保而伪装自己......      一时间,我竟有点不敢想下去。      我回去的时候,正看见康子恒坐在桌前练字。      我轻轻地走过去,距离两步远的距离时,我顿住了脚步。      我想,以后,我再没有这样的机会,如此近地看他写字的样子了。      其实,仔细端详,他实在是个很英俊的男子。      若他没有傻,或者不是真傻,他的人生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那该是很不同的吧!可这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过了今夜,我只希望,他能将我狠狠忘记,纵然他恨我,也比像现在这般依赖我要好得多。不然,我不知道,我的心,以后还能不能有安宁。      康子恒仿佛发现了我在看他。      他抬起头,冲着我露出舒展的笑容。“娘子姐姐,你过来瞧!我写的咱们俩的名字!”      我走过去,一看,果真是我跟他的名字,还很工整。      “写的不错!子恒进步很大哦!”      “嘿嘿!子恒练了好多遍了!别的字写不好不要紧,这两个名字,必须写好!”      不知为什么,听他这样说,我的心里就隐隐地揪着。我拉起他的手,“相公,你的脚踝才刚好,      别太累着,上床歇着吧。素素陪你躺着,好不好?”      “好啊!好啊!一个人躺着好无聊啊!”      “那素素给你唱首歌。你想听什么?”      “嗯,就唱那首《越女歌》吧!”      “好,就唱这首。”      我搂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怀里,只希望这一刻,能给他,我所能给的全部温情体贴。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当我唱完这最后一句时,我把头贴近他的胸口,对着他的心跳,偷偷地说。      对不起,子恒。素素,不能再保护你了。素素该离开了。      午饭刚过,福桂芝那里就传来了动静。我放在乐乐口袋里的东西,终被她发现,当然那个禽|兽康子俊逃不脱不了。康子俊从来自觉自己,养几个小的没什么,只是碍着福桂芝的醋罐子脾气,便把明来改为暗的。      我不过拿了他那相好放在梳妆台上的香囊和几样首饰。这捕风捉影的事情,最容易刺激到福桂芝。而康子俊虽胆怯福桂芝,可也因她娘家近年来势力颓败,每次吵架,本就觉得纳妾,养小老婆的事情天经地义的他,这脾气不断见涨。      这事,就闹起来了。      闹起来就好,我跟翠儿好趁乱行事。      那边,二夫人和陈妈已经过去劝架,据说,福桂芝也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把康子俊的脸给抓了,险些破了相。真是,活该!      这一闹起来,这天的晚饭也只得都在各自房里吃。      吃过了晚饭,我愣愣地等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因为,我已经跟张大哥定好,今晚行事。待会儿,他来康府里来报信,就说我爹爹突然病重,我赶去看望。而这时,康府里的人不会疑心,也没得精力疑心我。这样,我就可以跟随爹爹一起离开这里。      可是,计划总是被变化打乱。      我呆呆地看着灯下玩着毛笔的康子恒,心思复杂地等着时间流逝。      突然间,我发现他的脸色突变,变得很白很白,不!是苍白!      在我还没晃过神的时候,他突然从椅子上跌落下去,滚落在地,全身蜷缩着,拼命喘息,      眼皮乱翻,口吐白沫。      嘴巴里断断续续地叫着,“素~素~救~救”      我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这是怎么了?他的身体不是很壮的吗?怎么会突然发病?      我扶住他的头,“别怕!相公!相公别怕!素素不会让你有事的!”      “沈妈!沈妈!快过来!”一时错乱,我几乎哑着嗓子大喊。      沈婆闻声奔来,她几步蹿过来,用力掐着康子恒的人中穴,大声叫嚷着,“快去找孙大夫!快去找孙大夫!”      两个小丫鬟才急忙跑出院子去,过了不一会儿,一相貌斯文,与康子恒年龄相当的男子背着诊箱前来。      这位孙大夫手脚很麻利,指挥着丫鬟婆子,打开门窗,准备热水。      “快!快!快把门窗都打开!把他身体放平!”      孙大夫解开康子恒的衣扣,将他的上身□出来,取出银针,在他身上以及头上各个穴位处施针。      而我立在一旁,整个人木木呆呆的,脑子里都是空白的。不知道该做什么,更不知道不该做什      么。      看着康子恒那苍白到无色的脸,我的心,无比凌乱着。我从没见过身边任何一个人出现过这样危急的情况,即便是我娘亲走的那天,她也是摸了摸我的脸,对我说,素素啊,你要做个好女子,将来嫁个真心对你的好的人。她说完这句话,就安静地合上双眼,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那么安详,那么慈爱可亲。以至于,她走后的一年多里,我都以为,她并没有真地离开,她只是睡着了。      那是我第一次直面身边人的生死。      而康子恒,他那么年轻,那么健壮,那么值得被同情,被保护照顾,而他却这么早地经历这样的病痛磨难,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我恍惚想起,我刚嫁进来时,二夫人对我说的那些话。她说,说不准康子恒能活到什么年岁。当时,我还并不能理解,如今,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来,他还身患这样的病。      兀自地,我的双眼模糊起来,我用手背擦了擦,这时,有人在偷偷拉扯我的衣袖。是翠儿。她朝我使了个眼色,像是有要紧话要对我说。      我随她到了一处角落。      “小姐!此时,大少爷正好病着,咱们也正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趁乱溜走啊!”      “这......”      “小姐,那渡头的船,都已经准备好了,再等会儿,张大哥也该来报信了,咱们这就走了,一切麻烦就都解决了!”      “翠儿!他现在这般,我如何走得?翠儿!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张桌子!或者一把椅子!他现在危在旦夕,你让我离开他,这我办不到!”      “小姐,这里已经有孙大夫和沈妈他们料理了。沈妈也说,康大少这病是老毛病了,他死不了的!”      “翠儿,我们不能只顾着自己,我已经欺骗他,利用他够多的了!我不能在他这么危急的情况下,弃他不顾!我没有亲眼看着他好起来,我绝对不会走!”      “小姐啊!大少爷的病是老毛病了!他不可能好起来的!”      “那至少,我要等他这次转危为安了再做打算。翠儿,你不要劝我了!我说过了,让我这么不管不顾地弃他而去,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翠儿叹了叹气,“小姐,你别着急,无论你怎么决定,翠儿都听你的。张大哥也快来了,我还是去角门等着他吧,让他改天等消息再来吧。”      据孙大夫所说,康子恒的毛病是自从他变傻之后患上的。这病,最忌讳空气不流通,每次发病,必须马上把病人放在宽敞的环境中,让他保持呼吸。      “孙大夫,我相公这病可有法子根治?”      孙大夫朝我施礼,“嫂夫人,在下孙季良。我与子恒兄从小便在一起玩闹,可以说是发小。只可惜,可惜他八岁那年发了一场高烧,结果把脑子给烧坏了,居然变成这样。他这个病,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以前,也只是在每个月的月圆之夜发作,想不到现在,时不时地就会发作。看来是症状越来越严重!要说到根治,却是难啊!但也不是没有法子!只不过这要看他自己!”      “看他自己?”我觉得孙季良仿佛话里有话,急忙追问。      他皱了皱眉头,“不瞒嫂夫人,子恒兄患上这个病症,也是由他自己的心病引起。想想他年纪小小就变傻了,被众人嘲笑,而后又丧父,母亲也病重不起,不出几个月也没了,他心里一定压着许多事情。”      送走了孙季良,我坐在床边,默默地守着沉睡中的康子恒。      刚刚针灸后,他的呼吸平缓了许多,只是又吐出许多东西,像是把一天吃进的,都呕了出来。身上沁出许多汗水,我用热水给他擦过身上,却不敢给他换衣服。孙季良说,他现在很虚弱,不能热着,也不能凉着,不能移动,更不能吵醒他。      我遣散了所有的丫鬟和婆子,就连翠儿,我也让她回房去歇着。就这样,一个人安静地守着他。      自从嫁给他,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与他独处的时候。在我心里,他像个陌生人,我不能完全明白他,了解他,每靠近他一步,就会发现自己距离对他的真正了解还欠缺很多步。可他又像是我的一个很亲近很亲近的人。因为在他面前,我可以变得跟他一样的无赖,一样的童稚,暴露我最简单的一面。      我不用像在那些人面前那般,为了避害而伪装得很坚强聪明,更不用像在表哥面前那般,为了与他保持着般配的样子而禁锢着自己调皮偏执的一面。      十八年的年华里,我见过的人不算少,康子恒不是最独特的一个,而他却是最特殊的。虽然,我还不能明白,他到底特殊在哪里。      就像现在我只是一动不动地守着他,就能从他的呼吸里感觉到,他有许多话要讲给我听。他到底要对我说什么,而我还有没有时间和机会去听?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突然有一只干如枯木的手在我肩头猛然地拍了两下,我惊得回过神,“沈妈妈!你怎么还没睡?”      我看见沈婆就站在我身后,而她身边还跟着两个丫鬟。      沈婆眼神里带着几分怪异地朝我看了看。压着嗓音说道,“大少奶奶,老奴有几句要紧的话要跟您说。”      我点点头,起身走出房外,她也跟了出来,还很特地地回身将卧房的门掩上。      随后,她低着头,小声压抑着,“大少奶奶,还想不想知道那禁地的事情?”      当我听到沈婆再次在我耳边提起那“禁地”一词,我已然没有了当初的兴致。我无力地摇头,“算了吧,沈妈妈,如今相公这般,我哪还有心思想着那些事情?”      她突然抓住我的左手腕,无声地靠近了几分,她的那双刀片似的薄眼皮动了动,射出令人无法揣测的神色。她的语气也陡然变得坚决不可违逆,仿变成了另一人。      “不!大少奶奶,您一定想知道的。”      说着,她的语气又缓和了几分,“就算为了大少爷,您也应该知道这些。”她看着我一动不动,似决心要等我答复。      我叹了口气,“好吧,外面凉了,你等我进去换身衣服。”      沈婆点点头,“老奴就在这里等您。” ☆、禁地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加菜送上,节日快乐~~~   不一会儿,我换好了衣服,又嘱咐了那两个守在卧房里的丫鬟,要她们一定要小心伺候着。      夜色下,沈婆提着一盏纸灯笼,我随着她走在后面。那忽来的夜风,时而将我身上的黑斗篷吹得凌乱。我边走边理了理,又捏了捏腰上藏着的那把匕首。      我刚才说换衣服,其实主要就是要带着这防身的东西。那沈婆虽表面对我归顺,可我进府短暂,对她并不甚了解。      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么夜黑风高的晚上,我跟着沈婆去往那个传说中的“禁地”,我怎能不为自身安危着想?      白云寺的空念大师曾说,真正的强者,是不需要任何武器的,只需一颗慈悲之心,便可降服世间所有阴|邪。      这正如剑客“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修为境界。而我,并不是强者。我曾经以为自己足够聪明,曾经以为自己足够勇敢,可是在康府经历的每一天,每一步里,我越发察觉自身的虚弱。      这时,我已经随着沈婆推开那扇青铜栅栏门的兽头门环,干涩的吱嘎声之后,一股阴恻恻的凉风迎面袭来,我身上不禁抖了下。      沈婆转过半个身子,看了看我,她提高了纸灯笼,那灯笼渗出的半白的光晃得她的脸,惨白惨白的,活像个淹死鬼。      “大少奶奶,待会儿,您一定要跟紧老奴,不要自己乱走,更不要乱看!知道了么?”      沈婆这话像是在提醒着我,而听那语气却更似在命令。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忽然觉得沈婆陡然在我面前变得那么难以掌控与琢磨了,她的身上似乎有着某种,令我畏惧的东西。我说不清那是什么。可我也不敢多想,我不能被她吓到,更不能被自己吓到。      这时候,我们已经到了一处院落。说是院落,更像是一个坟墓。四处都是颓败的静谧景象。灰蒙蒙的云层遮住了月色,显得这里更有了几分冷肃。      “大少奶奶,请进。”      沈婆推开了一扇朱漆的木门。仿佛经历了太多的岁月,这朱漆已经名不副实了,斑驳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个被撕开的干尸颜色。      房门被推开一扇,我还未进去,便听见从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我侧耳听了一下,却并不十分清楚。      我跟着沈婆一步步走进去,屋子里没掌灯,只有一点烛光,在惴惴不安地跳跃着。就像此刻我愈发紧张的心。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腐臭味道,那味道就仿佛是坟墓里的那种长期没有阳光进入的腐蚀,湿浊的气息。      而这四周的布置,可以说是没有布置,破败,凌乱,屋顶织着蜘蛛网,活的爬虫,死的爬虫随处可见,还有些不知名的嗡嗡响声,像是窥伺在角落里的昆虫或者别的什么。柜子,床榻什么的,都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不远处的一只残缺盘子周围围拢着一群硕大的老鼠,听见我们的脚步声,那些老鼠依旧吃着它们的晚餐,丝毫不怕人。      这屋子唯一的完整摆设,就是正中的佛龛。      而跪在那佛龛之下的,是一个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人。      我不知道,那个是男人,还是女人,甚至说,我都无法分辨,他是人,是鬼,还是别的什么。      她跪在那里,佝偻着背,浑身上下哆哆嗦嗦,嘴巴里念念有词。      “喔弥陀佛!喔弥陀佛!喔弥陀佛!”      “杀死妖孽!杀死妖孽!杀死妖孽!”      沈婆走过去,朝那个人行了礼。      “三夫人,老奴带个人来给您瞧瞧。”      三夫人?我听见沈婆这样说,立刻想起来,这康府里头还有位三夫人。听说,这三夫人,自从她的亲生儿子康子安夭折之后,便受了很大刺激。后来居然还发疯地把伺候她的一个丫鬟给杀了。      我正想着,这三夫人突然扑过来,勒住我的脖子,我用力地掰着她的双手。可没想到她的手跟铁钳子一般,冰冷而坚硬,这时,她嘴里大叫着,“你这个妖孽!你还我的子安!还我子安!还我子安!”      她披着的乱发,随着她大喊,忽闪忽闪地露出一张干瘪如枣核似的脸,可那双眼睛却大得吓人,突兀的样子,仿佛要从眼眶子里冒出来!      我被她这恐怖的长相吓得一时忘记了挣扎,幸亏,沈婆跑过来将三夫人劝住。      “三夫人!三夫人!她不是二夫人!她不是!她不是!”      “她不是?”三夫人眼神里黯淡了下,手上的力度也减弱了许多。      “三夫人!她确实不是!您想想看,子安少爷都走了十几年了!那个恶妇怎么可能还这么年轻?!”      “秀芬,你说,我的子安走了十几年了!那她是谁!她又是谁!”      “素素拜见三娘。”我艰难地稳住情绪,说出话来。      她一把松开我,同时,又将我推出老远。      “素素?素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你滚!滚出去!滚出去!”      沈婆走过来扶起我。      “三夫人!三夫人!这位是大少奶奶,是子恒少爷的新婚娘子!也是您的儿媳妇啊!您以前对子恒少爷那么好,”      “子恒!子恒!子恒在哪?他不是变傻了吗?呜呜!都是那个恶妇!那个妖孽!害死了我的子安!又去害大姐的子恒!”      说着说着,这三夫人又呜咽起来。      她忽地又冲过来,死死地拉住我的胳膊,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子恒没死!子恒还活着!还活着!他不但没死!还娶了你这么个漂亮媳妇儿!好啊!好啊好!你叫什么来着?”      “回三娘,我叫素素。”我心里仍是惴惴的,生怕她下一刻,又突然发疯得要掐死我。      “素素!哦!素素!”三夫人看着我,脸上露出了怪兮兮的笑容。      从三夫人的房里出来,沈婆跟我站在院子里说话。      “大少奶奶,刚刚您看见的,就是三夫人。也是老奴从前服侍的主子。”      “哦?原来,沈妈妈伺候过三娘。”      沈婆脸上现出几丝苦涩,“不瞒大少奶奶,老奴何止是服侍过三夫人呢?二十几年前,三夫人自从嫁进这府里,就是老奴服侍她。三夫人出身小门小户,不比其他那几位夫人的身家非富即贵,她为人谨小慎微,生怕走错半步,又对大夫人恭敬,是大夫人最亲近最保护的一个,也因此,被老爷爱怜。可喜有了二少爷,却不想遭逢毒手,在后花园荡秋千的时候,摔死了!都说是意外!可老奴却看见了真相!那根本就不是意外,是二夫人指使人干的!二少爷没了!三夫人疯了!”说着,沈婆不可自制地抹起了眼泪。      我不禁感叹,“三娘现在如此境地,沈妈妈还能不离不弃,可谓忠仆。”      “大少奶奶若说老奴是个忠仆,老奴却还有一求!”      说着,沈婆忽然噗通跪在我面前。      “大少奶奶,老奴恳求您,为三夫人和死去的二少爷讨回一个公道。而且,老奴也觉得,大少爷当初生病变傻也跟二夫人有脱不开的干系!”      我还不能完全清楚沈婆的心意,故作迟疑。      “这,沈妈妈,这恐怕是你一人的推断吧!这无凭无据的事情,咱们还是不要妄加揣度的好。”      “大少奶奶!大少爷从小就聪颖过人,连老爷都总是夸赞他将来必成大器!而大少爷还曾被称为这县里的神童!您想想看,那么个明白人,怎么可能一生病就变傻了呢?定然是被人下了什么毒,或者用了什么阴险毒辣的巫蛊之术!”      “沈妈妈,你这说法,就太危言耸听了!即便二夫人,她有心要独掌这个家,凭她的能力,施展些谋略即可,再说,不论是哪位夫人的少爷,不都是康家的子孙?都是一家子骨肉,她何必这样赶尽杀绝的?我想,沈妈妈你所说的那些事情,多半都只是他们个人的命运不济罢了!”我想从沈婆嘴里知道更多,于是故意激她。      “大少奶奶!老奴知道您是故意这样说!您就是不为别人想想,也该大少爷想想,纵使,您当初不是甘心想嫁给大少爷的,可也总能看出大少爷对您是真心真意的。您就忍心,让他应该得到的东西,落入那个毒妇手里吗?上天应该给恶人惩罚!大少奶奶,您是真心为大少爷好的话,就不该继续这样袖手旁观!”      说着,沈婆缓缓地站起身。她的眼神和姿态都忽然渗透出一种彻骨的凌厉决绝。有一种令人心底生寒的杀气。      “只要大少奶奶肯出手相助,老奴一定竭尽所能地帮助您,保护您,甚至可以为您去死。这是我的想法,也是我们的想法。”      沈婆的声音虽不大,而我听进心里,却是冷不丁的一惊。      “你们?”      说到这里,沈婆突然拍了拍巴掌。      同时,从我的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慢慢转过身,却瞧见那杜婆迎面走来,而她身后的一众婆子丫鬟们,有些我见过,有些我没有丝毫的印象。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是我把问题想简单了。我一直以为,盯着我的只有二夫人和康子俊、福桂芝等等。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埋伏在我身边的,竟会有这么多人!她们每一天,每一刻都盯着我在康府里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个表情。      这太可怕了!      我想着想着,不寒而栗起来。      这时,杜婆走过来向我施礼。而此时的她令我觉得陌生,她不再是那个满脸笑纹的讨喜样子。俨然变得比任何时候都严苛,可怖。      “杜妈妈也曾服侍过三娘?”      我假装镇定。      杜婆摇了摇头,“大少奶奶,老奴一直服侍二夫人。但大夫人曾对老奴有一饭之恩,这个恩情老奴不得不报!而且,我还听一个伺候大夫人的丫鬟说,二夫人威迫她在大夫人的汤药里动手脚。而后,那个丫鬟竟然也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老奴想想,大夫人的身子骨向来健朗,那时的她不过从三十几岁,怎么就那么容易去了?而且一开始郎中还说不打紧,怎么后来就突然地药石无灵了呢?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我看了看她,“那若是此事真与二夫人有关,杜妈妈真地要毁掉你们的主仆情分吗?”      杜婆忽然开口大笑。那笑声干干的,一点都没有笑感,反而更令人觉得冷。      “大少奶奶,我这把老骨头,可就等着这一刻呢!揭露那个作恶多端,害人无数的贱妇!”      说着,她又走近了几步,“只要大少奶奶开口,与我们一道,这件事可就好办多了!”      沈婆也走近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说实话,我十分讨厌她的那个眼神,就仿佛,我是她窥伺已久的猎物。      不!确切地说,我是她们的猎物!      沈婆皱皱的薄嘴片不轻不重地张合着。      “大少奶奶,您进了府里之后,到处寻找我们这样的帮手,其实,我们也一直在等待着一位像您这样有胆识有智谋可以在康府里掀起风浪的女主人!只要您帮我们达成了报答主子的心愿,大少爷不就永远不会有人欺负他了吗?”      “如果我不呢?”我竭力掩住心中的忐忑与恐惧,试探地问。      沈婆眼神里涌动着一种坚决和凛冽。      “大少奶奶,您会的。因为,老奴还知道,您的人虽进了这府里,可心却还在这府门外面,您不是一直在等时机离开这里吗?如果您不肯帮我们,那么我们自有办法让您永远都留在这府里面。”      我心内一颤,虽我心知她所说的是去二夫人那里告发我伺机逃走的事情。但我看着她们这些人,身上就一阵阵泛寒。      这些人,都曾是伺候康老爷子另外那几位夫人的婆子丫鬟,她们都忠心为主。当初,大夫人病故,二夫人掌握家事,三夫人疯了,无所出的四夫人,五夫人,六夫人,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撵出府外,还把在她们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遣散了不少。而我眼前的这些所谓“余党”,却能在二夫人的眼皮子底下留存在府中至今,可见她们每一个都不容小觑。      不!她们个个都深不可测!      而今,她们如此决心坚定。若我不答应她们,很可能被她们就地杀掉,埋在此处。过几年,等我的尸体化成了白骨,翠儿都无处找去!      想到这里,我也明白,当下,我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本以为进了这康府里,找到证据就揭穿康子俊,为爹爹洗脱清白,我自己也摆脱这门名不副实的亲事。可如今,我却稀里糊涂地搅和进了这滩浑水,不跟着搅和,还真不行!      看来,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纵然,我找机会离开,可目前,我也得装装搅浑水的样子来。不该被她们小瞧了。      我稳了稳气息。      绕过沈婆和杜婆,踱步到她们身后的那些婆子丫鬟,看了看。淡然道,“没想到你们竟有这么些人,这倒省去我好些心思。沈妈妈,你觉得往后,咱们该怎么办?”      我偏过身,丝毫不掩饰地问她。      沈婆一听我这样说,姿态立即恭敬起来。      “大少奶奶,具体怎么办,老奴们都听您的。只要能达到目的,就是死,我们也不怕的。”      我点点头,“此事非同小可,还需我细细筹谋一番。今天就先这样吧。免得时间久了,被人察觉。”      沈婆点头,“是,大少奶奶。”      她回身朝杜婆摆了摆手。杜婆领着众人离开了。      沈婆搀扶着我,也往回走。      “沈妈妈,你们这些人已经组织在一起有多久了?”      “从二夫人掌控家事起,我们这些人,就一直在此秘密聚会。”      “说实话,我很敬佩你们。”      “大少奶奶言重了。我么这些把老骨头,能活到如今,都是主子的恩惠。如今三夫人变成这样,      老奴每晚都睡不好。大少奶奶,您还不知道吧,大少爷他变傻也是有缘故的。”      “什么缘故?” ☆、陈隽亭 作者有话要说:账本在哪里,账本在哪里?嘿嘿,或许你们想不到哦~~~嘿嘿~~~   沈婆告诉我,康子恒八岁那年莫名其妙地掉进了井里,险些淹死,幸被府里喂马的老章头救了上来。      “可谁想到,这人救上来之后,却变傻了。定是受了惊吓。后来,老章头对我说,大少爷救上来的时候,嘴巴里一直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      “谁的名字?”      沈婆又靠近了几分,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二娘!”      我身上不禁打了个冷颤。      “沈妈妈,那个老章头,可还在府里面?”      “唉,早不在了!那老章头本是五夫人的老乡,也是五夫人介绍来府里当差的!后来五夫人被撵      出府里,老杨头也跟着走了。”      “五夫人?”      “大少奶奶有所不知,这位五夫人,是大夫人的姑舅表亲。当年,五夫人待字闺中,家里给定了      门亲事,她不满意,就千里迢迢逃婚奔来这里。大夫人与五夫人自小就姐妹情深,见她没有别处      去安置,也就留她在府中小住,另一方面,要老爷帮忙找个合适的人家。谁知道,那段时间,老      爷竟对这个小姨喜欢上了,跟大夫人提过要纳她为妾,大夫人向来是三从四德惯了的,对于老爷      纳妾并不敢反对,只是,五夫人与老爷年龄相差十几岁,只觉得不太适合。可没想到,五夫人竟      答应了。没过几日就嫁给了老爷,做了康府的五夫人。可也没几年光景,老爷,大夫人走后,二      夫人做了家里的主人,找了些借口,把四夫人,五夫人,六夫人以七出之罪,撵出了府门。”      “那五夫人,现在何处住着?”      沈婆欲言又止,她想了想,“大少奶奶请放心,老奴一定找机会,让您跟五夫人见上一面的。”      接下来的几天,康子恒总是睡睡醒醒,一时明白,一时糊涂。孙季良每天都来诊治,可他说这病,还得康子恒自己的造化。什么时候彻底醒过来,他也不好说。他现在所能做到的就是保住他的心脉,让他这口气还在。      孙季良怕我担心,又安慰我,说康子恒不过二十几岁,体魄又有底子,是能够迈得过这一关的,叫我不要多想。      而事实上,我也没有多想。看着神志不清的康子恒,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只是坚持着对自己说,他一定会醒过来!他一定会好起来!我还有许多歌没给他唱过呢!还有许多字没教给他呢!我还有许多好吃的没做给他呢!      康子恒,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睡过去?!你怎么可以就这样一声不吭,对我不理不睬?你忘了吗?我跟你说过,不论以后如何,你都要爱惜自己!你醒醒!醒醒啊!你又不乖!又不听素素的话,是不是?!      “小姐,你怎么又哭了?”      翠儿的话将我从沉思里拉出来,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湿湿的,“没什么,我只是,我只是有些担心他。”      “小姐,大少爷他不会有事的。”      我直直地望着康子恒的脸,做不出半点反映。      “可是小姐,咱们不能一直这样耽搁下去了,老爷那边虽然得了张大哥的信儿,可他老人家是心事重的,咱们久久不动身,恐怕,老爷会多想啊!”      我点点头,“翠儿,你说的不错。我这几天,只顾着守着他,倒把爹爹给忘记了。”      我想了想,“翠儿,我看,还是你跑一趟吧,把我这里的情况拣些要紧的说,别把他老人家吓到。知道了吗?”      翠儿踌躇了下,“小姐啊!我看还是你回去当面跟老爷说吧!现在这情况,只怕我说了,老爷他也会不信的!”      我想了想,“你说的也是,那我还真得亲自回去一趟。可是他,可怎么办啊?”      “小姐,咱们去去就回,这里先交给沈婆,不会有事的。”      我看了看沉睡的康子恒,忍不住皱眉。“也好,咱们这就回去,早去早回。”      我把康子恒交给沈婆,便带着翠儿匆匆地赶回娘家。      爹爹果然心急如焚,以为我在康府里出了什么事端。我把康子恒突然发病的事情,告诉了爹爹,希望爹爹明白,我不能现在就随他走。      爹爹也认同我的做法,他觉得康子恒虽是个傻子,可他从没害过任何人,咱们不该这么没情没义地抛下他不顾。怎么也要等到他醒过来,再定行程。      因为惦记着康子恒,从爹爹家出来,我便与翠儿匆匆往府里赶。谁知,刚出了路口,就被一人拦住。      他朝我施了礼,恭恭敬敬道,“大少奶奶,我家主人请您去月华楼一叙。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的。”      我见这人穿着十分整齐,气质谈吐也落落大方,不低俗粗鄙。不像是什么泼皮无赖或者市井之徒,倒是有几分大家的风范。该是个有些体面的下人吧。      “那请问,贵主人是哪一位?”      那人笑了笑,“大少奶奶随小的过去,自然也就知道了。”      翠儿插嘴道,“你这人好生奇怪!你不自报家门,就让我们这样随随便便地跟你过去,若你们家主人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岂不遭殃?”      那人又笑了笑,“这位姑娘,请勿动怒。小的只能透露,我家主人是大少奶奶的朋友,其他的,还要大少奶奶见了我家主人之后,才好说。”      我看了翠儿一眼,笑道,“算了,咱们别为难这位当差的了。请前面带路吧!”      随那人到了街对面的一辆马车上,不一会儿,便到了月华楼门前。      那人引着我和翠儿上了二楼的小包间门前,他敲了敲门,“少爷,大少奶奶,小的为您请来了。”      随后,他亲自为我打开门,而翠儿也要跟进去,却被那人拦住。      微笑道,“这位姑娘还是在门外等候吧!”      “为什么?”翠儿是急性子。      我拍了拍翠儿的手背,安慰道,“不妨事的,这样细致的安排,这要见我的人,定是有不能被别人听见的事情要与我说,你在场,不方便的。翠儿,你就在这门口等着我吧。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那人笑着做出了一个“请”的姿态,“大少奶奶请!”      我走了进去,房门随后在我身后关合。      我看了看眼前,房间一侧,立着个四扇红漆雕花屏风。那屏风逆着光,从里面透出个人影。从那轮廓,不难看出,是个男人。      “这么费心地把我请来,怎么还这般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好不爽快!”      我话刚说完,那人影从屏风后面转了过来,一袭白衣,手里还打着把扇子,白底青的翡翠扇坠子正巧打在他白皙光洁的手面上。      那扇子遮住他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奕奕神采,带着几分从容笑意的眼睛。直到走近了,才故作潇洒地把扇子从脸上移开。      除了陈家四少陈隽亭,还能是谁?!每次亮相都搞得这么|DIAO!我!呸!      陈隽亭爽朗地朝我笑了笑,“衣素素!你现在身份可是康府的大少奶奶,说话还这么大声大气的!做女人要端庄!”      我冷哼着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私下与你这个人见面,就已经不算端庄了!还瞎扯什么?说吧,什么事,劳动陈家四少这番秘密来找我?”      他笑了笑,收起手里的折扇,用扇子指了指八仙桌旁的檀木椅子。      “大少奶奶,请坐!”      他也撩了下袍子的下摆,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他十分客气地为我斟茶。      我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快说吧!卖什么关子!对了,康泰的事情,我已经不管了,你若是因为买卖的事情找我,那可是白费心思了!”      陈隽亭放下茶壶,拿着扇子在手心里轻敲着,不紧不慢道,“我知道,我知道。大少奶奶,我找你,是有别的事情。”      他把扇子放在桌上,定定地看着我,“大少奶奶手里可是已经捏住了康子俊偷卖布匹的账本?”      我心里吃了一惊。不过我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呵呵!我不明白四少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什么账本不账本的!”      陈隽亭又甩开扇子,自顾扇着,不快也不慢。眼睛并不看我。      “大少奶奶!咱们现在已经不是商场上的对手了,不如坦承不公地做个朋友,或许还能帮到彼此呢!”      我冷淡淡道,“四少,我实在不懂,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我又有何意义去跟你做朋友?”      他哈哈笑起来。“衣素素啊!衣素素!你这个人,真是最让我头痛!你若是个男人,当初在商场上,我定然不会留半分情面的!”      “那四少当初有给我留情面吗?”我盯着他,心里有几分不甘。我衣素素何时用得着你留情面了?!哼!      他摇摇头。      “没有。”      “那就对了!不然我会看不起你的!陈隽亭!”      陈隽亭爽朗笑起来。“好!我就跟你明说吧!我知道你暗中让路清风查我二哥的人,我也知道康子俊跟我二哥干的的勾当,我还知道康子俊的那本账簿藏在他的相好小桃红那里,而康子俊现在四处在找小桃红,就是因为,那账簿不翼而飞了!”      我假装平静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那小桃红现在你四少手里,对不对?”      他点点头,“康子俊现在如果找到小桃红,可想而知,她的命运会怎样?康子俊现在满心怀疑是小桃红私藏了账簿,准备日后勒索他一大笔。但我却觉得,这私藏账簿的事绝不是小桃红干的!”      我笑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尖,“是我干的?”      陈隽亭笑着点了点头。      我敛了笑容,很认真地说,“四少,我很钦佩你的想象力。但我实话实说,我确实去过小桃红的住所,也确实去找过那本账簿,但我没有找到。说到这里,我也有个问题要问问四少你。”      “什么问题?”      “既然是账本,就不可能只有康子俊这一方记账,四少何不从二少爷那里查查看呢?”      陈隽亭笑着摇头。“大少奶奶,难道不知道我二哥的性子吗?他赚多少不记得,花了多少也不记得,做了多少糊涂事,他就更不记得!账簿,他没有!不然,他怎么得了个糊涂虫的诨名呢?”      我不禁笑出来,“这反倒给自己减少了许多麻烦,查无实据!”      陈隽亭脸上现出严肃之色。      “但小桃红似乎知道一些康子俊与我二哥的事情,所以,只要你拿出账簿,我们人证物证一合作,就必然能让事情大白天下。到时候,你的目的达到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不是很好么?”      他说完,又拿着扇子扇了几下,眼神依旧停在我身上。      然而,听他这样说,我不禁警惕起来。“你说我有何目的?”      他依旧爽朗地笑,“这个嘛,我无心了解!我只记得,商场上的习惯——各怀鬼胎,协力合作。      你我只需各司其责,把事情翻出来即可。”      “但我确实没有那账簿,不然还真想跟四少从对手转而合作一次。”      “会有机会的。不过,说实话,我还是更怀念跟你做对手的时候。衣素素,你是我陈隽亭心里唯一承认的好对手。”他这么说着,眼底仍是浅淡的笑意。      “谢谢。你也是。不过,我得马上走了,我相公还在家里等我呢!”我站起身,作势离开。      他也站了起来,拱了拱手。      “大少奶奶,慢走,等你想清楚了,再派人来通个信,也是可以的!”      我连头都没回,摆了摆手。“回见!”      我!呸!这只小狐狸!我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他还不相信我手里根本没那账簿!真是奸商脑筋!总以为别人诈他! ☆、忍痛作别   跟翠儿回来路上,她忍不住问我怎么回事。我简单地告诉了她,她问我要不要回去小桃红的住处那里,再查查,可能账本真地还在那里。      我想了想,总觉得不大可能。一是,陈隽亭既然把小桃红藏了起来,就已经知晓了那账簿的存在,他必定会派人去小桃红的住所里查找。二是,康子俊发现账簿和小桃红都无故失踪,定然还会把小桃红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的。      而我此刻去找,怕也是白忙!      我跟翠儿回到府里时,听几个丫鬟说,福桂芝病了。据说,前几天,她与康子俊两个大吵了一架之后,康子俊就极少搭理福桂芝。福桂芝气也好,委屈也好,总之,是病倒了。      “小姐,那个三少奶奶实在可恶,咱们何不趁这会儿去她那瞧瞧,也让她尝尝被取笑讥讽的滋味?”      我摇摇头,“算了吧。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什么伤害比得上她心爱男人给的?康子俊虽然畜生,福桂芝虽然霸道,可她也是女人。而福桂芝的眼里,康子俊是她最重要的男人,可见这次她受得伤有多深!”      “小姐,你是不是太心软了?”      “我并不是心软。我只是觉得,抓一把盐撒在别人本来就够深的伤口上。这种事,我实在没意思做。”      康子恒依然是睡睡醒醒的,有时喊着我的名字,有时喊着他死去的娘。我擦了擦他额头的汗珠子,觉得深深的无力。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帮帮他,把他从那个混沌世界里叫回来。      子恒,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      夜已经深了,我依然毫无困意,躺在我身旁的康子恒,仍紧闭着双眼,跟他平时一样,像是睡得很好。      我穿上衣服,从床上下来。      我实在睡不着,那么看着他,心里又忍不住难受。      我走出房外,走着走着,竟无意中,走到大厨房门前。      这时,厨房早就熄了火,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我点亮桌上的油灯,找出了面粉,加水,揉了起来。      我想起,罚跪那晚,大概也是这个时候,我跟他在这里拿着面粉追打胡闹。那是他第一次吃我做的桂花糕,他还很爱吃的样子。我当时还骗他说,以后他什么时候想吃,都做给他。      我想着想着,一不小心,眼泪一滴滴砸进了面团里。我满心只希望,这次的桂花糕,能把他唤醒。      我端着一盘子热腾腾的桂花糕,回到房里,我搬了椅子靠近床沿坐着。我用筷子夹起一块,放在他鼻子之间,“子恒,闻闻!什么味道?”      “这是你爱吃的桂花糕啊!你醒醒好不好?醒醒,尝尝素素这次做得怎么样?”      “子恒!子恒!你醒醒!醒醒吧!”      盘子里的桂花糕由热变得温热,再由温热变凉。我的心也一点点凉下去,静下去。      看来他现在还不想醒来呀!康子恒你真是个懒猪,大懒猪!      我默默地把桂花糕,放在床沿上,我就这么傻傻地守着那盘凉透的桂花糕,坐了一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迷迷糊糊睡着了。      恍惚耳朵里传来吧唧吧唧地咀嚼声,我缓慢地睁开了眼睛,一看。康子恒正笑眯眯地看着我,一手抓着三五个桂花糕,嘴角和下巴上都是桂花糕的渣子!      我腾地坐直了,抓着他的肩膀。“子恒!你醒了?你什么时候醒的?呀!你还没擦手,不能这么脏兮兮地吃东西!还有这桂花糕得我热过了,你再吃!”      “素素,这次做的桂花糕怎么咸咸的?”      他静静看着我,伸过手摸我的脸,“素素,你好像你哭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怪素素不小心,揉面时,把眼泪掉进面团里了。”      “我让丫鬟去厨房给你端些热粥喝,你身子才好,不能吃这凉的。”我起身去拿盘子,却被他抢了先,死死抱住。“不嘛!不嘛!这是素素做给子恒吃的!”      “你呀!那我拿去给你热一下,不过你要配着热粥和小菜吃,好不好?”      他看着我点点头。“那你快点回来!”      那湿润的眼底里泛着水光,看得我心里,一阵比一阵难受。      他怎么就跟孩子似的!好像离了我就不行了!他以前没有我,不也是一样长了这么大的个吗?      看着康子恒身子一点点好起来,我心里的踌躇却愈发地沉重。我总是在想,要如何安置好他,可又无法同时做到安置好自己。我甚至,不敢只一心地考虑着他,那样我会忘记我是谁?      我真正的身份不是康府的大少奶奶,只要离开了这里,我依然是衣素素,我依然可以跟着表哥双宿双飞,过寻常日子,看人世的细水长流。      我明明知道,从爹爹,表哥和我自己的角度来看,选择离开是对的。可却总是觉得双脚被什么牵绊着,无法做出决断。      又过了几天,翠儿再次提醒我,不能再拖了。而这时,我还有个额外的担心,就是怕康子俊把小桃红那账簿的事情,怀疑到我身上。既然,陈隽亭能够发现的事情,那么康子俊也不是傻子,若他察觉出我暗自调查他的话,那么,以后,我要离开可就更难了!      可是沈婆那天跟我说的那些话,明摆着是指二夫人是伤害康子恒的幕后黑手。而我心里总还有些不信。      一是,他已经那样傻了,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了,二夫人为何还要害他的命?      二是,我担心,那三夫人是故意装疯,让沈婆找上我,用我来做攻击二夫人的工具罢了。我若真被她们利用了,以后的命运,很可能就是兔死狗烹。一想再想,我还是不太相信,二夫人会是那个凶手。      我会选择离开,更主要的原因是,如果再这样跟他在一起,我的心会越来越乱。我跟表哥的感情已经那么多年了,我真的,真的不能对不起表哥。      我和翠儿决定今晚就动身。      白天的时候,我强制自己不要有半点情绪流露,佯装平静地带康子恒上街,给他买了冰糖葫芦,买了蜜饯,买了灌汤包,买了牛肉饼。回来的路上,我还给他唱了,小时候,我娘亲洗衣服时,经常哼唱在嘴边的小曲儿。“哥哥是天上的云儿,妹妹是云中的燕~~~”      康子恒听得入迷,眼睛又湿湿的。“素素对子恒真是太好,太好了,这样会把子恒惯坏的!”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傻瓜!”      康子恒,你真是个傻瓜!我现在无论对你多么好,都无法弥补我离开之后对你的伤害。      吃过了晚饭,我拉着康子恒在院子里纳凉。康子恒说,茶杯里的茶水热得能烫手,而我手心却丝毫感觉不到一点温度,惴惴而复杂的心思,令我的手心沁出一层层冷汗。      这时,一小丫鬟跑来,“大少奶奶,角门上,来一人,说是大少奶奶您娘家的邻居,姓张的。他      过来报信说,您家里有事,好像是说老爷病重了!要您立即马上赶快回去一趟!”      我手一哆嗦,茶杯哗啦地摔在地上,碎了好几瓣,墨绿的茶叶泼了一地。      “娘子姐姐!怎么了?”      我缓了缓神,“哦,没什么,相公,素素要出去一趟,不会太久的。”      康子恒走过来,拉住我的手,“不!子恒要素素一起去!”      翠儿上来劝,“姑爷!我们老爷病了,小姐要回去瞧瞧,您跟着只能添乱!还是在家等我们回来吧!”      康子恒晃着我的胳膊,“我不!我不!我不嘛!我要陪着素素!”      我摸了摸他的脸,劝说道,“相公,翠儿说得不错,你若跟素素回去,恐怕事情很多,素素怕一时照顾不好你。这样,你留在家里乖乖地等着素素,素素回来给你唱歌好不好?”      他有些生气,眼睛也红了起来,言语里带着哭腔,“你就是嫌弃我麻烦,是不是?!”      我心头一紧,偏过头,不敢看他发红的眼睛。      “相公,素素永远不会嫌弃子恒的。”      “你骗我,是不是?”      “我,没有。”      “那你会回来的。是不是?”      我点点头,一时间,竟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最终,康子恒还是答应了放我走。可他依然恋恋不舍地拉着我的手,一路把我送到了康府大门外。      门口上方吊着康府的大红灯笼,在夜风里摇曳着,映着他发红的眼睛,更加红肿。      我在心中,一忍再忍,冲着他挤出几丝微笑。      “子恒,乖!回去吧,素素很快就会回来的!”      “真的?你不骗人?”他紧抓着我的手,眼睛瞪得大大的。      “不骗你。相公,松开素素吧,素素一会儿就回来。”      “哦。”他点着头,可手上的力度却比刚刚还要大,我的手指被他的箍得隐隐发疼。      “相公,乖!松开呀?”      我想掰开他的手指,可当我一触到他夹杂着不舍伤痛的目光,便胆怯而愧疚地收回了手。      我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他仿佛知道我在对他说谎!他仿佛看得出我这一走,就再不会回来!      我不敢看他,更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他的眼神,他的手指,甚至连他的呼吸,都透着痛感,令我身体深处的某个地方,也不能自持地随着他疼痛起来。      直到,翠儿把我和他的手分开。      康子恒一屁股坐在了府门的石阶上。      “子恒就坐在这里等素素!素素你一定要回来呀!”      我想拉他起来,“相公,这风大,头顶又有灯笼,招惹蚊虫,你会被叮得浑身都是包的!”      “不!子恒就坐在这里等素素!素素不回来,子恒就一直等下去!”      翠儿偷偷拽我的衣袖。“小姐!不早了!”      我本还想对他说几句,可终究想不出该说什么好,忍住不去看他。也不去想他将来会怎样?      我很想硬着心肠,只当衣素素从来都不认识康子恒这个人!可是......      他就是那么痴痴傻傻地存在着,像那灯笼底下的灰色暗影,笼在我的心头,无法抹去。      我默默地转过身,跟着翠儿,张大哥上了马车。      刚坐上马车,我的胸口似有什么东西横亘在那里,下不去,也上不来。我用左手顶住那个地方,那疼的感觉,令我眼眶里一阵阵地发酸,发麻。而那疼痛却不肯放过我,得寸进尺地将我的身体,一丝丝地撕裂开来。      我俯着身子,用手擦着额头的冷汗。      “小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是不是胸口不舒服?”      我摇摇头。“没事,叫车夫快点赶。”      渡头的夜晚,凉爽而安静。      路清风早早地出现在那里,等着我们。      他嘱咐了我几句,叫我一路上小心。我点点头,也让他自己保重。      我们登上了租来的船只,铁大力和张大哥两人摇着船桨。路清风依旧伫立在渡口。他的身影一点点缩小在眼前。      而我的心里浮现的却是另一个小小的而又越来越清晰的浓郁身影。      他现在依然傻傻地死坐在那朱漆大门前的第三个石阶上。      等着我。      他说,如果我不回去,就会一直等下去。 ☆、不顾一切   夜风搅着河水的薄凉,侵透了身上本就不多的衣服。我抱住肩膀,身姿瑟瑟地看着河面荡着的乳白月色,思绪仿佛也像那被水波隔断的月色,断断续续,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这外面风大,还是进里面坐着吧。老爷还有话问你呢!”      我摇摇头,“不,翠儿,你让我一个人,在这静一会儿。”      我突然发现,那水面上的月亮,在水波消散,重合了之后,竟是圆的。抬头再往那天上一瞧,可不是一轮圆月吗?      “今晚的月亮怎么是圆的?”      翠儿叹了口气,嘟囔了一句,“今天是十五!那月亮当然是圆的!”      我忙得拉住翠儿,“翠儿!你说什么?”      翠儿被我吓得磕巴起来。“今,今是十五!月亮当然是圆的!”      “圆月,圆月。”      我忽然觉得这个词在哪里听到过,而且,好像非常的要紧!      “翠儿,你记不记得,哪个人跟我说过跟圆月有关的话?”      “说过呀!是那个孙大夫嘛!”      她忽觉自己说漏了什么,忙得改口,“没呀!没呀!我记错了!”      “不对!你没记错!”我忽然想起来,我第一次见孙季良来康府里给康子恒看病时,他好像说过,康子恒的病,每到月圆之夜便会发作,而平时发病的情况并不多。      “翠儿!你说,他今晚会不会发病?他今晚若是发病了可怎么办?!”      “小姐啊!我们的船已经离开渡头了!再说,这是我们离开的最好机会了!就算大少爷他今晚会发病,那不是还有沈婆和孙大夫吗?”      “可是,可是,”      “小姐!别可是了!咱们既然出来了,就不能再回头了!康家大少爷的生死,有他康家的自己人去照顾!咱们就别操这份心了!”      回想起过去的种种惊险,我忽然有种强烈的猜想,那暗中杀害康子恒的人,不是什么康府的仇家!而就是康子恒身边的那些人!      可是,可是为什么?他已经这样傻了!他已经丝毫威胁不到他们任何了!可还是为何不能放过他呢?      “可是,翠儿!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我现在想想看,他身边的那些所谓自己人里,就有把他害成傻子,几次险些丢了性命的罪魁祸首!”      我越想越难抑制心里的恐慌和激愤,就仿佛,预感到很快就有一样什么重要的东西,要被别人打碎!      “小姐,你说的什么呀!怎么可能啊?!”      “翠儿!我没时间跟你解释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必须马上回去!”      “小姐!你冷静一下!你现在回去了,恐怕再也见不了表少爷了!”      “不会的。陈家四少不是说,那账簿还不在他手里吗?那么,我就还有机会找到那账簿。翠儿!就算我必须马上离开康子恒!至少今晚我也要回去看看他是否安全!”      我转身朝那立在船舷上划桨的张大哥和铁大力喊话。      “张大哥!铁大力!你们把船划回去!”      张大哥不理解。“妹子!你这是干什么呀?咱们这都划到河当间儿了!”      “张大哥!我没时间多说了!如果我现在不回去,我不知道,他今晚能不能躲过要害他的人!”      翠儿拉着我的衣袖,“小姐呀!你现在回去了,那下个月圆之夜呢?下下个月圆之夜呢?你想没想过啊?你这样一直照顾他,你自己呢?你将来如何面对表少爷啊?”      “翠儿!我不能就这样不负责任地把他扔下!我必须要亲眼去证实下我的猜想!如果,在康府里,果真没有人算计他,再走也不迟啊!”      “那如果真有人算计他呢?”      我想了想,忽然冷静下来。我淡淡看着翠儿,一字一句道,“那我就一个一个地把他们收拾干净!”      “小姐!你真是疯了!”      “是!我是疯了!我不能让自己亏欠他太多!张大哥!铁大力!你们把船划回去!如果你们不答应,我现在就跳进这河水里!大不了他死了,我赔他这一条命!”      “女儿!”      我转过身,只见爹爹从船舱里走出来。      我上前搀扶住他。      他看了看我,“女儿啊,你别胡闹,你这样会有危险的。”      “爹爹,如果他被人害死了,素素心里一辈子都不会安宁!”      “你确定有人会害他吗?”      我想起了沈婆跟我说的那些话,还有,我嫁进康府不久的那次被推落水,还有,前阵子,那马车的突然失控,据路清风说,事出于人为。      这些种种拼凑起来,仿佛所有矛头都已经指向了康子恒!      我对爹爹摇了摇头,“女儿不确定,但已掌握了一些蛛丝马迹,我不能让他冒这个险。”      船靠了渡头,路清风见到我一脸讶异。      “小妹!你怎么又回来了?”      “大哥,别问了,我现在要马上赶回康府!”      他点点头,“我陪你一起去!”      我没有多说半句,路清风就已经从我脸上察觉出有事情。      翠儿也小跑着跟在后面。      而爹爹,我刚刚已经拜托给了铁大力和张大哥。要他们帮我爹爹在那边安顿好。      我慌忙急迫地往回跑。      心在胸口的位置一点点紧缩,忘记了跳动。      子恒,你不要有事!不要有事!一定不要有事!      还差几步跑到康府大门,写着“康”字的一对大红灯笼在风里打着晃,而那台阶上果然还坐着个人。      或许他等久了,两只手掩住脸,很困倦的样子。      还好!还好!他还在!他还在!      我捂住胸口,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几步走过去,拉起他的胳膊。      “子恒!你没事吧?”      那人抬起头,我忽地茫然。他不是康子恒!他是孙季良!      “嫂夫人!你总算回来了!可急死我了!急死我了!子恒兄他,”      “你快说!我相公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果然出事了。      我走后不久,康子恒就发病了。沈婆和几个丫鬟,把他扶回卧房,又派了丫鬟去叫孙季良过来诊      治。谁知,这时,福桂芝领着十几个家丁把其他人从康子恒的卧房里撵了出来,还把卧房的门窗都给上了锁,钉上了!不让任何人进入!      我刚走进院子里,就发现,很多家丁在那房前房后地守着。      我穿过客厅,正要往卧房那边走,忽然跑过来几个好事的家丁拦住了去路。      从他们中走出来一人,形容极殷勤地撵着小步蹭过来,提醒我,“大少奶奶,那卧房进了贼人,      三少奶奶让我们给封上了,为了您的安全,您最好还是先别过去。”      “进了贼人?进了贼人,怎么不去衙门里报案?”      “回大少奶奶,已经派人去了。”说着,他瞥了一眼路清风,“想不到路捕头倒来得这样快。”      我冷哼道,“三少奶奶何时发现有贼人进府?何时确定贼人一定在我这卧房里?就算真有个不知好歹的贼在那卧房里,又怎能把他跟大少爷关在一处?!你们这些人难道不知道大少爷的身子不好吗?大少爷如果出了差池,你们谁担当得起?!”      那家丁低下头。“小的不知。”      “哼!你不知!我倒要看看谁知道!都给我滚开!”      那几人都讪讪地闪开来。      我冲到卧房前,发现门前守着八个人,门上用粗锁链锁着把黄澄澄的大铜锁头。      呵!这阵势倒真是要把这卧房改成牢房了!福桂芝,看来什么事情,都跟你有脱不开的关系!      一脸愁容的沈婆抬头看见我,脸上立即舒展许多,她几步跑过来。      还没等她说话,我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沈妈妈!你是怎么搞的?!我不是说过了,让你好生照顾大少爷?!我不是说过了,咱们院子里的事情,不能让别处知道,以防被人利用!你是怎么搞的?!我这前脚才刚走,后脚就出了这样的岔子!我要你是做什么用的?!”      她脸色平缓,不解释也不赔罪,言语平常,并不因我发火而变得唯唯诺诺。      “大少奶奶,我看这次,三少奶奶定是受了指使,下狠手了!那边窗子都给钉上了,也都派着家      丁守着呢!三少奶奶还说,没有她的话,谁都不许私自敲门开锁!您看,这该怎么办?”      见她这般,我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发火的时候,要收拾,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我看了看那几个看门的家丁。      “钥匙呢?把钥匙交出来!”      他们刚刚摇着头,“回大少奶奶,小的们并没有钥匙!”      “你们若说了谎话,我会记住的。我再说一次,钥匙呢?”      我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个腻歪歪的声音。      “大嫂!钥匙在我这里!”      我转过身,只见那福桂芝摆着腰肢,脸上带着欠揍的笑意,手里拎着一把钥匙,蛇一样地扭了过来。      “拿来!”我伸过去手,我丝毫给不出她好脸色。      福桂芝轻轻一笑,将那钥匙攥进手心里。      “大嫂!我知道,大哥在里面,你很着急,是吧?我还知道,大哥他现在病着,而且病得很重,可能一不小心,呀!可就没命了呢!你很着急,是吧?”      “三弟妹,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就别这么多废话!快把钥匙给我!让你的人把钉上的窗子给我拆开!”      “可是!大嫂你想想,咱们不能太自私,因为大哥他一个人的性命,把咱们整个府里的人的性命都压在这上头!你说,是不是?”      “你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见死不救了?福桂芝,你所谓的窃贼存在与否,我都保持怀疑!”      “大嫂,我呢,不怕你怀疑。我呢,就喜欢被你怀疑。”      “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交不交钥匙?!”      她也绷紧了脸。      “我不交!衣素素!我把你当个人呢,叫你一声大嫂!你可别忘了,这府里是谁管家?府里的所      有进项开销都是谁在把握?我比你早进门,而且我是名门闺秀,还有,我是正儿八经抬进来的儿      媳妇。而你呢,哈哈!不过是个只知道卖布的冲喜丫头!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而且我还告诉你      了,那屋子里的人,是生,是死,都捏在我的手里!我让他生,就生!我让他死,他就得死!”      说着,她又靠进几步,挑衅一般地凝着我。      “再说,我也是一片好心为你着想呀!你想想看,跟着那个傻子,有什么好的?!他是特别聪      明,特别能干,能为你脸上争光呢?还是他身子骨特别的强,在床上特别厉害,让你|欲|仙|欲|      死呢?哈哈!不过一个白吃白住没半点用处的傻子罢了!死了又何妨?又有什么可惜?他若真地早      早走了,也是早解脱早投胎转世!对你不也是解脱吗?转身,你还可以改嫁个好用的男人!不比      现在好?衣素素,我还以为你是什么聪明人呢!连这个都想不清楚?瞎着什么急?瞎用哪份心      呐?”      我气得浑身哆嗦起来。      “福桂芝,你放屁!你这样说,就不怕遭报应吗?康子恒就是再傻,再没用,他也是这康府里名      正言顺的正房大少爷!你竟敢说什么死了就死了的话!福桂芝,你是康家的媳妇!你居然敢说这      样大逆不道,愧对祖宗的话!你敢不敢跪在康家的祖宗牌位前面,把你刚刚说的话,一字不落地      说出来!”      我瞪着她。“瞎着急?瞎用心?!我着急,我用心,凭的就是,我是这的大少奶奶!康子恒是我相公!”      福桂芝冷笑!      “呵!我可不管你是谁!我也不管什么相公不相公的!现在所有的事情,都由我一个人说得算!      衣素素,你要是识相的呢,你现在就给我跪下,把我鞋底下的泥舔干净了,说不定,我心一软,      就发了善心,把钥匙给你了!怎么样,衣素素?你不是说,你是大少奶奶吗?你不是说,康子恒      是你相公吗?啧啧!为了救相公,你连这点牺牲都不肯?呵!衣素素!你最好快点,那里面的人      可支撑不了多久的!”      我气得浑身哆嗦起来,小人嘴脸我见得多了,比她可恶的,我也不是没见过!可在子恒危在旦夕的时候,她居然说出这样的幸灾乐祸的话!她还有没有人性!果真是他们在暗算子恒?!      我回身看见路清风腰上那边蝠头捕快刀,几步走过去,伸手就抽出来。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将福桂芝逼到了墙角。      刀刃就横在她的脖颈上,我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愤怒,更恼火!      面对着眼前这个小|贱|人,我真想一刀解决了她!可是我不能,不能冲动,我能做的不过是吓吓她,因为我还要去救他!我不可以让他有事!      “福桂芝!你再说半句屁话试试?你信不信,我一刀废了你!把钥匙给我!”      捕快刀,很锋利,很寒凉。我手上稍稍一用力,就在她雪白雪白的脖子上割出一条血色。      “你,你,你,”      她脸色白纸一般,身子扭动了几下,倏地滑落下去,被吓得休克了。      几个婆子丫鬟,冲上来,使劲按压着福桂芝的人中穴许久都没有反应,我也懒得理会,从她紧攥的手心里抽出那把钥匙后,叫几个婆子把她弄走。      我拿着钥匙,转身看着那些家丁,问,“你们这里谁是头?”      一年长些的家丁走到我面前,他看着我手里明晃晃的捕快刀,身子抖起来,“回,回大少奶奶,是小的!”      我将钥匙递给他。“把门打开,叫其他人把钉上的窗子都给我拆了!都听见没有!马上!快!我告诉你们,大少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都给他陪葬!”      路清风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小妹,大少爷不会有事的。”      我皱着眉,点点头。将捕快刀递给他。“对不起大哥,刚刚我是太着急了,所以,”      路清风摆了摆手,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我,“小妹,大哥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是不是对大”      他刚说到这里,沈婆走过来,“大少奶奶,门窗都已经打开,快请孙大夫进去给大少爷诊治吧。” ☆、守候,诉说   我回过身,朝孙季良点点头。“孙大夫,我们一块进去。”      路清风挤到了前面,将我挡在身后,“小妹,虽然,三少奶奶是胡闹,可也还是小心点好。你们跟在我身后。”      我会意地点点头。      我想起个事,叫那领头的家丁带着几个家丁也过来跟着。      正如我想的那般,这房间里根本没有什么贼人!全是福桂芝那个贱人为了憋死子恒而故意造的谣!      我看了看那家丁,“你都看见了吗?这屋子里根本没有贼!你们两只眼睛都给我看清楚了!两只耳朵都给我听清楚!你们心里也给我记住了,待有人要你们的时候,你们记着要说实话,知道了吗?”      “知道了!”      我摆摆手让他带人下去,这房间里,不能人太多,子恒需要宽敞的环境。      遣走其他人,我走过去,看他的身子已经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心里就满满地都是愧疚和自责。      我为什么要丢下他?为什么在还没摸清楚他身边状况的时候,就让他一个人面对这样的险境?我衣素素是那么胆小怕事的人吗?我居然把他丢给了那些恨不能他立即死去的人!      我帮着孙大夫,将他放在地中央铺着的毯子上。      他的额头被冷汗浸得冰凉。看着他羸白的脸色,我的心,像被什么重重地刺了一下又一下。我用帕子擦着他的嘴角边的污渍。      他一定又难受得呕吐了许久。      “子恒!子恒!你醒醒!醒醒啊!”      “你不是说,你会一直等我回来的吗?”      “你不是说,我不回来,你一直会等着我的吗?”      “我现在回来了,你怎么还不看我?!还不理睬我?!”      我说着说着,眼泪就不自由地涌出来。      孙大夫劝说道,“嫂夫人,你这样着急是没用的。你还是出去吧,这里有沈妈妈帮我就足够了。”      “孙大夫!我求求你,一定把他救回来!我求求你了!”      “嫂夫人请放心!子恒兄与我从小便是兄弟!我自然会竭尽全力来救他的!更不要说救人性命本就是我的职责!”      我点点头,退出了房间。      发现路清风一直立在门外,像是故意等着我。      他看见我出来,就走了过来,伸手搂住我的肩膀。      “小妹,你要坚持住。”      “大哥!”我终还是没忍住,扑进他怀里抽泣起来。      “这都怪我!这都怪我!他若是有任何闪失,我可怎么办?!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小妹!听大哥的话,不要责怪自己!许多事情,不是咱们能想到的!”      “可是,可是,大哥,我早就应该料想到这些的!是我太自私!是我太懦弱!是我害了他!是我只想着自己的事情!丝毫没有为他做考虑!”      “素素!素素!别这样!不要这样!他不会有事的!你要冷静!”      “大哥,你说我如何能冷静得了?!他前几天才刚刚病了一次,今天又,”我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路清风突然扶住我的肩膀,正视着我。      “素素!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对康子恒动了真心了?”      他如此问,令我的呼吸哽住了,一时咳了起来。      “我,我,不是!”      “真的?”      “大哥!你知道我的!我跟砚博表哥订亲多年,我心里面不能有别人!”      路清风急忙伸手掩住我的嘴。      “你激动什么?也不怕被康府的人听见!”      随后,他有疑心地看着我。“小妹,你越是这样激动,大哥就越是觉得,你心里面有这个康子恒。你不用跟我解释。我是你大哥,你是我妹妹,我希望你好,我不希望,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      “素素知道,大哥对我好。我也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是,我是越来越在乎子恒。可那,可那是不同的。他身边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危险,那么多,那么多的谜团。我必须帮他!保护他!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那些人害了命!不管是谁!想要伤害他都不可以!”      路清风眼光闪烁了下。“你这样为他考虑,还说不是喜欢他?”      “我,我是同情,可怜他。我把子恒当成好朋友。就跟把大哥你当成好朋友是一样的。”      路清风嘴角皱了下,苦笑道,“小妹,我也不问你了。你的事情,你说得算!不过,大哥要提醒你,下次冲动,千万不要再动刀子了!你要保护身边的人,不一定非要那样!”      我点点头。      这时,孙季良和沈婆走出来。      我急忙走过去。“孙大夫,我相公,怎么样?”      孙季良抿了抿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路清风。      “嫂夫人,现在,季良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季良还是那句话,看子恒兄,他个人的运气。嫂夫人,今晚,我就留在这里,以备子恒兄有什么事情,你们能立即找到我。而且,这几天,我都会来看他,嫂夫人也不要太难过。我想,只要有你陪着子恒兄,他就一定会醒来的。”      我咬了咬嘴唇,点头道,“我一定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我要亲眼看着他醒过来。”      路清风本还想留下来陪我守着子恒,但我这个时候,只想一个人跟子恒待着。      我劝了路清风几句,让他早些回去,再者,他留在这里,被康府里的用人看见,影响也不好。      送走了路清风。我叫丫鬟们为孙季良准备了客房,让他住下。      我刚要进卧房看子恒,沈婆挡住门口。      她言语不紧不慢地。      “老奴就知道,大少奶奶,一定会回来的。”      我站住,皱着眉。      “沈妈妈,既然知道我要走,为何不拦住我?”      沈婆走到我眼前,那眼神令人摸不到头绪。      “大少奶奶,老奴刚刚已经说了,您一定会回来的,因为,这里有您放不下的。”      “我没什么放不下的!”我突然有些激动。而我知道,我并不是对沈婆发脾气,我只是今晚被一些莫名的愈发强烈的情愫搅动得心绪不宁!      几天前,翠儿问过我,刚刚路清风也问我,现在沈婆又说这样的话!      难不成,我果真喜欢上他了吗?      不......      我是担心他,我是怕他受伤害,我是怕他,怕他再受多一点点的委屈。      我只是,只是觉得,他是一个我不能失去的人,可我已经有了表哥,我只能把他当成一个很重      要,很重要的朋友!      而此时,沈婆像是看清了我似的。      “大少奶奶何必这么惊慌失措的?老奴不过说了,老奴看见的。”      “那么沈妈妈告诉我,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沈婆忽地淡淡然地笑了。“老奴只看到了,那些大少奶奶打心里不肯承认的事实。就这些了。”说完,她施了个礼。转身离开。      我站在原地,愣愣地发呆。      我不肯承认的事实?      是什么......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我跟子恒两个人。      他紧闭着双眼,额角上沁着汗。我拉了把椅子,靠在床沿,坐下。伸手摸着他的脸,将手心里的汗,一点点攥紧。      我轻轻地,无力地伏在他的心口,听着他依旧笃定的心跳。一下,一下。      我相信他一定会醒来的,因为,他说过,他要等我回来。现在我已经回来了,他即便看不到,也一定能感觉得到的。      “子恒,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素素想跟你单独说说话。这些话,是你醒着的时候,素素不敢也不能对你说的。如果,你醒来的时候,还记得的话,就把我说的全当成梦话吧。”      我嘴里说着,把手放在他俊逸的眉上,轻轻抚摸着,一点点地,又摸到了他的的睫毛,眼角,鼻翼,嘴唇。      “子恒,素素在嫁进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心上人。他叫朱砚博,比我大两岁,是我的表哥。你还      记得吗?我嫁给你的第三天,我带着你回娘家时,你在我家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上看见的那两个      名字吗?那是我跟表哥小时候刻下的。他说他长大后要娶我做他的娘子。我喜欢表哥,并不因      为,他从小就很优秀,而是,他一直保护我,照顾我,他被许多人称赞,却丝毫都不骄傲自满。      而且。他这个人,跟你不同。”      “表哥是那种眼里没有坏人的人。而他除了自幼父母双亡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很幸运。他聪      明,碰上了成阳县最好的先生愿意免费教他。他善良,五岁的时候,捡了一个金元宝,送还给人      家,反被人送了两个金元宝作为酬谢。他幸运,十二岁那年,考秀才,在考场上被一官家子弟诬      陷作弊,还被押监候审。当时,我跟爹爹急疯了,真怕表哥有什么闪失,无法跟九泉之下的姑      姑、姑父无法交代!可是表哥,却遇上了贵人,不但化险为夷,还被那位大人看中,说等待他几      年后高中,为国家效力。”      “表哥的运气真的是太好了!连我爹都说,将来我嫁给他,一定不会有苦吃!可是你呢?康子恒?”      我忍不住苦笑。      “子恒,你知道吗?当初,我是那么地不情愿不得已地走进你家的大门,你知道,洞房那天,我      有多么委屈吗?可是,当我看见你之后,唉。我才知道,你这个人呐,你才是这天底下,最委      屈,最可怜,最该哭一哭的人呐!你啊,你那天把我心里的所有眼泪都给顶回去了!”      “子恒,你跟表哥完全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两种人。在他的世界里,他看不到坏人,而他也有十      足的好运气,好福气,帮他收拾起那些阴暗晦气。而你呢,你不知道,你不明白,可你却能真真      切切地感觉到,你身边的那些凶神恶煞!”      “素素这样说,你会不会觉得,素素是个疯女人?是个可怕的女鬼?其实,原来的我,并不是这样的。那是从三年前,我开始变了。对了,这也是一个秘密。子恒,你可记住了,千万别对任何人讲。”      “这件事只有我跟路大哥知道。呵呵!就是你十分讨厌的那个路大哥。我跟你说过,路大哥是成      阳县县衙的捕头。三年前,我跟爹爹去交货,途中遭遇一拨山匪。那山匪头子认出我是女子之      后,强行带我上山,要我做他的压寨夫人。我当时很怕,真的很怕。虽然我跟着爹爹见过许多世      面,可我只有15岁,看那个山匪头子,既恶心,又恐惧。我当时想一头撞死在桌角。而这时,房      外传来剿杀的声音,是路大哥奉命来剿匪。而那山匪头子不能带我走,他又不想放了我,就举起      刀要杀了我灭口。”      “你猜猜看,后来怎么样了?或许,你会跟其他人一样,以为,是路大哥及时地用他的捕快刀将山匪头子杀了,并把我救了出来。”      我摇了摇头。“子恒,你猜错了!不过,我跟其他人,也包括我的爹爹和表哥,也这么说的。但事实真相,不是这样的。事实真相是,我躲过了山匪头子劈来的匕首,然后用板凳将他打晕。我夺过他手里的匕首,骑在了他的身上,朝他的前胸,后背,脖子,总之,我记不得我到底都刺了哪些地方!更记不得我到底刺了多少下!我就是一直刺!一直刺!我当时吓坏了!我只想,杀了他!杀了他!如果他不死,死的就是我!”      “路大哥背着我下山的时候,我的全身都是那个山匪头子的鲜血。我求他不要告诉我爹,不要告诉我表哥,我怕吓到他们!我怕他们不要我!我怕表哥不肯娶我!路大哥当时安慰我说,他不会说的,他说,家人不会不要我的,表哥一定会娶我的。但他求我,以后不要再做冲动的事情。他不会再让我深陷险境。以后我的事,就是他的事。”      “子恒,这个真相,我永远永远永远都不敢跟表哥说。甚至连我被掳上山的事情,都没告诉他。      他那么优秀,那么善良,怎么能容忍我这样一个手上沾染过鲜血的女子?所以,我不敢说。可他      还是通过街坊的闲言碎语中得知了。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是我杀了那个山匪头子,只说是路大哥      救的我。可是有一次,表哥看到了我胳膊上的刀疤就起了疑心。那刀疤的确是那山匪头子留下      的,可我告诉表哥说,那刀疤,是有一次,我跟着张大哥学杀猪时,不小心留下的。”      “子恒,你知道,那刀疤在哪吗?就是,洞房那天,你咬我的那口,上面的位置啊!你那口咬得可真狠,现在还有牙印呢!等你醒来,这个事,我还得跟你算算!”      “从三年前的那天起,我就变了。从前,我虽跟着爹爹闯荡,有了些见识和胆量,可我依然是许      多事情都依赖着爹爹,依赖着表哥。可是从那天起,我就记住了一个道理。不管将来遇见什么样      的困难,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能放弃自己!不管多难都要撑起来!我不但要保护自己,我还要      保护我身边的人!子恒,这次是我没保护好你,是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卑鄙!这么过分!他们      欺人太甚!为了你,我要一个一个地收拾他们!我要跟他们斗!子恒,你放心,一切都交给素      素。素素只要你好好的,好好的活着......”      “子恒,你听见了吗?” ☆、初露锋芒   第二天,子恒仍没醒。我也一夜没睡,一直守着他。      翠儿劝我休息一会儿,而此时,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小姐,什么事?”翠儿看着我坐在院子石桌子旁不动声色地喝茶,便问我。      我允了口茶。      “等动静。”      “等什么动静?”      我笑了笑,“翠儿,你想想看,昨晚发生的事情,二夫人能不过问吗?听说,福桂芝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我话音刚落,就见陈妈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一同进了院子。      我放下茶杯,站起身。淡笑道,“陈妈妈亲自来,可是二娘有事情要当面问我?”      陈妈脸上绷得紧紧的。“大少奶奶既然清楚,就随老奴过去吧!”      翠儿要随我去,我按了按她的胳膊。我不想她跟着,一是怕她才冲动说错话,二是我需要她盯一盯这院子里的人。我自然有我的目的。      二夫人找我,定然是来者不善的,可我也不怕她!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使什么招数,我也有招数对付你。      我当然知道二夫人是个不太好对付的老狐狸,凡事,我还需拿捏着分寸,不能锋芒太露了,以免碍着以后的事情。      如我所料,二夫人身边还站着个康子俊。      二夫人看着我,脸上虽没有愠色,却也没让我坐,显然是心里强压着火气。      “素素,我怎么听说,你昨夜把桂芝给打了?你作为咱们康府的大少奶奶,怎么能说动刀就动刀?这样下去,你可怎么让下人看?你身为咱们家的长媳,要懂得规矩,妯娌之间要懂得和气,有什么事情,你这个做大嫂的,不知道谦和,倒还对自己的弟妹动起刀子来了?这成何体统?”      “二娘,素素虽不是出身名门,更非书香门第。但基本的事理,素素还是懂的。”我瞥了一眼康子俊,接着说道,“二娘只听说,昨夜素素把三弟妹打了,却不曾听说,这其中的全部因由。”      二夫人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我已经听说了。昨夜我睡下得早,据说这府里遭了贼,桂芝怀疑那贼人去了你们那里,为了你的安全,把那贼关在了你们的卧房里。她这么做有何错?”      “二娘,三弟妹并非怀疑那贼人在我跟相公的卧房之内,而是肯定那贼人在那里。所以才叫人钉      了窗子,锁了大门。而她如此肯定,自然有她的道理。这是素素所不知晓的。但事实证明,那贼      人并不在相公和我的卧房之内。而当时,相公正在发病,生命危在旦夕,可三弟妹坚决不肯将钥      匙给我,还说了许多大逆不道,有辱祖宗的话。正如,二娘所说,素素身为康家的长媳,必须要      懂得规矩。二娘,这三弟妹不懂事,素素作为嫂子,就必须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什么是祖宗,      什么是长幼,什么是妇德!”      “素素!桂芝果真说了那些没规矩的话?”      “二娘,在场的家丁和婆子皆可以作证。”      二夫人笑了笑,“可我已经问过她们了!怎么大多数人说的并非如此啊?”      我笑了笑。“二娘,您是最心明眼亮的,我们这些小辈无论做什么,都瞒不过您。在您面前,素素不敢造次胡说。但凡,那些‘三人成虎’的台词,也都是事先预备好了的。更何况,通常多数人说的却也未必是真的。”      二夫人点点头,“那看来,桂芝确实是没规矩了!但她也是为着全府里的安危,考虑不周,险些害了子恒的性命。这点也是她做事欠考虑,少磨练。”      “可是,二娘,素素昨天连夜叫几个婆子去了府内各院各处查过了,并没什么贼人出没的痕迹,没有任何人受伤,也并无丢失什么东西,连根针都不曾少了。二娘,这样发善心的贼人可真天下难找啊!”      二夫人看着我,眼神里露出一抹寒光。      “那你的意思是,桂芝是故意要子恒去死?”      康子俊插嘴道,“娘!桂芝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她是心胸狭窄!可她怎么可能是那等蛇蝎心肠?这都是大嫂在胡说!”      二夫人斜了康子俊一眼,“你少插嘴!”      “素素不敢说,三弟妹是故意要怎样。但事实发生了,相公他现在还在昏迷,生死未卜。”      康子俊盯了我一眼,“我大哥身体不好,那是你的分内职责!不管桂芝做错了什么,你也不该用捕快刀伤她!”      素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扫过他,转向二夫人。“如果二娘也觉得素素所为过分的话,不妨亲口去问问三弟妹,她昨夜都说了什么话?最好让她一字不漏地当着全府的人再说一次!如果她敢说出来,素素就敢跟她当场对质!如果我多冤枉她一个字,我愿受二娘您的责罚!”      二夫人皱着嘴角,定定地看着我。过了片刻,才出声。      “还对什么质?!还嫌这事不够丢人吗?算了,桂芝我回头会好好教训她!还有你!素素,动刀的事情,你以后不要再犯了!听见没有?伤到别人不说,若是不小心伤到你自己,又怎么办?”      说完,她又露出了慈爱之色。      “这都怪我!都怪我,没替老爷和大姐照顾好子恒!如果,他当年没发生那件事,就不会变傻,也不会惹上这个病!素素,你进门后,我并没直说这个事,就是怕你多心!而现在,我看你为了子恒,能急成个这样子!看来,我还真没看走眼了!你还真比那些个大门户里的闺女懂得疼人!能娶到你,也真是我家子恒的福分呐!”      说着,又抹起眼泪来了!      想到这里,我也抽出了帕子,走到她跟前,抹起眼泪。      “二娘!您有所不知。素素嫁进这府里,是有许多的不习惯。但素素心里在想,二娘您当初,既      然信任素素,把相公交给素素来照顾,素素就不能让二娘失望,一定要做个合格的媳妇。可是,      素素,在府里白吃白喝,别的事情不管也就算了,可连自己住的院子,也还要三弟妹帮衬着,那      些手下干活的婆子丫鬟,嘴上听我的,可心里又有几个服我的?我说的话,她们并不认真去听!      只一门心思地等着三弟妹的示下。二娘,素素并不是那贪权揽权,素素只是觉得,就连自己屋子      里,要添个椅子,添套茶杯,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却也要麻烦三弟妹亲自定夺,岂不是给她添      烦恼?更别说,这本就是该我自己操心的事情。三弟妹若是不忙的时候,却也不显得怎么的。可      若是真忙起来,这府里的事情这么多,这么杂,她难免心情不好,可就容易跟我们这边发生点摩      擦,这反而会增添咱们妯娌之间的嫌隙。二娘您说呢?”      二夫人看了看我,脸带笑意。“好孩子!你想得的确不错。我也知道你是个知道分寸的,不会做那些得寸进尺的事情!”      “素素不敢。”      “那就这样吧,以后你院子里的事情,你自己做主。有个别的事情拿不出主意的,你来找我,或者跟桂芝商量看看。”      “多谢二娘体恤。”      二夫人摆摆手,示意我下去。      我刚欲转过身,她忽然出声。“素素,你要记得,我们府里面的规矩!刀剑不长眼!那捕快刀又怎是你碰的?想来是路捕头对你格外体谅吧!”      “二娘,素素是太心急了,若以后再有这等情况,素素必然不会再如此冲动的。请二娘放心。”      “嗯,你下去吧。”      陈妈搀扶着二夫人回房。“二夫人,这个大少奶奶,看上去还真不是个白给的!您可不能小瞧了她!怎得还让她去管自己的院子了?”      二夫人脸上神色不明。“先让她自己随便闹,我倒要看看她有几斤几两,倒是不是那块料!”      我走出了二夫人的院子,刚要往回走,却被一人拦住去路。      “三弟?”      康子俊冷冷地看着我。“衣素素!没想到,你手腕够狠啊!桂芝她现在还昏迷着,躺在床上呢!”      我冷笑。“哦?三弟,倒还真是关心三弟妹呀!不过,三弟你若真是怕桂芝受到伤害,那首先,先管管你自己的那些桃花债!你别忘了,是谁前阵子把自己媳妇给气病了的!”      康子俊脸上现出狐疑之色。“怎么?!你调查过我相好的事情?!”      我连忙笑道,“三弟你的事,整个府里谁人不知啊?被三弟妹捉住了把柄,还被人家抓破了脸,现在反倒问起我来!俗话说得好,‘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了丑事,可就别怕出丑!”      说完,我转身要走,却听见他在身后叫嚣。      “衣素素!你少跟我来这套!你等着!我康子俊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我转过身,瞪着他。      “康子俊,你别欺人太甚了!我告诉你,来明的,还是来暗的,我衣素素都不怕你!不过,你可别叫我捉到把柄!到时候连二夫人可都保不了你!”      我回到自己院子时,叫沈婆把所有的婆子和丫鬟都叫到院子来。      我刚坐下,翠儿走过来在我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我往那人堆里看了看,心里就有了盘算。      据翠儿讲,我刚随陈妈去了二夫人那里,那个高颧骨的冯婆就溜溜地跑去福桂芝那里。看来是急着报信,要赏去了!      我刚留下翠儿,主要就是要她盯着这院子里的婆子和丫鬟的动向。      因为昨夜的事情,我想了一下,为什么会福桂芝会把时间掐得那么准?正巧赶上子恒发病的时候,带人来逮什么贼呢?这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我这院子里有她的眼线。      其实,这并不难想!在我嫁进来之前,这子恒的院子就是归福桂芝管着的,整个府里的下人都听她的话。而后,我进了府,我虽发下话来,大部分的婆子丫鬟,表面看来是听话的,可也有好大喜功,想着要攀高枝的人物。就如同这个冯婆。      我看了看眼前站着的婆子和丫鬟,“劳烦冯妈妈,站出来!”      “翠儿,你去把那掌嘴的木板子取过来!”      翠儿将木板子递给我,我瞧了一眼沈婆,将木板子递了过去。      “沈妈妈,你过去替我掌她的嘴!不打满50下,不准停手!”      沈婆眼睛眨都没眨,毫不迟疑地接了过去。      我心想,这事交给她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一是,试试沈婆与冯婆她们之前的私人恩怨究竟有多深。她下手重,下手轻,真用力,假用力,都能看得出来。      二是,也让沈婆知道知道,我也不是不能动狠,让她自己掂量着点,以后办事,守着点我这边的规矩。      有人的地方,必然有矛盾。染布坊也好,康府也罢,不管是哪个环境里,你想让手下人听你的,就要会权衡和利用各方的矛盾。适当的时候,搞一些平衡之术,才不会落得被底下人掐得死死的,成了那种窝囊主子。这点管理经,我还是从老徐叔那里偷师学来的。      这个冯婆还真是有些胆量,没让我小瞧她。      她见那沈婆拿着木板子,朝她走过去,就一把推开沈婆,冲到我面前。      “大少奶奶要惩罚老奴,也要给老奴一个理由!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是没什么身份!但这天底下的事情,还都要讲的理字!”      我坐着不动,微笑着看着她。      “冯妈妈果然不同凡响!理由?你要我给你理由?冯妈妈,你是否还记得,不久前,我就说过,这院子里的一切,都交给沈妈妈来管理,你们都要听她的?我要你们怎么说,怎么做,我会让沈妈妈传达给你们!你们不听沈妈妈的,就等于不听我的!冯妈妈,我问你,是谁准许你,把大少爷发病的事情外漏的?”      冯妈妈丝毫不服气地看着我。      “老奴并没有外漏。而且,即便是我说出去的,那也没什么不对!”      “哦?这我就不明白了。冯妈妈你是什么意思?”      冯婆脸上现出得意。“大少奶奶是糊涂了吧!这院子从来都是三少奶奶管着的!大少奶奶,您说要我们都听沈婆的,可这也得三少奶奶点过了头,才能作准!”      “冯妈妈说话好是有趣!我的院子为何要交给别人来管?难不成,三少奶奶整天没事干了,就一      门心思地关心我这院子里鸡皮狗碎的事情?!你也太把三少奶奶当闲人看了!以前,是大少爷不      能管这院子,现在既然我在这里,这里的事情,就由我说的算!冯妈妈若觉得,跟着我没前途,      大可以去攀那高枝去?你不是已经摸到门了么?”      冯婆听我这样说,急忙解释,“大少奶奶!老奴绝对没有做那种出卖您的事!”      “呵!我何时说你出卖我了?你竟自己供出来了?我不过说你想换个地方当差!其实,我最讨厌那种,人在我这里,心却不在我这里的下人!你们都可以选择去别处,三天之内给跟我说,我都放你们走!我这里从来不需要多的人,我只要真心跟着我的!你们听懂了吗?”      那些婆子丫鬟都答应着,“听懂了。”      我看了看冯婆,“然而你,冯妈妈,我也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不过,这五十板子,是你应得的!      你自己知道你都做过什么!”      我看了沈婆一眼,“给我打!用力打!”      沈婆下的手劲可真不小,看那样子,还真不是一般地讨厌冯婆。      冯婆被打得哎呦,哎呦地叫着,脸上开了花。      我低头喝着茶,心里虽解气,却不愿看那张惨不忍睹的老脸。      这五十板子下来,冯婆的脸已经烂了,半昏迷地坐在地上,喘着气。沈婆的胳膊也酸了,她下手可真够狠的。      我站起身,踱着步看着那些婆子,丫鬟。她们一见我的目光扫过去,都匆匆地低下头,不敢出声。      “你们都看着!这就是不知道自己主子是谁的下场!在我的院子里当差,心里居然还想着为别人      办事!那就别怪我下手狠!我进府虽时日不多,但众位也是看得出的,我向来不喜欢严苛你们      的。只要你们踏实心地为我和大少爷干活,眼睛盯紧点,嘴巴严实点,更重要的是,这颗心要放      正!知道谁是你们的正牌主子!那我必定不会为难谁!我也喜欢以前咱们那种宽松愉快的相处方      式!就像一家人!只要你们当我是一家人,那么一家子犯了些错误呢,我自然会适度体恤你们。      可我也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怀有异心,可又赖在我这里不肯走,那就要小心了,不要让我抓      到,不然,冯妈妈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都给我记住了么?”      “记住了!” ☆、再会陈隽亭   “小姐,那冯婆固然可恨,可那木板子也太硬了些。那五十板子下去!她那张老脸,怕是没处看去了!”      “我这还是打得她轻的!若不是她暗中报信!那福桂芝岂会来得这么准?这个贼婆子!她险些害了子恒的性命!”      说完,我缓了缓语气。      “再者,我这也是杀鸡儆猴。这院子里的下人,也该收拾收拾了。不然以后,一个个都这么不听话,岂不给咱们增添麻烦?”      翠儿十分担心地看着我,“小姐啊,你果真要跟他们斗下去吗?”      “翠儿,我已经想过了。与其,带着担心愧疚地离开他,倒不如把他身边的所有危险都排除了,再离开这里。”      “可那时,谁来照顾他啊!”      我想了想。      “翠儿,你千万别说出去。这府里原先有位五夫人,原是大夫人的表妹。她们感情很好,我想,等我这边若能清理干净了,就把五夫人接回来。我想,五夫人看在大夫人的面子上,也不会不好好照顾子恒的。”      “小姐啊,翠儿担心你,翠儿越发觉得这康府真比阴曹地府还可怕!”      我搂住她。“翠儿,不怕。姐姐知道把你一同带进来,就是要你跟我一起冒险。可也是没办法,姐姐要做事,身边没你这个可靠的人是不成的。沈婆她们虽说可以帮我,可我怕她们却还存着别的心思,我不得不防。”      夜里,仍是睡不着。      身边躺着依旧昏睡的他,我又怎能有睡意?      说起来,自己也觉得可笑。刚开始,嫁给他的时候,身边躺着个大男人,我还真地总是怕怕的无法入睡。可是时间久了,又觉得听见他轻浅的鼾声,是最好的摇篮曲。但现在即便我搂着他,听着他的呼吸,我还是无法睡着。      我怕会失去他。很怕,很怕。      纵然,我不去想,沈婆话里所说的。纵然,我可以在翠儿,路清风面前尽力去做戏和狡辩。可,我所放不下,不肯承认的那些,在我心里头,无时无刻不在翻滚纠葛着。      我还是难以推翻否认。是的,我已经喜欢上他了。很喜欢,很喜欢。      或许,这种喜欢,比我想象的还要深,还要可怕。      我不知道那该是什么。      我怀疑我自己是否变了?变得奇怪。不然我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可怜的傻瓜?不然我的心怎么会被这个傻瓜的一举一动牵扯着?      而他,又是个时常给我带来麻烦和危险的傻瓜。      我只能告诉自己,他不是个一般的傻瓜,更不是个简单的傻瓜。那些无意中透露出的精明,那些糊涂里藏着的诡计,那些没来得及掩饰的蛛丝马迹,都在一点点地向我透露着,他并不像我所看见的那个样子。      爹爹曾对我说,用眼睛看见的未必是真的。      我当时问爹爹,那我们又该相信什么呢?      爹爹说,要相信自己的心。      那么,在我的心里,真正的他该是个什么样子?      我想,他应该很聪明,如果不够聪明,他绝对不会韬光养晦,装疯卖傻地活到现在。他还很能忍,能装上十几年的傻子,这并非一般人都能做到的。他也很会看人,洞房那晚,他不过很随便,又不露痕迹地咬了我一口,便已经确认出,我是个他值得信任的人。      他掩饰得的确很好,做得也算高明。只是,每日朝夕相伴,我又岂能不察觉?      可是,当我把这些总结到一个点上,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我已经不能做到干脆利落地抽身了。      追根究底,是我自己一直不肯相信,是我自己一直执拗地相信眼前的这个他。      或许,我根本就是在自寻借口地留在他身边,还说什么要保护他,要帮助他。这根本,根本就是我,在一点点地变心了!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在遇见他以前,我一直觉得,人的一颗心里,是不可能同时有两个人的。而此时,我不得不承认,他和表哥都在我心里面。每一次意识到这一点,我都在骂自己无耻!骂自己恶心!      可心,就像被绳子的两端,用力拉扯着,疼痛不已。      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选谁,不选谁,这都是个错!      我只知道,他跟表哥是不同的。      当我跟表哥在一起的时候,我可以放下外面世界里的那些焦灼,丑陋,尔虞我诈。所有的所有,都被我卸掉,搁置了。身心顿然轻松下来。时光像被雨水洗了一遍,散发着清茶一盏的淡淡恬淡。      表哥在灯下看书,我在月下赏花,一静一动,便已织成我与他之间的全部世界了。偶尔地回眸,透过那扇窗格,眼波交汇的瞬息,心底都溢满了无声的欢喜与甜蜜。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下去,每一天都是一样的,不会改变,这种笃定与宁静,令人心安。      而跟子恒在一起的时候,我的每一步都在算计中,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思量里。我的算计,是为着我们两个人在算计,而我的思量更是为着我们两个人在思量。在这个错综复杂,波谲云诡的环境里,我的心,不敢有半分放松,更不得有半步走错。因为,我的错,就意味着我们两个人的错。      一种莫名的东西,在迅速地缩小着我与他之间的距离,将我与他被捆绑在一起。他的命就是我的命,我的命就是他的命。就好像,我跟他是不可分割的。跟他在一起的日子里,宁静只是风浪的假象。唯有在他怀里的片刻,我才能真正地放下所有警惕和戒备。      我已经无法做出抉择,而此时此刻,我唯一所能想的就是希望他快点醒来。      子恒,你快醒来吧。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我,如何收拾他们!      第二天午饭过后,沈婆就带来消息。      这之前,我让她手下的那些丫鬟婆子多注意福桂芝那边的动静,有任何我可以利用的消息,都要告诉我。      没想到,沈婆和杜婆手下的那些丫鬟婆子还真管用。      沈婆告诉我,杜婆的人打听到,福桂芝几天后,会派人偷运一批布匹给她娘家的大哥拿去卖。      据沈婆讲,福桂芝这样做,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自从她舅舅在朝中势力垮台之后,她娘家可大不如比从前了。如今竟然对康泰的布匹也打起了主意。      想到这,我不禁想笑。这个福桂芝倒真跟康子俊是一对。这中饱私囊的事情,还真都想到了一处去了!      我具体问了沈婆,那福桂芝运布的路线,默默记下。      孙季良又来看过了子恒,说他心脉比昨天更旺了些,气息也稳定了。虽他还没有醒来,可我还是觉得这终归是个好消息。      沈婆送走了孙季良之后,我从柜子里取出一件子恒的衣袍。拿了做活计的竹篓,坐在床边,一边守着他,一边修改着衣服。      这时,翠儿满脸不高兴地走进来。上来就抢过我手里的针线,坐在椅子上,自顾地缝起来。      她一边缝,一边问我。“小姐,那个冯婆子,你怎么也不撵了她去!还留着她在这院子里干什么?!”      我拿起扇子,轻轻地给子恒扇着,用帕子擦了擦他额角的密汗。      “翠儿,那天,我叫沈婆打了她。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你觉得,福桂芝还会再用她吗?她现在已      经是福桂芝眼里的一枚弃子了!她就是再去福桂芝那里告密,福桂芝也必定不会信的!她现在既      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也就只能留在我这里。我不撵她,还要像以前一样,好生对待她。这样,一      是,让其他下人看看,我也是有心胸容纳人的,跟福桂芝那种刻薄主子不一样,她们自然会对我      另眼相看,更归顺于我。二是,必要的时候,咱们却还可以从冯婆身上得到点别的讯息。冯婆这      个人不是个安分主!一旦她缓过劲来,必定又会开始活动的,与其盯着些看不见的眼线,倒不如      盯着个看得见的。”      翠儿点着头,“哦!原来这样。我就想嘛,整天看着她那张老脸真叫可怕的!原来是见她就烦!现在看着她就恶心!”      “你呀,她也一把年纪了,也吃了教训了!她愿意留下来,就让她留着!总之,还是防着的!那敷脸的药膏可给她送去了?”      “嗯!送去了。这老婆子变脸还真快!一句一谢谢的!我听着都犯晕!”      翠儿忽叫道,“咦?这不是姑爷的衣服么?小姐啊!你怎么给改小了呢?”      我笑了笑,“我想以后,咱们偷溜出去做事,总不能太招摇了,乔装一下,还是有些必要的!”      翠儿哦地点头,“那翠儿也要!小姐,你出去了,可不能不带翠儿!”      我走过去,伸手戳她的额头。“什么事都少不了你!”      第二天,翠儿非要跟着我出门。我看子恒还没醒来,就硬把她留下来照顾。我今天只是想见个人,然后快速转回来。      我出了府门,去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      我叫小二开了个房间,把那件修改过的子恒的袍子套在身上,又做了做脸上的功夫。把头上珠翠都摘了下来,把耳环手镯也取下来了。      发髻松开,梳齐整了束在一起。想想子恒平时的样子,我也照样打扮了一下,却还跟他还有几分相似。心里想着不禁想笑。下次,带他出来,不如就这样打扮,装装他的表弟,如何?      又一想,只可惜,他个子太高,不然,那细皮嫩肉的,打扮成个小娇娘,倒也是满可以的。      打扮停当,我站在铜镜前,左看右看,前照右照,终于觉得没有什么纰漏了,便从将房门关好,从小客栈出来后,叫了马车,直奔月华楼。      我要去见的这个人,已经在那里等着我。      我问过了小二,便拾梯而上,到了天字一号房间,敲了敲房门。      一会儿,一人打开房门,是个装扮体面的下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我走进去,他自己退了出去。房门在身后合上。      我抬眼瞧见陈家四少身着着件天青色的蚕丝料子,衬着他的脸色十分清爽精神。我心里觉着,这个颜色若穿在子恒身上一定比他好看!      陈隽亭从椅子上站起来,拱了拱手。“大少奶奶,请坐!”      我微笑地调侃。      “怎么?这次的跟班又换了?”      陈隽亭笑了笑,随后又一脸苦涩。“我这也是没办法呀!”      “哦?还有什么能把陈家四少难为成这个样子?”      “我要是说了,你可就得必须帮我?”      他眼睛盯着我,那样子十分认真。这反倒让我起了几分警惕,谁知道他又搞什么幺蛾子!      我摆摆手,“你先别说!先让我说!如果这件事你帮了我,那么你的那件事,我必然帮的!这叫有来有往!”      他打开扇子,朗朗笑起来,“你呀!你呀!衣素素!你可真是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我也笑起来,朝他拱了拱手,“彼此!彼此!”      陈隽亭为我满了杯茶,很爽快地问,“说吧,什么事?”      我想了想,从身上拿出一张纸,放在桌上,推给他。      他拿起那张纸,慢慢打开,细细地看。      我慢慢道,“四少,你只需嘱咐你家的人,蛮横一些,跋扈一些,最好让他们把这事闹到衙门口去!能打起来是最好,只是又怕真地见血,所以,还是让他们玩嘴皮子的功夫吧!只管惹怒他们!”      陈隽亭将纸张折起来,放在桌上,并没有推拒的意思,嘴上却说,“你这人也真好笑!让我帮的这个忙,就是把我的人往那衙门口里送?!”      “呦!大名鼎鼎的陈家四少,咋还怕起衙门了呀?”      “大少奶奶,您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怎么不自己去衙门口呢?凡事惹上官家,可是要出银子的!再说,如果事情搞大了,要真伤了人,那可是大事情!”      “呵!你到底帮不帮?这么一门心思地小肚鸡肠算计的,也是做大买卖的呢!”      “你呀!你这个人!我帮你还不成吗?不过大少奶奶,你可得记住了!你要守信誉知道吗?我帮了你,你还得帮我呢!”      我点点头,“你放心吧!以后,咱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他突然安静了,机警地看着我。“怎么?你找到账本了?”      我怕他不帮我,端起茶杯,慢慢道,“并没找到,但已经摸了些蛛丝马迹。我想,不需要几天,咱们还可以再合作,怎么样?”      这小狐狸的脸上终于绽出了笑容,拍了下桌子,“好!”      可他这个“好”字刚一落地,门外就大大的“不好”了! ☆、小试牛刀1 作者有话要说:冰蚕丝啊,冰蚕丝,纯南韩面料~~~其实不是这样滴。月月在朱珂先生所著的《上古神话演义》中看到,所谓冰蚕,是一座小岛上的那么个国家专门有的,冰蚕是冰蓝色的,吐出的丝果真是不怕火烧的。后来他们来中原,把这种冰蚕丝赠予了当时的尧帝,尧帝觉得太奢侈了,不想收,但在群臣劝说收下,将冰蚕丝织布织成了一件非常华美的衣服,只用做祭祀穿。   那跟班推门进来,急三火四道,“不好了!不好了!少爷!那张媒婆追来了!也不知道谁给透的消息,她竟知道咱们在这里!”      刚刚还端然稳坐的陈隽亭蹭地就跳起来,打开窗子,想外跳。      我急忙上前拉住他。      “喂!陈隽亭!你干什么?你不要命了!家里让你娶亲,你也不至于想不开跳窗子啊!”      他满脸难过。“哎呀!你不知道啊!我都快被她们给整崩溃了我!两天一相亲!三天一相亲的!给我介绍的那些,都什么呀!说话假声假气的!装淑女!我陈隽亭要的不是天上下来的仙女,也不是什么端着架子的公主郡主!我就想要个能跟我志同道合的!柔柔弱弱的,颐指使气的能做什么?!能帮我卖布吗?能踏踏实实过日子吗?”      “哦!你刚就是想让我帮你这个事?你想,让我帮你物色姑娘?”      他眼睛亮了一下!      “衣素素啊,说你聪明,你是真聪明!我爹娘那眼光,真是惨不忍睹!咱们现在也算朋友了,你可得帮帮我!”      我想了想,也觉得他说的话并非夸张。      他那位亲娘眼光确实不怎么地!审美观也实在差了点!陈隽亭虽说算不上什么玉树临风,样子也算过得去!当然跟子恒还是没法子比的!      “行!既然你这么信得过我,那我就把这事好好给你办了!你就是想找个不娇气,做事踏实,不怕吃苦,不会耍少奶奶脾气的?”      “像你这么能干,脾气比你好的,就可以!可脾气要像你这么坏的,我宁可不要!”      “啊呸!你还真好意思说!姑奶奶我哪只眼睛能看上你呀!”      他哈哈笑起来。      “对了,陈隽亭,你就不怕我坑你?”      他摆着手,“我不怕!你再坑,也没我亲娘坑得厉害!”      “你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我嘴巴一歪。      “你别管别扭不别扭的!眼下我这可往哪里躲呀!下次咱们见面,还是改一楼的雅间吧!我这都没法子跳窗逃走!”      “切!你也是堂堂陈家四少,就这么点胆子!”      “你不知道,那张媒婆,先后给我介绍了八个!那一个个的,让我每天都噩梦连连的!”      我心想也是啊,那张媒婆就是手里有好姑娘,也得先紧着你那还没成亲的二哥,三哥不是?还能给你这个亲娘最不得势的少爷留着?      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呐!为了更好地使唤他,我还真得花花力气帮帮他!      “你别急,我指了指那边的衣柜,你钻进去!”      “什么?!那柜子那么窄,我这么大个子,可怎么钻啊?”      “废话!有什么不能钻的?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赶紧地!”      我心想,你这就嫌窄了?!我那天跟我相公钻那小桃红的小衣柜里,闷了一个时辰呢!那才叫挤呢!      这么想着,我的脸上,噗地就烧起来。真该死!怎么又想起那段来了!      我看陈隽亭藏好了,就叫那跟班也赶紧躲个什么地方,茅厕也行!      把这里交给我吧!      不一会儿,一穿红戴绿的肥胖婆子,吱嘎嘎,吱嘎嘎地走了进来。      冲进来,就左看看,右看看。      “喂!老妈妈,这是来做什么的?”我假装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      “嘿嘿!那个,公子,请问,可看见陈家四少了?”      我故意打岔,“你是说集市口,那个卖炊饼陈大郎的四儿子?唉呀!那不对呀!那小娃娃可才三岁!您老就给他找新娘子了?童养媳吧?”      “哎呦!不是!不是!公子,老身说的那位陈家四少,就是那个永丰染布坊的老板,陈永丰的四少爷!名叫陈隽亭!那人是一表人才的!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的!迷倒不少□!可他自己偏偏不急着成亲!这怎么行呐?你说是不是?这自古的规矩,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千里姻缘一线牵!张媒婆我只羡鸳鸯不羡仙!”      张媒婆边说边跳起来,我还真怕她老人家闪到腰。哦!对,她没腰!      “哦,你说的什么陈什么亭的,他并不在这里!我一个人在这喝茶,你却闯进来,要给人家做媒!俗话说,这做媒也要缘分!赶上的,不如撞上的!不如,老妈妈给我做做媒如何?”      那张媒婆一听有了现成的生意上门,那还不赶紧地坐过来商议?      张媒婆满脸殷勤的笑意,堆起了满脸的褶褶,足有半寸厚的脂粉,扑扑地往下掉渣!有好几片都掉进我的茶杯子里啦!      “哎呀!这位公子,你家在哪里?做何营生?今年几岁?父母可都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      我胡诌八咧地说了一堆谎话,说我是集市里卖猪肉张大顶的远房表亲,家里算殷实,想寻个能干,踏实,脾气好的姑娘。      我琢磨着,这个张媒婆若真能找到这样的,倒也可以给陈隽亭牵条红线。于是就报了张大哥的住址。让张媒婆有了消息,就先去张大哥家报信。      那张媒婆收了我的定钱,就急匆匆跑腿搜罗去了。我看她走远,就站起身,走过去敲敲柜子门。      “出来吧!”      陈隽亭满头是汗,一脸不高兴地抖落着衣袖,衣摆。      “这什么柜子!一股怪味道!”      “少耍你的少爷脾气了!拿来!我刚可是替你说媒!定钱你得出!”      他嗤笑了声,“衣素素!我还以为你嫁入豪门了,就改了以前斤斤计较的毛病了!没想到现在还在乎这点小钱!”      “那康府的钱再多,也不是我的!那是我相公的!再说了,只有精打细算才能有好日子过!”      “呦呦呦!这才成亲几天!就为着你夫家这么考虑了?”他小子趁机揶揄我。我的脸却没出息地红起脸来,像被他戳中了什么。      “你能不能留点口德?当心以后娶个母夜叉!”      他拱了拱手,告饶。      “行了!行了!大少奶奶!我去布置那件事了!还有我的事情,你也给我用心着点!”      陈隽亭转身刚要走,我忽想起一件事情来,忙得拉住他的袖子。      “你等等!”      “什么事?”      “嗯,那个,你这衣服的料子在哪里买的?”      “怎么?不好看?”超自恋的陈家四少又疑心病了!      “我是觉得,我相公穿着一定比你好看!”      他笑了笑,“这个,你没出买去!是我一朋友送我的!我那朋友天下各地地做买卖,这布料不是咱们中原产的!你看着像蚕丝,其实不并全是!”      “那这个叫什么?”      “这个叫冰蚕丝,是一种冰蚕吐出来的丝,纺成线织就的!据说,这料子不怕火烧的!夏天穿在身上啊,冰凉无比,透气吸汗,十分舒适!”      “看着蛮矜贵的。那你穿着一定挺舒服的吧?”      “谁穿上谁舒服!”      他见我眼底流露喜欢,极爽快道。“这样!看在你帮我做媒的份上,我就送你这个红娘一匹,回去给你相公做衣服如何?”      “你也别送了!多少银子,我给你,我可不想欠别人的!我也是实在觉得,这颜色适合我相公穿!”      “哎呀!想不到啊,衣素素!就连你这样的,嫁了人也能变得贤淑了!啧啧啧!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我这样的?我怎么样了?我哪里不好?我不好,我还帮你做媒人?!”这死小子!气我!      “行!行!行!你赶紧回家去!你相公还在家等着你呢!”      “我的事,你可得用心去办!你的事我这也帮你筹谋着!我使大力气帮你,你别给我糊弄功夫!记住了!做人要厚道!”      事情算是办妥了。心想着刚刚摸那冰蚕丝的触感,就高兴。若是他醒了,再穿上那新做的袍子,一定挺显精神!      我想着得给张大哥家里通个口信,别过几天那张媒婆过去给我说媒,跟张大嫂对不上岔,张大嫂那脾气也不好,俩人再干起来可就不好了!      我走在集市上,而今天张大哥和铁大力还没回来,也不知道爹爹在那边怎么样了。我看见卖甜枣的王大婶,就让王大婶给张大嫂通个话,把做媒的事说了下。      这时,我走着走着,路过一家药店。我想了想转身走进去。买了些艾草和花椒。这个么,也等他醒来再用!      唉!你可什么时候能醒来呀!      陈隽亭办事的效率还真不是吹出来的!      两天后的晌午,府里面就闹了起来。      据报信的家丁说,咱们府里的家丁与人在道上吵起来了,还扭打在一处。最后被几个巡视的捕快给抓去县衙了!      巧的是,与我们的人发生口角的人,却是永丰染布坊的人。      事情的经过是,两方当时朝着相对的方向行进,双方都是运布车,谁想到,各不相让,结果冲撞到一处,货车也倒了,布匹也散落出来。      就这样,还有人动了手,幸亏没动刀。      县衙老爷不想事情搞得太大,毕竟都是纳税大户。说和着,要两方各让一步,道个歉,相互赔偿下损失就算了。      陈永丰让陈隽亭来解决此事。而咱们这边,当然是叫康子俊过去处理。      而这事情表面看着没什么,实则却大有文章。      那与陈家货车相撞的,是福桂芝叫家丁偷运回娘家的货车。      本来一件秘密进行的事情,现在,这么一撞,就煮烂了饺子皮——露了馅!      吃晚饭之前,二夫人的脸色就一直阴着。康子俊的脸色自然也不好!这种事情他做得!他媳妇做出来可就等于丢他的脸!      福桂芝的脸色就更不用说了,跟个软了的茄子没两样。      子恒还在昏睡,我想在自己房里吃。但是,二夫人特地让陈妈来请,还说有事情商议,我就不得不过来。      我本不打算过来,看他们的脸色。这浑水让他们自己搅和去!反正,他们绝对想不到,帮他们拉      开这戏台的人,是我。      可是看福桂芝那灰头土脸的样子,我心里也忍不住觉得舒坦,若是二夫人好好惩治她一下,可就更舒坦了! ☆、小试牛刀2   这时,二夫人开腔了。      她看了看福桂芝,“桂芝!你嫁进来也有五年多了,乐乐也四岁了,你这个做娘的,做事情也没个考虑!这等事情抖落出来,还经了官府!你让下人怎么看你?!你以为,你做了就做了!没人知道吗?这种事情,你忘了,别人还记得!等乐乐长大成人,要出嫁那天,你这个做岳母的也会被人念叨你,偷拿婆家东西往娘家贴!”      福桂芝憋屈着抹眼泪,“娘!我错了!我就是太死要面子了!才偷偷地做了这种蠢事!可我娘家实在是,实在眼下有困难啊!娘,您也知道,我们家以前的气派!就是我当年的陪嫁,可也不是一般数目啊!”      她说着这话扫了我一眼,明摆着就是故意说给我听。她出身名门,陪嫁多,做了错事,就该被体谅?被宽容?      呵!想得美!      这时,康子俊插嘴,“你这个娘们!就是脑子进水!你娘家有事情,你不会跟我说呀!我们家又不是差钱!那点布算什么?你直接向娘要,娘能不给?”      “那你都好几天不搭理我了!我去跟谁说呀?我又不敢直接跟娘说,怕娘不信我家里的情况!”      二夫人咳了咳,“你娘家的事情,你怎么就不敢我说!都是亲家,你说出来,我们康府不会不管的!但话又说过来,帮急不帮穷!我们康府虽家大业大,可也不能没完没了地往里添!还是要靠你娘家自己努力,来挽回这个败局!”      福桂芝乖乖地点着头。“娘,桂芝知错了。以后再不敢了!第一次这样做,桂芝就已经后悔死了!”      二夫人叹了口气,“还好你是初犯!不然我可不能念什么婆媳情分,饶你这次!”      我看着他们合伙演戏,很明显,二夫人说了这些,不过是想从我这里讨个意向,让我也跟着应承他们的说法罢了,这也显得,他们没有一点轻视我和子恒这一房的意思了。      更有一层,这样下来,福桂芝的事情也过得去,并不会影响福桂芝在府里掌权。而她私底下如何整治这个不听话的儿媳妇,那是她自己的事情。      见我闷头不做声,二夫人终于主动提问了。      “素素,你怎么想?怎么一直不出声啊?”      “二娘,素素不敢。”      “素素,你有什么不敢的!咱们都是一家人!子恒呢,他是个糊涂人,家里的事情,二娘我不能跟他讨意见,可你是个聪明孩子,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必想那么多。”      “二娘既然如此说,素素就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了。”      二夫人微笑着,“说吧,说吧。”      “二娘,三弟妹这件事,在咱们家的屋子里说,并不算太大的事情。俗话说,皇帝还有几门子穷亲戚呢,谁家又没有个作难的时候?可是,三弟妹送过去的不是金,不是银,是布!”      我还没说完,康子俊突然嗤笑。“布有什么稀罕的?”      二夫人瞟了康子俊一眼。“子俊!听你大嫂说完!”      我看了看康子俊,“这布,确实没什么稀罕的。只是,三弟岂会不知道,但凡是自家染出来的布匹上,布头一尺处均会盖有染布坊名字的朱砂印!”      说到这里,我看了看福桂芝,“我想,三弟妹不太可能把那‘康泰’的朱砂印给剪掉吧?”      福桂芝咬了咬嘴唇,瞪了我一眼。      “三弟妹不这样做,当然是有原因的。一则。麻烦。二则,若有那朱砂印,拿出去卖的时候,也好让买家看见这是咱们康泰的布,并非什么没名没姓小铺子染出来的地摊货!是不是啊,三弟妹?”      她不说话。      我接着道,“而且,还有一点。三弟妹你的娘家三代为朝卖力,是簪缨世族,也享受惯了的。他们打仗可以,论政可以,却做不来生意,吃不得那‘等鱼上钩’的苦。所以,急功近利,为了快速收到银子,很可能把咱们康泰的布匹给贱卖了!不是吗?”      福桂芝气愤道,“我,我是初次做这种事!还谈不上你说的什么贱卖,不贱卖!”      我的声音更大了几分。      “三弟妹,你有预备好的运布货车,有指派好的运货伙计,连运货的路线,都令人匪夷所思,不易想到。在那公堂之上,你的那几个伙计连台词都说得井井有条,滚瓜乱熟!说什么替三少爷运布!谁知,三弟一到,他们就露了馅了!还有!据说,那运布的货车,有七八成新,若是租来的货车,岂会这样新?若是新造的货车,初次使用,又岂会只有七八成新?三弟妹,你怎么看?”      “你!”福桂芝哆嗦着,喘着粗气。显然词穷了。      “桂芝!你究竟做过几次?!”二夫人问。这时,那张老脸立刻变得阴气腾腾了。      “二娘,就三次,三次!”福桂芝怯生生地举起三根手指头。      我望向二夫人,慢慢说,要让她一字一句都听得分明。      “二娘,其实,三弟妹做过几次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康泰的市场已经被她的娘家人给搅和乱了!您想想看,她娘家人低价售出咱们康泰的布匹,而又挂着咱们康泰的牌子,这一传十,十传百的。还不都觉得咱们康泰现在的定价高了?觉得,咱们这些铺子有欺诈的嫌疑!这种事情如果被咱们的敌人捏在手里,在市场上扩大了,对咱们康泰的影响可是不容小觑的!”      二夫人点点头。      “素素,那事到如今,你看,这事,可怎么收场?”      “素素不知,二娘,是想把这件事作为家丑来做呢?还是作为康泰的大事来办?”      “当然是事情越小越好了!我看就让桂芝她大哥把布送回来,表个态,道个歉就算了吧!娘!”康子俊插嘴。      二夫人叹息道,“子俊,你大嫂说得不错,这事的确影响太坏了!”      不等康子俊插话,我忙道,“既然二娘,是这个意思,那就只有委屈下三弟妹了。”      福桂芝警惕地看着我,“你什么意思?”      我并不看她,淡淡道。“二娘,如今这事,要定为家丑,影响自己就会变得小很多了。只需要三      弟妹的配合,明日一早,您就亲自带着三弟妹去查封弟妹娘家人的所有私贩康泰布匹的铺子。而      且要闹得动静要大,越大越好!只把这事说成是三弟妹一时糊涂,把布匹交给娘家人卖就是了,      娘家人不懂经商,胡乱卖的。也别说什么接济布接济的。这样世人看来,不过是家里的糊涂事,      不会往更深了去想!更不会影响了咱们康泰的名声!二娘,这件事不能拖太久,最好明天就着      手!赶在咱们康泰那些敌人前头!”      二夫人点头,“素素,你说得不错。”      “不过,这事,终究是三弟妹惹出来的。如果二娘您只是封了她娘家人开的店面,惩罚了参与此      事的掌柜和所有伙计,恐怕很难服众呐。就是为着以后三弟妹依然能理直气壮地管理咱们康府的      家事,二娘,该做做样子的惩罚,也还是要的!三弟妹她也是一心孝顺,才做了这样的糊涂事,      还请二娘不要真地惩罚才好!”      我微笑着看了福桂芝一眼。      福桂芝狠狠回瞪。“谁用你猫哭耗子假惺惺!”      “住口!桂芝!你大嫂在为你说好话,帮你出主意,说好话,你倒好!胡乱喳喳什么?!”      “娘啊!她分明是在落井下石!”福桂芝拉扯着二夫人的袖子,装可怜。      二夫人扯回袖子,斥道,“行了!桂芝!你也是大家闺秀!这都什么样子?连这么点风波都经受不住?人要知错就改!你大嫂没说错你!”      “二娘,素素不怪三弟妹。怪只怪,素素娘家没能力。即便当初知道,三弟妹的娘家有这等揭不      开锅的难事,就是想伸手帮忙,可也是有心无力!不过素素,也实在没想到,三弟妹娘家那般的      家底,几辈子都吃不尽!如今竟没落到要偷拿店铺里的布匹去贱卖!这事情若被人知道,再联想      到我身上。而素素的娘家跟三弟妹娘家就更没法子比了,那还不被人家怀疑,我要把整个康泰都      偷了去给娘家开饭?”      二夫人脸色极其不好看,狠狠地盯了福桂芝一眼。      我想,我的话,足以让二夫人对福桂芝怒气升级。      “衣素素!你少在那幸灾乐祸!”      福桂芝的鼻子都气歪了!呵呵!      “三弟妹,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心里觉得奇怪,从心里,感叹一下。二娘也说了,咱们都是一家人,我这才跟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若是别人,我还懒得理她!”      二夫人叫我拿主意,对福桂芝实行怎么个惩罚法,效果才能最好。      我想了想,福桂芝向来以名门出身自倨自傲,习惯了目中无人,要挫她锐气,就得从她的面子上做文章。伤了面子,她自然心里最难受。      我想了想说。“二娘,既然作为家事处理,只要三弟妹肯跪在祖宗牌位前面认错,并能做出改过      的决心就可以了。只不过,要让府内上下都心服口服,也必须不能少了他们在。这样以后,三弟      妹也不至于让人觉得没规矩,更不会对三弟妹产生知错不改,改了再犯的嫌疑。还有一点,这事      虽然作为家事处理,可也得让咱们店铺的掌柜来参与。不然他们兴许还觉得,三弟妹以后会到他      们铺子里偷运布匹,这对整个康泰的管理,可就不是太好了!”      福桂芝立即可怜兮兮。      “娘啊!她这不是扇我的耳光吗?叫我当着祖宗牌位认错可以,表决心,起誓也可以!可是让那些下人和掌柜的来看什么热闹啊?这不是让我丢人吗?以后我可怎么再做人呐!”      “三弟妹,圣人说‘知耻近乎勇’啊!人非圣人孰能无过?做错了就改,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你碍着面子,找的那些借口,我们家里人可以听,可以体谅你!但外人呢?三弟妹,你这样,可对你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      二夫人在旁附和着,“桂芝!你大嫂说得没错!她就是为了让你以后在府里能够好好做人,才帮你想的这个主意!”      “娘啊!她这明明是在坏我!让我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的事情,你已经做过了!”二夫人脸上一沉,啪地拍响了桌子。      福桂芝再不敢说话。      我心里明白,二夫人表面向着我,心里不定怎么想找着机会收拾我。我现在用她的手,来对付福桂芝。而她,又何尝不是用我的嘴,来辖制福桂芝?      总之,福桂芝这种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二夫人这种老谋深算,笑里藏刀的敌人。      来就来!反正,为了子恒,我早晚要跟他们撕开这层脸面!我衣素素也不是吃素的!纵使斗不过你们,我也要你们吃尽了厉害!      想想前几天的事,那分明就是二夫人的意思,她在背后策划,康子俊躲在一边无动于衷,二夫人指挥着福桂芝当枪头使唤,出来害子恒的性命!这一家子,怎么就这么没人性!      难道,他们也觉得子恒是在装傻?不,不会。如果是那样,也不会等到今天才动手!      我一边想着,一边往回走。      刚走进院子口,就见翠儿疯了似地跑过来,拉住我的胳膊,“小姐!小姐!姑爷他醒了!他醒了!”      我话也来不及说,只觉得,一瞬间,胸口积压许久的一股什么,忽地从喉咙冲出来。      我一边朝卧房里跑着,一边察觉眼角有什么热热地东西,涌出来,擦过耳垂,流到我的下颌。      两个丫鬟正在喂子恒喝粥。立在一旁沈婆见到我,“大少奶奶,大少爷醒了!”      他坐在床上,喝着丫鬟喂到嘴边的粥水,听见沈婆喊我,他立刻停下喝粥,很快地转过身望向我。      他的脸依然那么白,白得令人心疼。躺了这几天,只喝了些汤药,滴米未进,五官已经有些凹陷进去。      而他的双眼还是那般湿润澄明,像清澈的湖水。一时间,我感觉心在一刻被什么提了起来,脚踝也被什么拖住了,不敢走得太快。只怕快了,心也会跟着跳出来。      我一步步朝他走过去。      他伸过来手,我双手过去握住。      那一刻,他看着我露出浅而甜的笑意。而我也冲着他笑得明媚。可同时,我才意识到,泪珠子已经不可遏止地涌漫出来,弄花了我的脸。      他伸手给我擦着泪,嘟起嘴巴,几分挑剔地看我。      “别哭了,真丑!”      我抓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咬了一口。“丑又怎样?我再丑,也是你娘子!” ☆、替人相亲   子恒的身子养了几天,好了许多。脸色红润了,胃口也恢复了,就是懒懒的,不爱动,总是黏着我。而这会儿,我接到张大哥和铁大力回来的消息,还说我爹爹在那边一切都好。      二夫人像是听见了什么风声,有天问我爹爹怎么突然搬走了之类的话。我只说,我爹爹身上的旧疾犯了,成阳县的气候不太适合静养,所以去了乡下。她也是有些怀疑,可又不好说什么。      至于,康子俊和福桂芝,因为上次在祠堂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发誓,反省,那张脸现在还吊着,心里不痛快,见到我,就像见了仇人一样。      不过,这几天,我还真是没太出门。都在房里闷着,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喂他吃饭,陪他说话,给他唱歌,哄他睡觉,还要给他写字看,他现在是病人了,不能练字,但他还是要学,于是这写字的费力气活,我也就给他减免了。      闷了好几日,我实在待不住,也想带他出去走走,活动活动。这时候,还还真是巧。张大哥过来告诉我,那张媒婆跑去他家做媒了,说有家不错的小姐,还说约着见见面。      张大哥云里雾里的,不明白,问我怎么会突然要“讨媳妇儿”,我只安慰他,不要担心,是好事,不是坏事,其他没多说。      也不知道,那张媒婆的眼光到底怎么样,这样,我先去瞧瞧,如果觉得可以,再把陈隽亭那个小狐狸给拉出来溜溜!嗯!就这么办!      我一说出来走走,子恒和翠儿这俩孽障就眼睛里发光,看来还都不愿在屋子里憋屈着啊!      我叫翠儿把东西装好,咱们三个人坐了马车,就往那街上去。到了一处小客栈,我叫车夫把马车停下来。      我叫小二开了间房,我们三人进了房内,开始装扮。      我把衣服递给翠儿,让她躲到屏风后面把外衣换了。我这边,也脱了外衣,把改小的子恒的衣服往身上套。      子恒坐在椅子上,看着我们两个人一阵忙乎,他眼巴巴地,很委屈地说,“那我呢?你们都换了样子,这么好玩的事,怎么没我的份?”      我走过去,看着他。“相公,素素问你,你本来就是个男的,如何再装成个男的?”      他眨了眨眼睛,“那,就把我装扮成女的呗!”      “相公啊!你觉得咱们成阳县的街上,如果走着一位身高七尺七的姑娘,那会不会招来许多人观看啊?”      子恒想了想,嘟着嘴巴,趴在桌子上不高兴了。“真没意思!你们都一个个准备了新行头,换了样子!啊,就把我一个人给落了下了啊!”      我想了想也是!也该适当给他改装下,不然,他康大少被人认出来,那么他身边跟着的两个人还      用得着猜吗?那我跟翠儿这不是白折腾了吗?      我想了想,就想着法子,给他换张脸。可是怎么换呢?他那么高大,弄成个姑娘样子,绝对是不行的!      我琢磨了一会儿,就开始动手,把他的发束打开,给他梳了个傻书童的头型。又给他扑了点粉,为了显出他“稚嫩”,又给他擦了点腮红。      我这么定睛一瞧,哎呦!险些没叫出来!这还是康家大少爷吗?这简直是我从哪个山头里捡来的小傻瓜嘛!      子恒看着我的表情,现出了怀疑之色。忙问我,“素素!子恒现在好看吗?”      我有几分发虚地笑眯眯道,“好看!好看!相公,你不是一般的好看!”      这时,翠儿一瞧就噗哧笑起来。“小姐呀!姑爷,原来只是七分傻!这回可就成十分傻了!”      这小丫头!给我添乱不是?!      翠儿见我冲她使眼色,忙得收住了笑。      可是子恒觉得不对劲了!      子恒站在镜前,仔细看了又看,皱着眉,苦着脸,“怎么你们都那么漂亮,却把我打扮得这样丑!你们好坏!好坏!你们欺负人!”      见他眼睛泛着水花,要哭了似的,我忙得站到他身边,搂过他的胳膊,对着镜子里的我跟他笑着。      “因为子恒实在太帅太英俊了!所以呢,要打扮得再好看点那是太难了!素素实在是做不到啊!可又要让别人认不出你来,咱们才好出去玩呀!不如就这样,把你弄丑一些!相公,别生气嘛!只要能自由自在地玩,装扮得好看难看的,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素素,你说子恒很帅,很英俊吗?”      我点头,捏他的脸。“是啊!你都不知道你自己有多么帅吗?”      听我这样说,他眼睛亮亮的,立即现出了欣喜之色。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伸出胳膊,就抱起我来,转起圈圈。      “噢!噢!噢!素素说子恒很帅!素素说子恒很英俊!子恒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噢!”      “相公,再快点!再快点!再快点!”      我被他抱着,身子仿佛被悬空起来,转啊转啊转啊!好有趣!好兴奋!好幸福!      从前,表哥是从来不会这样抱起我转圈圈的。他那么斯文,那么羞涩,那么中规中矩。就连叫他亲我一下,他都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别别扭扭地在我脸上轻轻地亲一下,却连我的嘴,都不敢碰。      虽然,当时我心里很是甜蜜。但却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空落落的。难道,我在他心中真的不够好吗?不值得他抛下那些斯文教化,来点让人意外的“不规矩”举动吗?      而此刻,我在子恒的怀里,被天旋地转的感觉包围着,我觉得好开心,真地好开心。他总是能给我意外,总是对我“没规没距”。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从他第一次对我“不规矩”开始,我似乎就迷恋上了这种感觉。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如何拒绝他。      那么,以后呢?以后,我又该何去何从?又该如何选择?继续或者停止?接收或者拒绝?我真地不敢继续再想下去。      我只知道,我不该拿他们两人进行对比。这样的我,也越来越令自己生厌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翠儿在一旁咳嗽,“小姐啊,咱们出来不是为了躲在这里,讨论姑爷帅不帅!英俊不英俊的!”      我几分尴尬地从子恒怀里退出来,“相公,咱们走吧!”      张大哥告诉我,那张媒婆与我约在玉香茶楼。      据说,那位沈小姐是沈员外的亲侄女,父母早亡,从五岁起,就一直住在沈员外家里,沈夫人生了三个儿子,唯独没有女儿,这沈小姐又生得乖巧动人,沈员外夫妇便把沈小姐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一直养到17岁,正在寻个合适的人家嫁了。      我叫翠儿带着子恒到茶楼对面的豆浆铺子喝完豆浆,我往茶楼去见姑娘!      我拾阶上楼,那张媒婆老远跑过来,拉住我。“哎呦!张公子啊!你怎么才来!那位沈小姐和沈员外早就来啦!咦!你怎么就一个人来的,也没个长辈跟着!这也太不拿人家沈小姐当回事了!这嫁娶乃是人生大事,你怎么这样草率轻慢?”      我怕张媒婆的职业套词说个没完,忙得解释道,“张妈妈!我家在外地,距离这远,我父母高堂不便于远行,张大顶是我远房表哥!我本想叫他一起来的,可我表嫂孩子才刚满月,家里事情多,他走不开呀!”      张媒婆想了想,点头道,“也是!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叫你爹娘大老远地跑来,也实在没必要!”说完,又瞟了我一眼,酸溜溜道,“再说,人家沈小姐还未必能看上你呢!你模样不错,可惜就是女气了点,个子嘛!不够英伟,你还是柳肩!”      我陪笑着,心里直!说我女气!我本来就是女的!      见了面,一瞧,沈小姐还真不错,说话细声细语,脸上的微笑不断,对着我啊,总是含情脉脉的!      我心想,难不成,她还真看上我了?      其实,我也觉得,这沈小姐虽看不出能帮陈隽亭卖什么布,但至少脾气和顺,温柔恬静,该是贤内助的料子!      告别之前,我与沈小姐约定了下次见面的地点与时间。她趁机将一方丝绢塞进我手里。      出了茶楼,我嗅了嗅,香,真香!      那帕子上,绣着俊雅的水仙,右下角两个小字——云袖。      我来到对面的豆浆铺子,也叫了碗豆浆喝。子恒和翠儿刚刚不但喝了豆浆,俩人还一人干了五个烧饼!      呵!这个翠儿!也被康大少给影响了,这食量,也跟着长啊!      我喝着豆浆,眼光无意地往那街对面的东角一瞟,突然发现一身影,十分的眼熟。我定睛一瞧,拉了拉翠儿的衣袖。小声问,“翠儿,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翠儿大叫,“那不是,那不是,三少爷的跟班毛庆祥吗?”      我忙得捂住她的嘴。      这个毛庆祥,个性贪婪狡诈,跟他主子康子俊还真是一路货色。而他那情形,并不是像一心寻开心的,他是要见什么人吗?      我闷闷道,“他怎么鬼鬼祟祟的?”      “进青楼又不是什么好事!鬼鬼祟祟也正常啊!”      我轻笑,“一个大男人进青楼有什么不好看的,正当光明地进去又能怎样?”      子恒兴奋地抓我胳膊,“素素,子恒也好想去青楼看看!那里好玩吗?”      我脸黑了下,“不好玩!”      康大少立即咬手指,装害怕!      随后,我又想了想,“不过,翠儿,咱们还真该跟进去瞧瞧,或许,还真能抓着点好玩的东西呢!”      翠儿机敏地点点头。“小姐说的是。”      我们三人进了毛庆祥去的那家百香楼。      百香楼的于妈妈忙得迎了出来,“哎呦!几位大爷!欢迎!欢迎!你们想找哪位姑娘啊?还是让老身为你们推荐推荐?”      我笑道,“于妈妈,你这里的姑娘,哪个漂亮,哪个温柔,哪个小曲唱得甜,哪个腰肢摸着软,哪个最会说荤段子!你是最知道的!就叫个笑得甜的,乖一点的来吧!不过,我可说了啊!别叫那个小怜怜出来陪我们!她嘴巴口气太臭了!”      于妈妈笑呵呵,“哎呦!看不出,您还真是咱们的常客!您放心!那个小怜怜,早被我撵走了!前后熏走了我好多个熟客!”      我点点头,“那就随便找个姑娘过来陪我们吧!”      于妈妈笑着点头,将我们往楼上领。“放心吧!放心吧!”      我忽然想起个问题,忙道,“不!不用最漂亮的!最漂亮的,没意思!”      待我说完这套词,才发现,康大少的脸笼着一层黑黑的颜色,眼睛直勾勾地,像是在我身上发现了什么严重的问题!      我愣了下,干嘛?!我有什么不妥吗?我哪里不妥?像要吃了我似的!      他眨了眨眼睛,开口提示我。      “素素,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啊?”      我笑,“这里,我来过几次!”      嗯?      他依然盯着我!      我终于觉得,好像自己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这时,于妈妈已经领来了一位姑娘。      “几位大爷,这位是柳絮姑娘,你们瞧瞧还行吗?”      我瞧了瞧她,“行吧,留下来!”      我话音刚落,那柳絮姑娘就粘乎乎地就往我身上沾,我这一身鸡皮疙瘩啊!      虽然,我以前为了做生意,常常跟着出来进青楼这种地方应酬,可每次,那些个姑娘,可都是给客户叫的。这回黏糊到我身上,我这个浑身不自在啊!说不出的难受!虽然我对青楼女子没什么鄙薄之意,可我实在受不了,被一女人摸来摸去的!如果是男人,或许会好点!哦!不!不是!男人也不行!我就是不习惯被别人这样摸来摸去的!      我偏过脸,却无意瞥到,子恒嘴角微微翘起,还用一只手掩着,似乎在偷笑!      嘿!这小子!纯心看我笑话是吧?!      我用力推开柳絮,这么一推她,却更糟糕!她转身就往子恒的怀里钻!      我急忙把她往给抓回来,扔给翠儿,“表弟!柳絮姑娘就拜托你了!”      我给她挤了挤眼睛,要她看住这个柳絮,别让她乱打子恒的主意!      翠儿一脸哭相,像是被柳絮吃了豆腐一样! ☆、柳絮风波   我把子恒和柳絮丢给了翠儿,从房里出来,正瞧见一龟公端着盘子走过来。我忙拉住他,塞给他二两碎银。“小哥,跟你打听个事!康泰染布坊的毛庆祥,可是进来这里寻开心?”      “哦!这位大爷,您是有什么事要找毛大爷?”      “小哥你不知,毛大哥与我在外地跑买卖时认识的,此次,我做买卖经过此处,刚看见个人看着眼熟,追进来却没找到人。我本是想跟他叙叙旧!”      “咳!这好办,我带您过去!我这东西正是要送到那屋的!”      我一想,“这样,小哥!我跟毛大哥喜欢胡闹,我想给他的意外惊喜。你把这东西交给我,告诉我,他在哪间房,就行了!”      那龟公也没想,笑嘻嘻地说了句“行勒!”就把盘子给了我,我接过盘子,他刚转身要走,我从他肩膀上扯下那条半新不旧的摸布,打在肩膀上。      龟公转过身,摇头笑道,“您这位爷!可真够爱闹的!行!手巾也给您!”      我道了句谢,就朝着龟公刚指给我的房间走了过去。我听了听门内的声音,应该不只有毛庆祥一个男人。      而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呢?      我轻叩了几下门,听见里面毛庆祥喊“进来”,我端着盘子,推门进去。      虽然我化了“男妆”,可毕竟水平业余,生怕他认出我来,我只得把头压得低低的,幸亏,他也没心思注意我,一手搂着一美人,跟坐在他对面的人说着话。      “老宋啊!你说,我这心里的火啊!我也替三少爷做了不少事情了!他现在就是压根不相信我了!就把那个什么破账本算在我头上了?”      一个尖细的声音笑道,“毛大哥!你这个坎说过去就过去!你没做那事!你怕什么呀!该怕的,是那个偷了你主子账本的人!”      我脸一偏,心里不禁吃了一惊。竟然是宋三两!      这个宋三两,我简直太熟悉了!      他是我爹店铺里的伙计,当然我爹走了之后,他还依然留在那分铺里干活。这个宋三两,好色,好财,好赌!      令我更吃惊的还在后头!      毛庆祥笑道,“宋老弟!你当初帮着三少爷,把衣老头那手里的记录给毁了,算是给三少爷立了大功!”      宋三两笑了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这么做,对衣掌柜,是不地道!可我也没办法呀!我欠了几十两的赌债,我那点工钱,毛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享受吗?”      毛庆祥嘿嘿笑,“不过,我说宋老弟!三少爷可如今还念着你的好呢!我看你,不如别跟着那个老徐头干了!干脆,你去找三少爷,就说要来总铺帮忙!总铺的薪水怎么也比你那分铺强啊!”      宋三两摆摆手,“算了吧!算了吧!就你们那个‘忘恩负义’的付掌柜!刻薄样吧!每个月发点薪水,还得先紧着孝敬他点!不然,一点好脸色都不能给你!还净给你安排那些个既累又脏的活!我可不去!再说了,老徐头自从衣掌柜的父女离开后,就被提了大掌柜了!他这个人呢,没大好处,可对人就是宽松!不像衣掌柜,钉是钉铆是铆的!真是个老顽固!”      为了多听几句,我故意慢慢地把一盘盘小菜放在桌子上,可又不敢太慢了,怕引起那两人的疑心。      我刚转身要离开,忽然听见毛庆祥在身后叫道,“等等!”      我的心陡然就提了起来,我在想,如果他认出来我可怎么办?我装傻,咬死说自己是男的,不认识他!再不行,就是个跑!      但事实是我想多了!我转过身走到毛庆祥身边时,他将空酒壶递过来,“没酒了!快!再拿一壶来!”      我点点头,接过酒壶,转身出了房门。      惊险的事,我也不是没经历过,但还是忍不住心跳得厉害。我把摸布,酒瓶,托盘还给了龟公。      我往回走,想着时候到了,该离开了。我心里还真不放心,那浑身起粘的柳絮,会不会又去打子恒的主意!这个康子恒!我都把你弄成那么丑了!你怎么还那么招女人喜欢!      然而,我的戒心并非多余。      我还没到跟前,就看见翠儿一个人站在那门外面转啊转的。忽然间,我就意识到,那房间里面肯定是出什么事情了!      我急忙走过去,拉住翠儿,“翠儿!你怎么就一个人在这里!子恒呢?”      翠儿满脸苦色的。“小姐!那个,那个,柳絮姑娘把我给撵出来了!她说,她要跟姑爷单独相处!”      她奶奶的!康子恒他是老子的!她单独相处什么?!      我咣咣咣拍着门板,“开门!开门!开门!”      翠儿皱着眉,“小姐啊!我都敲好久了!她就是不开门!可姑爷也是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啊!他如是想出来,柳絮那么瘦小,也拦不住他呀!”      这几句话听得我心里这个气呀!哦!康子恒!人家勾引你,你就真等着被勾啊!你还真想人家吃了你啊!      我这心里的火,呼呼往上拱!      我抬脚就往那门上踹!      翠儿唬得上前拉我。“小姐啊!小姐!冷静!冷静!这里是青楼妓院!他们打手护卫躲着呢!咱们不能自找麻烦!”      “你放开我!我还管那么多鸡毛!大不了我赔就是了!”      我推开翠儿,待我再踹第二脚的时候。      那房门忽然开了,而我看见开门的人是柳絮,我的脚上就没收住劲儿!哐地一脚就结结实实地踹在她大腿上。      她哎呦一声,软软地跌坐在地上。      我啐了一口,“贱人!谁叫你碰他的?!”      柳絮抹着眼泪,“你这位大爷,好生无趣!你不让我服侍你!你倒还不让我服侍这位相公了?”      “我什么时候准许你服侍他的?我就是让你在这里老老实实地坐着!银子不会少你的!你几天没看见男人了?不叫你服侍人,你还全身发痒痒啊?”      柳絮忽地冷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我就是喜欢碰他又怎么的?一看你一脸女相,就是个不好用的!服侍你,还不费死老娘的力气了!还是这位小哥,长相憨憨的,身上硬硬的,一看就是厉害要人命的!”      说着,她扭啊扭地,竟扭到子恒身边,伸手摸着子恒的脸。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反应,希望他一巴掌就甩她去。而那个该死的康子恒!他却一点都不知道躲。只是可怜兮兮地望着我,仿佛此刻的他已经毫无反抗能力了!他只能靠我这个外援来保护了!      我!我这个火大啊!好你个康子恒!你这不明摆着装可怜,享受什么什么美色当头,不要白不要?!      我上前抓起柳絮的手腕,一用力甩,她就是一个踉跄,靠在了墙上。      “你!你给我离他远点!”      这时候,于妈妈带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打手闻声赶来。      我可也顾不上怕不怕的。      这柳絮的演技,可真是好!      一见有人来了,就跌跌撞撞,满脸可怜地扑到于妈妈身上,哭啼啼地,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      “妈妈!妈妈!这位大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邪火!柳絮什么都没乱讲啊!他就一脚踹过来!把女儿的腿都快踹折了!呜呜!呜呜!妈妈您可得给女儿做主呀!”      于妈妈满脸老褶子,笑里藏刀地看着我。      “哎呦!这位大爷!您来我们这是来寻欢找乐子的?还是来纯心捣乱的?怎么还动手打起我们姑娘了?我们百香楼的姑娘,只有我自己动手打的份!您要是打了,要么留钱,要么,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这老鸨子说完了话,眼里就直射过来两束凶光。      我知道,自己必须稳住架势,若是被他们看出来破绽,今个儿,不被他们连骨头带皮的嚼巴了!      我瞪了一样康大少!这都怪你!      他老人家撇过头,跟没事人似的。      我朝于妈妈笑了笑。      “于妈妈,是你的姑娘不懂规矩!我的人,岂是她随便惦记的?”      于妈妈皮笑肉不笑,“大爷既然喜欢男人,又何必来我们这里捣乱?”      我也笑笑,“看来,我今儿个要离开这,还非得让你知道我的身份了!”说着,我慢慢掏出一块腰牌,假装漫不经心地举给她看。      “于妈妈,我想,你不会不认识这牌子上的字吧!”      还没等她做反应,我已经把腰牌收回身上。      于妈妈立即变得恭敬了,笑呵呵,堆满了褶褶,“哎呦!原来是特使大人呐!刚刚,是老身有眼无珠!有眼无珠!还请特使大人,不要见怪!不要见怪!”      “于妈妈,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额,当然!当然!当然可以!”      我刚想走,又想起一事,盯住于妈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警告。“于妈妈,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身份不能外泄。如果有什么事,上面的大人若是怪罪下来,那就一定是你这里出的问题,你明白了吗?嗯?”      于妈妈哆嗦着摆摆手,“绝对不说!绝对不说!老身没见过大人!没见过大人!”      我怕事情闹大,不但会被这老鸨子讹上一笔,反倒还传出去不好听的,被康泰的人发现了,那可就不好了!于是只得拿出这外出办事的假牌子,唬她一唬!      而那巡按特使的腰牌当然假的!      我转身气咻咻地狠瞪了坐在那里一脸无辜无耻的康大少。“还不走?”      他一听我这么说,眼睛里立即露出怯生生的样子来。装!你就跟我装吧!      我们三个人出了百香楼,翠儿的好奇心早就按压不住了!      “小姐啊!你那牌子是什么宝贝?让翠儿瞧瞧呗!我看你刚刚都把那老鸨子的脸给吓白了!”      “看什么看!那腰牌当然是假的!从前我出去办事时,带着防身,还能做事也方便,省了许多虚套!”      欠揍的康大少插嘴道,“哦!素素,你骗人!”      我狠狠地横了他一眼。      “你给我闭嘴!待会儿到家,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香馍馍   一路上,我就没给子恒好脸色!他还不动声色地往我身边蹭!      我手上可没留情分,一把将他推开。      “滚开!一看你,我就恶|心!”      我狠狠地瞪他,他眼睛湿润着,“素素,你不要子恒啦?”      “谁要你?!你不是要那个柳絮吗?你去找她好啦?她会伺候人!她体贴人!滚开!我讨厌你!以后再不想见到你!”      “子恒什么都没做啊?”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房间?为什么不跟翠儿在一起?你就是喜欢跟那个柳絮在一起是不是?”      康大少啪嗒啪嗒地一边流泪,一边说,“娘子姐姐!子恒跟她真的什么都没做!她是上来拉我衣服,可我说了,我讨厌她!她长得,我一看就恶|心!”      嘿!他倒会说!把我刚才的台词给用了一遍!      我一瞧,那泪珠子,哗啦哗啦的。      我!哼!故技重施!我才不动心呢!      我扭过身!我偏不看他!      “那你说!你们在房间里那么久,都干嘛了?”      子恒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神情,诺诺道,“她说,她给我吃香馍馍。”      我一个高蹦起来,脑袋咣当撞到马车棚顶。“哎呦!你说什么?!香馍馍?!”      我登时,这脸上就烧起来!是气的,也是臊的!      我手指着他,一种莫名的疼痛在我心里,横冲直撞!它左捅一下,右捅一下,令我的声音忍不住颤抖,“你!你!你羞不羞!臊不臊呀!”      他歪着头,奇怪地看着我。“羞?子恒为什么要羞啊?臊?为什么要臊啊?”      “你!你以后都不要再碰我!我以后都不要见你!我!我恨你!康子恒!我恨死你了!”      我说着说着心里的难受已经漫溢出来,我再也说不出来半个字,生怕再说,眼泪就涌出来。      哼!我才不哭呢!我才不会当着他的面哭!我不要这么丢脸!      我是生气了!我生气了!我!太!生!气!了!      直到回了府中,翠儿帮我洗澡时,还不住地劝我。      “小姐啊!今天这事,它也不能全怪姑爷!刚刚你也看见了,那个柳絮真是贱得狠!”      “翠儿!那一巴掌拍不响的事情!就是他没良心!就是他见|色|起义!”      “小姐啊!你刚刚的反应会不会大了点?反正咱们早晚都是要离开的!你跟姑爷又是假夫妻,他也这么大岁数了,都二十几岁了,还是个处|男,想想也真怪可怜的,今天若是真跟那柳絮做了那事,也不枉他冰清玉洁地憋屈了这么些年!也算做回男人嘛!”      “你!你住口!翠儿,你说的这是什么呀?康子恒再怎么的,他也是个清清白白的人,怎么能把自己最美好的东西,那么随便就,就给糟|蹋了?那个柳絮怎么配得上跟他发生那种关系?”      翠儿忽然盯着我看,“小姐,你该不是真的喜欢上了他吧?你今天这醋劲儿也太大了!”      “我!你别给转移话题!今天这事,你也有责任!我要罚你!”听翠儿如此说,我的心里一阵乱,一阵发虚。      是啊!我这就是在吃醋啊!我都没做的事情!那个柳絮算个什么东西!她怎么能对子恒做那种事情!就算我还没决定好!那子恒他现在也得归我管!别人想要对他怎么样,那也得先过了我这一关!那个贱人,问也不问,她好大胆子!她怎么能,怎么能跟他做那么亲密的事情?      “小姐!你一定是喜欢上了大少爷,对不对?”翠儿锲而不舍。      “我,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小姐,翠儿虽然还没遇见过喜欢的人,虽然还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会是怎么个样子,但翠儿看得出,小姐,你变了。”      “我变了?”我不禁一愣。      翠儿点点头。“小姐,虽然你嘴上不肯承认,但你看着大少爷的眼神,你对着他笑,对着他流泪,你的心每时每刻都被他牵动着!他的一点不对劲,你比任何人都着急。你为着他,冒险跟着所有人做对,挡在他前面,保护他,照顾他,你还说,你只是因为可怜他,同情他吗?翠儿,不信!”      翠儿的这些话说出来,在我心中不住地回想。是啊,她说得何尝不是我在心中思虑过的。可是我该怎么办?      我伸手去握住翠儿的手,“翠儿,你说我是不是没救了?我发现,自己真地不知道该选择谁?不选表哥,我不忍心,不选子恒,我又舍不得。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翠儿苦笑道,“小姐啊!一男可以娶二女,可这一女怎么好嫁二夫呢?”      我无奈笑道,“翠儿!你想哪里去了!就算是一女可以嫁二夫,我也不会答应啊!我就是,就是不知道该选哪一个啊!”      翠儿想了想,“小姐,其实这个问题,也简单。”      “简单?你说说看,怎么个简单法?”      翠儿道,“小姐,我只问你,如果表少爷与大少爷同时落水,你会先救哪一个?不要多想,立即回答我!”      “我,我会先救表哥,再去救子恒,如果,救不活他,我就随他一块死!”我不假思索地说着,心里格外平静。      翠儿看了看我,“小姐,其实答案,你自己心里早就有了,只是你一直压着不肯翻出来而已。”      “什么?什么答案?”听她这样说,我不禁茫然。      翠儿慢慢道,“小姐,这世间,可以同生的事情多,但能共死的却不常见。你刚刚选择先救表少爷,就是念着你们多年同吃同住,朝夕相对的情义,你们这种是同生的浓情。而你却要跟大少爷共死,这又是为什么?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宁愿死,也不愿意跟他分开,难道这还不说明问题吗?”      我愣愣地发呆,一时,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沐浴更衣后,我从耳房里出来。      那个欠揍的康大少,已经睡意阑珊四仰八叉地躺在了那里!      这个不长心的!      气得老子肺子都快炸开了!他倒好,洗白白了,就爬上床!还摆出那么一副大龄儿童的睡姿占去近整个床位!这不在故意找打吗?      行啊你!既然你这么有诚意!老子不打你屁屁,还真对不起你!      我走过去,怒瞪着他,还没等我开口,他一见我走过来,突然机敏地爬起来。他抬眼看着我,黑漆漆的眼珠子,咕嘟咕嘟地转啊转,皱起眉头,扯我的手,往他屁股上拍,嘟起嘴巴,装无辜可怜。      “娘子姐姐生气了!素素打嘛!素素用力打!用力打嘛!只要娘子姐姐能消气,子恒的屁屁肿高高的也不要紧!”      瞧他那副贱贱的样子,我就憋不住想笑。      呸!康子恒你行啊!才去一次青楼,就学得这么贱了啊!你让我打!我偏不打你!我干嘛非要听你的!      可是每次为什么总是这样啊?!明明局势是我主动,可他总能不着边际地就把我弄被动了!      我有些气,更气的是我自己!是不是我太在乎他了!这样可不行!我衣素素是寻常小女子吗?岂会这么容易就被你吃定!      我扯回手,背冲着他坐下。不搭理他。      “娘子姐姐,你真不打子恒屁屁了呀?”他从身后抱住了我,他的头从我的肩头蹭过来,讨好道,“素素,不要生气嘛!会气坏身子的!生气多,胃口就变小,人会变瘦的!瘦了就不好看了!”      我呸!你懂得还真多!      我没好气地扭头瞪了他一眼,“别碰我!我嫌你脏!”      我一偏头,险些跟他的嘴巴,鼻子来个重叠。      刹那间,我忍不住犯花痴。      额,从这个角度看他,果然还是很帅啊!      哼!你别想色|诱我!老子不吃这套!今个儿这事儿!老子跟你没完!      我用力挣他的手,终于把他挣开了,可他还上纲上线了!      “子恒不脏!子恒刚洗的澡澡!可香,可白了!素素!你不信啊!那我脱给你看嘛!”      说着,他还真脱啊!      我连忙按住他的手,“你,你干什么?谁爱看你身上那二两肉!你给我老实点!我告诉你,素素今天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      子恒蹭过来,拉我的胳膊,眼睛里又湿润了。“那你告诉子恒,你为什么生气嘛!素素这样子,人家好难过,好难过嘛!”      我瞪着他,“你倒还有脸问我?你说!你跟那个贱|人在屋子里都做什么了?还有!那个,那个什么香馍馍到底怎么回事?你都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给我交代清楚明白了!”      我说着说着,眼睛又不争气地模糊了,泪水噼里啪啦往下砸。      心想,衣素素,你怎么就这么大点出息!怎么就这么容易就被他整出眼泪来!你的眼泪的黄金!不能随便流!你听见没有?!      可是,可是人家真地是好难过,好难过嘛!      呸!连这个都跟他学来了!呦!好难过!好难过嘛!衣素素!你没救了你!      他见我一哭,就连忙把我又搂进怀里,给我擦着眼泪。      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么一抱,我心里就好受许多。      哼!康子恒,还算你有点良心!      “素素不哭!不哭!子恒真地什么也没做呀!你走了之后,那个什么柳絮,是蹭过来,一开始,她要脱她自己的衣服,我就说,你长得真难看!真难看!她就生气地过来扒我衣服,我说,我身上起疹子了,传给你,你这辈子也治不好!然后,她就气歪歪地坐到一边去了!”      “完了?”      “完了。”      “就这些?”      “嗯!就这些!”      “真的?就只有这些?你,你没吃她的香馍馍?”      我仰头看着他笃定地点点头,我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子恒怎么会吃她的香馍馍?!子恒只想吃素素的香馍馍!”他眼珠子溜溜地往我身上瞧。      我连忙掩住胸口,抬手冲着他的左脸,就是一拳。脸红着训斥他。      “你,你想得美!少打歪主意!我告诉你,我这个人很小气,很记仇,今天这事儿,再过几十年,我也记得!”      他揉着左脸,冲着我嘿嘿笑着,“那子恒可不信!除非,我一直看着你,保证身边没别的人偷偷帮你,过了几十年后,我再问你,看看你还记得么?”      听他如此说,我的脸却更红了。      康子恒呀,你还真会扮猪吃老虎!说什么检验一下我的记忆力!你不就是想让我一直陪着你,伺候你!几十年都不许离开你!哼!装!你就继续给老子装吧! ☆、杀出来的程咬金   这日,到了,我与沈小姐的“约会之日”,这之前,我叫张大哥偷偷给陈小狐狸那边送了信。      我想,今天这事,搞好了,就是好事,搞不好,不但得罪了沈小姐,连陈隽亭都会怪罪      不过这世上,不冒险的事,就不算个事儿!再说,我衣素素,是那么怕冒险的人吗?      不过这次,我也并非是胡乱地来,那沈云袖的样子不错,气质也有,说话温柔,举止乖巧,该是个好媳妇儿。陈隽亭不会连这个都瞧不出吧!这件事嘛,我心里打着算盘,估摸了下,大概有个七八成胜算吧!      但实际上,那天发生的实情,却叫我大大地意了外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一早,我和子恒吃了早饭,我从衣柜里取来那件新做的冰蚕丝袍子,为他穿上。又把他按在梳妆镜前,亲手为他梳了个漂漂亮亮的头。      “子恒,你看看自己,多英俊!多帅!”      康大少也十分欣赏自己的美貌,对着镜子痴痴矣。      翠儿满眼怨念。“小姐啊!你不会每次带姑爷出门,都非要这么夸夸他吧?”      “咦?翠儿,你仔细瞧瞧,难道我说错了么?”      我笑着把子恒的头扳过她的方向,让她瞧。随即,我听见一声咔嚓。“呦!相公!你没事吧?”      康大少的脸扭曲着,但依然淡定自若。“没事!没事!”      “你,真没事啊?”我转到他面前,冲他眨了眨眼睛。      他笑了笑。“真没事。”      我也笑笑。“那就好!”      反正,你说你没事,那我就当你真的没事!你那么会装!那我就信喽!      翠儿因为我这次不带她出门,所以牢骚满腹。      届时又酸溜溜地插嘴道,“小姐,你是给人家拉红线,又不是给姑爷拉红线,你把姑爷打扮得这么漂亮,就不怕那位沈小姐看上姑爷,不要那个陈公子吗?”      我笑,“你这个丫头!哪那么多废话?我有我的主意!你只管看好院子!还有,记着反省上次你在百香楼犯下的错误!”      这个嘛,其实,我有我的打算。这是我第一次带我相公,跟那个小狐狸碰面,一定不能被他比下去!不!是一定要亮瞎他那双狐狸眼!      不过,这见面的地方,当然要越隐蔽约好。如果被康泰的人撞见,我拉着康家大少,跟永丰的四少见面,那可是大大的不好!而且,如果康子俊知道了,很可能会把上次,福桂芝偷运布露馅那件事情,归置在我和陈隽亭串通上。      所以,我想来想去,就忙得叫张媒婆给沈云袖传信,说约会地点改在了--白云寺。寺庙里面相亲,这主意也不是我首创,那《西厢记》里,张生与莺莺不就是在寺里面遇见的吗?      我和子恒坐着马车,要先去个地方接陈隽亭。谁知道,这个陈四少,事儿可真多!      半路上,非要车夫停下,他要下去买点东西。我问他买什么吧,现在还早,有的店面可还关呢。他却说,哪家开门,就去哪家买,总能让沈小姐对着茶杯子说话吧,至少得带点像样的点心和蜜饯什么的。      我觉得,也有些道理。便叫车夫现在街口靠边停下来。我和子恒也下去陪他去找找看,买点东西再上路。      陈隽亭着急见姑娘,嗖嗖地在前面走着,我和子恒在后面跟着。突然间,听见,“哗啦”一声,陈隽亭的身上就被浇了个透心凉!      我和子恒还没看清楚怎么个情况,就瞧见一粉衣女子飞了出来,扔下手里的铜盆,几步扑到陈隽亭身上,上下其手地使劲拍呀!      “哎呦!公子!公子!对不住!对不住!”      “哎呦!公子!对不住!对不住!”      我拉着子恒往那边走,还没走到跟前,就看见陈隽亭那个没出息的样!红着脸,笑呵呵地说着,“没关系!没关系!姑娘!我这不挺凉快的!哈哈!啊哈哈!”      那姑娘窘着脸,“公子,那可是我舅舅的洗脚水啊!我真是太对不住你了!”      立时,陈隽亭的脸绿了!嘴巴里呕出半杯洗脚水来。      “公子,真对不住!我们店还没到开门时辰呢!我没想到,门口会路过人!真对不住!您这样,赶快进来,去耳房里,擦洗一下,我给您找一套舅舅的衣服换上吧!”      我心想,唉!姑娘呀!他穿你舅舅的衣服,可咋去白云寺会沈小姐呀!      我刚一愣神,那姑娘忽地扑过来,拉住我的胳膊,使劲摇。      “衣素素!衣素素!素姐姐!是你吗?是不是你啊?我!我啊!胡程程!程程啊!”      我定睛一瞧,这姑娘,怎么认识我?哎?还真有几分眼熟。我忽地想起来了!      两年前,我跟老徐叔去在靖州那里,跟客户谈生意时,住过几天。靖州那里最有名的就算“蜜饯胡”!      这蜜饯胡的老板有位特别能干,脾气豪爽的外甥女,名叫胡程程。比我小一岁。我与她当初还是不打不相识,不过是一点小误会,打过了,骂过了!我们俩就成了好朋友。她叫我素姐姐,我叫她程程。      胡程程原来并不叫胡程程。她爹爹姓程,娘亲姓胡。可她三岁那年,爹爹在外有了小的,她娘亲是个性子烈的,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把她爹告上了县衙,要求和离!      就这样,程程的娘亲带着她还有她爹爹的一半家产回到了娘家,她娘亲是伤透了心,决意终身不再嫁了,倒也因为有了那一半家产,娘家人不敢小瞧她们娘俩。程程又是个懂事的,再也没跟她娘面前提过的她自己的爹。就连名字,也听由她娘亲的意思给改了。原来,她叫程妩儿,五岁的时候,她就改成了胡程程。那个意思就是她胡家永远压在程家的头上!      虽是,如此,我还是能看出,程程对于她亲爹的想念。虽然爹爹对不起她娘,可还是她的爹爹。毕竟,儿女与爹娘之间的骨血亲缘,是什么都扯不断的。      想到这里,我也想起远在外地的爹爹,他身边只有两个丫鬟,一个家丁服侍,不知道好不好?会不会碰上什么麻烦和烦心事?      再过几日,就是娘的祭日了。往年都是我跟爹爹一起祭奠她,而今年,却只有我自己了。      “胡程程!程程!程程!你怎么来到成阳县啦?你既然来了,怎么也不来找我!”我激动地抱住她。      胡程程笑道,“素姐姐!你有所不知!我和我娘跟着舅舅,舅母,才来到这里。靖州那边的买卖,已经交给我大表哥了!我正打算去你府里拜访你!听说,你嫁人啦!还是这成阳县城里有名的豪门呐!怎么样?你相公对你好不好?公婆刻不刻薄你?”      “程程,你姐姐我还用得着你操心!怎么样,有没有心上人啊?”      胡程程小嘴一撇,“哼!配得上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我跟胡程程热络地聊着,被晾在那边许久的两个大男人,发出了同样的哀嚎。      “还有没有人在意我们呀!”      “还有没有人记得我们呀!”      “闭嘴!”      我跟程程异口同声。那俩人登时石化在街上。      自从,这个程程登场亮相,那天的事情就发生了大方向的逆转。      怎么说呢?      随后,程程把我们三人都让进屋子里,又叫两个丫鬟准备了洗澡水,请陈隽亭进去沐浴更衣。      我跟着子恒坐在前堂的茶桌旁,喝着茶水,吃着“蜜饯胡”的蜜饯。      这会儿,客人上门买蜜饯,程程急忙跟我们说了几句,便冲到前面,指挥着几个伙计招呼客人。      这时候,精神气爽的陈隽亭,傻站在堂口望了许久,终于回过神,一把拉起我,到了一旁。小声问我,“那个,大少奶奶,这个胡程程,跟你很熟?”      “嗯,算是好姐妹吧!怎么了?”      “她可曾定亲?可有意中人?”      “没有!没听说过她有什么喜欢的人?”我忽然明白,陈隽亭的意思了。      “哦!你看上她了!我告诉你,那绝对不行!不行!这个忙,我帮不了你!”      我摇着头,又重新坐回到子恒身边,从盘子挑了个大蜜饯,塞进他嘴里。      陈隽亭锲而不舍地跟过来,拉把椅子,凑到我身边,压低嗓音说,“为什么帮不了?”      我看他还真对程程来了心思了,就急忙不避讳地把她爹和她娘的事情告诉了他。      “所以,四少,不是我不想帮你。你怎么说呢,也算我朋友,程程呢,是我的好姐妹。你们走到一起,当然是好事。可是你想想看,她以前就跟我说,她一定要找个不会变心的男人,如果这个男人变心了,她就会亲手宰了他!杀了他全家!”      我盯着他,认真地看,就是要让他知道,我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如果他真娶了程程,而后又变了心,程程怎可能灭了他!而且之前,还得先|阉|后|杀!这结局可就太可怕了!我要是真给他们做媒!那我成什么了我?!不行!这我绝对不干!      陈隽亭脸上抽了一下。忽又摆着手笑。“不可能!程程怎么可能是那种女子!”      “你不信?”      “我不信!大少奶奶,你就帮帮我嘛!我就喜欢这个程程!”      我这个无奈呀!      书上说,“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这世上任何事,当然也包括这情场,都怕出现这种情况!我突然发现,这跟卖布没两样!半路跑出来个撬行的,这事准坏菜!      这可怎么办呀?看陈隽亭那意思,还真对程程上了心了!      子恒的头,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喂!我让素素帮你,那你有好吃的吗?”      陈隽亭拍桌子,压着嗓子,叫道,“有啊!大少爷,我告诉你,只要大少奶奶,肯帮我娶到程程,不单有好吃的!你瞧瞧你身上那料子!那都是我送你的!你知道吗?”      我瞪了陈隽亭一眼,“你给我闭嘴!少在那贿赂我相公!哦!我们康泰什么时候,吃不上饭,穿不上衣服,要你永丰来接济了?”      陈隽亭不乐意了。“呦呦!大少奶奶!你可真是的!我陈隽亭跟你做朋友,诚心诚意求你帮忙!我跟你相公示好,我错了吗?你到底帮不帮?你就算不帮,我也有本事,把程程追到手!”      我见他认真生气了,急忙放软了语气,好言相劝。      “四少!我可告诉你,我这位程程妹妹,脾气可大着呢!你不是不想找脾气坏的吗?我看,你还是去见见那位沈小姐吧!那位沈小姐,模样绝不比程程差,而且她叔叔家也是做生意的,过得也算殷实,她性情温婉,又体贴人。”      陈隽亭没等我说完,就皱眉道,“脾气大怎么了?你脾气大,康大少爷不一样娶了你?”      他突然对子恒来了兴趣。“对了,子恒兄!”嘿!还称兄道弟了!      “你看上她哪点啊?她这么难对付!你都不知道,嗨!在这商场之上,她那跋扈刁钻样!我都没看出来她是个女的!”      我气死了!这个小狐狸!他居然当着我相公的面,这么损我!      “陈隽亭!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好不好的,关你屁事!”      子恒却抿着嘴唇,腼腆道,“素素的好,子恒一个人懂就够了。”      他说完,又朝着我抿了抿嘴唇,浅浅地笑着。      我,我,我~~~整个人都被他弄酥掉了~~~~~      我这个没出息的!脸都烧起来了!      我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讨厌!这是家外面,说话,不能这么随便!”      陈隽亭却跳了起来,如梦初醒。“嗯?你们谁踢我?!谁踢我?!”      我愣了下,却看见子恒偏头在偷笑!      我这个悔啊!我,我居然踢错人了!      幸好,陈小狐狸,并没在意。他又坐了下来,双手托腮,一脸欠揍的贱贱的样子,盯着在前面忙碌的程程不放。      那眼珠子都快黏在程程的后背上,摘不下来了!      男人不是不怀春,敢情男人怀了春就这贱德性啊!      忽然间,不怕死的陈小狐狸沉醉地感叹着,“你们瞧!她多能干啊!对客人多么的热情啊!”      我看他这副德性就气不打一处来!      “陈隽亭!我怎么这么讨厌你这个说法!你拿茶水照照你那副样子!你那是在看心仪的姑娘吗?你那就是在给你们永丰找拉货的驴!”      陈小狐狸眯着他闪亮亮的小眼睛,痴醉地笑着。“那也是一只多么美丽,多么迷人的小母驴啊!”      噗~~~      我跟子恒嘴里的茶水同时喷到了陈隽亭的脸上。      他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水珠子和茶叶末子,摆着手,不在意地笑道,“没关系,没关系!你们尽力地喷我吧!我现在的心火,实在是太胜了!都快爆开了!”      咣~~~      我跟子恒一头栽在桌子上!      我!我那个天雷啊!啊!啊!      忽然之间,我有种造了孽的感觉!       ☆、洗咸鱼儿   那天最后的结果是,陈小狐狸的忙,我得帮!就算念在,我以后还得利用他的份上,还真得冒点风险,去跟程程说媒。其实单看人才和家世,他们还真算不错的一对。但是呢,陈隽亭实在是拿自己的命去冒险啊。      我把我这想法说给翠儿听,翠儿对我十分不屑地瞥了一眼。“小姐,你还说陈家四少呢!你自个也不是为了姑爷,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吗?”      被这死丫头,这么一说,我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了。是啊,我就是愿意为了他,去冒险!为了他,我什么都不怕!      可是,接下来,我得怎么跟沈云袖说呢?我这可是双重欺骗啊!人家小姑娘可哪里都没做错啊,这初入情场,就被我这个不是男人的“男人”给骗了两次,我可怎么办?是继续扮男的,说我不喜欢她了。还是干脆,将事实坦诚相告与她,恳求她的原谅?      我想来想去,还是坦诚相告的好。一是,在这成阳县城里,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碰上了,到时候岂不穿帮?二是,沈云袖本就是位温婉小姐,当初与她隐瞒实情,是不得已为之,而事到如今了,如果我还这样欺骗她,那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她怪也好,不怪也罢。我做人的原则还是不能变的。我必须要跟她说清楚,向她道歉。      那日,回到府中,已近黄昏。      这都怪那个死陈隽亭!非要在程程那蜜饯店里耗着!要他回他的店铺看生意,他也不去了!我说我相公饿了,他说,就在程程店里吃!他可想得美!还没娶到程程呢!这就要程程为他下厨了!      可终究,这死赖皮脸的陈隽亭,还是在程程舅舅的客厅里,吃了早饭,吃午饭,要不是我拉着他离开,他还有心思耗在那里吃了晚饭,吃夜宵!      回来的路上,陈隽亭对我非常不满。“衣素素!你以为,我就是贪那口吃的呀?我这不是为了多看几眼程程吗?”      我冲着陈隽亭感叹,“多看几眼?人家程程自始自终压根就没看你!唉!这男人要是犯起贱来,还真是没救了!”      陈隽亭吃吃地笑着,“我问你,子恒兄就不会对你犯贱?我才不信!”      我争辩,“我相公才不会呢!谁像你呀?!”      陈隽亭看了看子恒,“喂!子恒兄?衣素素这么硬的铁,你都能啃动,看来你也没少发贱啊!”      子恒摸了摸自己的刘海,腼腆地笑了笑。没搭腔。      我抓起一把程程送我的蜜饯,朝着陈小狐狸的狐狸脸就是一砸。虎着脸啐道。      “你少欺负我相公!你小心,没命下马车!”      陈隽亭哈哈笑着,捡着掉在身上的蜜饯,揣进怀里,坐了回去,摇头道,“我算是看出来了!能吃下老虎的,应该是钻进老虎肚子里的老鼠!”      我假意没听懂,“你说这么深奥的话,唬谁呀?”      陈隽亭凝了子恒一眼,话里有话似地说。“深奥吗?再深奥的,你听不懂,可子恒兄,也听得懂。”      子恒抿了抿嘴唇,默不作声,拉起我的胳膊,靠在我肩膀上,闭目养神了。      回到府里,二夫人那里正要摆晚饭。我催着丫鬟们赶紧给子恒换件清爽衣服,都出去一天了,别管什么丝做的衣服,他也得难受。      换了衣服,简单地擦了把脸。有丫鬟来传话,叫我们过去吃饭。      康子俊和福桂芝依旧是唧唧歪歪的样子。我也懒得瞧!索性,现在已经拉开了架势,谁也就别装着怕谁了!      吃过了晚饭,二夫人说有事要与我们说。      我拉着子恒坐下,康子俊与福桂芝坐在对面,二夫人居中。陈妈立在她身后,小声嘀咕了几句。      二夫人点点头,看了看我和子恒,又转而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那两位。      “把你们留下来,我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与你们说。辰州织造府里管理皇宫布匹制办的吕大人,他的夫人,过几天,要来我们府里做客。这位吕夫人不只是来我们家,她还要去陈府。”      康子俊插嘴道,“陈永丰?”      二夫人点头。“所以说,这件事,绝非我们所看见的那么简单。吕夫人前来,一定大有文章,这对于我们非同小可。我猜想,大概,过阵子,皇宫里有什么事情,需要布匹,所以,吕大人踌躇着,不知道用我们康泰的布好,还是永丰的布好,才能代表咱们整个辰州的水平。也就是说,咱们一定要应酬好这位吕夫人。”      说完,她看了一眼福桂芝。“桂芝,我听说,这位吕夫人,在未出闺阁之前,与你娘家姨娘有些交情。你明日速回娘家,打听下这位吕夫人的喜好,看看咱们府里怎么招待,才能合她的心意!最重要的是,要记下她个人有什么特别的癖好,要获得她的好感,可就不难了!”      她说完这些,又望向我。“素素,虽然这件事,你帮不大上忙,但终归你也是咱们康府的媳妇儿,我看这样,你协助着桂芝,把这件事情做好。知道了吗?”      我起身点了点头。“素素听二娘的吩咐,一定帮着三弟妹,把此时布置得令吕夫人满意。”      说完,我瞟了一眼福桂芝,笑着坐了下来。福桂芝斜了我一眼,偏过头去。      二夫人说,那吕夫人是大家出身,吃穿住行都是极其讲究的。所以,咱们也不能惹出笑话来,要有些大宅门的风度。她叫福桂芝去银库里支些银子,给全府上下的人都换套新衣。尤其是,我们几位,更不能穿得寒酸了。      我看着福桂芝嘴上笑着,就知道,她心里没安好心思。不过,我也不怕,你敢做得出,就别怕我也做得来。      回到自己的房里,浑身这个乏累,要赶快洗个澡!      丫鬟们很快备好了洗澡水。      泡了澡,精神爽。明天一早,我就准备去找沈云袖道歉。      我穿着亵衣亵裤,从耳房里出来时,子恒已经俯卧在床上,呼噜噜了。      这小子!倒真是能吃能睡的!我还没睡呢,他怎么自己就睡了!      我走过去,一伸手,照准他的屁屁,刚要打过去,谁知,他倒是机敏,一只大手将我的手捏住,笑嘻嘻道,“娘子姐姐,你不乖!子恒没做错事,你为什么要打我?”      我笑着抵赖,“你怎么没做错事!我还没睡,谁准许你睡了?”      他嘟起嘴巴,眨了眨眼睛,“可子恒没睡呀?子恒只是装睡,素素你冤枉子恒!子恒很伤心!你要补偿我!”      他扑腾起身,就要朝我扑过来,也猜不出他要做什么,我突然非常紧张,心里扑通扑通地乱跳。      只见他双手都抓住了我的肩头,我紧张得大叫出来,“你等等!”      他歪着头看我,“怎么了?”      我笑了笑,“子恒,你先在这床上坐下!”      我想了想,又叫他闭上眼睛。      他闭上眼睛,忍不住笑。“娘子姐姐,你要干什么啊?”      “相公,你放心,是好事!你老实待着等我!不许睁开眼睛,知道吗?”      见他老老实实地点头,我穿了衣服,转身去了耳房,取了泡脚的木桶,到厨房取了些热水,将那日从药店里买的艾草和花椒放进水里,搅了搅。      待我端着木桶走会卧房时,他已经等不及了!      闭着双眼,往四周乱抓着,“娘子姐姐,好了没有啊!子恒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黑洞洞的!好害怕呀!”      我把木桶放在他脚边,轻手轻脚走到他身旁,朝他耳朵吹了口气。      他立即睁开眼睛,摸了摸耳朵,笑着,“素素,你又哄我!”      “相公,你瞧!”我指着他面前的木桶让他看。      他嘴巴立即撅起来老高。      “这什么呀?不就是一只破桶吗?还以为素素要拿什么好东西给子恒看呢?”      我笑着蹲□,伸手脱他的鞋子。他急忙往后蹿。      “哎!你躲什么?”      “素素,子恒的脚,臭!”      他窘得耳根子都红透了。      我噗哧笑出来,“我又没嫌你!你快过来!素素跟子恒保证,你听话呢,这脚,以后就再不会臭了!”      他眼睛闪了下光亮,“真的?”      我点着头,顺势将他的左脚拿过来,脱了鞋子,袜子,先撩了点水。抬头问他,“烫吗?”      他笑着露出两枚可爱的下酒窝,“不烫!”      我将他的左脚放进木桶里,又去脱他的右脚上的鞋子和袜子。      “娘子姐姐,这桶里的是什么东西啊?”      “这个呀,是我跟张大嫂学来的!用艾草加些花椒来泡脚可以去脚臭!其实,李郎中也说过,洗脚是最平常最好用的养生方法了,医书里说,‘春天洗脚,开阳固脱;夏天洗脚,暑理可祛;秋天洗脚,肺润肠濡;冬天洗脚,丹田湿灼。’”      子恒想了想,笑着。“那现在是夏天!应该可以祛暑!”      “对!子恒真聪明!”      “那子恒的脚要是以后不臭了,就都是素素的功劳!子恒以后一定听素素的话,不惹素素难过伤心!”      “呦!子恒的嘴巴这么甜呐?”我撅嘴看着他。      “素素,你都没尝过,又怎么知道子恒的嘴巴是甜的?”他腼腆地笑着,那眼波里的笑意却透着狡黠的坏。      我,突然觉得自己又莫名其妙地上了他的当了!      我的耳根忽地热起来,“你,你胡说什么啊?”      “子恒没胡说哦?来嘛!来嘛!甜不甜的,尝尝不就知道了!来嘛!来嘛!就尝一小下!一小下嘛!”      他望着我,嘴巴里调皮说着,眼睛里却满是炙热。      “我,我不要尝!尝什么尝!你别乱动!我给你做足底按摩!”      听他这样说,我全身都紧绷起来,为了制止他的胡闹,我忙得想起这招。      结果,却更糟糕!      “呀!好痒!好痒啊!”      他的双脚在泡脚盆里扑腾起来,搞得我满脸咸咸的洗脚水!康子恒!你故意的吧!      我生气地冲着他叫,“你看你!不老实坐着,把洗脚水都弄到我脸上了!”      他微笑着,“来,让子恒给娘子姐姐擦擦!”      说着,他忽然俯□,双手擦着我脸上的水珠子。      我被他的一只手拖着下颌,另一只手轻轻地擦着我脸上的水珠。一时间,他英俊的五官忽地被拉近。我与他之间,很近,很近,几乎快到了脸贴着脸的地步,呼吸仿佛缠粘在一处,眼神也模糊得无法分明。      我知道。      我与他正处于一种难以遏制的危险。      在我意识到的时候,他的唇已经压了过来。      我有点怕,有点怯,有点忐忑,却都抵不过那心头猝然绽开的热|望。      我没有躲。      就那么不经意,却又仿佛都在预料之内地,被他吻住了嘴唇,掠去了呼吸。      这次,他很不同。不是那种死命地吞噬,更不是欲罢不能地吸|允。而是那种细腻,柔美的缠绕。      他吻得很慢,很缓,很温柔。就像是一场缠绵的梦境。      四周的光变得很轻飘,人很迷蒙。只有心跳是强烈的。心,被什么硬硬地抓住,无法松懈,无法解套。      许久,他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我,我痴痴愣愣的,整个人却还陷在那个惶然的沉溺之中。      他,刚刚是吻了我吗?       ☆、坦诚相见   第二天一早,我决定直接去沈府见沈云袖。我没带上子恒,只把他留在府内,让翠儿和沈婆看着他。      我又换了套男装,将沈云袖的帕子,带在身上,准备见了她,就还给她。      我从小客栈出来,老远看见一行捕快中有一个人的背影十分眼熟,一仔细一瞧,那不是路大哥吗!      我几步跑过去,“路大哥!”      路清风仔细端详我,半天,才认识我。笑着拉我到一旁,“原来是贤弟你呀!”      他转身朝那几个捕快摆手,“你们几个先回衙门复命吧!我待会儿就回去!”      那几个捕快走后,路清风拉我到一僻静地方。      “小妹!你怎么这身打扮?我险些认不出你来!”      我刚要说话,却见他右手的手指正在流血!      我急忙从身上抽出条帕子给他包起来。      “路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他笑了笑,“没事!刚才去办案子,在前面的村子里,被一只野狗咬了一口!”      “呦!那不行!路大哥,你得赶紧去郎中那瞧瞧,可别染上什么病!”      他点点头,安慰我道,“放心吧!我这就去孙大夫瞧瞧!”      随后,他脸上又现出严肃之色,“还有,康子俊最近愈发的谨慎,竟然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路大哥,你有所不知。我这些日子忙,没抽空告知你。康子俊发现那账本没了,正到处找那偷账本的贼呢!”      路清风急忙问我,“可是你拿了?”      我无奈地笑,“怎么可能是我?如果我找见了,又怎会不早点为我爹澄清事实?”      路清风皱了下眉,盯着我看。“如果账本落在你手里,你就等于得到了为你爹爹翻案的有力证据,那么,你会离开他吗?”      “我,我,”我低下头,不知如何回答,便急忙转移话题。      “其实,路大哥,我还想找你帮忙。”      “什么忙?你说!”      “路大哥,一次偶然,我发现,我爹这件事,康泰分铺里的宋三两也有参与。因为我爹是个行事很谨慎周详的人,当初他告诉我,康子俊给他牵线做那笔买卖的时候,他就觉得蹊跷,所以,他把每次他们谈话的内容,去过哪些地方,那个所谓的山东客户在哪里住,说过哪些话,都拣了重要的,记录下来。可是后来爹爹再去找那个本子,却发现,独独那几页,不见了。”      路清风点点头,“是康子俊指使宋三两毁了你爹的记录,然后在事发时,就一推六二五地把事情都放在你爹一个人的身上?”      “是的!而且,这事,康子俊的跟班毛庆祥也知晓。还有,康子俊之前把账簿藏在他的相好小桃红的住所。而小桃红被陈家四少藏了起来。”      路清风皱着眉头,“这怎么又扯出来个陈家四少?”      我苦笑道,“路大哥,你忘了,康子俊那布是偷偷卖给谁了?”      路清风恍然,“哦!这个陈隽亭也不简单啊!这等于是勒住了他二哥陈玉龙的把柄,然后在他老爹陈永丰那里告上一状,那么陈玉龙的店铺,很可能就会归在他的名下管理。而他现在也没拿到账簿,对不对?”      我点头,笑道,“路大哥果然英明!这个陈隽亭一口咬定,那账本在我这里,提出与我联手!”      路清风笑了。“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我叹息,“我倒是想有那账簿,好好收拾下康子俊这个畜|生!”      路清风立即起了疑心,连忙问我,“小妹!你说!康子俊是不是欺负你了?”      我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是恨他,连兄弟亲情都不顾,竟然对自己的亲哥哥下黑手!”      路清风脸上一抹惨淡,“你终究还是在乎他的!”      我有些尴尬。连忙道,“路大哥,我找你,是有两件事求你。一是帮我盯着宋三两和毛庆祥。二是,帮我打听下咱们辰州织造府的吕大人和他夫人的一些情况。”      路清风看了看我,“你怎么,最近又要做什么事情?”      我笑着安慰他,“大哥!你就放心吧!我现在是不会胡闹的!”      他笑了笑,“你若是还想照顾好他,你还是要先照顾好你自己才行!”      我点点头。      辞了路清风,我叫了马车,直奔沈府的角门。      不从大门进,是我不想被沈小姐的叔叔婶婶围攻,真怕他们把我生吃了!      还有,我以男身代陈隽亭相亲这件事,我还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我叩了几声门,一家丁开了角门,问我找谁。      我只说,我姓张,是沈小姐叫我来的。那家丁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一小丫鬟出来迎我,眼珠子溜溜地往我身上看,那眼神非常地让人不自在。      “原来我们小姐竟喜欢的是你?实话告诉你吧,这上门求亲的公子多了去了!我们小姐可不是没得选!你要是对她不好,我第一个告诉老爷去!”      我点着头,心里不觉想笑,这丫鬟倒是个有情有义的护主的丫头。这令我不禁想起了翠儿,她待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总是担心我这个,担心我那个的。翠儿是个好丫头,将来,我一定要为她寻个好人家,让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小丫鬟领着我过了一道回廊,转而进了一扇月亮拱门,拱门之内,是姹紫嫣红成片,一番风情柔媚景致。暖暖的花香,烘得人心也软软的,痒痒的。      抬头便见得着沈云袖的闺阁,被树枝桠遮住了半面,影影绰绰中露出红格小轩窗,笼着碧色薄烟似的窗纱。      小丫鬟让我到了石亭之内坐下,说了声“稍等”便转身离去,该是去请沈小姐了。      不刻,小丫鬟搀着沈云袖袅袅地朝我这边走来。      “张公子,你来了?”      沈云袖朝着我温婉一笑,我第一次这么仔细看着她,她确实是个美好的女子,唉,该有段好姻缘!可是,陈隽亭这个不怕死的!偏偏要定了胡程程!真可惜了沈云袖这么好的姑娘了!      我咳了咳,“沈小姐,昨天的事,张某实在是太施礼了,不该让沈小姐在那白云寺枯等。是在下的不对!在下给小姐赔礼了!”说着我冲着她躬了躬身。      沈云袖却摇了摇头,淡然笑道。      “张公子,何必如此多礼?我昨天,一早出发,到了那白云寺。不瞒张公子,我昨天确实在白云寺等了你一天。但请公子你不要挂心或者内疚。平日,我婶婶时常礼佛,还叫我帮忙抄写一些经文。我还跟着婶婶常去白云寺上香。每次跪在蒲团之上,虔心祷告之后,我的心就会变得很平静,很舒坦。我相信,我爹娘的在天之灵也一定希望我这样。所以,张公子,你昨日没来一定有你的原因,而我在白云寺,也并非枯等。你今日既然亲自来解释,我还有什么可怪罪的?”      说完,她冲小丫鬟轻声吩咐道,“还不快给张公子上茶?别忘了取些点心。这个时间近晌午了,公子一定有些饿了。”      我心中不禁感叹,这个沈云袖,看似柔柔弱弱,心中却另有一番的胸怀,这才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我脸现惭色。“沈小姐,对不起,我今日来是想把事情的真实原委毫无保留地告知小姐。”      沈云袖脸上愣了下,随后又淡笑。“张公子,是不是想说,你已经有了意中人了,并未属意于我?”      我摇了摇头。“沈小姐,我确实不能娶你。因为,我是代替我一位朋友来与你相亲的。我那位朋友由于家里的原因,不方便直接与你见面,于是拜托我来见你。可是谁想到,他却偏偏在这时候,有了相中的姑娘,所以,所以,只能对不起沈小姐了!”      沈云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公子,你的朋友如何,这对云袖并不重要。云袖自始自终见到的和中意的都是公子你。此时,云袖只想知道,公子对云袖有没有半分的真情意?”      她问完这最后一句,眼睛里闪着光亮,脸颊浮起了俏丽红云。      被她这么一问,我这心里头,这个悔啊!我这不是在造孽吗?被一个姑娘喜欢上了!而且还是那么好那么好的一个姑娘!我还真是坏事做到家了我!      我看着她,非常认真地点头。“有!但我对小姐的真情意,实属姐妹之情!”说着,我伸手将头上的方巾解了下来。      她诧异地望着我,缓缓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那小丫鬟瞪着眼珠子,忙得扶住了她。      她忽地从容淡笑。      “既然,既然是这样,那就更没什么可怪的了。”      我走上前,拉起她的手,十分愧疚。“沈小姐,我知道,我如此做对你伤害很大,我简直,简直太自私,太卑鄙了!”      她握了握我的手,摇头道。      “不,姐姐万不可如此说自己。姐姐不知,云袖自小父母早亡,寄居于叔叔婶婶家,幸得他们对云袖关爱有加。而我虽身为小姐,却深居闺阁,得见的人很是少,更不要说是什么令我真心钦佩和敬重的。而姐姐身为女子,有胆识有情义,为朋友竟能如此,令云袖十分敬服。云袖没有丝毫怪罪姐姐的意思,反倒觉得,如此与姐姐相识,便也是咱们姐妹的缘分了!不知道,姐姐介不介意多云袖这么一个妹妹呢?”      这个沈云袖的容人肚量和独特见识,着实令我激动!      我觉得,世间女子如她这般的玲珑剔透,脱俗大方的实在是少见!忽然之间,觉得,那个陈小狐狸配她,还真有点委屈了她了!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她笑笑,“云袖能结识姐姐,实是一件幸事!”      我几分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有件事情拜托妹妹,请妹妹不要将我女扮男装之事说与任何人说,当然也包括沈老爷和沈夫人。”      “当然可以。如果叔叔婶婶问起,我只说,那个张公子令人厌烦,不见也罢。姐姐,我这样说,如何?”这时的沈云袖又多了几分调皮。      我不禁笑出来,“当然行!只要妹妹解气,如何说都可以!”      她几分不好意思道,“倒没有什么气,只是羞!没想到,我居然连男人和女人都分不清了!”      我忙得安慰,“这怎么能怪你?告诉你吧!我经常这样出去,街上好多人都没认出来!”      我这样说,她脸上果然好受了许多。      我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想着子恒在府里不知道乖不乖,便想跟沈云袖辞别,我想起她的帕子,便从身上掏出一块帕子,刚要递给她,却见,这是我的帕子!那沈云袖的呢?      哦!我忽然想起来!刚才来的路上,遇上了路清风,看见他手指受了伤,我急忙拿出来帕子给他包扎!糟了!我还以为,那帕子是我的!想不到,竟拿错了!      我几分难堪地笑道,“对不起,妹妹,你的帕子,我突然找不见了!”      沈云袖落落大方,“不过是一方帕子,姐姐改日若找见了,也不必还我的。就当是我送姐姐的!”      拜别了沈云袖,我心里忽地浮出了一个主意。      那沈云袖与路清风岂不是很好的一对?虽路清风是个孤儿,而他容貌如何英伟,俊秀自不必说,他聪明机敏,又有一身好武艺,性格宽宥大度,体贴疼人。更令我琢磨不清的是,总觉得他浑身隐隐笼罩着一股不俗的龙凤气度。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身份并非我所见的那么简单。      我坐上了马车,歪着脖子,胡乱琢磨着,又觉得,自己最近是怎么了,当媒婆上瘾了?自己的事情,还烂糊糊一锅粥呢!还有心思管别人?!      可是,陈隽亭和胡程程的事,我还真得使把力气!       ☆、宋三两的猫腻1   我在回府的路上,买了些香烛纸钱,准备晚上,祭奠下我娘。      我刚进了院子,就发现,翠儿的脸色不好看。我笑着拉住她胳膊,“这是怎么了?谁欺负咱们翠儿大小姐了?”      翠儿甩开我的手,“小姐!你快进屋瞧瞧吧!这不诚心地磕碜人嘛!”      我走进屋子里,子恒扔下毛笔,就跑过来抱住我。      “娘子姐姐回来啦?子恒想死你了!”      翠儿酸溜溜补充道,“是呀,是呀!都想死了!想死了呢!小姐啊!你不在,姑爷连午饭都没吃!”      我见他脸上沾着几点墨汁,就伸手给他擦干净。      笑问他,“你为什么不吃午饭?难道不饿吗?平日里,你的肚子,可是最经不得饿的!”      他嘿嘿笑着,“子恒不见素素,就不觉得饿,只有见了素素,才有胃口!”说完,他肚子就咕噜噜地响起来。      哎呦!这个话听得我,耳朵都红了!什么见了我就有胃口,一语双关的!      可他偏偏笑得无邪,反倒好像是我这个思想不纯净的人,想多了呢!      这时,沈婆指挥着两个小丫鬟,搬过来两匹布来。      “大少奶奶,这是您出府后,三少奶奶叫她屋子里的丫鬟送来的。说是,叫大少爷和您看着喜欢什么样式的衣服,自己去裁缝铺子里订做,不过要快。说那辰州织造府吕大人的夫人五天后,就来咱们府里做客了。到时候,大少爷和您可要穿着这新布做的衣服陪坐的。”      我看沈婆的脸色也不是很好。我走过去一瞧,送过来的是康泰里最普通的布料,心中不禁冷笑。      福桂芝呀!福桂芝!你还真没浪费机会!      沈婆靠过来慢慢道,“大少奶奶,这三少奶奶,明知道那吕夫人是大户人家出身,她来咱们这拜访,这穿着上,定是要讲究的!那日二夫人不也说么,要做点档次的衣服,这三少奶奶叫人在铺子里随便拿来这么两匹布,就给您和大少爷送过来了!这不明摆着,要您和大少爷丢人么?大少奶奶,趁着这时候,我陪您去把这布拿到二夫人那里,评评理!这三少奶奶也太不像话了!正好也可再挫挫她的锐气!”      我想了下,拍拍沈婆的胳膊,笑道,“沈妈妈,稍安勿躁!她这不是给我布来了,而是给我送了个好主意!”      沈婆没听明白,迟疑地看着我。“好主意?”      我笑着点头,“对!好主意!”      转了天儿,我便带着子恒和翠儿上街去找裁缝铺子。听沈婆说,康府里的用人衣服,都是统一派送到几家裁缝铺赶制。而我们上头这几位主子,当然自己愿意选哪家就是哪家。      我摸着福桂芝送来的布匹,想了想,既然送来的是最简单的料子,那么也不必弄那么繁复的样式,只图个简洁大方即可,到时候,还要看我的临机应变了。      想着,我们下了马车,到了刘记裁缝铺。      刘裁缝是把老剪刀了,一般人还不知道,他凭着这把剪刀,给当今宰相大人还裁剪过衣服呢!刘裁缝的裁剪功夫,不用说辰州,就是把全国的裁缝都找出来,也未必有十个人能比上他。      而如今,他开着这家小店,并不把自己的厉害彰显出来,很有大隐于市的意思。我知悉他的手艺非凡,却是一次偶然,从某位买布的商人那里得知的。      刘裁缝给子恒亲自量体裁衣,而他指派他的小徒弟给我测量尺寸。      这时候,子恒突然跑过来,将那小徒弟推到一边,“不许碰我的素素!”      我冲着他皱了皱眉头,“相公,这位小师傅在给素素量尺寸呢!他没碰我!”      他瘪了下嘴,“他不碰你,又怎么量尺寸?”      我嘴巴歪了,“相公,要不,你给我量?”      他摇头傻笑,“子恒不会!”      我瞪他,“那你还捣乱?诚心让外人笑话咱们,是不是?”      他嘿嘿傻笑,“子恒错了。可是,素素不能把咱们家的宝贝给别人摸了去!”      “素素当然不会!人家小徒弟手把干净着呢!哪里会做那么猥琐的事情!你快过去!让刘师傅给你量尺寸!不许再过来捣乱!”      “那素素记得啊!你身上的宝贝可都是子恒的!不许别人摸去!子恒还没摸呢!”他这么一喊,裁缝店里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我身上!      摸!摸!摸你个头啊!      我!真服了他了!装傻,至于装得这么像吗?总把我一起拽河沟里去!      我苦着脸笑道,“嗯!嗯!嗯!是你的!是你的!都是你的!素素不会让别人乱摸的!”      子恒眼巴巴地看了看我,走了几步,又转头看我。      那小徒弟,几分警惕地走了过来,把尺子拿得远远的,在我身上量了几下。      我笑,“小师傅!你这样量尺寸,做出来的衣服,恐怕我穿着会肥大好多啊!”      小徒弟偷偷转头往子恒那边瞟了一眼,压低嗓音。      “大少奶奶!不会有事的,我会根据这尺子的距离,减少些尺寸,总之,不会差太多的!”      我个无奈,“小师傅!你这样怎么会准?你把手伸过来些再量嘛!”      小师傅见我拉他手里的尺子,惊得往后退。压着嗓音,眼光警惕着,“大少奶奶!我怕你相公打我!你瞧!他现在还在瞪我呢!”      我憋不住笑。“没事,他那是故意吓唬你,他不会真打你的!”      小徒弟红着脸,“我看不像是假的!前几天,就有位大爷冤枉我趁着量尺寸的时候,摸他的相好,那大爷还抽了我一嘴巴呢!”      “还有这事?这也太不讲理了!”      小徒弟使劲点着头。“不瞒大少奶奶,那大爷,可还是你们康泰的人呐!”      “那大爷姓名,你可知道?”      小徒弟想了想,“我听他的相好叫那位大爷什么‘三两’‘三两’的,难道这也是人名?”      三两?宋三两?!      我心里忽觉得,这个事一定有上什么猫腻!宋三两是个赚一个花俩的主,怎么可能突然有钱得了个相好,还带相好来做衣服?      他的这钱来得可是蹊跷啊!      “小师傅,你说说看,那大爷什么长相?有没有什么显要的特征?”      那小师傅想了想,“那位大爷,长着一张刀条脸,面皮挺白的,可他那双眼又细又长。”      我听着他说着的这些特征,宋三两确实有,但这也不排除是其他人,毕竟康泰名下的伙计,太多了,还不单有登记在册的固定伙计,还有那些临时雇来的。      “小师傅,你再仔细想想看,那个人的左眼角处,可是有一块红豆大小的痣?”      “你,你好好想想!左眼角!左眼角!别搞错了!”子恒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指着那小伙计的左眼角,把那小伙计吓得连退好几步。      我一把将子恒扯到我身边来。“相公,不许捣乱!让小师傅慢慢想。”      小师傅皱着眉头琢磨了半天,“哎?您这么说,好像那人的左眼角上,确实有一颗红豆大的痣。”      说着,他转过身去问刘师傅。“师傅,那天打了我一巴掌的那位爷,是不是左眼角有颗红痣?”      刘掌柜想了想,点点头。“的确有。”随后又带着几分鄙夷之色。      “那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还有他的那个相好,名□桃的,出身青楼,后来被许员外给赎了出来,谁知道,她竟还不守妇道!跟这许员外的亲侄子,眉来眼去,勾搭成奸!哼!后来被许员外的夫人撵了出来!她自己租了间房子,又自立起了门户,今天跟这个好,明天跟那个好!真是个人尽可夫的贱货!”      我想了想,或许能从这个春桃下手,知道些宋三两的事情。      “刘师傅,您可知晓,这个春桃住在何处?”      刘师傅不屑地摇了摇头,“大少奶奶,只需往那梨花胡同里随便找个人一问,没有人不知道的!她的臭名,都已经传到隔壁县城去了!”      刘师傅对春桃的情绪有些过激,这也是事出有因的。据说,他的初恋情人,因为家里遭难,而沦落青楼。后来刘师傅倾家荡产地把她赎了出来!他不嫌弃,仍待她如初,谁知道,两个人成婚没多久,自己的娘子居然房东勾搭在一起。被刘师傅堵在了床上。他悲愤万分地离家出走,四处做工,居然还练成了一把好手艺。      出了裁缝铺,我们上了马车,我叫车夫把马车停靠在梨花胡同口。      我刚要下马车,却被子恒拉住。“素素,你要去哪里?”      “相公,我下去瞧瞧,一会儿就回来。”      “不!子恒要跟你一起去!”      我转身捧住他的脸,“子恒,你要听素素的话知道吗?素素去去就回,你坐在马车上,跟翠儿待在一块,别乱动,知道吗?”      子恒摇着头。我,唉!这可怎么办?他若是应跟着我,我也没法子拦住他,毕竟他那么大的个子。      这时,我掀开了马车帘子,看见一推着小车的老汉,从我们车前经过。      那老汉的车上装满了鸭梨。      一时间,我有了主意,走下了马车。      “这位老爹,我想跟您商量件事。”      那老汉捋了捋胡须,笑呵呵地问,“这位少奶奶有何事啊?”      “您老就在这歇着,我想借您的车借用一下,待会儿就还给您。这样,这是五两银子,先押在您这里,待会儿,我将这车子还给您,您再把这押金还给我,我酬谢您一两银子,如何?”      老汉哈哈笑。“少奶奶,难道不怕老汉我揣着这五两银子跑了?反正我那连车带鸭梨,也不值得五两!”      “老爹绝不是那样的人!”      “你为何信我?”      “我看老爹一定不是那样的人!”      老汉捋着胡须,“你这位少奶奶,可真有趣!”他指了指木板车,“行了!老汉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拿去用吧!不过我的梨若是少了!或者坏了,你可得付钱的!”      我笑了笑,“一言为定!”       ☆、宋三两的猫腻2   我回到马车,给子恒换了随行带着的一套衣服,伪装了下。我呢,也换上了男装。      我叫翠儿在马车上等着,拉着子恒从马车上走下来。      我朝子恒身上看了又看,看他那个样子,该是个能推动这小车的!      我靠近子恒笑着问,“相公?子恒?想不想体验下卖梨的生活啊?”      他拍着巴掌,叫道,“想啊,想啊!”      “那好!你推车!”      他兴高采烈地上前就推起来。      可能是他太壮了,或者这车子根本对他就是小意思。他轻飘飘地就把梨车推出了老远,老远!      我跟着他在身后小跑,忍不住气喘!      “相公!相公!你慢点,能不能像个卖梨的?你推这么快!哪里会有人买啊!咱们装,也得装得像点,对不对的哈?”      他想了想,一转身,又把车子推了回去!      “相公!你干什么?!怎么又回去了?”      他哈哈笑着。      “素素,你真笨!你不是说我推得快吗?你不是说,没人买吗?那我回到起点,再慢慢地推,不就有人买了吗?这样就像个卖梨的了吗?”      嘿!他倒是聪明啊!这种主意,他都想得出!      转了回来,那老汉怪怪地看着我和子恒。我呵呵笑道,“没完呢,还没完呢!老爹您就在这原地等着吧!”      那老汉甩着衣襟扇着身上的汗,嘿嘿笑了起来。      “你们这小两口,是舒坦日子过腻味了吧?拿我老汉的车玩过家家?真有趣!有趣!少奶奶,看来你相公是真心疼你啊!你想出这么傻的主意,你相公还迁就你!跟着你一起犯傻!不怕丢脸地在大街上陪你推车玩!看来,你相公还真是个千里挑一的好男人啊!”      我!我傻?!我傻吗?我什么时候傻了?      难道,他比我聪明?      一股无名的悲怅感,令我无助地望向身边的子恒。      我无辜而委屈地看着子恒,“相公,你说素素傻吗?”      他目不转睛地看了看我,然后,伸出手掌摩挲着我的头。非常温和地笑着,安慰我道。      “不傻!不傻!一般般吧!”      我!靠!!!      我眼前一片幻灭景象!      子恒推着梨车,我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身边,吆喝着。      “卖鸭梨喽!卖鸭梨喽!又脆又甜的大鸭梨喽!不买后悔呦!”      他也跟着我喊了起来。      “卖鸭梨!卖鸭梨!又脆又甜的大鸭梨!我娘子姐姐亲手摘的,香喷喷的!不买后悔一万年呦!”      我心里头不觉得好笑。谁能想到康府的大少爷跟大少奶奶会扮成卖鸭梨的小哥,在这胡同里卖鸭梨呢?哈哈!      其实,若真地斗不过他们!我就带着子恒离开康府,过这种日子也不错呀!      可是,这种平民的杯水生活,我是习惯了的,可是他呢?他是康府的大少爷,即便受尽欺辱,排遣甚至是暗害。可那表面的衣食住行,二夫人却都没少了他的。      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他舍得吗?纵使是为了我,他又真的能做到舍下吗?日后不会怪我吗?      他毕竟,跟表哥是不同的呀!表哥从小与我同吃同住,他对这种生活并不陌生。而子恒呢?他连用的漱口水,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有机山泉水呀!那双咸鱼脚上穿的袜子,也是百分百纯棉纯手工制作的!就连他马桶盖子上的布帘子,那也上真丝料子满绣花呀!      而此时,子恒无意间,朝我微微勾起唇角,轻轻一笑。      然而,就是他这一简单的一笑,立即把我刚刚心中的那些疑虑,掀得远远的。      是的。      只要跟他在一起,我就真的很开心,很开心,是那种用言语无法表达的开心。就仿佛,坐在他身边,听见他的呼吸,感觉到他的体温,心底里就能漫溢而出的愉悦感。      这种愉悦,无关风景,无关心境,无关任何。只因,他在我身边。      我见身旁无人,便凑到他耳根下,小声问,“相公,觉得卖梨好玩吗?”      他甜甜地冲着我笑,“好玩!很好玩!”      “那,相公,如果以后咱们也过这样的生活,子恒会不会怪素素啊?”我心里几分忐忑地问他。      他看了看我,摇头笑着,“不!只要能跟素素在一起,卖鸭梨也很好呀!”      “真的?”我有几分不信。      “真的!”      “那卖鸭梨以后,子恒可不能顿顿有肉吃了啊?”      他靠了过来,眼光亮亮地看着我。      “只要素素的肉给子恒吃就成!”      哎呦!我的脸就烧了起来!      这个康大少,竟会钻空子,占人家便宜!嘴也被你啃了!舌头也被你吸过了!身上也被你抱过了!你还要吃人家的肉肉!康子恒!你还真是得寸进尺呀!      我见那车上的梨子果然不错,拣了个大个的,在袖子上蹭了蹭,自己咬了一口,哇,那老爹还真是不骗人呢!这鸭梨还真是又大又甜,又脆又多汁!真是解渴呢!      子恒眼巴巴地看着我,“素素,子恒也要!”      我踮起足尖,将梨递到他嘴边,他吭哧就是一大口,吃点津津有味!      “怎么样?甜吧?”      他笑眯眯的。“甜!娘子姐姐咬过的一定是甜的!”      咦?这话怎么这么别扭!我记得,有句老话讲,被虫子咬过的果子才甜。康子恒!难道你说,我是虫子?!      推着梨车,就到了那春桃租住的院子门口。      我扯着嗓子往那院子里叫,“大鸭梨!大鸭梨!又甜又多汁!”      身后传来一阵香风,一酥软软的声音,在说。“小哥!你这鸭梨怎么的卖的呀?”      我回身一看,眼前这女子,一身胭脂粉,低低的衣领,露出半片雪白雪白的春光。她眉目含情,肌肤莹润,曲线凶猛,举止轻佻。说着话的时候,手指有意无意地勾到了我的衣袖。      刘师傅还真没有说错!果然是个水性杨花的样子!      我笑着伸出巴掌手,“实在得很!一斤只要五文钱!”      “那我先吃一个尝尝!谁知道,你骗不骗人?”她说着,也没等我答话,就伸手在那车上挑了个大鸭梨,咔嚓咔嚓地咬起来。      “您请随意!”      “嗯!这鸭梨的确不错!这样,你们帮我挑些好的,我要五斤!”      我答应着,跟子恒开始给她挑梨。      春桃转身推开房门,冲着我勾了勾手指头,柳眉暧昧地一挑,“小哥!快进来呀!把梨给我抱进来吧!”说着,又朝着子恒放电。“还有你!愣着做什么?那大太阳底下的,小心晒晕了你!进来一起喝杯凉茶,去去暑吧!”      我想,我一个人要制服她,恐怕有些难度,我刚想叫子恒帮我抱几个鸭梨,借故走进来,跟我一块制住她,没想到,她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春桃领着我们两人往她房里走,我之所以一点都不担心宋三两会突然来,就是因为她太放心了。如果宋三两会回来,春桃绝对不会这么胆子大地把我和子恒引进门来。      春桃进了屋子,就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脱掉鞋子,刚要换上她床边的软底鸳鸯鞋,我几步冲过去,将她压在身下,匕首搁在了她的脖颈上。      “说!宋三两最近在忙些什么?”      她脸色泛着白,但依然镇定自若道,“爷!你这是做什么?人家好心好意请你们进来喝杯茶,祛祛暑!你竟要害我?”      “少说废话!我叫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听见没有!”      “你!你!你想杀人吗?”她确实有些怕了,磕巴起来。可我也不能掉以轻心。这种女人,见的男人那么多,世面也定然听了不少,该是有些胆量的。      “我不想杀人,我只想从你嘴里知道些事情,你要说实话,不然,你的这张吃饭的脸蛋,恐怕就保不住了!”      我这边在逼问,子恒那边开始翻动屋子。      春桃叫道,“你别碰坏我的东西!”      这时,子恒从一只木匣子里,掏出一大包东西,打开竟都是白花花的银锭子。      他拿着银子,给我瞧。      我看了看春桃,“宋三两从哪里得来的这么银子?”      春桃缓了口气,终是妥协了。      “好,我说,这银子宋三两从他的少东家康子俊那里拿来的。”      “康子俊为何要给他那么多银子?说!快说!”      我拿着匕首,又在她脸上比划着。      “那个康子俊叫宋三两,好像是去找什么五夫人的。”      五夫人?      我恍然记得,沈妈妈好像以前说过一位五夫人,是子恒亲生母亲大夫人的表妹,后来嫁给了康老爷。      “快说!他让宋三两找那个五夫人做什么?!”      春桃瘪了下嘴。“我哪里知道他成天做的那些勾当!一早上,弄走几桶桐油!我也不敢问他!”      “你可知道,那五夫人是哪里五夫人?”我心想,若真是康府的五夫人,那这事情,可就有的琢磨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谁知道他的事情?你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宋三两啊!你们问也问完了!该放了我吧!”      “好!但你得老实点,别乱动!”      我说着,让子恒把那床单扯成几条,我们两人把春桃绑在椅子上,我刚想堵她的嘴,忽然听见院子外面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      那春桃吭哧咬了我的手指一口,忽然一嗓子叫出来,“救命呀!救命呀!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      我一看不好,就急忙拎起墙角的一把铁锹,拉着子恒跑出去。      迎面那男的,生得五大三粗,赤膊裸胸,上衣系在腰上。      “你们把春桃怎么了?”      “你自己进屋看不就知道了?”      我说着,就冲他挥起铁锹,他一闪身,却中了我的计。      我只是佯装罢了,根本不想跟他对打。一是,我也打不过他。二是,我怕会伤到子恒。三是,很怕人越来越多,那我跟子恒可就栽到这块了!      可我实在没想到,这个春桃的一嗓子,她惹来的不只是一个男人!      这四面八方的男人都被她给招来了!      可见,这春桃在附近还颇有“男人缘”,听见她出事了,都忿忿从各家院子里跳了出来!      或许,这些人都跟她有过“那种”关系吧?      此时,我已经顾不得想那么多了,我摆开铁锹,拉着子恒就往外跑!      到了门口,我发现,那十几个男人,都追了出来,我刚想把铁锹,朝着他们丢掷过去,谁知,子恒一把抢过来。      我都没看清楚,他怎么发的力!一铁锹扔过去,眼看着七八个人倒了下去!      “快走!相公!哎呀!那梨车不要了!”      “我要!咱们以后卖梨还用它!”      我这个相公还真是死心眼,都这时候了!他还放不下!卯足了劲地推着那梨车往前跑!      我想这样好!      我边跟着他跑,边抓起车上的里鸭梨,噗噗地往后面追着的人身上打,不一会儿功夫,那鸭梨就用去了大半,可我越来越追不上子恒了!      “相!相公!等等!等等我!”      子恒回过身,大手一伸,就把我拎到了梨车上!      可是,他只管拎起来,不管怎么放下去。他霍地一松手,我的扑过着着实实砸在了车板上!      哎呦!康子恒!你还我的美貌屁屁!都被你摔成烂鸭梨了!      他推着我,却越发地起劲!      “素素!子恒要带你飞走喽!飞走喽!”      他说着,就真地快起来!      而那些个人却也还是锲而不舍!      你们这帮蠢货!都属活驴的吗?那春桃又没死掉!干嘛这么死命地追我们!你们不累!我还怕我相公累着呢!      我想着就有气,抓起鸭梨,就一个个砸过去!      谁知,康大少这个时候还不忘记吃!      笑呵呵地说,“素素!你别都把梨扔了!给咱们留几个吃的!”      “知道了!”      他的头发被风扬起,刺得我的脸,痒痒的。我抓了几次,都没抓到。      这时,眼见着,对面胡同口赶出来一辆驴车,驴车上驮着干草。      子恒看了看我,“素素,把梨搂好!”      我抓了几个鸭梨,往衣摆里一系。      子恒一伸手,就将我拎了起来。      干嘛!干嘛呀!你还摔我!      这次好了许多,因为是干草!软软的,不过,不过,不过呢,有那么几根硬杆的!还真是扎屁屁呀!      我忽然意识到,完了!完了!      我的美貌屁屁,先是被他摔成了烂梨,这又被几根硬草梗戳了几个眼。怕是没法子看了!      那个!老子的屁屁当然是不能给别人看的!可就算是不给别人看,那也不能长得太难看了嘛!      这都怨你!康子恒!      不过,这次,我和子恒倒是彻底摆脱了那些狗尾巴!      他跳上驴车之后,就把我搂进怀里。      我刚沉醉他的温柔里,谁知道,他伸手往我身上一通摸!      见我反抗,他还急赤白脸地跟我叫,“娘子姐姐!快给我吃!子恒快饿死了!”      我一拳打过去,“吃!吃你个头啊!你个色鬼!都这个时候了,还尽想着占我的便宜!”      他一脸委屈着,眼泪都快溜出来了。      “素素!你怎么了!子恒难道吃个鸭梨都不可以吗?反正那五两银子是要不回来了!那糟蹋了那么多好吃的大鸭梨呢!就剩下这么几个了!素素是想独吞吗?还是想送给别人吃?”      “你,你说你是要吃鸭梨?”我险些咬掉舌头。      “啊,是啊!不然素素以为子恒要吃什么啊?难道你身上原本就长鸭梨啦?”这会儿,他反倒,一脸正气审视起我来了!      我心底里冷笑。      呵!呵!呵呵呵~~~~      康大少,你可真会装啊~~~~我服了你了~~~~~       ☆、五夫人   拉干草的驴车最后把我们带到了一个非常荒凉的所在,我看着情况不好,就忙得叫那拉驴的老爹,停下驴车,让我们下去。      谁知,我扯着嗓子喊了好几声,那赶驴的老爹都没回过头看我一眼。我刚想拍他后背,谁知,子恒的手先伸过去,就把老爹头上戴着的毡布帽子给摘了下来。      嘿!      那老爹回头了!      我瞟了眼子恒,心里不觉想笑,聪明人到底是聪明人,瞒也瞒不过的。大地方藏住了,小地方就露了馅!      “老爹!请您把驴车听下,我们俩要下去!”      老爹笑呵呵,声音洪亮道,“小哥儿!老汉我耳朵背!听不见你说什么!”      哎呦!我说呢!我跟子恒这么大的两个人,在他身后面瞎胡闹那么久,他老人家倒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是耳朵听不到啊!      看来,我只有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地跟老爹比划起来,可老爹愣是乐呵呵地赶驴,他看不懂我的手语!      谁知,子恒拍了拍老爹肩膀,把老爹的毡布帽子,轻轻一抛,就甩出了我们身后老远的地方。      老爹一见自己的帽子没了,只得让驴子掉转头,又回到我们经过的地方,将驴车停下来,下去捡起帽子。      这时,我和子恒也跳下驴车。      老爹拍着帽子上尘土,脸上现出愠色,看着子恒,“你这小哥!扔我的帽子做什么?!”      我当然明白!      因为这样,您老人家就不得不停下驴车,捡帽子呀?而且,子恒扔了那么远,我们倒可以少走了这二十几步路!      我相公可真聪明!      不过呢,老爹的火气,咱们还得灭啊!不然,这免费的驴车也坐了!人家的帽子也给扔了!再把人家给气着了,可就太不地道了!      我给老爹赔了不是,老爹也是个敞亮人!摆着手说没事,没事!      就这样,我和子恒步行了一个时辰,才赶到繁华地带。      我想回去找翠儿,她还坐在马车上等着我们呐!      可我又一想,那马车就停在梨花胡同口,翠儿即便坐在马车上,定然也不会没听说,一群家伙追着两个卖梨的家伙跑的事情吧!      那她必然不会在那里等我们了,因为,我跟子恒根本不能再回梨花胡同了嘛!      翠儿也算有点小聪明,果然如我所料,先回了康府里,没在那胡同口傻等着。翠儿见我跟子恒都灰头土脸的,一身草梗的回来,便忙得问我,出了什么事?可是问出了什么?      我来不及跟她多解释,急忙把沈婆叫到一边说话。      “沈妈妈,五夫人被撵出康府之后,到底住在哪里,你可知道?”      沈婆点点头。“大少奶奶,难道现在就想见五夫人?”      我摇了摇头。“不!我现在不便见她。而且这个时候了,我若是出府去,会惹人怀疑。可是,沈妈妈,如果我猜得不错,五夫人今晚要有麻烦了!”      沈婆抓住我的胳膊,忙问,“大少奶奶!什么麻烦?”      “我来不及跟你细说了!这样,你带着我写的这个字条,去神武街找路捕头,你让他带着几个人,随你同去五夫人那里,一定要保护五夫人的安全!知道了吗?”      沈婆很认真地点点头,也没再多问。      事不宜迟!      沈婆趁着我们吃晚饭的档儿,从角门出了康府。      我的心里也还是七上八下的。      事实果然如我所料那般--出事了!      那晚,沈婆与路清风及他的两个手下,赶到五夫人的住所时,五夫人已被围困于火海之中。若不是他们赶到的及时,五夫人恐怕留不下这条命了!      我觉得,这个时候,康子俊应该比我心里还要乱,当然,也包括在他背后指挥的二夫人!      但五夫人被撵出府里这么多年了,怎么二夫人才想要灭她的口?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二夫人才察觉,五夫人那里握着让她睡不着觉的把柄!      正是如此,要保证五夫人的安全,就尤为重要,所以,我请求路清风,去向县太爷说明,要捉到那放火杀人的嫌犯宋三两,就得先把五夫人的死讯放出去,这样,那些心里头有鬼的人都可以缓口气,也就容易放松警惕,露出破绽了!      路清风觉得,即便宋三两会相信,康子俊也不见得全信!我说那就更好啦!半信半疑的人,是最容易做错事的!      路清风把五夫人藏到了一个可靠地方后,来见我,交给我一张纸。      他走后,我打开,发现纸上写的是辰州织造府的吕大人和吕夫人的情况。      路大哥办事效率就是快呀!      这回,还真是老天助我!      路清风在信上说,吕大人出身贫寒,十年寒窗苦读,科考得中进士,后靠着吕夫人娘家势力,才一步步走上去,占了织造府这个肥缺。吕夫人的父亲在朝中任二品大员,母亲也是出身官宦人家,吃穿用度自然是不一般的。      不过,上个月,朝廷刚处置了济州织造府的陶大人,皇上御笔亲批,将陶大人以贪污枉法,收受贿赂定罪,刚刚斩首。眼下,满朝文武都人人自危,生怕自己被查出来什么贪污的把柄。      这倒对我是个好苗头!      那福桂芝不是要给吕夫人好好地献媚吗?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不献媚,不阿谀,更不做什么送礼的事情!      我只做好,我该做好的事情。如果我猜得不错,最终效果一定会让福桂芝意外的。      翠儿觉得我没必要在这件事上,跟福桂芝叫阵。我告诉她,我争的不是名,更并非利。我就是要为子恒争这一口气。诚心要治治她!      她不是跋扈吗?她不是欺负我们这一房吗?我偏要她尝尝我衣素素的厉害!      等我从五夫人那里得到重要的,路清风拿了那外逃的宋三两,之后,我就把他们一个个一个个揪出来!让他们一个个现出原型!让他们为自己做过坏事,付出代价!      不过,那边的所有人,也都没消停。      康子俊偷偷使了银子,跑去衙门里打听五夫人是否真地死了。还说,二夫人念在她毕竟是康老爷的女人,即便死了,可也要归入康家的祖坟的。      县太爷安大人解释说,这个也是应该的。只是悬案未决,尸体乃是证物,不得离开县衙殓尸房。要等待案子结了,五夫人的尸体,方可由家属带走,入殓。      到底是执法的大人,只一句话就切中了要害。轻松打发康子俊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福桂芝那里呢,一早上,过来跟我说,吕夫人喜欢吃以野菜作辅料的菜式,尤其是莼菜啊,荠菜啊,芦蒿啊,什么什么的。      她说,她是大家出身,从没吃过这些,更没采过,连那些野菜叶子长得什么样子她都不知道,哪里会知道,这些野菜长在那里啊?      言外之意,她就是在说,我是小门小户里长大的,我该是一日三顿都吃的野菜!我该明白那些野菜都长得啥样!都生在哪里!      我笑着答应好啊,反正府里面的事情,我又帮不到三弟妹,那就好好地摘野菜吧!      福桂芝扭着腰肢走了。      翠儿一脸不高兴地跟我发牢骚。      “这么累人又这么不显眼的活,她怎么不去跑呀?偏叫小姐你去!她就只会做那表面见光的活!让所有人都看她一个人在忙,只有小姐你躲出去了似的!这不明白着欺负人吗?”      我笑着说,“没关系,她如此做,以为自己是赚了便宜呢,那就让她去赚。别到了时候,让我捉住机会,让她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沈婆走上前,“大少奶奶,老奴陪您去。”      “沈妈妈知道哪里能寻到?”      沈婆看着我,慢慢道,“大少奶奶,这些琐事,并不用您操心的。”      我笑了笑,“有沈妈妈帮衬着,的确省了我好些心力。还有,咱们既然是为了给吕夫人挖野菜,那么人数就不能少了!而且这人头也不能光从咱们院子里出!这可是关乎咱们康泰的大事情!沈妈妈,你去安排下,带哪些人去比较可靠,还有,这院子里,也要布置好了,不能出差错!”      沈婆点点头,又迟疑道,“那三少奶奶点了名地叫您去挖野菜,如果咱们叫上其他地方打杂当场的婆子丫鬟们,会不会显得奇怪?”      “如果不叫她们,那才叫奇怪呢!各处的人正好都叫着!福桂芝也会觉得,没什么可疑!若我只带着我自己院子里的人,这反倒让她觉得,我这里面有事儿!”      沈婆笑了,“还是大少奶奶,您想得独到!”      “还有!若是二夫人问起,你就说,这是三少奶奶的示下,要咱们亲自去给吕夫人挖野菜。”      沈婆点了头,转身就去召集人了。      我心里想的,当然不只是挖野菜。      我叫翠儿偷偷去市集上找张大哥,再让张大哥给路清风送信,让他给五夫人乔装打扮下,最好谁都认不出的样子!明日清晨,跟我们在挖野菜的西龙坡上见面。      我之所以不让翠儿直接去寻路清风,当然有我的打算。若是翠儿被人盯上了,那么我跟路清风暗地里安排的这些事情可就容易露馅了。这样,人托着托人,即便翠儿被盯上了,张大哥也会想法子甩掉尾巴。这样谨慎行事,也是没有办法的。      我准备一大早就出发,出发之前,我把院子和子恒都交给了翠儿,沈婆当然也陪我去。      子恒见我出去,他跳脚吵闹着,“素素出去玩!带这那么多人一起玩!为什么就是不带子恒呢?素素,你不喜欢子恒了!是不是?”      “子恒!素素出去是有重要的事要做,你不要捣乱好不好?乖乖地在家跟翠儿玩,不好么?”      “不好!翠儿一点都不好玩!她还总骂我!”      翠儿瞪眼睛,“谁骂你啦?”      子恒瘪着嘴,险些要哭出来的委屈样子,“娘子姐姐,你看她!你看她!当着你的面还这样张牙舞爪的!”      我心里想笑,康子恒啊,你就装吧!十个张牙舞爪的人,可都斗不过你这一个装疯卖傻的康大少!      沈婆走到我身边,“大少奶奶,既然咱们今日能见着五夫人,倒是不妨把大少爷也带上。那五夫人以前在这府里的时候,就对大少爷非常爱护。如今也多年未见了,倒不如,让他们见上一面吧。”      我想了想,也觉得实在是。      这些年,子恒一直被二夫人他们软禁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许其他人接近。而他的表姨,也是他爹的妾室,被撵出府外,即便想保护照顾他,也是比登天还难!      子恒的亲娘已经不在了,唯一这么一位还有血脉亲缘的人,我还是要让他们见上一见。虽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但早点让他们见了,也算安了子恒的心。让他知道,五夫人确实没事。      我说带子恒去,他高兴的拍着巴掌,终于是心满意足了!      清晨,山上空气凉薄,从马车上下来,我给子恒披了件披风。      西龙坡的路并不算陡直,但也不好走。      到了比较平坦的地界,沈婆指挥着,分派了一拨人去摘芥菜,一拨人去水边找莼菜,一拨人去寻芦蒿。      我拉着子恒看着山间景色,清晨的微风里,凝着湿湿的水汽。凉,却沁人心神。      这时,望见老远走过来一对穿着破旧的老夫妇相扶着蹒跚走来。      那老汉喘着气问我,“请问,有没有瞧见,一块白色的绢帕,上面绣着水仙?”      我愣了下,“老爹,我们没看见。我们刚到这里,若那帕子真地丢在了这里,也很容易被风给吹到那草丛里面。这样吧,你和你的夫人现在这里等着,我跟我相公,帮你们找找。”      那老妇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少奶奶,我找见了,我的帕子就在你身上。”      我一看她的脸上虽然尽是皱纹,可那只手,却是光滑的,根本不是老妇的手!      我又往她的“相公”身上一瞧,却险些笑出来。      “路大哥呀!你还真会装扮呢!下次也把这手艺教教我!”      路清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还不是没办法吗?小妹,我为你介绍下,这位就是五夫人,也是大少爷的表姨。”      “素素见过五娘!”      我刚要施礼,却被五夫人拦住,“素素,不要被别人看见。”      她望向我身边的子恒,手哆嗦着伸出来,摸着子恒的脸,眼泪也滚落出来。      “恒儿!你都这么大了!还娶了媳妇儿!唉!听闻你成亲那天,我本想上门道贺的,只可惜,硬是被人给挡了出来!五娘现在,只是自己心里头,记着自己是康府的人,可是这康府的人并不认我。我们姐妹六个服侍老爷,如今,大姐没了,三姐疯了,四姐、六妹早已改嫁,那个毒妇却始终不肯让我进康府的大门!我想见恒儿一面,可都没有法子!”      说着,她的眼泪更是多了。      我看着子恒只是愣愣的,一动不动,不做任何反应。      但我知道,他只是装成如此罢了!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定然早已经波涛汹涌了!       ☆、吕夫人到访      据五夫人说,宋三两昨晚突然跑来,对她威逼胁迫,说一定要她把康老爷在世时,给她的东西,拿出来交给他。      康老爷已去世多年,当初,五夫人出府时,带的东西少得可怜。幸而,她的刺绣手艺不错,这些年,一直靠着刺绣维持生计。      五夫人说,她的确没从康府拿出过什么值钱的东西,她根本不知道宋三两究竟要什么。      我想了想,“五娘,我想,宋三两受康子俊的指派来跟你要的东西,未必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也就是说,他们并非为了钱。”      五夫人反问,“那个毒妇不就是怀疑,老爷把什么传家之宝给了我吗?不然,那是还能为了什么?”      我猜测道,“五夫人,或许,你手里握着什么,他们想象不到的重要把柄,这令他们实在睡不着觉啊!”      五夫人笑了,“这倒令人觉得奇怪了,老爷送我的那些珠宝首饰,好玩的小玩意儿,就算是老爷为我特地从外地淘来的那一套紫砂茶具,在出府之前,也都被吴瑞芳那个毒妇给扣下了!若非要说,我带了什么东西出来,那也就是老爷送我的那盆红茶。又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不值得什么钱,被我送给老杨头了!”      “五娘,那老杨头,可是曾救过相公的那位?”      五夫人点头。又看了看子恒。“恒儿,你也多年没见到老杨了!若不是他,你八岁那年,早就被那毒妇给害死了!你可是大姐和老爷唯一的骨血啊!”      说着,她又抹起了眼泪。      我忙问,“五娘,公爹将那盆红茶送你的时候,可曾说过什么话?嗯,就是比较特别的!”      五夫人想了想,“也没说什么啊,老爷当时,只说,这是他送我的,无论如何都不要送与他人。当年,我跟了老爷,就是因老爷他对我温存体贴,他是个特别疼人的男人。我本可以嫁给跟自己年龄相当的人,做正室。但我宁愿给他做妾,与多人分享他的爱。”      说着,五夫人陷入了温馨的回味。      我想,或许,真正的爱,正是如此,是可以不计较名分的。如果是真的爱上了,又何必去计较什么出身?过去是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只要以后能在一起,开心努力地过好每一天就足够了。      我想到这时,看了子恒一眼,他无意似地冲着我淡淡一笑,攥紧了我的手,似乎看进了我心里头的想法。      “五娘那红茶现在可还在?”      “在老杨的住处,但他前几天回乡下了,听说是他侄女生了孩子,他才赶回去道喜。大概还要过几日才回来。”      我点点头,“那这样,待杨大叔回来,咱们去瞧瞧那盆红茶,或许,还有得发现。”      几天后,吕夫人到府。      府里摆的排场自不必说,福桂芝毕竟是出身簪缨世族,这场面做得着实的好!      正堂内,吕夫人坐于正位,二夫人在旁陪坐。      我与子恒坐于东,康子俊与福桂芝坐于西。      吕夫人赞叹了一会儿康府的大家气派。      “二夫人呐!我此次前来,其实,是为家里的私事。”      二夫人欠了欠身,十分恭敬,“敢问吕夫人所为何事?若我们康府可以为夫人效劳尽力,那可是我们的荣耀啊!”      吕夫人笑道,“二夫人,不瞒你说,我娘家舅公,下个月马上又要添个曾孙子了。”      “哎呦!那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恭喜吕夫人!贺喜吕夫人!”康子俊立身,笑着阿谀起来。      吕夫人笑着点点头,“多谢三少爷。我正是为了此事,所以,想请你们康泰染一批大红的布料,府里做喜事用!”      二夫人点头,“正当!正当!”      吕夫人笑道,“这辰州之内的几县里面,所有染布坊之中,就属你们康泰是首屈一指啊!”      我心想,这位吕夫人,可真会打官腔,估计明天,到了永丰那里,又会说永丰是首屈一指的!她定然是在我们府里订上一批布,过两天去陈府里,再跟那陈永丰订上一批布!这里面一定还有文章!也不知道,陈小狐狸到底能不能拿到这长脸的活!      谁管他呢!我只想着,自己把这事揽下来,一定不给康子俊、福桂芝留任何机会!      想到这里,我站起身,走到正堂中央。      “吕夫人,这染布的事情,我们康泰从来不敢自居泰斗,不过,倒是康泰几十年里面,始终将染布,从每个环节做到尽心尽力,精益求精。正如,民妇的公爹在世时,常说,布是一样的布,染料是一样的染料,但最后染成如何,全在染布的那个人。我们康泰的每个伙计,都是懂得如何把布染出好颜色,更耐穿,让每个买布的人,都亲身感受到,我们康泰做生意的诚信与心意。”      吕夫人惊讶地看着我。“啊呀!二夫人,你这位儿媳妇,可是剔透人,说话清楚,还都在点子上。”      二夫人看着我表情阴晴不变,“吕夫人说得是。我这个儿媳妇,人嫁进来之后,心思也是全在这府里头!我们家的媳妇,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孝顺能干的。桂芝更是不必说了!她嫁进来五年有余,她虽是大家闺秀,可也不任性,不娇纵,十分的懂事,可靠。民妇这些年身子不太好了,府里面的所有事情,都是她一人操办着,就是大少爷子恒成亲,那么大的场面,也是她在忙里忙外。”      这时福桂芝也站了过来,还故意用胳膊顶了我一下。      “吕夫人,桂芝能做得这些,这都多亏娘给了桂芝机会,让桂芝能够做一个媳妇该做的事情。桂芝不敢贪功,只求能做得尽心,让娘放心。在这点上,桂芝的相公也是如此的。子俊掌管康泰名下所有店铺,虽然劳累些,但为了康泰能够保持这几十年的好名号,凡事,他都亲力亲为。所以,吕夫人呐,这染布的事情,您交由子俊,是一定没问题的!”      我笑道,“三弟手底下有一群能做敢做的伙计,更是能够随机应变。就说上次那批布原本按照计划是该染成靛蓝的,但当时,三弟忽然下令,把剩下尚未染色的布料,全部都染成紫色。没几天,便传来皇上亲舅云玺公近来喜好紫色的消息。云玺公年轻时,便被称作我越泽国的“第一美男”。那时,云玺公正穿着紫色衣袍四处云游,那等风采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云玺公的衣着打扮被各地民众追捧,三弟能做到如此快速决断,令康泰搭了顺风船,不但有利可图,还使那断了货的紫色布匹得以供应,保证了在追求狂热中的民心趋于稳定,不致于,因为买不到布,而骚乱了市场。”      二夫人脸色沉了下。      吕夫人笑道,“哎呦!二夫人呐!你这位大儿媳妇,对这染布的事情如此的懂啊!”      不等二夫人吭声,我说道,“素素不敢在夫人您面前夸夸其谈。素素知晓得一些染布的事情,主要是因为,素素的爹爹在康泰做分铺掌柜已经有十余年,素素从小,便随着爹爹在作坊里接触染布工艺。”      吕夫人赞叹,“啊呀!二夫人呐!想不到,大少奶奶还是位女中木兰啊!”      二夫人咳了咳,“嗯,啊,是啊,是啊!”      福桂芝嘴巴撇了下,“大嫂以前是在铺子里干过几天,晓得些许多染布的事情。大嫂,既有这样的机会,何不说一说,请吕夫人听听看?”      二夫人瞪了她一眼,我明白那意思,是我怕出风头。而福桂芝一直不服气我懂得那些,所以她心里咬定我会出丑!      我笑了笑,“三弟妹,我所知的那些皮毛,又怎敢在吕夫人面前班门弄斧?若我说错了,或者说得偏了,免不得给我们康泰抹了黑。令吕夫人笑话呢。”      吕夫人笑道,“没什么笑话的!咱们这不是在烙家常吗?顺便说说你们康泰的事情,再者,我又不是在织造府行走的,你们怕我做什么?随意点!随意点!”      二夫人冲着我微微笑道,“素素,既然吕夫人开口了,你就说说吧。”      我点点头。      我转身走到子恒身边,伸手拉着他,一起走到吕夫人面前。      “请吕夫人看看。我与相公身上所着的这件衣服用的布匹,正是我康泰所染。这看似简单的颜色,其实却需用到最细心的照料和制作。从基础布料的选择,染料的挑选和调配,染布时的水温,染料与水的比例,固定颜色用的明矾或者盐的用量,布匹的晾晒时间,工艺的监督环节,等等都不能有差错。其实,单色的布料看起来简单,染好了,也需要经验和耐心的。越简单,也就越困难。那些绫罗绸缎固然华丽富贵,然,只有这布匹方显出中正之气!才可登肃穆之堂!不然皇家仪式又岂会一直用布,而不用绸?不用丝?再者,天下百姓日起劳作,那绫罗绸缎,百姓们穿不起,即便穿得起,那样去劳作,怕是没半天,也要成了烂的了!”      吕夫人眼光欣赏地看了看我,“大少奶奶说了影响布匹染色的几个要素,那么你告诉我,最重要的是哪一点呢?”      我想了想回道。“回吕夫人,要把一匹布染好,这些要点都是最重要的。但如果您非要问素素哪一点最重要。素素只能说,最重要的是人心。这世间,但凡做事情,都跟染布没甚差别,重在一个‘心’字。只要你的心正,你心里想染成什么颜色,那布便是什么颜色。若你的心不够正,那么布匹也会给你颜色看的。”      我挑衅地笑着,望向康子俊。      康子俊冷冷第回了我一眼。      吕夫人笑着转向二夫人,“二夫人,我有个不情之请。”      二夫人恭敬道,“夫人,请说。”      吕夫人看着我,笑道,“我看这次的布,就交给大少奶奶全权负责吧。二夫人,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啊?”      二夫人慢慢道,“夫人,您这样想,是想给我们康泰机会。可民妇不敢轻易冒险,毁了您对我们康泰的信任啊。子俊在康泰一直是掌控着全局,这批布交给他来做,一定不会出岔子的!”      吕夫人摇了摇头,“我虽不喜欢女子太过好强,但有能力,有见地的女子,却是我很喜欢的。我愿意给大少奶奶这次机会,即便失败了,也不必紧张。我很想看看,康家大少奶奶的能力,是否是‘做得比说得好’!”      二夫人眼神复杂地望向我,“还不快跟吕夫人道谢?”      “多谢吕夫人,多谢二娘。素素必当倾尽全力,不让夫人失望。”      我拉着子恒躬身行礼,归了座位。      吕夫人看了看我跟子恒,忽然打趣道,“别人家都是夫唱妇随的,二夫人,你家的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倒是反了过来了,真成了妇唱夫随!不过我倒是真羡慕他们小夫妻呀!管是夫唱妇随,还是妇唱夫随的,只要恩爱便好!”      我脸上热了起来,居然有几分不好意思。      可是更让人不好意思的还在后面呢!      吕夫人又问二夫人,“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这样恩爱,该是有了好几个小少爷,小小姐了吧?”      二夫人笑道,“哪里!子恒他今年刚刚娶了素素,这新婚才满两个月!子俊与桂芝倒是有个闺女,名叫乐乐,刚满四岁。”      吕夫人笑道,“这个不急!不急!成婚晚了不打紧,只要夫妇恩爱,那儿女会滚滚而来,打都打不住的!呵呵!”      我脸红着,捏着帕子,不好意思搭腔。忽地,右手被子恒攥进他的手心。无意间碰到他探来的温烫目光。      我急忙俯下头,不敢看他。心,跳得厉害。       ☆、要店铺,更要美人儿   吕夫人走后,那批布的事情就要开始进行了。      二夫人说,既然是吕夫人的事情,那就是关乎咱们康泰的大事情,所以,染这批布,一定要在总铺里进行。福桂芝却横加阻拦说,康泰的铺子,每个都不差,而且只不过那么一批布,数量不多,又何必特地弄到总铺去做?搞得这么大的周章,若真是弄砸了,岂不是更丢咱们康泰的脸面?      二夫人故作迟疑,问我的意思,而我早已看出来,这俩人是在故意唱戏给我看。我倒也不愿意去总铺染这匹布,一则,那是康子俊的地盘,我倒不是怕他,可想盯住他的那些手下,实在也不容易。二则,我也觉得实在没必要,分铺里的作坊和人工,就足以染好这匹布。      还有一点,我心里早有了主意,我想去老徐叔的铺子里染这批布。一来,我原本就是那里的人,所有伙计,什么品性,什么性格,我都捋得清楚,指挥起来,既轻松又放心。康子俊的那些个伙计,跟我不熟,我指挥起来也有难度。不知道他们谁谁的,都哪方面做得熟练,哪方面是弱项。      在过去,爹爹常说,一间店铺想要做得好,那么,人尽其才,人尽其责,这都是必需做到的。      我提出去老徐叔的分铺,染这匹布,二夫人看了看福桂芝,福桂芝笑了笑,说,既然如此,那就依大嫂的吧。      我!呸!      不管怎么样,这批布我一定不让它出岔子。      第二天一早,我把子恒和家里的一切都交与了沈婆,我带着翠儿坐着府里的马车往老徐叔的店铺去。老徐叔早就得了消息,把一切都已经布置好了,只等着我到了,开始干。      在过去,我已经有了我的一套做事步骤。我分派好人手,重申了此次染布任务的重要性,便遣散了他们去开工。我独留下以铁大力为首的五个伙计。这五个伙计从前都是我爹一手培养出来的,我爹对他们都十分的信任和倚重。当然,我心里也是如此。      我把他们叫到近前,小声第嘀咕几句,他们会意地点点头,走了出去。      我刚刚让他们关注后堂作坊里的一切动静,让他们随时盯着每个人的每个奇怪的眼神,每个奇怪的动作。然后跟我汇报,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要打草惊蛇。      我之所以会如此谨慎,就是猜测,那康子俊与福桂芝一定咽不下这口气,虽二夫人顾及康泰的名声,但康子俊与福桂芝两人恨不能我搞砸了,说不定在背后耍手段,怎么搞破坏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该做好的防范,我定要做得!      当然,我布置下这些,可不止是为了要“防”,待我捉住了机会,定要反攻他们!      不过,如果我“防”太明显,防得太紧了,那使坏的家伙,就难免心惊胆颤,迟迟不肯下手。所以,既然人家要使坏,我也得给人家留下点“机会”施展!      事情也来得巧!那一日,陈隽亭派人送来请柬,说他的几家分铺同时搞店庆!请我和子恒过去捧场。当然这请柬,二夫人,康子俊和福桂芝也同样有份的。虽然,总是说“同行是冤家”,但场面上的相互捧场支持,也还是很必需的。      这难得的可以堂而皇之跟陈隽亭打交道的机会,确实不多。再者,上次,他拜托我的事情,我也只是跟胡程程简单提了几句,并没点名道姓地说那个喜欢她的人就是陈小狐狸!也不知道,他们俩现在怎么样了!      那天,我和子恒去给陈隽亭捧场,我故意把那批布的事情都交给了老徐叔。      二夫人推说头痛没来。我和子恒,康子俊与福桂芝分坐两辆马车,往陈隽亭那里赶。      这一下了马车,陈小狐狸那阵仗搞的,还真,还真是让我大吃了一惊啊!      眼前那永丰的铺面搞得可真是唬人!整个街面都快被他们家的大红绸缎的招子给盖住了!      那街道两边,一棵棵树上,一座座牌楼,也都没留下空档,拉着的红布上写着“永丰隽亭号店庆大酬宾!”      那店铺前堂还都摆出一个长案子,上面摆放着酬宾活动的布匹。      陈隽亭帮他爹管着永丰名下的五家店铺,虽说数量不多,但这小狐狸干什么像什么,确实给他爹长脸呀!      这时,我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吸引过去。      我一瞧,那长案子前面的站着的俩人,咋就那么的眼熟!      那个不是陈隽亭和胡程程吗?!嘿!这俩人什么时候搞得这么近乎!      当时,胡程程就站在陈小狐狸身边,大声吆喝着,身体力行地帮陈隽亭搞着宣传。      “永丰,永丰,永远丰盛!隽亭号店庆三天!买一匹永丰的布,送一斤‘蜜饯胡’的上等蜜饯啊!让每一位走进永丰的顾客们,都穿得心里美美的!吃得嘴巴甜甜的!日子越过越美,越过越甜!”      我走过去,一把将胡程程拉到一边。小声问。      “喂!程程!你这是在做什么?”      程程笑道,“素姐姐!你没看见我正忙着嘛!你先带姐夫进里面坐着去!咱们待会儿再聊啊!”      她说着,就要走,我一把将她拉回来。“你一个大姑娘家,你不觉得这么做折本嘛?”      “咳!素姐姐!你想哪里去啦!你看看,陈隽亭这阵势,把这辰州大半个县城里的乡绅啊,员外啊,有名望的都给请来了!县太爷都来了呢!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能错过呢!我舅舅的招牌可是才从靖州迁过来,在这辰州之内,可是一点根基都没有!我不想想法子,那可怎么行?素姐姐,你不知道,陈隽亭那家伙,还真讲究!我那送出去的每斤蜜饯,可都不是白送的!他按溢价给我补贴呢!”      我心里真为陈隽亭鼓掌叫好呀!      陈小狐狸,你还真是为了美人儿,肯在自己身上插刀,猛劲放血呀!你就不怕你那老爹踹你!      “可是,程程,你这样,别人会猜忌,你跟那陈隽亭有扯不清的关系呢?你一个姑娘家,就算是帮你舅舅做生意,可也得注意点个人的名声啊?你这样帮他三日,一直这么守着他的店铺里,忙里忙外,卖力吆喝的!知道的,以为你有利可图,才如此费心。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跟陈家四少发生了什么呢!”      “呀!不会吧?这明摆着是两家店铺合作搞活动嘛!就算是,我跟陈隽亭站在一起,这俊男美女的,是够养眼的哈!可也不说明,我跟他真有什么啊?”说着,她自己嘿嘿笑起来。      我伸手拧她的鼻子,她嘿嘿笑着揉鼻子。      “素姐姐!你干嘛啊!你这也太杞人忧天了吧!”      “唉!程程,我就实话告诉你吧!前几天,我跟你说的那个喜欢你的人,其实,就是他呀!”      胡程程脸上僵了一下,闷闷道,“哦,是这样啊!那,那我明天不来了,我叫我店里的小安子过来帮他吧!素姐姐,这样总行了吧?”      我舒了口气,“程程!我倒不是,反对你们在一起。我就是觉得,陈隽亭是个好男人,你也是个好女子,如果你们有那个意思呢,那就正正经经、大大方方地,痛痛快快找媒人,让你们的长辈也都知道这事。本来该光明正大的事情,反倒弄得不正当似的!”      胡程程一听我说这些,直翻白眼!“行了行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我不过就是把他当朋友看,帮人帮己而已!这就什么媒人不媒人的!素姐姐!你迂腐不迂腐啊!你怎么不说,直接把我押到他们陈家床上算了!”      我连忙捂她的嘴。压着嗓子,“你羞不羞呀!你还是黄花闺女呢!就什么床不床的!”      胡程程看着我噗哧笑出来。“啊呀!素姐姐,我说的床,你脸红什么呀?你都做了媳妇了,怎么还这样害羞的!”      说着,又挨到我耳朵根底下,调笑道,“难不成,姐姐你,都成亲两个月了!连姐夫的床,都还没睡惯呢?”      “唉呀!要死啊你!你个坏程程!”被她这么一说,我的心里就乱七八糟的!      我追打着她,胡程程一下子没站住,幸而被走过来的陈隽亭扶住,他笑问,“你们姐俩这是在闹什么呢?”      胡程程笑得直喘,“我们,我们在说,”      我虎瞪着眼睛,“你敢说?!你敢说,你信不信,我把你的舌头给拔了!”      陈隽亭拍着胸脯,微笑着怂恿道,“程程!你说!大胆地说!有我给你撑腰!她衣素素若敢拔你的舌头,我就敢把她的糗事,告诉给,”      说着他回身望向子恒。“告诉给子恒兄!”      子恒一个箭步窜了过来,一听有糗事可听,他的两只眼睛都唰唰地放光。      “糗事?什么糗事?精彩不精彩?!”      哎呦喂!这都什么世道呀?!有点火的,有扇风的,他还真有跑过来看烟火的!      我真生气了!      “陈隽亭!你敢说一个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老底啊!若是被我揭穿了老底,你还想不想在这成阳县城里混啊?还想不想,在人家面前保持光辉英伟形象啊~~~”      我这么说着时,眼光故意在那两位身上打量着。      我发现,胡程程的脸,竟比陈隽亭还红!      咦?她羞个什么啊?难道说,她还真对这个小狐狸,有好感了?      话说回来,陈隽亭还真不是对程程一般的动心。      这放在明眼人眼里,也都不过是一层窗户纸的事情了!可胡程程这小丫头,居然还跟我装!      哼!但是纸里面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那爱慕的小火苗,它烧着烧着,可就烧成了片喽!      那日,陈隽亭摆了宴席。吃过了宴席,我们也该回去了。      胡程程也要走。      “喂!陈隽亭,我明日不能来了。”      “啊?为什么啊?咱们不是合作得挺好的吗?”陈隽亭脸上显出浓郁的怅然若失的神色。      胡程程忽然笑了,“我娘和我舅母明日一早要去白云寺里上香,我必须得陪着的。这样啊,我叫小安子过来帮你!”      我刚觉得这丫头,长了点心眼,谁知,她接下来说,“我后天再过来帮你,赶上你店庆最后一天,咱们猛劲大干一场!一定把这辰州都给它搅和起来!你说怎么样?!”      我嘴巴一歪,嘿!这丫头还来劲了哈!      那小狐狸也高兴起来了!看着程程,整个人激动得都抖了起来!      “行!就这么定了!程程,我可等着你啊!你要是不来,我就到你们家门口敲锣打鼓把你震出来!”      我脸上黑了,陈小狐狸,什么叫敲锣打鼓把人家姑娘给震出来啊?!那可是娶亲的阵仗!你这动作也太超前了吧!      “隽亭!你放心好啦!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敢情,咱程程更超前!隽亭!隽亭的!哎呦!连姓都不带啦?      那陈小狐狸的魂都快给美飞了~~~~~~      我刚想咳嗽,提醒下胡程程要矜持!矜持!女孩子家的矜持等于矜贵,知道吗?      我就是太不会矜持了呢~~~      结果怎么样?康大少现在是肆无忌惮地在我身上卡油水!      这时,康大少拉紧的我手,头偏了过来,“若是以后,素素不理子恒,子恒也用四少这招!”      嘿!他还真会现学现用啊!      我冲他脸上狠吹一口气,“你学坏倒挺快的!不!是你本来就坏!”      他抿嘴笑道,“素素难道不喜欢子恒坏么?”      我无奈道,“喜欢不喜欢,你也已经这样坏了!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吗~~~”      上了马车,子恒忽然贴过来,问,“素素,你到底有什么糗事?说说看嘛!子恒又不是别人!”      昏暗的马车之内,康大少眯着的眼睛,闪着灼灼的光彩。      而他俊美精致的五官,在暗影中,显得几分凹凸的质感,更加迷人了。他嘴角微微翘起,那完美的弧度,浅淡地泄露出他乖觉而狡猾的本相。      可我依然很想揍他。      当我一拳刚要打过去,他却敏捷地捏住我的手腕,只轻轻一扽,便将我掳进他的怀里。确切地说,此时,我跟他的方位,令我占尽了劣势。      他在上,我在下,我的身子被他压着大半,斜斜地控制在马车的座位上,动也不能动。我有些恼,有些羞,却在看着他的脸,一寸一寸地贴近而来时,瞬间,我的脑海中只有一片的迷茫与幻觉。      一时,他已经抬手捏起我的下颌,他的嘴与我的嘴只差丝毫。      如此的近。      他的呼吸覆盖住我的整个呼吸。而他只需轻轻皱下嘴,便可擦过我的嘴唇。      他深深地看着我,深色的眼眸里,静谧,深远,神思,时远,时近。仿佛是那一不小心栽进去,就再也出不来的深渊。      他挑了下眉头,眸子更亮了几分,“素素,你不乖~~~”      言语里充满着陌生而真实的窥探,这令我全身都紧张而又无故地兴奋起来。这就是那个真实的他吗?      他并没给我时间做反应,便强势地吻过来。而且,还,越吻越上瘾!他吻了许久都没有结束的意思!这口气憋得我呀!脸都憋红了!快没气儿啦!      其实,那个,说实话,当时,我也挺享受的~~~      好吧,我又犯贱了~~~      当马车里,这个昏暗而意|淫无限的绵长之吻,快进行到缺氧的最后环节时,马车停下了。有人在外面捏着嗓子叫了一声,“大少奶奶。”      马车停的位置是我跟铁大力约定的地方。那马车外喊我的人,当然是铁大力。他那副大嗓门,如果不捏着点,整条街都得知道,他在找我!      “你等等,我这就下去。”      我轻推了下子恒,他也适时地结束了,将我抱坐起来,我急忙应了铁大力一声。      我慌忙地从子恒怀里脱身,整了整衣襟,理了理发鬓,下车的时候,我摸着脸颊,还是滚烫的。       ☆、暗藏的杀机1   我下了马车,铁大力就站在那等着我。      他见我走过来,急忙行礼。我摆摆手,看了看四下,没什么可疑之人,便小声问他,“如何?”      他看了看我,“大少奶奶,果真料对了!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想了想,摆手让他走近几步。“你们几个,这样,这样......,记住了吗?”      他狠狠点头。“小的记住了!”      “还有,最重要的是,千万别打草惊蛇!”      铁大力有几分困扰,挠着头问我,“大少奶奶,小的有几分不懂,既然已经捉到了他们的把柄,为何不直接掀开来,让他们好看呢?”      我笑了笑,“铁大力,你认为,是打死一只老鼠过瘾呢,还是打死一只老虎过瘾?欲要给他个真厉害,就要学会‘欲擒故纵’!把事儿养肥了,再上砧板,咱们才能得到真实惠!明白了吗?”      他恍然笑道,“明白了!”      这一切都在我的掌控的进行着,而当我带着子恒回府门的时候,才发现,早有事情在等着我。      这时,天色已近傍晚,该是开晚饭的时候了。      我跟子恒回了自己的院子,丫鬟婆子们连忙打了水,伺候我们简单地洗了脸,换了套衣服。刚喝了口茶水,就见小丫鬟过来传话说,晚饭已经备好了。      刚到了二夫人那里,我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二夫人脸面上显不出什么神色,而福桂芝的脸却已经露出得意。      我心底里思虑着,难道,是我哪里被他们捉住了尾巴啦?不过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自乱了手脚。      这时,只听二夫人问,“素素啊,吕夫人的那批布,进行得怎么样了?”      我回道,“回二娘,现在一切都顺利,伙计们做得都很用功。”      她默默点点头,端起陈妈递来的茶水。      她喝了口茶水,抬头看着我,很专注的眼神。      说实话,我十分不愿意跟她这种女人对视,她的眼眸深处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我竭力令自己冷静下来,或许,他们是在使用疑兵之计,诈我一诈。若我先慌了,恐怕没事,也变成了有事了!      我冲着她微笑着,“二娘,可是有话要问素素吗?难道是对素素染的那批布不放心?”      福桂芝不咸不淡插嘴道,“娘不是对你染的布不放心,是对你这个人不放心!”      二夫人没吭声,低下头,忽地又抬起头盯着我!这眼神令我倒吸一口凉气。      “素素,你告诉二娘,你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瞒着子恒?!你是知道的,子恒他脑子不清楚,你若真地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那可真不应该啊!不过,二娘知道,你素来是个聪明孩子,我想你也看得出,子恒对你有多么在意。虽然咱们康家娶个媳妇儿不难,可我真怕这会给子恒带来不好的影响,令他的性格变得更怪,更难照看。”      说着,她慢慢地将茶杯里的茶水泼到当间的空地上。      “素素,你瞧!这杯是上好的雨前龙井,可就是这么好的茶,经过那么多的人手培植,采摘,仔细检查,才装了包,拿到市面上卖。可又怎么样呢?那茶叶子里面却还是有这漏网之鱼的硬梗,还真叫人烦心呐!”      说着,她偏过脸望向陈妈。“陈妈!这壶茶是谁煮的?”      陈妈小心翼翼回道,“回夫人,是坠儿!”      二夫人脸上一沉,“叫曾嬷嬷拉她过去领二十板子!”陈妈回了句是,转身往后面去了。      二夫人冲我一笑,“素素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如果,你肯坦白些,二娘是不会怪你的。子恒更不会怪你!你看看他,现在还捏着你的手,他多么离不开你啊!若你真犯了错,可又不肯坦白认错。那可就别怪二娘,按照家规处置了。可咱们这大宅门里要的是脸面,若把你撵了出去,那子恒可怎么办?你不能只为你自己想,更要为子恒想想看啊!”      二夫人的话,说得云里雾里,她不十分咬定我犯了什么错,也不露出疑虑,像是已经握住了什么罪证,却是不充分的,否则,又何必与我这般废话?!      而我不明晰状况的情况之下,也只能一口咬定,自己没有任何错,即便她下面拿出什么,那么,我也准备好了一赖到底。唯有如此,才能让她自己觉得心虚,对我减去些疑虑了。      我稳了稳气息,认真道,“素素不知道二娘说的什么意思?纵使,素素当初嫁进来实非一百个情愿,可毕竟,木已成舟,我与相公有夫妻的缘分。素素自然谨守妇人之道,好生服侍相公。又何来对不起?瞒着谁?素素不是怕承担错误,但素素没做过的,素素不能乱承认。君子坦荡荡!素素没做过,就是没做过!素素对相公,更没有半分的隐瞒!我想,咱们大宅门里,也还是讲理的,不会做那些逼供污蔑的蠢事吧?”      福桂芝冷哼一声,“娘!看看,还真有人不见棺材不掉泪呢!”      我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她幸灾乐祸地朝着我笑。      而这时,二夫人叫了陈妈到身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也看不出她表情有什么变化,更听不清,她说着什么。我心内一阵子狐疑,却感到子恒的手心里沁着湿汗。      我攥了攥他的手,靠近他,轻声道,“相公,素素没事,莫要担心。”      他看着我,抿着嘴淡淡笑了下。“子恒不担心,子恒是热得手心出汗啊。”      我气得使劲甩他的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呲牙咧嘴地瞪着他!      “你撒开!你热还死拽着做什么?!”      他轻声笑道,“就算是热得着起来了,咱们也烧在一块儿!不分开!”      “哎呦!你胡说什么呢?当着这么多人,你也不知道害臊!”      他坏坏地看着我,半带嘲讽地问,“那刚才在马车里,素素怎么不知道害臊呢?原来,素素是没有旁人的时候就不害臊,有了旁人就害臊。素素的害臊都是装出来的啊?”      “我......”      我,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了!他这个坏家伙!坏蛋!      说话间,那陈妈已经领着几个人走进来。      我打眼瞧去。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是我认识的。一个是从前的邻居叫米老大,另一个是老徐叔店里的伙计叫做马武的,另外一个是个年逾五十的妇人,我并不认得她,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我一时也想不通二夫人把他们叫来做什么?      当我还陷入思索之时,康子俊已经站起身,走到那三个人面前。他指着米老大问,“大嫂,可认识这个人?”      我站起身,仔细看了看米老大,“我认得!他叫米老大,原来住在我娘家附近,做了十几年的邻居,前年,他才合家搬走,去了别处置房产。”      康子俊点点头。“既然大嫂自己都承认了,那么请米老大说说看,我这位大嫂,可有什么秘密?”      我定定地看着米老大,而米老大眼光闪烁,不敢看我。米老大这个人生性贪婪,不管大便宜还是小便宜的,只要是便宜,他就没有漏下的!      他定是被康子俊收买了,站出来诬陷我!想到这,我就有股气,可我知道,生气是没用的!      且听听他说些什么吧!      米老大道,“大少奶奶,嫁入康府之前,就已经与其表哥朱砚博有了婚约,而且,两个人是从小一处长大,即便是后来到了该避讳的年龄,两个人不但没有丝毫检点,反而不分场合地亲昵。尤其是大少奶奶,总是深夜进入朱少爷的房间,许久才出来。”      康子俊道,“娘,从米老大口中听来,大嫂在做姑娘的时候,可比现在开化多了!”他忽然笑了,“大嫂现在原是假正经!”      二夫人看了看我,“素素,你怎么说?”      我淡笑,“一家之言,何足信也?二娘,您何不派人去我娘家周围那几十户的邻居里面走访走访!问问他们,我衣素素可是那等随便轻浮之人!不错,我与表哥确实有婚约在先,我与表哥从小在一处长大,感情深厚也不错。因我表哥自小丧父丧母,五岁时,便被我爹接来我家同住,视同自己的儿子一般养大。十几年的朝夕相处,更因我与表哥本就是姑舅亲戚,若我对他不亲昵,那我岂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心肝的人!”      我站起身走向那米老大,深深看了他一眼,他立即退后了几步。      我笑着转过身,看向二夫人。“二娘,但素素敢说,自己从未与表哥有过越矩所为,而这米老大所说的那些,到底是他的个人幻想呢?还是他真的大半夜就跳到我娘家的墙头偷窥呢?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如果他真是偷窥得来的结论,那么二娘,能做出这等下流举止的人,他的话,又岂能为证呢?”      我转身瞪向米老大,“米老大!你信口开河!你忘恩负义!你也不想想,五年前,你跟人做庄,搞的那一单米粉生意!后来欠了人家一屁股的债!那债主追上门来要账,叫来几十个打手把你家砸了个稀巴烂!若不是我爹爹好心出面保你!可有你现在的好日子过!你早被那债主废了一只手了!如今,你倒还敢如此胡说八道?!含血喷人!你真是狗咬吕洞宾!”      米老大哆嗦着,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不再敢吭声。      福桂芝呵呵冷笑,走过来,“呦!大嫂!你瞪眼睛吓唬他也没用的啊!你跟大哥拜堂成亲之前,到底有没有过越矩,是不是清白之身,这个天知,地知,你知,我们大家伙可都不知道!”      说着,她转了□子,看见子恒时,笑着拍了下巴掌。      “哦!或许,大哥该知道的!”      我冷笑。      “三弟妹说这话,难道不觉得辱了自己名门的身家吗?女子的贞操清白,岂用得人人都告诉去,处处宣扬去?女子嫁与未嫁,都该守德,这贞洁便是德的头等!三弟妹若不信我的清白,那初夜的喜帕不是已经给二娘看过了吗?我想,大嫂初嫁府里的时候,不也是以这喜帕为证,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福桂芝冷笑,“你骗谁呀!那喜帕可以作假的!”      我愣了下,匪夷所思地望向她,“哦?!三弟妹居然还有这等见识!这可真教我意外呀!”      我转而望向康子俊,“难怪,三弟在外有了相好,三弟妹也只是吵过了一次便作罢了,随后还任由三弟在外面逗留。哎呀!我当初还以为,是三弟妹好性,心肠软,贤良淑德惯了的!现在看来,倒是这里面内有隐情啊!”      福桂芝的脸绿了又白了!手指头抖着指着我叫道,“你!衣素素,你胡说什么?!”      我笑,“我胡说?我这是胡说,那你们呢?!”      这时,康子俊的脸色也不好看了。他走过来,将福桂芝往座位拉拽。      “子俊!你别拉我!她敢胡说八道!诋毁我!”      康子俊立眉瞪眼地,“你个笨女人!你怎么就不能消停会儿!你给我老实坐着,少给我添乱!”      “衣素素!你别以为你做过的事,就可以瞒天过海,没人知道了!你可还有两个人证呢!”      福桂芝一边叫着,一边还要蹿过来跟我斗嘴,被康子俊又用力地按回了椅子里。      二夫人皱了下嘴唇,“桂芝,你坐回来。让子俊问完!”      福桂芝这才哼了一声,老实坐在那椅子上,不再动了。       ☆、暗藏的杀机2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愚人节,同时纪念哥哥张国荣,晚上,月月给亲爱们加菜哈~~~   康子俊面向我,狠狠地凝了一眼。      “大嫂,既然觉得这个米老大的话不为信,那么,咱们就来听听这马武是怎么说的吧!”      马武咳了咳,诺诺地说道。      “是这样的。三年前,有一次,大少奶奶跟着衣掌柜的出去交货,经过云龙山时,被双龙寨的喽啰给围困住了。就是那次,衣掌柜和大少奶奶险些出了事。恰巧的是,县衙路捕头这个时候,居然会带人来剿匪!这也真是巧啊!那云龙山匪徒已经盘踞了多年,几年前也就剿过一次,后来,县太爷觉得剿匪这事,危险太大,县衙的捕快又不多,没有上面的令,他就不再提什么剿匪了!可谁成想,这路捕头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带着衙门里的所有捕快来云龙山。这,这当时,小的也没多想什么,可是后来,听闻,路捕头和大少奶奶的一些不好传闻,便隐约觉得,这里面有事情了!”      康子俊笑了笑,“马武,你说!这里面有什么事情?你大胆地说,不要漏掉一点点的线索!这里面,有二夫人,有我为你做主,不要怕!尽量说!”      我想静静听完这个马武究竟都“知道”些什么?!现在我脸上假装生气,也不过是给他们看的。如果我表现得太冷静了,反倒让人觉得我心里有了打算,如果我表现得太冲动了,也容易错过马武套词里的纰漏。      我表面装成气得全身发抖,说不出话的样子。心里想着,如何驳他。我心里也有气,但我并不十分气这个马武。马武的为人,我是知晓的。他老实听话,最大的特点便是孝顺了!      他老母今年已经六十多岁,身体虚弱,每天出来晒太阳,都是马武背着她出来。每晚,他又亲自给老母洗脚,连他媳妇插手,他都不干的。      所以,我相信,这样一个孝子,是不会愿意跟康子俊来诬陷我的。而能令他参与陷害我的理由,最大可能,就是他的老母亲。      想到这里,我看着马武畏畏缩缩地竭力做戏。心里倒也没有对他多少恨意,反而更多的是可怜他吧。      马武继续道,“那次剿匪过后,大少奶奶与那个路捕头,交际更加密切了。他们口头上以兄妹相称,表面上是为了蒙蔽朱少爷,而实际上,他们经常眉目传情,互送东西。”      “对了,还有,一块跑过那次买卖的伙计说,那双龙寨寨主龙老大,当时看上了大少奶奶,曾把大少奶奶劫持上山,要她做压寨夫人!据说,路捕头打进山寨的时候,大少奶奶正与龙老大在洞房呢!”      我冷笑着看着马武,“马武,你平时是最老实本分的,话少得可怜,今天这一下子说了这么些话,这倒跟你的个性很不同啊!你说!是不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指使你!要挟你!”      马武立即倒退了几步,头像拨浪鼓一样地摇起来。“没有!没有人!没有人!”      见他这样紧张,定是我刚才的话戳中了他心里的鬼。这也就印证了我刚才的所有猜忌。      康子俊见他情绪有些失控,急忙过来帮腔。“大嫂,马武都已经告诉我了!你与那路清风的事情,街里街坊都传遍了!就连铺子里的伙计,也都知道你跟路清风有一腿!”      说完,他侧脸看向马武。重重地问他。“马武!那实情可是这样啊?”      那马武连忙点头,诺诺答道,“是!是!是啊!大少奶奶,你的那些事,我们许多人都看见啦!你就别抵赖了!就是平时,你在分铺里头管染布的事,那个路捕头也没少往分铺里头钻!他一个捕头!咱们铺子里又没有案子发生,他又没事往这里来是为什么?这还用我这个小的说吗?”      我冲过去,抬手就扇了马武一耳光!      “马武!你放屁!你从头至尾都在胡编乱造!”      我出手是重了些,震得我手掌都痛起来。可这戏也只能这么接下去!不然,我还真是百口莫辩了!      康子俊冷飕飕地看着我。      “他胡编乱造?那么,你再听听这位大婶子说的话吧!”      那老妇人走过来,看了看我。      点头道。“三少爷,老身不会记错的!就是她!两年前,来我店里住店的女子正是她!当时,他们一行人能有二十几个,除了她和她爹爹,剩下的都是年轻汉子!这位少奶奶,当时还是姑娘家,在我的店里吃晚饭时,就跟着那二十几个伙计,打|情|骂|俏,勾|三|搭|四的!那晚,我正在结账,听见楼梯上有声音,我悄悄地走上去,一瞧,原来是这位少奶奶和一个叫做庄大毛的拉拉扯扯地进了她的房间!”      我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      忍不住苦笑。“老妈妈,您的眼神可真好!您到底仔细见着那庄大毛的尊容了吗?那庄大毛!人如其名!整个人毛嘟嘟的!不要说,偷情!就是正儿八经地相好!谁又受得了那样的啊!这个庄大毛,可以说是全康泰的伙计里面,长得最最难看的啦!老妈妈,我眼光,有那么差吗?!您老人家要编瞎话,可也得帮我找个长得俊俏点的啊!”      我眼光瞥到座位上的子恒时,发现他居然坐在那里,憋着笑呢!      康子恒!你个坏蛋!你不起来帮我,倒还在那里偷笑!你看我解决了他们之后,怎么收拾你!      康子俊插嘴道,“大嫂!你别管那庄大毛长得多难看!谁想得到,你那个时候,到底看上他什么啦?”      我笑了笑,“我哪里知道我什么时候看上他了呢?这可都是这位老妈妈编出来的故事!你现在这样问我,真好像是栽赃的賊问那被冤的人治罪呢!”      “你!”康子俊脸色铁青。      二夫人突然沉声问。      “素素啊!现在,证据确凿,你还要这样抵赖可就没意思了!二娘刚刚也是给你机会的!你不坦白认错,现在还跟子俊狡辩字眼,这可不对呀!”      我悻悻地问,“证据确凿?!二娘,三弟刚刚口中的证据,不过是,花上银子就能请来的人证!这么几个人拼凑出一个我不规不矩毫无贞操的故事!岂能为信?!我衣素素心正不怕影子歪!没做过的,绝对没做过!我与表哥亲近,那是我们的兄妹情义!我与伙计说话亲和,那是我的管理办法!我拍着胸口说话,顶着青天盟誓,衣素素从未发生过,他们所说的那些过火越矩的事情!至于,路清风,我与他是结拜兄妹,他知道我与表哥那时已有了婚约,便只求我做他的妹妹。我心里坦荡!他亦是个君子,我们何来那么多的龌|蹉和肮|脏?!”      福桂芝又忍不住了,走了过来,歪着头笑问,“大嫂可真会说!那你倒是解释解释,那路清风怎得偏巧会赶在你出事的时候,跑去云龙山剿匪呢?这种巧合,可不是人人都能赶得上的啊?”      “三弟妹,这话问得可笑!路大哥是成阳县县衙的捕头,他何时去剿匪,带着多少人去剿匪,那并非他说得算的!捕头也是要听县衙老爷的!至于,当初,县太爷为何会在那时下令剿匪,三弟妹何不亲自去问问呢?如果,三弟妹觉得不好开口,不方便,那么何不令三弟去问问呢?”      我笑着看了看康子俊,“三弟不是跟县太爷的二公子走得很近么?去年,咱们康泰搞店庆时,三弟请来了县太爷,以及他的几位公子来捧场,在席间,三弟与那二公子,把酒言欢,说了好些私话呢!我不巧也听到了些,好像,那二公子还想把自己的一个宠|妾让给三弟呢?三弟,可还记得这事?”      我此话一出,也是故意一箭双雕,既损了康子俊,也搅得福桂芝心里乱起来!      二夫人沉声问,“那路捕头经常出入分铺,可是真有此事?”      我点点头,“回二娘,路捕头有段时间,确实是常来分铺。但他并非是来找我,而是来找我爹的。”      “你爹?他找你爹为何事?”      “二娘,有所不知。近年,我爹爹年岁大了,身子也长了些许毛病,一到那梅雨时节,肩膀就疼得不行。也找过李郎中给看,施过针灸,拔过火罐,也敷过膏药贴。虽减了寒气,可还是疼得厉害,活动也不便,夜里也睡得不安稳。李郎中说,最好找个人每天按摩肩膀的那几个穴位,便会加速恢复减去疼痛。我自己想为爹爹按摩,但总摸不好穴位。路捕头会些武功,对于穴位,更是熟烂于心,他视我为妹子,对我爹也向来是孝敬的。于是,他主动提出利用午休时间,来铺子里帮我爹爹做按摩,这都是确有事实,二娘,您可以派人去李郎中那里问问,便知素素没有撒谎。”      康子俊冷哼,“哼!你倒是会辩驳!三个证人站在这里,你都还不承认,你妇德不端!”      我并不理会他,转向二夫人。      “二娘,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捉贼要见脏,这捉|奸也要见双!莫不说,我那个时候还未出嫁,算不得什么|‘奸’|!可我也没那个脸丢去!素素虽不是名门出身,但也是正经人家长大的!什么是礼仪廉耻,素素还是懂的!”      福桂芝嗤笑着,“你懂?!你勾|搭了这个,又去勾搭那个!衣素素!你还在装单纯!别让我替你臊地慌!”      子恒突然冲过来,一下子把那康子俊推了个踉跄。      “你滚!你滚!你们都给我滚!不许欺负我的素素!素素是我的!素素是我的!我不许你们欺负她!”      福桂芝偏走近了几步,一脸的笑意,恨不得让人抽她一嘴巴子!      “大哥!你别激动嘛!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呀!这里头,娘,子俊还有我,才是你的亲人啊!这个女人,她心术不正!如果我们不帮着看住她!她哪天把你害了,你可都不知道呢!”      子恒激动地叫嚷着,“素素不会骗我的!素素不会骗我的!她对我很好!她对我很好!不许你们打她的主意!”      康子俊忙得走过来,将福桂芝拉到自己身后,护住。“桂芝!你又冲过来做什么?!我大哥发起火来,伤到你怎么办?!”      福桂芝被他这么一说,脸上愣了下,受宠若惊了一般,眼神也软了下去。带着丝丝窃喜,扭身回了座位。      二夫人突然开腔,“桂芝,你说得也太过分了些!现在这事情还没弄明白!我也并非不信任你大嫂!只是,”      说着,她往后靠了靠,表情阴晦不明。      “素素啊,二娘不是不信你,这人言可畏,你也是懂的。我也是常去街面上走动的,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我可都听得到。纵然是那些我不乐意听的谣言,可还是时不时地刮进我的耳朵里头!你懂吗?”      我摇了摇头。“素素不懂。请二娘明示。”      二夫人嘴角皱了下。“我可听见,有人说,你私底下经常与路捕头有来往,最近也是如此,我想,纵然你们是兄妹情谊,可也总要学会避讳。身边不跟着人,怎么好见面呢?就算是有翠儿跟着,我想,她也没法子对你说的,做的,做个公平的证实吧?免不得有人猜忌,败坏你一个人的名声是小,可我们康府的名声呢?难道,我以此把你撵出了大门,就真能弄得干净了吗?”      二夫人这套话说下来,表面上是提醒我,要顾忌男女有别,见面时,多带些人,免得遭人诽谤。而其实呢,她居然故意说,听见传闻说,我最近总与路清风有来往。      那么说,她和康子俊都已经发现了,我拜托路清风帮我调查康子俊的事情了?或许,他们已经把小桃红和账本的事情怀疑到了我的身上吧?      这时,二夫人突然看向子恒,脸上露出伪善的微笑。      “子恒啊,来二娘这里。二娘有些重要的话,要问你。来!”       ☆、暗藏的杀机3 作者有话要说:加菜送上~~~哈哈哈,爱你们   子恒没有迟疑,很乖地走到二夫人身边。二夫人拉着他到近旁坐下。      “二娘,你们可不许欺负我的素素!素素对子恒很好的!”      二夫人微笑道,“傻孩子!你媳妇对你好,那是应该的!但是呢,二娘还是要问你一件事情,你可一定要对我说实话!”      子恒看了看她。“二娘想问什么?”      二夫人对陈妈使了个眼色,陈妈拿来一本册子。      我只瞥了一眼,便猜出那是一本《春|宫|图》,心里就敲起鼓来。      “子恒,二娘问你,你果真与素素做了这画上的事?”二夫人打开书,指给子恒看。      我脸上烧起来,不知道,他要怎么说。我也实在没想到,二夫人居然会这样问。      我只听见,子恒不住地摇头,“没有!没做过这个!咦?二娘,这个是什么啊?这个好玩吗?”      二夫人脸色沉了下,冷冷道,“这个不好玩。”      福桂芝冷哼一声。“我说什么来着,那喜帕果真是做了假的!”      二夫人的眼光也直射过来!我,也只得佯装镇定,大不了,就咬定子恒是个傻瓜!他不知道什么是圆房!发生了,他也忘记了!      我心想,子恒,你怎么也不帮帮我!撒个谎也好啊!难道,你真要让他们把我撵出去呀!到时候,谁照顾你呀!      谁知,子恒突然指着另一页,大叫道,“二娘!子恒跟素素做过这个!做过这个!可好玩啦!可好玩啦!”      说着,他还笑哈哈地看向我,把那春|宫|图举得高高的!      “素素!素素!你还记不记得啊,咱们第一次做这个的时候,你还咬牙切齿的,像是被我弄疼了,你还忍着,也没叫出来!素素!你还记得吗?”      哎呦!康大少!你至于装傻装得这么邪乎吗!      我真恨不能扑上去,捂住他那张大嘴巴!我,我还是找条地缝钻下去算了我!      二夫人一瞧子恒那样子,也窘得不行,忙得叫陈妈把《春|宫|图》拿下去。      二夫人叹了口气,“素素啊,看来还真是二娘错怪你了!好孩子,你可不要生二娘的气!二娘,就子俊一个儿子,而子恒虽说不是我亲生,可咱们康府人丁单薄,子恒又跟我亲生的有什么分别呢?”      我心里明白,这二夫人,该唬的也唬过了,该诈的也诈过了,该试的也试过了。现在又来找台阶下。可我也知道,她是怀疑到我了,我且收着些性子,以后再找机会。      “二娘,素素不敢。二娘是长辈,素素是做媳妇儿的,被长辈训话本是应该的。再说,二娘也是满心为了相公跟素素好。素素岂有生二娘气的道理?素素刚刚言语里,也有些激烈,却并不是对二娘,是素素太急于解释清楚,对三弟和三弟妹的不理解,感到很伤心,很伤心。”      二夫人点点头,又换上了一幅慈悲样子。“你能这样想就好。至于子俊和桂芝两个,也是为着子恒着想,刚刚也是有些过分了。”      说着,她看向康子俊,“子俊,过来!替你和你媳妇给你大嫂赔个不是!”      康子俊刚要起身,福桂芝不服气地拉了下康子俊的衣袖,那意思是不愿意康子俊给我赔不是。康子俊甩开她,斥道,“你个婆娘,知道些什么?!快撒开!”      “娘!咱们虽没抓住着实的证据!可这几个人却也捉到了蛛丝马迹,再说,娘,您不也听到了那些不好传闻了吗?即便真没那些事!那大嫂,也给咱们康府的名声,抹了黑了!子俊凭什么给她赔不是?!”      二夫人脸色黑了下。“凭甚么?我刚刚都已经说了!这个家,现在还是我在掌权!难道,我说过的话,还要你来纠正吗?”      福桂芝立即瘪茄子了!      康子俊嗔了福桂芝一眼,“多事!”      我可看得出来,这康子俊虽然混账,好色,但对福桂芝,却还是有结发情分的。外面的野花再香,也不过是闻一闻的过场罢了!再好,又怎能好得过,与自己换帖拜堂的这个人呢?      那么,我跟子恒,算不算已经有了结发的情分呢?      虽然,我们还没有......      一想到,刚刚子恒的“对策”,我心里就气!虽然,现在,他坐在我身边吃饭,一个劲地个对我示好,可我这心里却还是堵着口气!      这府里面的人,都知道了我跟他的“床|事”了!      二夫人突然说话,“素素,这几日,我见你忙,有个事,也一直没想起来问你。”      “二娘,什么事?”我看向二夫人,这边在桌子底下,将子恒的手,狠狠甩开,却又被他攥紧。      “素素,当初,准备款待吕夫人时,我让桂芝去库里支了笔银子,给你们两房,置办新衣,我说好了的,要你们穿得华丽些。可没想到,你和子恒竟穿得那么简单朴素。”      说着,她笑了笑。“素素,二娘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二娘只是想知道,你当初是怎么想到那么好的主意的?”      我淡笑,“二娘,这好主意并非是素素所想。这要完全感谢三弟妹了!”      二夫人露出意外之色。“哦?这我倒是没想到!”      我接着道。“二娘,当初,您嘱咐过的,吕夫人出身大家,对衣装服饰都是非常讲究的。若我们穿得太寒酸,恐令人觉得我们不重视人家。而三弟妹第二天,便遣人来我院子里,送来了那两匹布。我当时,也是好一阵纳闷呢!我想啊,二娘您说的话,三弟妹怎地会不记得呢?可她又为何只给我和相公送来这两匹最最普通的布呢?后来,我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三弟妹帮我想的出奇制胜的好点子呢!”      说着,我笑着看向福桂芝,“三弟妹!我还没谢谢你呢!这只怪,你的这个好主意,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我这脑子是太笨了呢!”      福桂芝脸色红了又白了,她发现二夫人望过去,忙得低下头。      那康子俊忙得帮他媳妇打圆场。呵呵笑道。“娘!这事吧,桂芝一直要跟您说的!可就是忘了!那买布剩下的银两,也被我给了店里的一个伙计了!那小子的老娘正生着病!我看他够可怜的,就把银子给了他了!”      我瞥向康子俊,心想,一定是拿去给了马武了!这种威逼利诱的事情,康子俊做得出来!      吃过了饭,我就拉着子恒回了自己院子。      见那两人走出老远,福桂芝小心翼翼地凑到二夫人身边,问,“娘,您怎么向着她说话啊!刚刚本来就能制住她的!还讲究什么证据不正证据的!家法拿出来,她再硬,也抗不住的!”      二夫人冷哼道,“你以为,那样就能拿得住她吗?刚刚,我只是想试探她一下,看看她能有什么反应?怎么反应?结果看来,她的确不简单呐!我原打算,哼!却不曾想,自己反倒请来个大麻烦!”      康子俊冷飕飕道,“凭她有多麻烦!还是一样逃不脱咱们的掌心!”      二夫人点点头。“她太自以为是了!”      回了房间,我用力甩子恒的手,他死赖着,就是不松,整个人还欺负上来,把我搂紧,箍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你松开!松开我!我要生气了啊!”      他却笑着将唇贴在我耳朵上,软语般地回应。      “娘子姐姐,不是早就生气了么?哦!定是怪子恒刚才把那《春|宫|图》举得太高了?”      “你!你还说?!你一开始答应了不就成了?!还故意搞什么描述得那么细致!好像,好像,我真跟你做了什么似的!”      “哦?!难道,你没有吗?咱们洞|房那晚,我确实把你弄疼了,流血了,而你强忍着,没骂我,也没打我。不是吗?”      他坏坏地看着我。我恍然!原他指的是他咬破我胳膊的那事啊!嘿!他这是故意的!      我气得想挣开他,却又没有他的力气大,就只能狠力张嘴在他脸上咬了一口。      他松开我,揉着脸颊,委屈着看我。      “我如果不那样,他们必定不会信我的。素素,还生子恒的气么?”      他语气一贱起来,我的心就不由自主地软了下去。哪里还有什么气!      “哦。那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那几个人说了我好些谣言。你难道一点都不信?”      我瞪大着眼睛,仔细观察他,生怕错过他脸上的半点表情变化。      他伸过手来,抚了抚我的刘海,眼底里流动的满是温柔。      他的手指穿过烛火,显得愈发的白皙透明。      记得上次我咬他的手的时候,是我嫁进来后,他第一次发病,醒来的那天。      “素素自己想要说,子恒不问,你也会告诉我的。对不对?子恒说过,子恒相信素素,素素也相信子恒的。对不对?”      听他这样说,我的心中立即有些释然。      “子恒,其实,我,”      忽然,他右手压住了我的唇。轻轻地摇了摇头,左手做了个“嘘”的手势。      他眼光警惕地朝窗格底下看了看,我也跟了去,却没等我站稳,他一把将我揽入怀里,孩子般地嬉笑着,“娘子姐姐!给子恒讲故事好不好嘛?子恒要听,大灰狼和小白兔兔的故事啊!就是后来,大灰狼把小白兔兔一口吃掉了!”      他演技真好!这表情语气切换得可真叫天衣无缝!我嘴巴歪了一下。      怎么?又装傻?!      他嘴里嘻嘻哈哈着,眼神里却冲着我,闪动着警觉的暗示。      我当即便明白,刚刚,那窗子根底下有人!是谁呢?      难道又是冯婆那个老货!      我记得,上次见到五夫人时,她曾交代我,一定要小心,子恒院子里的那个冯婆。这冯婆从前有个侄子,名字叫冯全的。也在这院子里当差。有次年里,守夜,与人聚众吃酒赌博,竟把后院给烧起来了!还险些出了人命!当时,还是大夫人,也就是子恒的亲娘管家,当即不留情面地撵他出去!      其实,大夫人心也是软的,还给了那冯全一些银两,令他以后图个生计用。结果,这个冯全,却是个烂泥巴扶不起来的主!觉得丢了康府里的差事,丢脸至极!一天天消沉下去,竟跑去赌坊里快活!没几天,就把大夫人给的那些银子都给堵了进去,还欠了赌坊好些债!      冯全为躲债,跑出外县,有天被人发现,死在了河水里,捞起来的时候,身上都泡得变了样子,只凭借外衣和手上的疤痕,认得出是他。      后来,县衙调查出,是冯全被追债的唬到了外县后,又闲散地度日,一夜吃醉了酒,在河边走,脚下一滑,便栽进了河里,自己淹死了!      冯婆就因为这事,觉得她侄子的死全是大夫人的错!心里对大夫人的怨恨生了根!      二夫人管家时,还故意把她安排在子恒的院子里,这冯婆也是极其胆大又可恨的,见没别人在跟前,就指挥着她的那些爪牙,一起虐待子恒。      这个冯婆当然不能留!可我眼下还有个事,要做呢!或许,用她去传话,这效果是最好不过了!等了结了那件事情之后,我便找个时机,弄她个不是,把她撵出去。她这等老货,既可怜,又可恨,还是不要再见她才好!      我心里还在寻思着,子恒忽地将我的脸捧起来,他的嘴贴近了。      他的唇舌允住了我的左耳垂,弄得我痒痒的,慌慌的,不知要如何应对。      他不是从没有过女人吗?怎地这样会挑弄人?总被弄得全身舒服又不舒服的!      我心里正酸酸地起疑,而他温热的呼吸不时地扑在我的脸上,令我一阵阵眩晕。      只听见,他的话语在我耳边,梦呓似回响。      “若要证实那件事,也并非什么难事。只要,让子恒,亲自试一试,一切不就明了!”      我还在云里雾里迷惑着,并没觉察,自己已经在他的完全掌控中,被他掳在怀里,几步裹夹着,就到了床边。       ☆、欲霸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月月有些低烧,浑身无力,还打冷颤。跟亲爱们请几天病假,月月努力早点康复,回来继续更文。么么,爱你们~~~      “你,你要做什么?不,不行!”见他单手从背后合了床缦,我心里,慌了。      “那就是你心里头有鬼!捉鬼的时间到了!”他眼里带着笑意,语气却有几分强硬。像是要来真格的了!      说着,他的身子一倾,噗通一声,就把我结结实实地压在身下,全当床垫使了!      我的屁|股呦!      可是接下来,我已经顾不上我的屁|股,我得先顾及我的胸!      他将我按在了床上,一只手就制住了我的双手,他的左手,从我的腰部一寸寸往上移动,他纤长的手指轻轻挑开我的衣带子,露出了我里面的月白色肚|兜,一手握住了我的左|胸。      他低下头,朝那里,亲吻,调|弄起来。      “子恒!不要!别~~你别~~”我被他挑拨得,身上一阵颤|栗,一股难掩的快|感在我的身体里燥热膨|胀,横冲直撞着,我的声音也抖起来。      迷糊中,我身子扭动着,说不上是迎合还是推拒,我脖子上戴的那半个玉环,敲打到了我的下巴,温润而坚|硬的触感,搅起心里的一片纠结。烦恼,又发作了。      我央求道。      “子恒!你别这样!我求你!你待我想好了一切,再给你!好不好!”      他微微抬起头,痴迷地看着我,那表情有些沉醉,迷人的眼睛眯了起来。      “素素,子恒已经等了你好久好久了!”      “子恒,我求你,先别这样!不!不要!”我紧张地抖起来。      他说着,嘴唇就堵住了我的嘴,不让我喊出任何话!      他把我裹进身体里,另一只手已经从我背后,扯开了我肚兜的带子,然后,慢慢地往我的亵裤上移动,探入了我的双|腿之间。      我知道,他是要来真格的了!      焦急中,我用力吸住他的舌头,银牙一咬,他立刻吃痛地收回了唇舌,受伤也停止了动作。      我趁势从他身下移动,快速缩到床的一角。      我掩住胸口,抓起掉在床上的肚兜,将身子偏向里面,把肚兜套在身上,慌乱地在身后打着结扣。      我拉起衣服,见他背冲我静静坐着,心里不落忍地凑到他身边,用手轻推他的肩。      “对,对不起!弄疼了你吗?”      他一动未动,也不抬头看我,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子恒,你别,别逼迫我。好不好?我,我心里真的很乱。”      他慢慢转过身来,冲着我勾了下唇。像是淡然了。      探过头来。眼睛眨了眨。      “我再等。总要你一百个情愿才好。”      “子恒,等我想清楚了,我一定不会再让你等的。”      他笑了笑,捧起我的脸,在我额头亲了下。      “有的等,总比没有的强!别乱想了,睡吧!”      说着,他身子一偏,就倒在了床上。      我闷闷地坐在那发呆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个事儿来。      我抬手就打在他的屁股上。      “睡?睡什么睡?!你给我起来!你还没跟我解释呢!”      “解释什么?”他欠起身子,偏过脸,笑望着我。      “当然是解释,你装傻的事啦!康大少?”      我探过头,逼视着他,咬牙切齿道。      他噗哧笑了。回身就又慵懒懒地躺了回去。      “子恒没什么可解释的!素素看见的子恒,就是子恒了!素素还想要别的什么吗?”      “你!你少给我拐弯抹角!你给我起来!”我伸手过去,揪住他的一缕头发,往他脸上搔痒。      他看着我,狡黠地眨了下眼睛,抿嘴笑。      “素素,我可告诉你了,我现在才让自己有了些睡意,你若再惹我,我可不保证,能像刚才那么压制下来!后果,你知道的。”      “我,我,我不说了!睡!睡!马上就睡!”我立即听话了!      他偏过头,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笑着看我,我撅着嘴,躺了过去。      我刚躺下,他就欺过来,将我搂紧。      在我耳鬓上,深深吻了一下。我以为他又要趁势偷袭我。      还好,这次,他真的合眼睡了。      第二天一早,我告诉子恒吃过了早饭,就带他一起去店铺里溜达溜达。他自然是高兴的。      谁知道,这顿早饭,却吃出了事故!      吃早饭的时候,子恒一个劲儿地给我夹菜。被二夫人看在眼里,就趁机发挥她伪装慈爱的机会了。      “素素啊,你看,子恒多疼你!你们能这样恩爱,二娘也放心了。再过个个把月的,你再给咱们康府添个孙儿,这日子就更美满了!”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心里有些不好意思。点头应着。“是,二娘,素素记下了。”      福桂芝那边冷不丁地又搭腔了!      “大嫂,娘说的这可是正章!咱们女人给夫家增添香火,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想当初,我嫁进来,也才一个月,便怀上了乐乐!大嫂,你也嫁进来两个月了,按理说,也该有动静了!大嫂,该不是身子有什么毛病吧!你可得赶紧找个可靠郎中给瞧瞧啊!这不是闹着顽的!”      我冷笑,“三弟妹是好福气,那么快就给三弟添了骨血。常听老人说,有儿有女是上天给的福气。这福气什么给,还要看老天爷的脸色。岂是我说得算的?我身子骨一直很好,很少生病。平日也不用吃什么补药,力气也有些的。出门跑买卖,一去半个月,也不觉得乏累。多谢三弟妹费心了。”      二夫人劝道,“素素,桂芝说的话,也是好心劝你。你不要多心。这里头也都没有外人。你的癸水向来可都正常?”      被她这么当众一问,我心里十分别扭。可也只得点点头,回道,“正常。”      二夫人偏过头看向陈妈。“明儿把那个金郎中给请来,给大少奶奶瞧瞧,身子骨哪里虚,哪里过旺,开几副滋补的药!”      “二娘!真地不用为我如此兴师动众的!”      她摆摆手,“你小孩子家的!不知道什么是大事!待过了这阵子,如果身子出现不好的状况,你倒是着急了!素素,你听话,二娘是过来人!不会让你吃亏的!”      我心里是担心,她请来的大夫,会给我开什么补药!如果我乖乖地喝了她的药,即便死不了,搞不好,我今后都没儿子抱了!那可不行!      子恒忽然拍着桌子乱叫,“我要孙季良给素素看!就找孙季良!孙季良!就找他!”      二夫人叹了口气,“也好!就依你的!明儿,把孙郎中请来!素素若身子骨好不好的,先吃些补药养养看!”      磕磕绊绊的,总算吃完了早饭。我拉着子恒回去换衣服,好出门子。      谁知刚走了几步,到一处树丛边,他突然把我搂进怀里,在我脸上就是一亲。      我使劲推他。“你干什么?!作死啊!”      他凝着我,坏笑。      “吃了我家的补药,可别忘了给我生儿子!”      我脸的红着,用力推他。这时,他也适时地松开了我,却抓住我的右手未松。      我感觉他把一物件放在我的手心里。      他放开我,我展开了手心,一看,是一条项链。银链子底下缀着个四角见方的小木牌。      我拿起来仔细一看,木牌子上刻着个“恒”字。      “这是你做的?”我抚摸着木牌上的字,心里漾起一圈又一圈的甜蜜。      他微笑着看着我,眼神里有几分忐忑。“喜不喜欢?”      我用力地点头。“喜欢!素素很喜欢!谢谢你,子恒!”      “来!我给你戴上!以后只要你看见,就能想到子恒!”他说着就把项链拿到手中,要给我戴上。      我一低头,又看见自己胸前的那半个玉环,急忙闪开了半步。      “等一下!”      “怎么?”      “子恒,素素脖子上已经有项链了!”      他笑着看我。“那又怎么了?没听说谁,一辈子只戴一条项链的!”      我摸着脖子上那半个玉环,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就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为我摘下那半个玉环,对不对?!你昨晚拒绝我,就是因为这个。对不对?!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的语气突然便重了许多。仿佛是生气了。      他直盯过来的双眼,有些泛红。      “子恒,我,”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福桂芝扭着腰走过来,看见子恒手里的项链,一把抢过去瞧。      瞪着眼睛,大张着嘴吃惊道,“哎呦!这什么破烂玩意啊?”      “你还给我!”我伸手去抢。      福桂芝闪开身子,皮笑肉不笑道,“大哥呀!你拿这破东西讨好女人,可就真是太傻了!这世上的女人呢,随便拉出来一个,不是喜欢金子,就是喜欢翡翠白玉什么的!谁会喜欢你这破烂木头!”      我瞪着她,“你快把项链还给我!”      福桂芝笑眯眯地,全身的骨头架子都快被她得瑟散了!      她绕过我,走到子恒的身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大哥呀!你就是太傻了,连怎么讨好女人都不知道!改天,我叫子俊教教你!不然,保不齐哪天,你的女人,不是她自己勾|搭了别人,就是被别人勾|搭走喽!”      “福桂芝!你胡说八道!”      福桂芝得意地笑着,手里把那木牌子项链晃来晃去,嗖地就扔进了草丛里。      我急忙跑过去,蹲在草丛里,一棵棵扒开草皮找。      好容易找到了!我捡起来,刚一站起身,回身就撞在了子恒身上。      他看了看我,一把从我手里抢走项链。      “你不喜欢,不必勉强!我这就扔了它!让你再也见不着它!哼!”      说着,他扭头就跑。      “子恒!相公!相公!”我生怕他出事,急忙追了过去。      福桂芝站在后面望着,摇着纸扇,冷冷笑着。       ☆、两个乐观的人,又一个坑爹的洞 作者有话要说:月月的病好了许多,但还是需要休息休息~~~如果乏累的话,写的效果就不跌宕了,味道就不够了~~~呵呵,月月事儿挺多的哈~~~所以坚持隔日更,或者隔着两日更。总之,会一直更下去,后面还有好多个波澜,还有JQ,总之,还有你们想看的东东,大大的有~~~当然,两人的感情也会很快确立啦,月月也不能再让他们拖下去了~~~那就太不像话了~~~   我心里十分担心子恒有事,即便别人不害他,他那个气喘昏厥的病,一生气就容易发作!我真怕他发了病,身边都没人找见他,那可他真地自生自灭了!      可是这个康大少!真是会藏的!每次他躲起来,都能把我折腾个大半天!这分铺里染着的布,我也不能去了。饭也吃不下去!      我不敢把子恒不见的事情,泄露出去。是怕,那些想害他的人,又会趁机地在背后下手。于是叫沈婆过去说,子恒赖着在自己房里吃晚饭。这才应付过去。可我也知道,这事怎么可能瞒得住?      不要说我在府里头,有沈婆和杜婆她们一众人帮衬,那二夫人和康子俊的眼线又岂止少呢?      不行!我必须赶在他们前面找到他!      而我从白天找到晚上,始终都没有他的影子。      翠儿随我出来,转了大半个院子,也没见着子恒的影子!      这时候,我跟她都已经走得一身汗,腿脚也酸了。翠儿抹着额上的密汗,撅嘴抱怨着。      “姑爷也真是的!一生气就把自己藏起来,像个孩子似的!”      我皱着眉,看着高高在上的月亮,心里一阵慌乱。      “他藏起来,我倒不怕,我就是怕他会发病啊!”      翠儿蹙着眉,叹气,“小姐,你愈发纵了他了!他若不是看准小姐你在乎他!他也不敢这样几次三番地要挟于你!”      我忍不住笑着伸手拧她的脸蛋儿,“你这死丫头,到底也看出门道来了?”      翠儿笑着靠过来,“常跟着小姐在一处,那人也会变聪明的嘛!姑爷这种人,那就叫做‘大智若愚’,‘胸有城府’!”      我听她说着,笑而不语。      她说着,又自问着,“但是,小姐啊,翠儿还是不明白,那二夫人,三少爷,三少奶奶跟姑爷相处那么久了,还有沈婆、冯婆她们都在姑爷跟前伺候了那么久了,怎么也没发现些马脚?反倒,我们才来了不过两个月,却偏巧看明白了!这倒是奇怪!难不成,咱们比那些老货都精明多了?”      我想了下,慢慢道,“许是也曾有过怀疑的,但挡不住他的戏码演得好!再者,咱们这么朝夕相处,他事无巨细地,我都看在眼里,他难免有纰漏。还有一点就是,他是故意地时不时地透给我知道吧!”      翠儿笑了。“就是这个道理!我看啊!姑爷是早就看上小姐的了!这才故意在小姐面前,暴露自己的!”      说着,她拿腔拿势地学起子恒的神气。      “嗯!素素啊!我可不是真的傻瓜啊!我看上你了!我就让你当我娘子啦!素素!你别想跑开不要我!我可已经缠住你了呢!”      我急忙掩住她的嘴。“哎呀!作死呀!你个死丫头!诚心地呕我!”      翠儿笑道,“小姐,你没得不承认的!你跟姑爷的事,别人看不清,我翠儿可看得清凌凌的!”      我嗤笑。“越说你还越发像那么回事了!那你说说看,他现在最可能藏在哪呢?”      翠儿想了想。“姑爷这个人,最受不得两件事!”      “哪两件事?”      翠儿伸着手指头比划着。“一!就是见不着小姐你!他会抓心挠肝地,跟个没头苍蝇,热锅盖上的蚂蚁没两样!”      这死丫头,还真会描述,不过想想他那样子,还真是被形容得惟妙惟肖的!我忍不住笑。      “那第二件呢?”      “第二嘛!就是受不了肚子饿!”      “所以,他很可能就在大厨房!”      翠儿笑起来,“是啊,小姐,翠儿就是这个想法!”      我也觉得很有些道理!      反正这个大少爷,整天不是想吃我,就是想吃饭!      我跟翠儿往大厨房的后院走,后院这方有个月亮拱门,两旁低矮丛密的树丛掩映着一条弯曲的石子小路。      这边旁有高树林立,偏偏月亮照不大进来,翠儿胆子小,扯着我的衣摆,跟在我身后,一步步地往那月亮拱门里走着。      月亮拱门之内,又是许多葱翠植物,月色细丝般地穿插在植物枝叶的缝隙之间,我引着翠儿在一团影影绰绰中前行。      忽然,一声尖利而诡谲的“嗷”!      登时,将四方的静谧豁开一道口子。      我还在愣神,只见一团毛绒的黑色迎面袭来,一对黄橙橙圆溜溜的亮光,泛着兽|性的幽绿,令人全身都冷起来。      我拉起翠儿就往回跑,不巧,我脚下,忽地被什么东西绑住!      我一跟头结结实实地栽倒在硬|梆|梆的地面上!      屁|股又开了花了!康子恒!你还我屁|股!自从认识你!我的屁|股这厄运就开始了!      却听见那团黑色毛绒立在一草丛上面,眯着一双眼睛,很无奈似地睨着我。      那神态就好像,康大少在说,“衣素素!你不会吧!连只黑猫都把你吓成这样子!”      怎么地了吧!我就是被吓到了!我就是怕黑猫!怎么地了吧!等我找到你,你看我怎么跟你算账!      我狠狠地瞪了那黑猫一眼,壮着胆子朝它吐了吐舌头!      那黑猫貌似服了。歪了下脑袋,扭身上树,再一晃,就没影子了。      翠儿捂着胸口大喘着气,“哎哟~~~我的天爷奶奶!原来是一只大黑猫呀!可吓死我了!”      当她扶着我刚要站起来时,我这发现,这次伤到的不仅仅是我的屁股,我崴到脚了!      “哎呦!小姐,你脚断了!”      我这个汗啊!      “翠儿啊!我是崴脚了!不是断脚!你见过哪个断脚,还能像我这么乐观的吗?”      翠儿呵呵笑,“不过小姐,现在有个比你更乐观的人,出现啦!”      我顺着她的眼光,往那身后望去。      一对婆子每人举着一只写着“康”的大红灯笼,朝这边走来。而康大少,就走在她们后面。      这俩婆子我之前有些印象,好像是杜婆手下的,怪道帮着我把子恒找回来了。      我急忙叫翠儿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往那边走。      “两位妈妈,辛苦了!”      “大少奶奶,这是老奴该做的!幸而,大少爷没什么事,只是大少爷饿了,刚老奴弄了一大碗炸酱面,和着一小碟黄瓜条,被大少爷吃得一丁点都不剩!大少奶奶放心好了!”      炸酱面!黄瓜条!好嘛!      我再看看康大少!这个不长心的!      他不但毛事没有!他还一边走一边吃着什么!      我一瞧!是芝麻酱!哦!吃完了炸酱面,顺了一罐子芝麻酱啊!康子恒!你可真够吃货的你!      为了找你,我现在可还饿着呢!      我这个气啊!      可外人还在,我怎么地,也得给他留着面子不是?      “两位妈妈请歇着去吧,我这里有翠儿,不需你们照料了!”      那俩婆子行了礼,又把一只灯笼交给了翠儿,转身走了。      我一把抢下子恒手里的芝麻酱,气咻咻地瞪着他。      “吃!吃!吃!你知不知道为了找你,我一整天都没吃东西!铺子里的布染得怎么样我都没去瞧!胡程程找我有事,我都没去!还有,还有,”      其实,也没什么事了,多大的事也比不上找他重要啊!可怎么也得他见点厉害才对!      子恒和翠儿都眼巴巴地看着我,卯着劲儿地继续往下编!      我巴巴巴拉地说了句。      “还有,张大哥的脚鸡眼犯了,我还没回去瞧呢!”      噗~~~      康大少一口芝麻酱喷过来!幸而,我躲得快!      翠儿无奈的扶额。“小姐啊!你该说,张大哥家的母猪要生了!”      我!哼!      “为了找你,我刚脚都崴了!你还不赶快背我?将功补过?!”      子恒朝我笑了笑,那样子好像并不生我早间的气了?      额,是啊,一早上是我气着他了!可是,还不都怪那个福桂芝在一边乱搀和!      翠儿在前面打着灯笼,子恒背着我,我手里托着那只装着还有半下芝麻酱的小陶罐子,拿着木勺子在里面搅了搅,挑了一些,放在鼻尖,闻了闻。      “呦!还真挺香的啊!”      子恒扭过头,笑道,“很好吃的!不信,你尝尝!”      我舀了一勺,放进嘴巴里。“嗯!咦,你们家的芝麻酱怎么这么好吃!跟外面市集上卖的味道不一样呢?”      子恒嘿嘿笑,“是啊,我们家的芝麻酱就是不一样,别的地方没处买去!素素,就算为了这芝麻酱,你也该舍不得子恒,对吧?”      “你胡说什么呢!”我用手指头敲了下他的头,他笑了笑,转了回去。      翠儿噗哧笑了一声。      “死丫头!你笑什么呢?”      翠儿笑嘻嘻地,“没啊!小姐,不觉得,今儿晚上,月色就跟那芝麻酱一样,有点黏糊呢!”      我心知,这死丫头是在取笑我跟子恒。      我笑着斥她,“小心提好你的灯笼!”      我抬头忽见,前头一棵大刺槐上开着成串的黄花。      我指着说道,“相公!你背我过去!我要摘一串花!我要那最上面的!”      “小姐啊!那树底下的石台子好高的!小姐,你忘了你的脚崴了,不能爬高!”      “崴的是我的脚!又不是他的脚!他背着我又不会有事!你心疼什么?”      翠儿低下头,撇嘴嘀咕着。“到时候,崴了人家的脚,没得小姐你心疼的哦!”      嘿!这一个个都跟我造反是不是?!      “子恒!你说摘不摘!”      子恒偏过头,笑道,“摘!摘!素素说摘!就一定要摘!素素就是要那天上的月亮,子恒也一定搬来梯子摘去!”      我双手伸过去,摸了摸他的脸,“子恒,乖~~~”      我偏过头瞧翠儿一眼。      怎么样?听话吧?      谁知,翠儿冲我吐了吐舌头。“呕!恶心!”      子恒背着我蹬上了那石台子,谁知,距离那最高的一串花,还差得远呢!      我想了想说,“相公啊,看来要摘最高的,恐怕是不行了!这样吧,你背着我,我看你能蹦多高!”      “小姐啊!这怎么可能!姑爷背着你一个人,走路就够了!你哪还能让姑爷蹦起来!姑爷又不是神仙!哪来得那么大力气!”      “要你多嘴!现在,是我给他将功补过的机会!子恒!你说!你蹦不蹦!”      我嘴里问着,双手已经摸到了他的耳朵,他敢说个“不”字!我马上就揪他耳朵!      他嘿嘿笑,“蹦!子恒能蹦多高,一定蹦多高!让素素摘花戴!”      “嗯!这还差不多~~~”      子恒连续蹦了几下,我都没抓到那花枝子,“你再用点力气!马上就能够到了!”      他点着头,“好!”      这次,他还真是一点力气都没省下,当花枝握紧,我心里的欢快,喊出了口,“太好了!太好了!我摘到了!摘到了!”      可是,很快,我听见,应该是从子恒的脚,发出其利卡擦地,类似木板崩裂的声音。      “子恒~~~”我的声音开始发颤了。      “嗯~~~”他亦是。      但我们谁都不敢乱动,一动不动,连喘气都省了。      原来那石台子的上面,居然不是石头的!它是木头的!年月久了,上面有许多斑痕和草叶藤蔓覆盖着,也看不出是木头!      可是~~~      我们该怎么办?      子恒试着迈出一只脚,想在那木板崩裂不再恶化的情况下,背着我离开这里。      当他这么做的时候,那木板劈开的干脆声响。      翠儿惊呼着,“快跑!”      但是,已经晚了!       ☆、别有洞天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想明天拿上来的,不过昨晚写完了这章,一想到今天亲爱们还休息,于是乎就先拿上来吧。嘿嘿~~~月月通知——下次更,后天~~~现在改隔日更啦~~   坠落的瞬间,我只知道要紧抓住他,一定要抓紧他!不让自己跟他分开!      因为我觉得,不管怎样,若能跟他死在一起,即便到了那边,阎王爷也会把我们分到一个部门吧?那样的话,所有脏活累活,我就都压给他干!谁叫做人的时候,我这么护他周全,为他操碎了心呢!做鬼的时候,他还不多多孝敬我?那就太没天理了!对不对?哈?!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我艰难地撑起身体,只能凭感觉判断,这是个黑漆漆的黑洞!      “子恒~~~子恒~~~你在哪里~~”      “素素!素素!我在这!我在这!别怕!别怕!”      他利落而激烈地抱住我了!      但是~~~      “子恒!你抱住的是我的脚啊!刚刚崴的那只啊!好痛啊!”      “哦~~~”      于是,他连忙把我用蛮力倒转过来!终于找到我的头了!      “子恒,你说这是哪里啊?”      “洞!”      “是啊!我知道是洞!怎么每次都要我跟你掉洞里呢!老天爷就不能给点新意吗?!”      他看着我眨了眨眼,“有啊!”      “哪里?”我急迫地问。      他将我的手往后面伸了伸,摆了摆,“感觉到没有?”      “什么?”      “有一股股的气啊!这说明,咱们的身后是一个很长的洞,可以钻的洞!这还不算有新意吗?”      我嘴巴歪了下,无奈点头,“嗯!哼~~~”      他笑出来,捏了捏我的脸。“小傻瓜!”      嗯?我是小傻瓜~~~      我也不服输,伸手也捏了捏他的脸。      “那你是大傻瓜!”      他笑了笑,“好!接下来,大傻瓜要带着小傻瓜,去找出口喽!”      说着,他就把衣服撕下来一条,将他和我的手腕子系在一起。      “等等!子恒,你说,翠儿要看见咱们掉下去,就一定会守着洞口一直喊,一直喊的。可是,我怎么一点都听不到啊?”      “这就是说,咱们掉的位置距离洞口很远,如果靠翠儿救咱们上去,恐怕还要等很久。不如,咱们顺着洞,爬爬看!”      我想,也只有这样了。      还好,这洞虽然黑,虽然窄,还真没发现,有什么虫子啊,蛇啊,老鼠啊,什么的!      而且,这洞,还越来越宽敞。      就在前方,还微微有两丝细细光线渗下来!      子恒摸了摸那地方,觉得有蹊跷。      “该是一块石砖。”他默默道。      “石砖?”      他仔细摸索着了一会儿,终于,轻轻地挪开一角。      直扑进来的光,刺得我眼睛湿起来。      “子~”我刚说一个字,子恒连忙用他的脏手捂住了我的嘴。      同时,我听见头顶,传来二夫人冷测测的声音。      “哼!想不到啊!她还有这手!也不知道,她究竟都查到了哪些呢!”      “娘!当初我都劝您了!不要相信那个什么道长的话!如今怎么样?那个衣素素,不但克不死他!反倒还助着他!要我说,要除掉那个傻子,还需要那么费劲吗?在他日常饮食里,下点砒霜,鹤顶红就结了!”      “你以为,我没用过这招数吗?他每天早晨喝的茶水,可都是我让人弄的,每天一点毒,日积月累的,现在也该显出来了!可我没想到,他怎么还没死?难道真有什么天神保护他?!果然,这四处云游的王道长给他批了八字,说他命硬,想要害他,必须要先找个克制他的人,才好动手!”      “娘,其实,我一直怀疑那王道长的话。难道那傻老大,若活过25岁,就真地能对咱们不利?”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可不想,我费尽心力弄到手的家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抢回去了!子俊,康泰将来只能是你一个人的!我是不允许有第二个姓康的活在这世上!我不管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娘,可那老道让咱们找个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女子,来克他!可怎么就不见效果呢!我看那傻子,每天活得越发快活了!”      “难不成,这个衣素素的生辰有问题?马神婆不至于骗咱们啊!”      “娘!当初为何不请王道长为咱们张罗这事,反倒要那个马神婆来找?”      “你不知道!王道长是不肯留在咱们这多日的!还说这等小事,他不屑于做!不过,我也没亏待了马神婆,我觉得,不会有错的。”      “娘,你说这奇怪啊!那次河水没淹死他们,马车坏了,也没摔死他们!”      二夫人冷哼一声,“大不了,两个一起弄死!我就不信,老天还能次次帮着他们?若是她真怀了康家的骨肉,大不了,也一起弄死!”      “娘,这事交给我吧!准保快、准、狠!”      “你消停点吧!宋三两那档子事可还没了呢!”      “娘!您放心吧!他收了银子,事办完了,还回来做什么?”      “事如果真办好了,可就好了!”      “怎么?”      “虞弱眉那个那个小贱人的尸体,咱们可还一眼都没见着呢,也不知道县太爷摆得什么机关!”      ......      我全身不禁泛起冷颤,虽我早有心理准备,可如此直面这一对冷血母子的对话,还真叫我恐惧心寒!      更令我意外的是,原来当初逼我嫁进来,什么所谓的“冲喜”,却也是用来害他的一步狠棋!若我真是那阴年阴月阴日所生,岂不真成了他们伤害子恒的工具了?想到这里,我又不禁松了口气。      我伸手去掩子恒的耳朵,不想他去听,怕他听了难过伤心。虽,他对二夫人母子害他之心,有所知晓,但这样听来,也一定会难过的吧!      可他偏要听,拨开我的手。我只得挪了挪身子,用蛮力,硬是把他的整颗头都抱进怀里,不许他再听。      刚刚听见二夫人与康子俊对话的地方,是二夫人的卧室。所以,我和子恒顺着洞的走势继续爬着,觉得这位置该是距离禁地不远。      果然不错。      当我跟子恒意识到前面有大片的光时,已经有人在洞的那一头等待着我们。不是敌人,是沈婆和翠儿。      而我和子恒相继被他们从洞里拉出来之后,我这才发现,原来这洞口,竟然在三夫人每天面对的佛龛底座的后面。此时三夫人已经睡了。沈婆示意我们小点声音,不要惊醒三夫人,免得她发疯。      出了洞口。      我瞧见,子恒的脸红红的。      “相公!你怎么了?你脸怎么那么红?”      他手指着我,嘴巴里打着结。“你,胸~~~”      “我,我怎么凶了?我凶什么了我?”我忍不住委屈。      “不是!是胸!那个!不,是那两个!”      我低头一瞧!      原来刚才,跟他在洞里面爬的时候,肚兜的带子松了,坠下好几寸!胸口露出好大一片呐!      我连忙要把外衣收紧,却发现,胸前沾了一块块的脏东西。仔细一看,原是他嘴巴上的芝麻酱!      我气得指着他的鼻子就骂!      “你!你!芝麻酱沾肉吃啊!你色鬼!你个大色鬼!”      翠儿忙得过来帮我系衣带。      他抿了抿嘴巴,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像在故意回味似的!      很无辜地看着我。诺诺道。“那又不是我情愿的,是你硬塞给我吃的!”      “我!我!我!我不知道跟你说什么了我!”我又一次面对他,抓狂了我!      翠儿却拉过我,小声笑道。      “小姐那么紧张干嘛,我跟沈婆都不会觉得,你是故意的哦!”      我挤眉弄眼地跟她小声抗议。“我怎么故意的了我!你的意思是我色|诱|他?”      翠儿歪着头,眨了眨眼睛。“小姐,咱们虽不是男子,可也要敢作敢当呀!”      我!我真是跳进芝麻酱里也洗不清了我!      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饭,孙季良便来府里给我看脉。      以前我极少看大夫的,身体一直很好,就是那几次,受凉,病得支撑不起,爹爹也是找李郎中过来看看,开些很一般的退热的药。      孙季良的医术,我也是早有见闻的。他这个人做事很仔细,仔细得,我心里怕怕的还真怕摸出来我有什么大毛病,影响我以后生娃娃!      孙季良把了许久,松开来。又换另一只手。过了会儿,也松了。      我紧张地看着他。“孙大夫!你实话实说,我有没有毛病?还有没有得治?”      孙季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子恒。忽笑了。“嫂夫人身体很好,非要说毛病嘛~~~”      “怎样?”翠儿比我还急。      孙季良看着我笑道,“嫂夫人有些心火,这心火之症,却不过‘执迷不悟’四个字。看似‘悬而未决’实则已决,看似‘剑未收鞘’实则已收。嫂夫人是被自己误了吧!”      我默默不语,察觉子恒的眼光也看向过来,我避开着低下头。      翠儿插嘴道,“孙大夫!您说得好复杂啊!可有药解啊!”      孙季良笑着,“世间最容易治的是心病,最不容易治的亦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这心药何以得来?要看个人缘分与悟性!季良既然来了这一遭,那么就先为嫂夫人开些舒怀开胃的药吧,全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还是要嫂夫人自己看开些吧!”      说着就操笔挥挥洒洒地在纸上写着几行字。      翠儿拿过来给我瞧。我一看,就笑出来。      “小姐,这孙大夫也老大没正经了!开了一堆吃的!什么鸭梨,山楂的!这样也叫看病?那我也会了!”      我笑着摇头,将方子递给子恒,“子恒,你看他这方子写的!鸭梨,山楂,桂圆,葡萄,红枣,每顿各二斤,每天吃三顿,这么吃下去,一天不用干别的了!谁还记得心里烦恼什么事!倒先把自己吃成个胖子!”      子恒看了看,笑着将方子折上,复推给我。“倒还是季良贤弟懂我!知道我喜欢胖点的!”      我直翻白眼!      我,呸!      从府里坐马车去分铺。虽然我脚崴了,孙季良给看过也说,筋骨伤得不厉害,只是有些肿,该在家里静养了。可铺子里的事情,还需我照看,我怎能这么安心地修养?      幸而,我出来出去的,有丫鬟们跟着,更重要的是,有子恒背着我。      他背着我进了铺子,整个铺子里的伙计,包括铁大力等人,那眼珠子都瞪直了!      怎么?大男人背媳妇儿,丢脸么?      子恒也没觉得丢脸,反而乐呵呵的!      我叫子恒背我往后面作坊去,一样样跟他介绍着,染布的步骤和那些染布的用具和容器,染料什么的。大有种反客为主的意味。      “怎么样?这还是你家的店铺呢!你都从没来过一次!”      “子恒,你瞧,这个呢,就是染缸!这染缸里的染料和水都是有讲究的!比例呢,水温呢,何时加染料呢!”      “对了!对了!你知道如何能染出绿色的布呢?我来告诉你吧!”      他把我放在石阶上坐下,他挨着我身边坐下,将我的头按在他肩膀上。      正午的阳光,正好射到他好看的侧脸。我稍一斜视,就能偷瞧见他好看的眉眼、下巴、耳朵,喉结,酒窝,青黑的胡子印?......额,反正好多,好多啦!都好好看呢!      然而,最好看的是他双眸流转的瞬间,那温存的笑意。恬淡中透着调皮,温暖透着包容。      他只笑着,像没听见我说什么,可他的眼光,却又不曾离开过我的脸,好像在很用心地在听我说什么。而他听见的,跟我所说的,似乎一点关联都没有。      我不知道他从我这里听见什么秘密。      我被他看得心里醉醉,面颊发烫。只得撑住,假意不曾被他的美色所迷惑。      “你可别以为,只用那蓝色染料跟黄色染料放在热水里煮过了,拿出来在那晾布架子上一放就好了!我告诉你啊,这中间不能少给很重要的一样东西!是盐啊!你可不要小看盐这个东西了!如果你不放盐,那么蓝色和黄色的染料,就不能很好地在布匹上固定,那么你就很难染出绿色的布!至多会得到一堆蓝色的布,或者呢,是一堆黄色的布!你说有趣吗?”      我自说自话着,他则一直缄默不语,只看着我微笑。      我总觉得,这样就足够甜蜜了,就足够令人沉溺,令人不舍了。      那么,我是不是该做决定了?      孙季良说得不错,“悬而未决”是假象,“剑未收鞘”也是假象。我只不过不肯面对罢了。我怕一旦做出决定,自己便会背负“负心人”,“无情人”,“贪慕富贵”这些骂名!我很怕自己不再是那些在乎我的人,所认为的,那个有情有义,踏实本色的衣素素了!      但是,这些与他相比,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明明更适合跟他在一起,明明跟他在一起时的我,更自在,更真实。跟他在一起,我真地很快乐,很快乐。我很爱他,我也很爱,跟他在一起时的我自己。      就这样过了几天,我的脚伤好得差不多了,但子恒非坚持背我去铺子。      这一日,翠儿过来给我们送午饭。      午饭还算丰盛。我打开来各个看看。翠儿笑道。“小姐放心吧,沈妈妈早看过了,还用银针试了呢!真没想到,她老人家才是真人不露相呢!若咱们这般,没有了她,岂不是早被毒死了?”      我笑了笑不语,只低头给子恒布菜。      翠儿怎知,这位沈婆心内的沟壑?她身后有众人支撑帮衬,若非如此,只怕她一个人更难保住三夫人和子恒两个人了。      饭刚吃了一半,便听见外面发生嘈杂的议论声。      门外有人叩门。      我跟翠儿努了下嘴,她会意地转身去开门。      老徐叔一头冲进来。      满脸愁容。      “大少奶奶!可了不得了!您快去后面瞧瞧吧!那布染得不对啊!这才刚晾上一批,那颜色就全褪了!”      我腾地站起身,“怎么会这样?!通知所有伙计停下手里的活!没有我的批准,任何人不准离开铺子半步!”      我转身看了翠儿一眼,“好生伺候姑爷把饭吃完。”      翠儿连忙点头,眼底里全的担心。      “小姐你快过去瞧瞧吧!”      我拍了拍子恒的手,“相公,我过去瞧瞧,你好好吃饭,不用为我的事着急知道吗?”      他抬头眯着眼睛冲我笑笑,然后就,低下头继续吃他的饭了。      嘿!他倒还真对我一百个放心呢!       ☆、立军命状   我随老徐叔走到后堂作坊作坊时,二夫人与福桂芝都已经到了。      这叫做什么?      挖好了坑,等人到了,挖坑的人就出来要埋人了!      可是,我会让她们意外的。我要让她们知道,坑外还有坑,会挖坑的人,不单只有她们!      二夫人端看着那晾布架上的布匹,沉默许久才转过身。      “素素,这到底怎么回事?”她手里紧攥着布的一角,嘴角紧抿,像是在强压着怒火。      “回二娘,素素也是刚听老徐叔告诉我,具体是何原因,这还要仔细调查才知道。”      她重重地撩下手里的布,脸上显出一层寒色。      “你要仔细调查?不用查了!我已经看过,是染料出了问题!素素,当初你那般极力在吕夫人面前显示个人才干,还在吕夫人与我的跟前表尽了决心,如何如何也要把这批布染好!当初,我也是一味地担心你搞不好,几次与吕夫人提议要子俊亲自操办,可又怎么样?!素素,我问你,此时,你又该表现呢?!”      “二娘说得不错。此事,素素的确没做好。但求二娘给素素一个补救的机会。”我恭敬道。      这时,福桂芝走了过来,火上浇油道,“补救?大嫂,可是别忘了交货的日期吧?!现在要从头来过,可还赶不赶得及吕夫人娘家的喜事呢?”      我稳了稳气息。“三弟妹担忧的是。但既然事已如此,便是素素看管不严,让人钻了空子,或是有意,或是无意地,在染料上做了手脚。至于事因,并不是最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赶紧挽回败局,把此事尽好地应付过去啊。二娘!还请您容素素把此事补救完了,再治素素的罪!”      二夫人冷哼。“哼!你先别说那罪不罪的!我看你,如今搞砸了,看来是经验不够!还是让子俊吃些苦头来补齐这个窟窿吧!如此,我还能踏踏实实地睡个安稳觉!”      福桂芝立马不答应。“娘!这怎么行!当初是谁那么逞强装厉害地非要拿下这个生意的?哦!如今出了大事故了!倒把这屎盆子扣在我家子俊头上!娘!这我可不干!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即便子俊应了,我也不应!”      二夫人刚要说话,我急忙接过来。      “二娘,此事全由素素一人所出,必也该由素素一人来承担。素素若捅了篓子就跑,莫不要说三弟妹不答应,就是康府里的下人,也定然对我有鄙薄之意。我虽被他们尊称为大少奶奶。但上为尊者,且该拿出些令人尊敬,让人心服的样子。做事没担当,连个下人也会不耻的。还请二娘,令素素补救此事。素素必将竭力为之!”      “话虽如此,可我又怎敢再让你去拿咱们康泰的名誉去冒险?”二夫人还在迟疑。      福桂芝与我较起了劲。      “呵呵!大嫂真会说!你上次就这般表决心,还不是一样地搞砸了吗?”      我逼视过去。“那三弟妹是何意思?你既不同意三弟来补救,又不同意我来补救!难不成,三弟妹自觉与我妯娌情深,想亲自帮我堵上这个大窟窿?”      福桂芝直翻白眼,好像发现我暗恋她似的!      “呵呵!大嫂,对不住!我可没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大嫂!你捅的窟窿!理当你自己堵去!可是,这次,不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让你表决心,就完事了的!若是日后,再弄砸了可怎么好呢?总要给娘,给康泰,一个信誉才好,做不好了,大嫂可想出什么法子让全康泰的人原谅你呢?”      “哦!三弟妹的意思,我明白了!好!如果我这次没来及交出那批布,或者,交出了,却没有吕夫人的认可。那么,我愿意效仿三弟妹上次在祠堂里所做出的那般楷模!当着康泰所有掌柜和康府里所有下人的面认错伏法!如何?”      “可以!”福桂芝得意地笑。      我笑了笑。“三弟妹说可以,那定然是可以的了!那么日后,待我捉到那个暗中害我捅了窟窿的黑手,那么,我也一定会让这幕后黑手觉得他可以跟我一同,按照三弟妹所说的法子当众认错伏法喽!”      我盯了她一眼。      “三弟妹也不必替我着急!咱们康泰做染布这几十年里,哪些布的样子是自己操作不好染坏了的!哪些是被人故意动了坏手脚而染坏的!这都是分辨得清楚的!欲要捉住那背后动手之人,不难!欲要捉住那动手之人身后的主使,也一点都不难的!三弟妹!你怎么想?”      福桂芝被我噎住了,一时不敢接话。      二夫人沉声道。“素素,你也毋须多说了,还是尽快赶工,把这废掉的布处理一下吧!”      福桂芝像是缓过了劲儿,立即插嘴。“不行!娘!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着她直冲到我跟前,拉住我的胳膊。瞪着眼睛问我。“大嫂!你可敢立军命状?”      “军命状?”我假意慌了下。      “怎么?不敢啊?”她激我。      我笑了笑。“三弟妹所说军命状,可是那军营之内,有赏有罚的情境下所立下的!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般情况下做不成的事,只要立下军命状便都成!你如今,只跟谈及罚,却未曾提及赏。我何来力气与你达成一气呢?”      二夫人呵斥福桂芝。“桂芝,你不要胡闹!”      福桂芝此时已然上了岗,下不来了!      不管不顾地抓住我的左手道。“那就请大嫂想想看,要如何赏呢?”      我忙道,“若我再次搞砸了,我即可按照三弟妹之前所言,那般当众认错!而且也不去追究那幕后是谁在做怪,所有的错,所有的损失,都统统算在我一个人身上,如何?”      福桂芝笑着点头。“只是要加上一条,若再搞砸了,还要看看损失多少,若损失得多,只认错是不足够的。”      我笑,“三弟妹的意思是?”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们康府的家规,犯重错者--撵!”福桂芝铿锵有力地说。      我脸色变了下,笑着点头,“好!就如此!那若是我这次补救成了,而且还得到吕夫人的首肯,那么,我就要康泰名下的一间分铺!不知道,到时候,三弟可会为我与三弟妹的约定之事而兑现承诺呢?”      “桂芝!”二夫人又叫道。      可惜福桂芝已经一头栽了进来,哪里听得进二夫人的话?      “好!就如此!若大嫂果真能做得到,我定让子俊将一间分铺交与大嫂管理!”      说着,她抓起我的手,就“啪”“啪”“啪”地与我三击掌为誓!      放下我的手时,她冷笑着。“大嫂说得到!可也要做得到啊!我可不愿看着大嫂但这么多人的面前,丢咱们康府的脸面!”      我冲着她淡淡微笑着,极其甜美。“多谢三弟妹关心。我一定不会布你的后尘的!”      送走了二夫人与福桂芝。接下来,我与老徐叔开始紧密部署,染坏的布有多少,还有多少布没入染缸,还有多少染料还未用,正在用的染料分别进行检查,查出有问题的,马上清缸,重新灌入没问题的染料。      而这些事情,看似很急迫,紧张。      实际上,我心里却一点都不慌忙。因为这所有的所有调整工作,不过是给老徐叔,以及二夫人和康子俊的眼线看的。      其实,第一天铁大力等人发现有伙计在某几个染缸的染料里做手脚,铁大力就通知了我。我给铁大力下达的密令是--趁着夜,偷偷把被动了手脚的染料换成没问题的染料。还有,记得把用动手脚的染料染的布匹留下,给我做“样本”。      这“样本”要等到染布进行到一半时间的时候,再挂出来。我这样做,有我的想法。一是,为了康泰的名声,二夫人必然不会同意福桂芝在染这批布时捣乱,但她也知道福桂芝心胸狭窄,感情用事,容易在这种时候,不计后果地做错事。于是,她们必然会闻讯追来。      那么,如果我这“样本”布挂出来地过早。二夫人很容易就会把这生意交给康子俊继续做,因为对康子俊来说,毫无时间上的风险,一定会完成。      二是,如果我把那“样本”布挂出来得过晚,就显然无法挽回局面。二夫人会暴怒,说不准,真不给我任何机会,就撵我出府。      所以,就在染布期限进行了一半的时间时,把“样本”布挂出来,既有得补救,又必须要冒险。这就有法子,让福桂芝跟我较劲着立军命状,我才有可能得利!      事情正如我所期望的方向发展,我想,先得了一家分铺,不过是为子恒争一口气罢了。      马车上。二夫人冷着脸,训斥道。      “我说过你多少次了!做事之前要先动动脑子!”      “娘!我动脑子了!”福桂芝怯生生答道。      “哼!你动的歪脑筋,你还当我不知道?是你偷偷指派几个伙计把染料换了的?对不对?”      福桂芝忙得点头。讨好地上来,给二夫人捏着肩膀。      “娘啊!您别生气啊!现在都这个时候了!谅她也没那本事,能回天!娘啊!您不也看着她烦了吗?到时候,就撵她出去!省得助着大哥整天胡闹!”      “呵!你想得倒美!你还真以为,她被你逼到死角了?她已经胜了你了!”      “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福桂芝急忙问。      二夫人皮笑肉不笑,眼睛里射出冷肃的光。“她早就盯住了你的手段,刚那些染坏的布,多半是故意给咱们瞧的!就是故意激你与她打赌立誓!她好从中谋利!她这是挖好了坑,就等着你跳呢!”      福桂芝立即哭出来。“娘啊!桂芝错了!上了小贱人的当啦!”      二夫人叹气摇头。“桂芝!你呀!什么时候,脑袋里能装点东西呢!你这个样子,以后怎么能帮衬子俊?若是子俊再纳个精明能干的妾室,你这个做正房的,可还往哪里摆?”      福桂芝慌忙哀求着,抽泣起来。“娘啊!您可千万别让子俊纳妾呀!桂芝知道自己不聪明,但桂芝可是全心全意孝敬您老人家的!要是精明能干的,她能那么满心地装着您老人家吗?桂芝保证以后再不胡闹了!全听娘您的指挥!桂芝,桂芝再努力给您添个大孙子,如何?”      二夫人终于露了笑意。拍了拍福桂芝的手。“你若能这样想,那就是娘的好孩子,有我在一日,必定保你不被子俊欺负了。”      “谢娘!”福桂芝破涕为笑。       ☆、消失的账本 作者有话要说:发这章之前,要先表扬下小影子同学~~~你好聪明哦~~~若干多章的时候,月月写到康子俊那个私卖布匹的账簿,到底哪去了呢?小影子同学说,是在大少手里哇,就是他跟素素在小桃红的衣柜里那个神马神马的时候,月月当时没有正面回答你,是因为情节还有许多,不能剧透过早。所以呢,现在是时候了,表扬,表扬小影子,香吻,拥抱,么么哒~~~月月给你颁发个最最认真,最最聪明读者徽章哇哈哈,月月好像比你还开心哦,这说明月月写的细节,有人看进去了~~~好高兴   晚间回了府。吃晚饭时,我把铺子里那批布的事情,再跟二夫人做了交代。二夫人并没细听,只吩咐我一定要竭力办去。我想,我的把戏,她也早看得清楚。而此事一出,她心里气得并非是我,而是福桂芝。      一是,福桂芝捣乱,也是没顾及康泰的声誉。二是,若没有福桂芝与我打赌,那康泰的一家分铺,又岂会落在我的手里?      这是这两方面的原因,二夫人对我的所为并无多大着意,马马虎虎地也不担心我搞砸了。      吃完晚饭,回到自家院子。      沈婆拉住我,到了一旁,小声告诉我说,五夫人前些日子提到的那个老杨头从乡下回来了。不巧的是,那盆红茶被他送与了以前的房东。老杨头已经答应去那房东要回红茶。我想了想,告诉沈婆,三天后,安排跟五夫人见面吧。这之前,让沈婆注意老杨头那边的动静。      我进了卧房,发现子恒也早上了床,趴在那里,手里面不知道在翻弄着什么好玩的东西。很是入神的样子,直待我走近了,他还没察觉。      “相公!”我故意大声叫,吓得他急忙把那东西往身后藏。      “你藏什么呢?让我瞧瞧!是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东西?”我盯着他。      他笑嘻嘻的,又跟我装傻。“子恒没什么坏东西,子恒最坏的东西,就是素素了!”      嘿!又拿我胡扯!      我扑上去捉他藏在背后的手。      “你拿来!让我瞧瞧!快点!别躲!”      他偏故意地引我,一会儿把那东西放左手里,一会儿把那东西放右手里。我心里一急,就生扑上去,把他按在身子底下。      他眼光游移着一种伪装出来的惶然和惊讶。      “素素!你这是要对子恒‘霸|王|硬|上|弓’吗?”      “你!你少跟我胡扯!”      他见我脸红着,也噗哧笑出来。      顺手就把那东西扔在了床的最里面。眼光狡黠地在我身上溜来溜去。      “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若要,自己拿去好了!”      “你当我不敢拿呀!”我虎着脸。      我一瞧,那是个本子,心里就有了兴趣。      我褪了鞋子,从他身旁爬过去,手刚触到那本子,却被他从身后抱住腰。      “素素!陪子恒玩大灰狼吃小白兔兔的游戏吧!陪子恒玩嘛!玩嘛!”      “子恒!你别闹!你让我看看,这到底什么东西!”      是个红皮巴掌大的硬壳本子。打开来,里面都是些记录进项和出项的数字。      看着那些条目,我的心里就是一惊!      这不正是那个我曾经费尽心机,四处寻找的账簿吗?!就是康子俊私卖康泰布匹的账簿!      恍然间,我明白,子恒一定不是刚刚才拿到这账簿。康子俊为了找这个账簿,发疯地寻了一个多月,还没有效果!他连小桃红的房子都差点给拆吧了!      陈隽亭也曾告诉过我,康子俊这账簿藏在他相好小桃红的住处。那么小桃红的住处,我和子恒也都去过,可惜我并无收获。      其实是我错了。那天发生的一切,都把我的思路给搅乱了。事实上,账簿在那天,就已经到了子恒的手里。就是在,我跟他藏身衣柜里的时候,他或许摸到了就顺手藏在了身上。      而他为何迟迟不拿出来给我看,偏偏此时给我看,当然有他自己的私心。若早早拿出来,他怕会失去我。而现在他拿出来,我能想到的原因,也只能有两个。      想到这,我慢慢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盯着子恒。      “康子恒,你故意试我对不对?”      他歪着头看我。表情无辜。“子恒不明白素素的意思。素素,那不是你硬抢着要看的吗?怎么是我故意给你看的?”      他又跟我装傻!      我把账本举到子恒眼前。质问他。      “这明明是你故意引我看的!子恒,这账簿早就在你手里了,对不对?”      子恒看了看我,笑眯眯地躺下来,自顾地玩着自己的头发,也不看我。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又坐到了他身上,弯□,俯视着他。      郑重其事地说。      “我告诉你,康子恒!我不管你是装傻,还是真傻!我也不管你是故意试探我,还是诚心放我走!我告诉你,我衣素素,都绝不会在此时离开你!”      我用力盯着他的双眼。眼光凶狠,霸气十足。      “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怕!”      他忽地抱住我的身子,一个翻身就轻而易举地将我压在身下,我连丝毫的抵抗力都没有。      “素素~~~”      他痴迷地呢喃着一句,吻就朝着我吞噬而来!      这不是我被他第一次亲了,我的身体已经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反应。只要,他的吻的一到,我的全身就软下去,使不出半分力气。      虽然被他吻得很舒服,很享受,可我还真怕他一吻到底,接下来不知道要做什么事情!我该是拒绝还是顺从?可我已经不忍心再拒绝他了。看着他难受,我的心就更难受。      在我两难之时,幸好,他松开了。      他哈哈笑着,俯视起我来。伸手捏着我的下颌,眼神炙热,“不怕?”      “不,不怕!”从他的瞳孔里,我看见了神色怔忡而又娇羞无比的自己。      “那你抖什么?”他嘴角轻勾着,衔着一抹意味浓郁的笑意。      温润的指尖在我身上有意无意地划着圈圈。      “我,我说的是,我衣素素不怕天,不怕地!不怕那些牛鬼蛇神!可我就是怕你嘛!”      被他这么一“点拨”,我刚武装起来的强势,立即颓了!      我终于原型暴露了我!      他笑了起来。很爽朗,不过,还是很坏。      “哈哈!还说你什么都不怕!他们那么多人,你都不怕!偏偏我只一个人,你就怕得全身发抖了?素素啊,原你的怕,也是装出来的?”      “我,我不是装啊!你,你本来就可怕嘛!你比他们任何一个!不!是加起来!都可怕!”      他松开我,歪歪地躺回到床上。眼神复杂地睨着我。      “那你还要保护我!”      我坐起来。“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你听没听说过?子恒,你别傻了!没有我,你什么都做不成!你还想逞强撵我走?”      他仰头笑,露出可爱的酒窝。“哦?那看来,我还真不能放了你了!”      “行了,我要睡了!你呢,不要睡,尽心负责我的安全吧!”      见他翻身要睡,我急忙拍他屁股。      “快起来!不洗澡就睡觉!脏死了!恶心死了!快点!快起来!”      他腾地坐起来,脸差点贴在我脸上。眼神色迷迷的。      “那我洗干净了,你提不提供服务啊?”      我一拳打过去。算是提供服务了!      他快速向后倒身,捂住鼻子,假装受伤了。      “爽没爽啊?”      他垂下头,十分无奈地。      “爽了!”      “那还不快去洗澡!”      几个丫鬟弄了洗澡水,服侍子恒去洗澡。      我这边掩上门,从卧房退出来。      转身就看见沈婆立在那里,像是特地在等我。      “沈妈妈,往日,大少爷所用的茶水,可都是你来照看的?”      她点头。“大少奶奶,若要知道这等事情,可还有许多呢。老奴说此话或许张狂了点。但不瞒大少奶奶。若非我们这一众人,即便大少爷再聪明,也早就葬送了!”      “你~~~都知道了?”      沈婆笑了笑。但又实话里藏着半句虚话似地说道。“老奴知道的,不比大少奶奶少,但也不多很多。”      我释然地笑道,“亏你是自己人。”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从晕开的云层里透出的半个月亮,默默道。      “沈妈妈,咱们的那件事,需要开始着手做了。”      沈婆在身后应。“是。”      第二天一早,我照常去铺子,马车走了一会儿,突然被人拦住。      我撩开马车帘子往外一瞧,原来是胡程程。      她上了马车,朝子恒摆摆手,叫了声姐夫,就拉我坐到一边。先是把一包蜜饯塞给我。      “干嘛?这是要贿赂我吗?”      胡程程白了我一眼,“还说是姐妹呢!我有那么现实吗?贿赂你?不是好久没见着你跟姐夫来我店里嘛!给你送点吃的!”      “哦?就没别的事了?陈小狐狸最近对你怎样啊?”我睨着她,觉得她近日变了许多,但具体哪里变了我一时却想不出来。      胡程程听我如此问,脸上现出了娇羞之色,头挨到我耳根,小声说。“前几天,隽亭,跟我表明心迹了。他说,如果我答应他,马上就订下亲事。下个月,就能摆喜酒,娶我过门呢。”      “呀!这也太快了吧?你们俩也才认识了那么十几天啊!”      “可不是么!我才不要订亲呢!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他这个人靠不靠得住呢?我真怕我会重蹈我娘亲的覆辙。我会一辈子都不再嫁了的!”      说着,她又露出迟疑神色。      “可是,可是,我又怕如果,我不跟隽亭把亲事订下来,他那么英俊,又那么能干,这期间,要是他家里给他说了别的姑娘,那我可怎么办啊?说实话,我,我还是挺喜欢他的。素姐姐,你说,怎么办啊?”      我想了想。“你问我怎么办,我也说不准。你看看,我自己的事情还一团糟呢!表哥两个多月前上京赶考,按理说这时候也该回来了。还有,一个月之前,那些高中的,都有报喜的来门前报喜了。可张大哥告诉我,他根本没看见报喜的人来他家门口给表哥报喜。论表哥的才学,中个进士是不在话下的,可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如今,他人在何处,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得而知。若是有事耽搁在路上,他向来是谨慎周到的,也该有个只言片语的,托人送回家来。他现在就像是消失了似的。我怎能不担心?可我,又不能表现出来,毕竟,我已经是有夫之妇了。”      胡程程往子恒那边偷瞟了一眼,又看了看我。“素姐姐,你表哥不回来,倒更是少了烦心事。若明个儿真回来了,你这边可要怎么料理,你心里可有主意了?你更喜欢哪个啊?”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胡程程叹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娘也说,女子不管听不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反正嫁人就是一场冒险。与其听从别人的心意去冒险,倒不如听自己的心意去冒险。以后好了坏了,也不要后悔就是了!”      我默默点头。“你娘说的,也有道理。”      胡程程靠在我肩上,满脸踌躇道,“素姐姐,你说,咱俩做事这么利落果决的人,怎么偏在这方面,拖泥带水的,犹豫不决的!真不够爷们啊!”      我苦笑,“咱们本来就不是爷们。哎?对了,我还想找陈隽亭呢,正好把这个给你吧,你把这字条帮我交给他。一定不要给别人看见了,知道吗?”      胡程程点点头。作势起身,要下车。“那我先走了,铺子里的事情还等着我呢!”      她刚走下去,我忙得叫住她。      “程程!你见到陈隽亭,再托他去给路捕头带个话,就说明天晌午,我在金华楼等他。”      胡程程笑道,“姐姐这是有许多事情要办啊?”      我笑,“你就帮帮姐姐吧!也劳动劳动我那未过门的妹夫!”      她羞得忙啐我一口。“你这时取笑我!不等何时,也要被我取笑!咱们等着瞧!”      说着,哈哈笑着走开了。      我告诉车夫继续赶路,重又坐回到子恒身边。他突然身子一歪,就把我顺势搂在怀里,我刚要说话,却被他吻了额头。      嘴唇最后落在了我的耳畔。      “素素,以后,子恒绝不要你这样辛苦。”      “以后?以后是多久以后?现在吗?”      我抬头看他的眼眸,那暗暗的眸子里浮出浓郁的歉疚与自责。      他笑了下。捏着我的鼻子。“现在还不行,免不得要继续辛苦你了。对不起,素素,是我连累你~~~”      “子恒,我说过了,我什么都不怕,难道还会怕辛苦?”      他眼睛忽然有些湿润,声音夹杂着几丝陌生的艰涩,穿过我的耳畔,微微地发颤。      “我总在想,如果当初,你没嫁给我,你可以跟你表哥在一起,过寻常日子,快快乐乐的。不必像现在这样,费心地筹谋,不顾安危地冒险。可,可我就是自私得不能够放你走~~~”      我用手压住他的唇,不敢再让他说下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应他更好。只是把头埋进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缄默无语。      我知道,我的心早已倾向他了,可就是迟迟倔强地不肯面对这个事实,更难以将那句真心话说给他听。即便,我知道,如果我对他说了真心话,他心里会释然许多。可我就是开不了口,让他知道,我想跟他在一起,我喜欢跟他在一起。我只想跟他在一起,我只喜欢跟他在一起。       ☆、无心插柳柳成荫   第二日,我带子恒并翠儿一同去铺子。      经过福桂芝的院子时,忽见,福桂芝的随嫁丫鬟秋菊,正跪在那院子当间儿。      翠儿小声跟我嘀咕着。“小姐,那秋菊甚是可怜,被那个三少奶奶欺压得这般,咱们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把她收为己用,对咱们也有实在的好处呢?”      “翠儿,你不懂。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自己的软弱造成了这一切,若不逼她到尽头,她就永远都想不到要反抗。而我此时,若是主动与她示好,她即便暂时归顺于我,也保不齐哪天被福桂芝看出了马脚,反倒让她以此捏了我的把柄。”      “那小姐的意思是不理会这个秋菊?”      “也不是。只是时机未到。”      “时机?”      “对,时机。我要等到,那个福桂芝把秋菊逼到了死角,再考虑这件事情。而且,我不会主动找她的。只等她来找我。”      “她会来找小姐吗?”      “她若被福桂芝逼得无路可走,她自然会来找我的。因为,她没第二条路可选。”      “小姐,翠儿还是有些不懂。”      “翠儿,这道理很简单。当一个人吃得脑满肥肠的时候,你送她美味珍馐,她也不会感激你。当这个人饿了一天的时候,你送她一顿好吃的,她可以感谢你,并记住你。当这个人已经几天几夜水米未进,饿得快死了,这个时候,你给她半个馒头,她会对你感激涕零,甚至可以为你卖命。要用一个人,就必须等到她最需要你的时刻,这之前,千万不得操之过急。要等,要熬,这就跟猎人熬鹰一般,要等到她的意志颓败的时候下手,才最有效果。”      午间的时候,我本想把子恒留给翠儿照顾,我一个人赶去金华楼见路清风。可子恒觉得铺子里闷,非要跟出来。而我明白,他并非是心里有什么“醋意”,而是担心我的安危。那日在洞里听见的二夫人与康子俊的密谈,他又怎会忘记?      可是带他一起去跟路清风见面,总觉得太过扎眼,于是,到了金华楼对面的小店,我让翠儿带着他要几样吃的,稍坐着等我。      我提步进了金华楼,预约的雅间里,路清风早就坐在那里等我。      见我走进来,他微笑着站起身。“小妹,来了!”      “大哥,又麻烦你了!”      “哎!哪里的话!小妹!快过来坐!”      我回身刚要把门掩上,一股力道就把门用力推开。“咣当!”房门靠在墙上,发出强烈的碰撞声。      康子俊迎面撞进来,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的路清风。脸上露出阴|邪而猥|琐的笑意。      “啊~~~我还一直纳闷,嫂子怎得安心嫁给我那可怜的不能人事的大哥呢?原来,嫂子是表面上把我大哥哄得高高兴兴的,私底下却有接力的相好啊!”      路清风走过来,厉声道,“康公子!请你放尊重些!”      “尊重?路捕头,你身为县衙捕头,青天白日里勾|搭我大嫂!可是把我们康府的颜面放在眼里?!我大哥是个傻子!我康子俊可不是!”      我冷笑,“三弟,何时把大哥放在心里头了?莫要让我笑话你!我告诉你,康子俊!路清风是我义兄,我见他没有丝毫见不得人的!不是你随意就能诋毁的!”      康子俊冷哼,“那你说,你见他,究竟为何事?”      “一些鸡皮算毛的家常事,不可以吗?”      “哼!家常事?我看这里面就有鬼!还躲到雅间里面,遮遮掩掩的!”      “康子俊,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正在僵持之时,忽然从门外传来一轻柔女声。      “姐姐!”      我一瞧,那不是沈云袖吗?      她淡笑着从门口袅袅走来。      朝我施了个礼。“姐姐,对不住!刚我婶娘有事,我这才出来晚了。让你跟路捕头久等了。”      她这样说着,我心里一阵奇怪。路清风却在一旁接话。“沈小姐能给清风这个薄面,前来相会,清风已是实在感激,小姐无需多礼。”      沈云袖婉约淡笑。“云袖常听姐姐说起,路捕头为人中正宽宥,看来果真如此。”      我笑道。“妹妹,我还真怕,你不肯来呢!叫我这大哥,白这里痴痴地等!”      沈云袖脸上红了下。道。“有姐姐在,云袖怎能不来?”      我拉着沈云袖往座位那边走,冷冷地转向康子俊。“三弟,可还要在这里待着看戏?”      康子俊脸上僵了下,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我见他走了,便急忙把门掩上。      转过身,一瞧,那两人木头似地杵在那里。      我走过去,笑道,“怎么都傻站着啊!”      我拉着云袖坐到我身边。      “云袖,刚刚多谢你啊!”      云袖微笑道。“哪里的话,是我听见那康家三少爷在这里为难姐姐,于是就跑过来想给姐姐解围。只是,只是,刚刚情急之下,云袖说了那些唐突路捕头的话,还请路捕头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原谅云袖的冒失。”      我笑道。“你哪里是唐突他呢?倒是实实在在地便宜了我大哥!”沈云袖皱着眉,用指甲轻轻地掐了掐我的胳膊,很不好意思让我再说下去。      路清风也尴尬地笑了笑。“小妹,莫要这样开玩笑了!刚才实在是沈小姐,一片好心,委屈着自己了!”      沈云袖脸颊红着,“只要路捕头不觉得云袖唐突就好。”      她默了默,路清风也一脸羞怯,不知该说什么好。      幸而,有我这个中间人,巴拉巴拉地一顿东扯西扯,这才免去了许多冷场。      聊了些时候,沈云袖缓缓站起身。      “姐姐,叔父和婶娘还在雅间里等云袖,耽搁时间久了,我怕他们着急。再者,姐姐必是与路捕头有要事相商,云袖就不打扰了。”      沈云袖施礼离开,我发现,坐在对面的路清风在愣愣地出神。      “路大哥!”我用力冲着他喊。      “啊?啊!”路清风被吓得哆嗦了一下。      “小妹。”他端起茶杯,低着头,像是在喝茶,又好像不是。      “嗯?”      “刚我听你叫那位沈小姐,云袖?”      “是啊,云袖!”我冲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故意又解释道。“云彩的云,水袖的袖。怎么样?这名字好听,人更好看吧?”      路清风忽地脸红起来,傻呵呵地点点头。“好听,好听,着实地好听!”      呦!我这还是头一次看见路清风这个样子。就是他暗恋我那会儿,也没这样呆呆啊。      我心里不禁想笑。看来这或许这就应了那句“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我那日跟路清风说了,账本的事。拜托他,找几个道上人,把毛庆祥绑了。      路清风做捕头,黑白两道都有接触。交情好的,也有些。青龙山老大是他拜把子兄弟,做这种事当然小菜一碟了!      我想让青龙山的人装成康子俊雇来的,就对毛庆祥说,逼他交出私藏的账本,不然就灭了他。而后,我就让路清风假装把毛庆祥救了。恩威并施,令毛庆祥成为我的证人,帮我证实康子俊私卖康泰布匹给陈家二少陈云龙的事实,当然还有康子俊陷害我爹的事实。      路清风告诉我,他的朋友已经帮他盯上了外逃的宋三两,只要把他引回来,那么,康子俊雇他杀害五夫人的事情,也就落了实处了!      我问,“怎么引?”      路清风笑了笑说,“宋三两有个狗改不了□的毛病。就是女人!他不能少了女人,可是女人要花钱,他哪里有钱?康子俊给他的银子,又能花销多久?他就开始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被盯上是自然的!这个并不难!”      我想了想,“此事,先不急,待我把账本的事情弄完了,还了我爹的清白,再把康子俊这个畜生送进去!”      路清风脸色一变,担心道,“小妹,刚刚我就看出康子俊对你,很不规矩!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我笑道,“大哥!你就放心吧!你妹妹我,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吗?”      路清风笑着摇了摇头。      青龙山老大办事就是有效率!转天就把毛庆祥给绑了。关在一个极为偏僻的山洞里。黑黢黢的。      路清风和我把他救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跟鬼似的。      跪下来抱住路清风的脚腕子,就喊救命恩人!      我看他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心想,这青龙山老大演得也太真了吧!      不过打一打,效果还真不错,这毛庆祥倒是真把康子俊给恨死了!拍着胸脯说,一定帮我爹找回这个公道!      我看了看他,认真道,“毛庆祥,只要你能说真话,帮我爹洗脱清白,我保证不会让你因此丢了康泰的饭碗!我也不瞒你,眼下,我就快接手康泰的一家分铺,铺子虽不大,但总比你现在,得不到康子俊的信任,又没活做,没银子赚来得好吧?你肯为我卖一份力,便会有一份回报!毛庆祥,在康泰,我呆的时间,比你长久,而且,如今我身后站着的可是,康家的长房大少爷!别管我相公能不能管事,但这长幼尊卑,没人能随便糊弄过去!以后的路,咱们走着看!怎么样?跟不跟我干?”      毛庆祥这个人,我了解一些,没大毛病,就是喜欢管个事,不屑于在底层窝着,本事确实有些的。如今他算是丧家之犬,我若不给他个实在希望,恐他会突然变卦,不帮我了!      那天我带着子恒刚回了铺子,发现沈婆在铺子里等着我们。      她告诉我老杨头的红茶找回来了!      我心想,也不知道能不能有点线索。事不宜迟,马上去老杨头那里,另一方面,我叫翠儿给路清风送信,让他亲自带五夫人过来。或许,五夫人见了那红茶,还能有些发现。      是一盆很普通的红茶,花盆上刻着诗人贯休的一首诗。      风裁日染开仙囿,百花色死猩血谬。      今朝一朵坠阶前,应有看人怨孙秀。      仔细揣测这几句,也没得收获。      五夫人也说,当时,公爹送她这盆红山茶时,只说不要送人。她没往心里去,自从府里搬出来,这花她照看得不好,差点死掉。老杨头会养花,把花救活了,五夫人见他照看得好,就顺手把这花送与了老杨头。      我看了看这花的花瓣,又用发簪拨了拨那花土。一点奇异都没有。      我坐在椅子上,捧着寻思了一会儿,突然松手,花盆应声砸碎,散落一地。      五夫人急忙追过来。“哎呦!素素!你摔了它做什么?”      我蹲下去,在花土里拨着。      她见我找,也蹲下来看着。“素素,你在找什么?”      我摇了摇头,“五娘,我也不知道,但我总得试试看,这里面到底有没有什么隐秘文章。”      花土里什么都没有,我拿起花,花根部裹着厚厚的土,形成一坨。我用手去掰那坨花土,掰着掰着,有个泥球滚落到地上。      正滚到了子恒的脚边。他弯身捡起来,把泥球放在手里搓着,不一会儿,就现出了本来面目。      金光熠熠,有药丸子那么大。      在场的所有人,都为此惊诧。      我也实没想到,这花盆里面,会藏着这个东西。      沈婆叹息,“想不到老爷,还给五夫人留了这过河的宝贝!”      子恒把金球晃了晃,“是空心的。不值得几个钱。”      路清风问道。“空心的?”      子恒点点头。      他拿着那枚金球对光端详着,许久,不语。      直到他放下胳膊,这才开口,对我说。      “这里面一定有东西,只是要取出来,还需要些时间。”      路清风道,“能否给我一看。”      子恒嘴角轻撇,“给路捕头看看倒是无妨,只不过,你看了也是白看。”      我瞪了子恒一眼,把金球抢过来,递给路清风。      “哪那么废话,路大哥要看,就给他瞧瞧,别总以为自己是最聪明的!诸葛亮还有想不周到的时候呢!”      子恒朝我笑着不语,我刚以为,他学乖了,谁知道,他的手居然跑到我腰后面,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我,我,我当时这个气,可又碍着这么多人在场,所以就只能忍。      路清风眯着眼睛,端详了许久,笑着摇头。将金球还给我。      “大少爷说得不错,这金球上面铭刻了许多纹样,有阴纹,也有阳纹,看似平常简单,实则却大有文章。清风妄自猜想,大概,打开这金球的重要之处便在这阴纹和阳纹之上。不知道大少爷认同否?”      子恒笑着点点头。“路捕头说得不错。”      五夫人问,“恒儿,那要如何是好啊?”      子恒淡笑,“五娘,不要担心,子恒会想出办法的。”      五夫人看他如此从容,便也放了心。而我看子恒那样子,自觉定然是他心中有了五成把握,才如此说。      谁知,回去的路上,他却趴在我肩膀上小声说,他没有半分头绪。      嘿!他倒是真会装啊!还以为他有多厉害呢,连路清风都不放在眼里!原是为着自己的面子!      不过,我相信子恒能想出打开金球的办法。毕竟那是他亲爹留下的东西,而我总是相信有一种力量,会帮助他打开那个金球。而这种力量,正是来源于他身上流淌着热血。那是他与他死去父亲的血脉联系。      我也有种预感,那金球之内,必然又有一个巨大的秘密,而这秘密,足以改变眼前的一切。至于那是什么,我却只有等到它被打开之时了。       ☆、翠儿巧设局 作者有话要说:小影子,这章还有好吃的,啊哇哈哈哈~~~月月坏笑着飘走~~~   这一日,吕夫人的布匹还剩下少量便染完了。而我心里寻思着,明天,如何给康子俊个厉害!      陈隽亭那里,我已经联系好了,请他与陈老爷,以及陈家二公子一起来康府里赏花品茗。这花是否好看,这茶是否够香,全看那天的戏码够不够精彩了!      晌午的时候,翠儿吵着要我请她去稻香园吃小汤包。      我倒不是不想请,只不过,我看那窗外天色阴晦,恐怕待会儿会有大雨,为了一口好吃的,顶着大雨去,也显得自己太那什么了吧?      可小翠不知道哪根筋搭不对了,偏缠着我要吃那个招牌小汤包!      “小姐!翠儿从来没求过你什么事!就是好久好久没吃了嘛!嗯!一想起来那滋味啊!小姐,你还记不记得啊!那次是老爷请客,你还和翠儿打赌呢!你说你一定能吃过翠儿,结果你果然比翠儿能吃!我想想啊,我当时吃了五屉,四十个!小姐你吃了六屉半!那就是五十二个!哇!小姐,你可真能吃啊!我记得,你吃了那顿之后,有五六天没正经吃饭呢!”      我瞪了翠儿一眼,怪她干嘛当着子恒的面,爆我的料!还让他以为人家有多么能吃,多么不好养呢!      说着,她又跑去子恒身边,怂恿起那个吃货了!      “姑爷!姑爷!你不想尝尝那稻香园的小汤包啊!那可是他们的招牌诶!那可比咱们府里的大肉菜包子好吃一千倍!哦!不!是一万倍!你要是没吃过这个,那你就不算会吃的!怎么样?跟咱们一块去吃吧!”      最终,我们三个吃货,冒着被雨淋的风险,赶往稻香园吃小汤包!!!      因为天色不好,稻香园的吃客比平日少了一半。若是平常这个午间,可是上客的好时候呢。你要能有位置坐下来吃小汤包,那还要看看你的运气好不好,来得巧不巧。今儿个,咱们三借老天爷的光,有了不错的位置。      翠儿一坐下来,就嚷着小二过来,先叫了八屉小汤包,我又点了这里的粟米粥,几样爽口小菜,用来解腻,特地点了这里小坛腌制的酸黄瓜,这可是子恒从没吃过的。      不大会儿功夫,饭菜都上齐了。咱们三个开吃。      因为子恒是第一次吃小汤包,我怕他弄得满身都是汤汁,于是,我先吃一个给他示范。      “相公,你看,先在这褶皱上,咬一小口,记住要轻轻的,不要太用力,否则,里面的浓浓香香的汤汁就会跑出来,那就可惜了。”      “咬完了这一小口呢,就慢慢地从这小口把汤汁通通吸进嘴里!这个可是,吃小汤包最过瘾的!”      “嗯!吸完了汤汁呢,就可以连皮带馅地吃啦!”      “相公,你照着我刚刚演示的,吃一个试试看!”      我看着子恒吃小汤包的时候,翠儿那边已经胡吃猛塞了七八个了!而且,她嘴巴里一边吃着,眼睛还叽里咕噜地乱转。      “喂!翠儿!你不好好吃饭,乱看什么呢!”      翠儿突然瞪大了眼睛,嚷嚷道,“小姐!你看,那不是沈小姐吗?”      我打眼一瞧,那走上来的两个人,可不是沈云袖和她的小丫鬟吗?      翠儿虽不曾与沈云袖正式见面,却有两次侧面瞧见了沈云袖的样子。      一次是我替陈隽亭与沈云袖去相亲时,把翠儿和子恒扔在了相亲的酒楼对面的豆浆铺子里。      还有次,就是前几天,我与路清风在金华楼见面时,沈云袖陪同她叔父,婶娘也来到金华楼吃饭,那时,翠儿和子恒也坐在酒楼对面的铺子吃东西等我,于是又一次见到沈云袖。      我一看是沈云袖,她好像还没看见我。我想过去跟她打个招呼。于是,让翠儿看着子恒,别把小汤包吃到衣服上。      我走过去时,沈云袖正嘱咐身边的小丫鬟,出去买东西。      “铃儿,都记住了吗?”      “都记住了。”      “那你快去吧。”      “云袖!”      “呀!是姐姐呀!快来坐啊!姐姐自己来这吃午饭?”沈云袖看见是我,脸上现出惊喜之色。      我摇摇头,指了指身后那俩吃货。“我跟我相公一起来的。”      沈云袖笑了下,“姐姐,好福气,没想到嫁的姐夫,如此相貌堂堂。”      我凝了沈云袖一眼,意味深长道。“路捕头不也是相貌堂堂吗?”      沈云袖脸上红了下,低头揉着帕子。“姐姐在说什么呀!”      这时,翠儿走过了过来。      “沈小姐好!我是小姐的随侍丫鬟,我叫翠儿。”      这翠儿对沈云袖如此主动地打招呼,这反倒让我觉得意外起来。      沈云袖倒不见怪,笑道,“姐姐的丫鬟好伶俐,果然是姐姐调|理得好。”      我不禁苦笑,“妹妹这话说得,我可就不好意思了!我哪里会调|理人呢!我连自己的性子都还没调|理明白呢!”      翠儿突然插嘴道。“沈小姐你不知道,我家小姐脾气特别不好,多亏咱们姑爷能忍,总是时常让着我家小姐。”      我这真是冤枉啊我!      康大少何时忍着我,让着我了!翠儿啊!你可是我的人啊!你怎么胡说八道啊你!      我嘿嘿冲着沈云袖笑着。“妹妹,我这丫头,肚子一饿,她就开始胡说八道的!你可千万别听她的!”      沈云袖扇了几下帕子,淡笑着说,“姐姐何必如此呢?云袖又不当姐姐是外人,姐姐没必要在云袖面前尴尬。姐姐就算是脾气不好,那也是因为嫁了个脾气好的姐夫。这是姐姐的福气,姐姐应该高兴还来不及,岂有着急害臊的理呢?”      额~~~      一时间,我有些内伤了~~~      沈云袖到底是大家闺秀啊,说的话,总是让你听着舒坦,即便,是你挺难受的事,从她嘴里说出来,那也是透着一股子香软的口感。可是细想起来,她说的是那回事吗?      这时,翠儿又开口了!      “沈小姐,我家小姐其实并非不知足,只不过,她心里面没有姑爷罢了!”      我感觉头顶有雷劈过~~~      沈云袖掩着嘴巴,满眼惊愕地看着我。      我摆着手否认,“云袖,你别听翠儿胡说啊!事情不是这样的!”      “翠儿!你该回去吃你的小汤包了!”我扭头瞪着翠儿。用眼睛警告她,如果她再继续胡说八道下去,我就会把她当成小汤包吃掉!      可是,这小丫头,这会儿,跟吃了活牛似的,一个劲地往前奔啊!你勒都勒不住!      我真是怀疑了!难道,刚才翠儿吃的不是小汤包?!倒像是哪座仙山的神丹妙药!这也太给劲了!      翠儿像没看见我的警告似的,又跟沈云袖继续爆料。      “沈小姐,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我家小姐在嫁给姑爷之前,就已经跟表少爷订了亲事,可是后来康府突然来提亲,我家小姐怕老爷丢了饭碗,就迫于康府的势力,这才委曲求全地嫁给了姑爷。可是小姐她,根本就看不上姑爷的!小姐还说过,如果哪一天,有个女子愿意嫁到康府里来,那么她愿意把姑爷让给她!”      “翠儿!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混帐话啦?”      翠儿接着说,“小姐啊,沈小姐又不是外人,你还口口声声地把人家当成自己的姐妹,你当着人家的面,怎得不肯说实话呢?”      “沈小姐,翠儿,说的可是句句真话!我家小姐,她就是好面子,不肯把自己的难处让别人知道!”      沈云袖看了看我身后的那桌依然在吃小汤包的康大少。      “姐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能嫁给姐夫这样的人物,却还心里不安稳。”      翠儿紧接着解释。      “沈小姐,其实,这也不能全怪我家小姐的。谁叫姑爷是这成阳县里有名的傻子呢!可这话又说回来,女子嫁人是为了什么呢?不就是为了穿衣吃饭有人疼吗?姑爷虽不精明,可他心里面都是我家小姐,满心思地对我家小姐好!”      沈云袖看着我,眼里现出羞怯之色。      “姐夫,人虽傻,可情却至真。云袖从小便想能找个知冷知热的人,托付终身。也不计较他的身家,不计较他相貌头脑,只要他疼我,就好。只可惜,云袖看来看去的那几个人,个个不过华丽丽的草包枕头,并不懂什么是真情。姐姐,云袖已经17了,若再这样等下去,只恐要挨县衙的罚银了!若姐姐不嫌弃云袖。云袖愿与姐姐一块服侍姐夫,咱们姐妹俩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姐姐答应不答应啊?”      沈云袖这一番说辞,顿时惊得我一身冷汗。这也太意外了!      “云袖!你说什么呢?!你是不是被翠儿这死丫头给搞糊涂了!你是大家闺秀啊!再说,你看看你,要貌有貌,要品性有品性,你怎能屈身我之下,做一个妾呢?”      沈云袖脸红道,“什么大家闺秀不大家闺秀的!云袖从小便没了爹娘,寄居在叔父家里。虽叔父,婶娘对云袖不错,但到底,云袖不是他们亲生。再过两年,若云袖还未能出阁,免不得他们心里嫌弃,那时,他们急了,随便把云袖硬塞给了什么人。倒不如,如今给姐夫做了妾,姐姐念在与云袖的姐妹情意,也会照顾云袖的。对不对?”      “对,对什么对呀?!”望着沈云袖,我的胆汁都要喷出来了!      翠儿忽道,“小姐,既然沈小姐愿意照顾姑爷,那小姐何不趁势做件好事呢?既然小姐心里喜欢的是表少爷,何不把康府大少奶奶的位置让给沈小姐呢?这样小姐你,既可以跟表少爷双宿双飞,又能成全了沈小姐,不令沈小姐沦落为妾室。小姐啊,这不正好是千载难逢,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我急了,腾地站起来。也不管三七二一地指着翠儿的鼻子就骂!      “翠儿,你这丫头是吃多了风吧!脑子里怎么净跑莫名其妙的事!康子恒,他是我相公!他不是什么随便出让的玩意儿!他是一个人,这个人他每天跟我同|床|共|枕!耳|鬓|厮|磨!卿|卿|我|我!翻|来|覆|去!他是我男人!我凭什么,把他让给别的女人!他是我的!我就算穷死!饿死!也不会把他卖了的!”      “还有你!沈云袖!我过去看你是个端庄稳妥的大家小姐!怎得今天说出这么多不知羞臊的糊涂话来!亏我还当你是姐妹!你竟这般不知廉|耻!”      我也不管那俩人下不下得来台!反正老子就是不高兴了!老子就是要给她们难看了!      老子转身就走,把银子丢在桌上,拽起相公就往外走。      我死拉着他,蹭蹭地往前走,也不管路上的人,如何看我们!仿佛这世间,在此时都被清空了,只剩下我跟他。      脚步飞快,而我的脑子里也一片忙乱,喧噪!      我知道!我怎得不知道?!这是翠儿跟沈云袖事先商量好给我摆的局!我更是明白,她们是好心故意地激将我!可我就是心里明明白白地中招了!      是的!我怎么这么傻啊!我心里早就有了决定!我要跟他在一起!我要做他的娘子!做他一辈子的女人!我不允许有任何人插|进我和他之间!他只能是我的!我也只是他的!       ☆、互许终身(坑缺版) 作者有话要说:啥都不想说了,MD,不停地删,警告没完没了了,我都不知道写什么了!!!   走着走着,天上灰沉沉的云层,压落下来,滴答滴答地砸起了雨点。      路边的店铺开始打烊,小贩们开始急忙收摊,路人们都行色匆匆地往家里赶,而我却停下了脚步。子恒用身子给我挡着雨。      “素素,你怎么了?”      “你闭嘴!你听我说!”听见我喊,他立马噤了声。      写了一点肉渣,不停地删,不停地删,还是先后收了5条警告,说描写过火。天雷滚滚滚啊~~~我服了~~~小透明写一丁点就被这样~~~哪有那么的过火~~~算了,我不抱怨了,坚持把这个坑完成,做个负责的写手。      这章我把那个部分删除了。要看全版的,请留邮箱,或者进月月的Q群185027086,我会放在群共享里,大家随意吧~~~      PS:以后有肉的章节,都会如此处理,免得再收到警告,腻烦死了~~~       ☆、好戏开唱1   到了晌午,我才懒懒地从床上爬起来,见子恒还赖在那里,我一巴掌拍在他的PIGU上。      “相公!起床了!太阳公公都照到你的PIPI了!”      “再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嘛!来!陪我!”他笑眯着眼睛,手按住我的肚兜,不肯松。      “昨晚都陪了你一夜了!你再厉害也得省省用是不是?咱可说好了!以后,你要是敢不灵光了,我可不要你!”我扑过去抢肚兜。      他噗哧笑起来。“才一夜,你就上瘾啦?”      “是啊!我说过的,我衣素素可不是吃素的!你要是没得荤腥给我,那可不要怪我翻脸无情!”      他笑着坐起身,一把将我搂紧怀里。嘴唇贴近我的耳鬓,就是一亲。“你放心!这辈子,管饱你的!”      我捂着被他胡茬扎痛的脸,撇嘴道。“快穿衣起来吧!今天,我可还有大事要办呢!”      他眼光突然暗下去。“亏咱们木已成舟,不然,你现在若为岳父讨回了公道,我真怕你会扔下我!”      我探过头盯着他,笑望着他。“傻瓜!如果你真对我好,不管木头成没成舟,我都会跟着你一辈子的!如果,哪天你对我不好了,那我也是要离开你的!”      他连忙伸手掩住我的嘴,“不许胡说!我不要你有一丁点的这种想法!我也不会对你不好!我要你一辈子都在我身边,一辈子,你只能属于我!”      我感到身子被他箍得疼痛,却又不忍心多动一下。      他刚刚的神色,明显已经在患得患失的。难道,他还在为表哥的事情,对我有疑虑?其实,我也不知道,如果表哥突然出现,我的心里会有怎样的反应。但有一点我是十分清楚的,我不后悔把终身托付给了子恒。      不管昨夜,我是不是把自己给了他,我都清楚,我跟他是最最合适的。      我和子恒起床后,丫鬟进来,叠被的叠被,准备洗澡水的准备洗澡水。昨夜刚刚跟他那个,我是该好好洗一下,穿裤子的时候,还感觉那个地方,粘乎乎的。      翠儿笑着扶我坐进浴桶里,小声道。      “恭喜小姐!”      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死丫头!跟谁学得摆的哪门子的阵!昨个儿,还激将起我来了!”      翠儿撅着嘴。      “小姐真是的,竟这样说翠儿!翠儿还不是为了你跟姑爷早点进入正题!成天这么吊着!就算姑爷再喜欢你,也是要憋不住的!”      “呦!说得跟什么似的!我看到你找婆家那时,你可还这般能说会道的不!”      “哼!小姐看似做事情能耐强,却在这件事上犹豫不决的,那本来明明白白的事!要么选这个,要么选那个!小姐心里头本来就几次三番地放不下姑爷,那就只好伤害表少爷了!”      听她这么说,我又不禁皱起眉头。“唉,也只好如此了!我只希望他,不要因为我,对所有姑娘都失去了信心。”      翠儿的脸贴过来,眼珠子溜溜转着。“小姐啊,说点高兴的嘛!你昨晚和姑爷,开不开心啊!那个,那个到底,什么感觉啊?”      我一把捏住她的小鼻子,笑斥道,“死丫头!你发春啊!想知道那个那个什么感觉,等你有了情哥哥不就知道啦!”      翠儿脸红着,推开我的手。“哼!小姐不说,翠儿也知道!翠儿可住在你和姑爷的隔壁呢!昨夜你们的床可跟那墙撞了一宿呢!嘿嘿!不用看都知道啦!小姐定是被姑爷整治得不轻呢!”      我嘴巴一歪。      嘿!这小妮子!倒还听起我的墙根了!      午间吃了饭,我要去铺子里去看下,吕夫人的布已经进入了尾声,明日便可送去那边府里。还有,我之前布好的网,现在也该收了!      今天晚上,一定要给康子俊一个好颜色看看!      我去铺子没带着子恒,只要他留在家里,不许乱跑。他笑着捏的我PIGU说我又乱操心。我心想,我确实是习惯了为他操心,什么事都比不上他的安危重要。虽然我知道,二夫人要对付我和他,是不会傻到用那种明目张胆的愚蠢法子,但不还有康子俊和福桂芝吗?就算是那个冯婆却也还对我们存在着危险!我想了想,等那件事了结后,我一定得把这婆子支开了,不然,说不定哪天还真毁了我的事!      曾在古书里看那些历朝历代的故事里,不就有许多大事情最后都坏在了小人物手上吗?      我到了铺子里,又把布匹都一一检看一下,生怕出什么篓子。便嘱咐着铁大力等人,这一夜不要离开铺子,几个人一组,分开时间轮流守着库房,千万别闪失了。      另一边,我又去衙门寻路清风,却没见着他。      听他的徒弟小林子说,刚刚路清风带着一众人赶去沈府了。      我急忙问,哪个沈府?小林子说,就是茶叶老板沈员外的宅院!我心里一惊,那不正是沈云袖的叔父家吗?      小林子告诉我说,沈员外家遭了火灾,可那火灾过后,发现有些贵重物品不见了,同时还多了个人的焦尸。      我再多问,小林子便说,这是府衙办的案子,不可多说了,现在说这些,已是违规了,就算是被路清风知道他乱说话,也是会骂的。      我也不好难为他,只问沈员外一家可有人受伤。小林子摇了摇头,那倒没有,都没受伤。我这才放心下来。幸好,都没事。不然又不知道云袖该怎么办?      女子向来是未出嫁前,靠家里,出嫁之后,靠夫君。沈云袖一弱质女流,若没有叔父一家倚靠,她可要怎么活呀?      我拜托路清风的事情,他都帮我打理好了。现在毛庆祥的藏身之处,也是路清风安排的。毕竟,毛庆祥现在对康子俊要灭他口的事情信以为真,所以,这唱戏的戏码也得像点样。      小林子带着我,去接毛庆祥。由我带着毛庆祥,偷偷从角门进入了康府。      而这时,那些康泰的分铺掌柜们,也都先后到了。      我看院子里布置得差不多了,便叫翠儿陪着我,去请二夫人,又叫沈婆去康子俊那里,把他和福桂芝一道请来。      二夫人被陈妈搀扶着走进来院子里,她眼光犀利地朝四周看了看,那些掌柜的,都急忙上前行礼。      “素素,你这院子地方倒是不小,请来了这么多人来喝茶!”      我笑着迎过去,顺势搀扶着二夫人,笑道,“二娘,这也是素素心里想着,相公这院子也太冷清了些,前几天,我爹爹从老家寄来些好茶来,素素就想着,‘借花献佛’地来孝敬孝敬二娘!这喝茶饮酒的事情嘛!向来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所以素素可就斗胆拿了这个主意!”      二夫人笑着拍了拍我的手,在正位坐下。“你这孩子,倒是心思太多了!你帮我照顾好子恒,这个二娘看在眼里最欢喜!只是这喝茶,只我们一家人就好了,怎么还叫来这么多的掌柜的,乱哄哄地站满了院子?”      我正回话,就瞧见,康子俊跟福桂芝姗姗而来。      福桂芝摆着腰肢,一手扇着帕子,一手使劲挽着康子俊的胳膊,像是生怕谁跟她抢男人似的!      这福桂芝倒真是对康子俊一门心思的。只可惜康子俊这种花花公子哥,岂是一个女人喂不饱的!      身后跟着的秋菊,那脸上像是红肿了老高,眼睛一直看着地,不敢抬头的样子,真是可怜!      我笑着迎过去,拉住福桂芝的手,“三弟妹,我还以为,你不赏脸呢!今天的这杯好茶,你和三弟若喝不到,可就真地可惜了呢!”      福桂芝没好脸色地甩开我的手。一屁股坐到椅子里,柳眉轻挑。“大嫂,搞得这么大阵仗,可是又有好戏要唱了?”      我笑着看了看依然站着的康子俊,“三弟妹就是聪明!请二娘前来,当然不能只是大眼瞪小眼地喝茶喽!还是要找点乐子的才好!”      我又望了康子俊一眼。“三弟,你说是不是?”      康子俊嘴角皱了下,皮笑肉不笑,“那还要看看大嫂的真本事了!”      我无谓地笑了下,拍了拍手,“上茶!”      丫鬟们忙活开来,上茶,上果品,点心的。      我亲自为二夫人斟了一杯茶。“二娘请用!”      “嗯,这茶很香啊!”      二夫人皱了皱眉头。“素素,怎么还有几个空位?”      我微笑答道。“二娘,待会儿,素素还有几位贵客要到访。还请二娘不要见怪。不如一起品茶聊天,不知道,二娘准否?”      二夫人笑了笑,话里有话道。“这里既然是你的院子,就由你说得算。你自己说过话难道也忘记了?”      我笑着应道,“二娘不在这里时,是素素自己说得算的。二娘既然在这里,便事事要问过二娘才好做。毕竟二娘是一家之主,想事自然周到,素素不敢不问。”      福桂芝冷不丁地啐了一句。“呸!马屁精!”      我瞟了福桂芝一眼,“三弟妹,喝茶呀!还没润开嗓子,怎地就往外吐口水呢?”      正说着,那边已经有丫鬟领着几人走了进来。      我一瞧,陈隽亭还真有两下子,把他爹和他二哥给我诓来了!      当然,这事,对他也有实在好处!他当然不会省下力气的!      我转念又一想,嘿嘿,这小狐狸,既然死心塌地想娶程程,自然在事业前程上,也得争点气不是?      二夫人见是陈永丰带着两位公子前来,便急忙要起身,我忙得搀扶起他,一同迎了过去。      还没等她说话,陈永丰施了施礼。“多谢康二夫人特地派人下帖子,请老夫与犬子前来品茗,实在盛情之至!多谢!多谢!”      二夫人听这话斜了我一眼,转脸又热络地笑道。      “陈老爷,能赶来,实是给我们面子。快请坐!两位公子也坐!”      陈玉龙坐在陈永丰的下手,陈隽亭坐在陈玉龙的下手。      刚一坐定,陈隽亭就偷着冲我挤了挤眼睛,又朝子恒撇了撇了嘴。我掐了下子恒的手背,示意他别搭理那小狐狸。      见我们俩不搭理他,我以为他能老实点。      谁知,这个陈小狐狸,竟拿里腰上系着的一只鲜绿色的香袋朝我们显摆!我一瞧他那个得意的样子,就猜到,那香袋定是程程亲手绣给他的!      子恒冲我挑了挑眉毛,那意思是说,你瞧,人家才没认识多久,可就绣香袋了,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也绣个?      我冲着他直瞪眼!      老子昨晚给你绣了一夜了!老子哪还有力气给你绣那劳什子!      额~~~主要是,本姑娘的手艺活实在是拿不出手!如果全看女红这方面,我衣素素是彻底嫁不出去的!      呵呵,相公啊,咱们没有的强项,就能不能不去纠结呢~~~      二夫人端起茶杯,“陈老爷请用茶。这茶叶本是我家亲家,寄回来的。味道很不错。”      陈永丰端起茶杯,拿起茶杯盖子在杯口撇了撇,嗅了嗅茶香。默默点头。“二夫人所言不错!此茶确为珍品!”      我听着这两人打着“官腔”,心里就想笑!那不过是我叫翠儿在沈老爷的茶叶庄里随便买来的一点铁观音,价钱也算太贵的,味道算不上上层。      我当然不会只顾着旁观,这场戏还得开锣呢!      我走到陈永丰面前,又亲手为他满了杯。      “陈老爷有所不知。这茶叶可大有来头呢?”       ☆、好戏开唱2 作者有话要说:大姨妈到访,今天更晚了~~~   “大少奶奶,请说这茶有何来头?”陈永丰微笑着,姿态儒雅地捋了捋自己不算长的胡须。这胡须,看来就很有讲究,像是经常用小梳子打理的。整洁,有形,非常体现他的身份。      这老男人一笑,确实有他迷人的味道。商场里,肥头大耳的家伙太多了,像这种老了老了,还能透着一股儒雅,俊美的,实在是少数。人年轻时漂亮难得,年老了还有这样的精神劲,那才叫难得呢!      可见,陈永丰年轻时候,也定然是个翩翩风度的男子。一看他娶的那些老婆就可以看得明白了!每个现在都可以算得上是,很漂亮的富太太!额~~~当然也包括陈隽亭他老娘!      当然从陈玉龙和陈隽亭的脸上,也能找寻到一些陈永丰年轻时的一些影子。      我笑了笑,“陈老爷,这茶叶,生长在绝壁之上,采茶人要徒手攀爬,身上不能带过多的工具,一次也就能采到那么一小篓,而这一小篓的茶叶,却还未必能安全到地呢!”      陈永丰捋着胡须,微微一笑。“为了采茶,就要做这样冒险的事情,可真真是大不该呀!”      “确实不该。可是陈老爷。这世间如同攀爬采茶一样冒险的事,又何曾少呢?譬如,历朝历代的那些谋逆党羽,那些为了名利而铤而走险的落马大臣,那些为了点蝇头小利就敢动刀伤人的匪徒,还有那些窥伺主人财产而伺机盗窃行凶的家奴,不都是这种敢于攀沿绝壁采茶的人吗?”      陈永丰点点头,看了我一眼,朝二夫人点头称赞道。“二夫人,你的这位儿媳妇,还真是伶牙俐齿!有见地啊!”      二夫人笑着摆手,“哪里啊,素素她啊,您也是知道的,先前就跟着亲家公,在铺子里帮忙,人是泼辣惯了的,这府里的规矩,不太懂得!请陈老爷不要见怪!”      福桂芝冷笑,“哼!大嫂就没什么规矩的概念吧!只知道给别人乱扣帽子!”      她话音刚落,子恒就顺手把杯里的水不经意地往她那边一泼,都洒到她的鞋子上了!      茶水或许还有些烫,福桂芝猴子似地蹿跳起来,“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秋菊走过去,急忙扶住她,“哎呦!哎呦!不好啦!不好啦!小姐!赶快回房把鞋脱了!”      谁知,那福桂芝却迁怒于秋菊,一扬手,对这秋菊就是一巴掌。“不要脸的小CANG|FU!死了你老娘的嚎|丧!”      说着一只手抓着秋菊的头发,另一只手就要拿那桌子上茶杯子往秋菊脸上泼。      我忙得走过去,捏住她的手腕。“三弟妹,你刚被我相公不小心烫了脚,若再烫了手,可就不好玩了!”      康子俊白了福桂芝一眼,皱眉斥道,“行了!行了!这么多人看着,你不怕丢脸,我还怕呢!”      二夫人沉声。“桂芝!你不是那不懂规矩的,怎么还跟着人家学着在这里支摊子唱戏?秋菊,赶快扶少奶奶回房!”      我当然听得出二夫人那是指桑骂槐,暗指我在这里故意摆戏台。接下来,我当然有段好戏要唱!      这时,康子俊也站起身,抖了抖衣摆,朝陈永丰拱了拱手。“陈老爷,贱内身体不舒服,请赎晚辈不奉陪了!”      我赶上一步,截在前面。      “三弟,我的故事还没讲完呢!你怎么就走了?难道你的鞋子也在哪个河边湿了么?”      康子俊冷笑。“啊哼!我对大嫂的故事不感兴趣!”      我也笑了笑。“三弟,这故事没有你,可就讲不下去呀!”      陈隽亭突然站起身。笑着看了看康子俊,“三少爷,听闻,你跟我二哥私交甚好,怎地今日这般疏落起来?既然,我们来到府上,那便是客。三少爷,你不留下来陪客,这可让我觉得,你好像只想与我二哥做朋友,却要冷落我这个陈家四少了?”      我瞥了陈隽亭一眼,那意思当然明白啦!小狐狸还挺会说的!      康子俊瘪了瘪嘴,“四少多心了!子俊并非此意,只是,”      陈隽亭走出来,拉住康子俊的胳膊,“既然子俊兄并非此意,那就不要只是坐坐,连杯好茶都没喝完,连个故事都没听完,就这么走掉了!”      陈永丰叫道,“隽亭!不可造次!”      陈隽亭松开康子俊,朝二夫人躬了躬身。“二夫人,晚辈刚刚失礼了!全是因晚辈对三世兄的才干敬佩已久。总想能够寻机亲近一番,向三世兄多讨教讨教经营之道。还请二夫人不要怪罪晚辈的唐突。”      二夫人笑了笑。“哪里!哪里!我家子俊,也并无什么过多长人之处。贤侄你谬赞了!”      二夫人挑了下眉头,看了眼康子俊。      “子俊,你就坐下来多陪陪。陈老爷和两位公子,鲜有机会前来,又这样赏脸,你该陪着的!”      康子俊转身朝二夫人点了点头,“是,娘。”他冲我咬了咬牙,又瞥了陈隽亭一眼。      转身坐了回去。      福桂芝被秋菊搀扶着走开了。      康子俊端起茶杯,刚要喝,突然抬头看我。“大嫂不是有故事要说吗?还不继续讲!”      我笑道。“正要接着讲呢!”      “二娘,陈老爷,二少,四少。刚刚我说了,这天底下为了一己私利而铤而走险的事情并不少!就比如远的不说,咱们身边可就有这样现成的例子!”      说着,我走到康子俊跟前。      “三弟!你为了自己的个人享受,在外置下外宅,金屋藏娇。就冒险偷偷私自贩卖康泰的布匹,所有偷卖的账款,你都私吞了。而在场的所有掌柜的,都对你的这一行为知情,却不敢怒更不敢言!唯有,你跟我爹爹提及此事时,却被我爹爹一口回绝了,爹爹还说,如果你勉强他做了此事,他必将把这件事告诉二夫人!”      康子俊手里的茶杯一抖,有些茶水溅到了他的袍子上。他激愤地把茶杯往桌子上一顿。      突然站起身,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你放屁!”      我见子恒冲过来,挡在我前面,我立即拉他到后面。示意他不要胡来。      二夫人突然说话,“沈婆,你和翠儿把大少爷带回座位上!”      子恒拧歪着,“我不!我不!三弟要欺负素素!我不许任何人欺负我的素素!”      这时,陈永丰突然站起来。他咳了咳。“二夫人,既然有家事要处理,那老夫就先带着犬子告辞了!”      我连忙道,“陈老爷,这家事,也有您的一半呢!陈老爷想知道实情,不如也请问问二少?我想那些被三弟偷卖掉的康泰布匹,都已经进了二少所管的永丰分铺的后库房里了吧?”      我说着,盯了陈玉龙一眼。      那陈玉龙脸上变了颜色,忽又哈哈笑起来。“大少奶奶,玉龙素闻你厉害,可想不到,你编故事比染布卖布更厉害!没有证据的事情也敢胡乱编造,二夫人,这难道就是你们康府的待客之道吗?”      陈永丰也说。“二夫人,请您给个说法。”      二夫人瞪了我一眼。“素素,你是不是头痛病犯了,开始胡说八道了!”      “二娘,待素素一点点地把证据给您和陈老爷摆清楚,事情就自然水落石出了!”      康子俊恨恨地凝着我,“证据?你有何证据?!”      我踱步到康子俊跟前,朝他嘲讽地盯了一眼。      又转过身看了看陈玉龙。      “敢问二位,是想先看人证?还是物证呢?”      “随便!”      康子俊冷哼一声,坐了回去。      我望向陈玉龙,“那么二少也没什么意见喽?”      陈玉龙瘪了瘪嘴唇,忌惮地瞥了一眼陈永丰。      “大少奶奶有什么,就说什么吧!反正我陈玉龙没做过违反永丰规矩的事!你说什么,也都是捏造的!真不知,我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我认真道。      “二少,此言差矣,我并非想要害谁。而那真正与人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却被人害得不清不白的人,是我的爹爹!”      二夫人立眉呵斥道,“素素!休要胡说?”      我忙道。“二娘,若要知道素素是否胡说,且请听素素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可做个鉴证与判断。这里有您,有陈老爷,有三弟和二位少爷!大家都是明眼人,事实到底是怎样的,我想,待我把所有证据和事情脉络说出来,诸位一定比我更能判断清楚!”      二夫人看了看陈永丰。“陈老爷,您怎么看?”      陈永丰捋了捋胡须。“二夫人,看来这件事,还真要仔细查问下。”      二夫人咳了咳,“素素!你若拿得出证据,证明当初你爹的那件事,是他人所为,那么我自会还亲家公一个清白,也定会重重处置那真正做了鬼祟事的人!”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如果!你拿不出确凿证据,就敢在这里诬陷子俊和玉龙贤侄,就不要怪为娘的,处置你!你,明白了吗?”      我垂首道。“素素明白!”      我心里自然明白,若我此番不能把康子俊弄倒在实处!我很可能会被他们反咬上一口,撵出康府!      我转身踱步到院子中央,朝四周扫了一眼,包括所有分铺的掌柜。      “我想,各位掌柜的,都知道,两个多月之前,我爹爹因为一件与某位山东老板的买卖,而被辞退的事情。而那桩布料有去无回,货款不见踪影的买卖,正是由我们康泰的三少爷康子俊牵头的!”      康子俊站起身,怒视着我。“衣素素!你胡说八道!”      我刚要回嘴,二夫人沉声。“子俊,听她说完!”      “而我爹爹在康泰里效力十几年,他的为人,他的作风,我想在座的各位叔叔,伯伯也都是清楚的吧?试问,我爹爹为何要做这种事呢?我苦思不得其解。爹爹一直坚持说,他是冤枉的。这桩买卖由三少爷牵头,等布送到了,那个所谓的山东老板不见了!货银去了哪里呢?三弟,你先后包了三个相好,花费不少吧?”      康子俊脸色白了又红了。“那是我的私事!”      我笑。“三弟的私事,我无心过问,只是你哪来的那么多钱?二娘,准你的月例似乎并没有那么多啊?难道说,是三弟妹核算月例时,多给你算了许多,方便你出去养小?”      康子俊哼了一声。“我养小,又怎样?!这又跟你爹爹的事情有何关联?”      我看了他一眼。“好!马上就让你见个人!”      说着,我就有丫鬟领着一位俏佳人走了上来。      这佳人身着一身粉红。面如桃花,眼眉含烟。      小脚走得步伐,更是惹人怜爱。      她就是被陈隽亭秘密保护起来的小桃红!若不是他把小桃红硬绑了,藏起来。小桃红这会儿,不知道还有没有活命!或者,哑了,也不一定!      小桃红眼含惧意地瞟了康子俊一眼。      我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姑娘,你不必害怕。你瞧,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你今日说的实话。若今后哪日,你有个三长两短,即便是少了根头发,那么,也会被怀疑到康子俊头上的!所以,只要你肯说实话,那么,你将来必不会有任何危险。若你执意要为你的相好遮掩,那么,人家恐怕会在用过了你之后,恐你以后给他长麻烦!会翻脸无情,要了你的命!”      二夫人沉声。“素素!你不要诱导她!”说着,又望向康子俊。“子俊,你可认得这女子?”      康子俊盯了小桃红一眼。“回娘,认得!此女名叫小桃红。儿子确实与她好过一段。只不过,那已经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这个唱曲的,胃口忒大,几次跟我要金,要银,我没给,就越发作兴地造反!”      说到这,他冷笑看我。“想不到,这倒被大嫂捡去了做什么狗屁证人!”      小桃红红了眼圈。“康子俊!你混蛋!我何时向你要金要银了?当初,若不是你装得人|模|狗|样|地来舔我的裙子!我还不定让你上我的床呢!我告诉你!要包我小桃红的,可每一个都比你强!”      “你个臭BIAO子!老子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再敢胡说一句,小心我弄死你!”      康子俊扑上来,推开我,就勒住小桃红的衣领。      子恒站起身走到我身边,我看了他一眼,小声道,“相公,我没事,你别总站出来。小心,他们烦了,倒叫几个人把你押回房里,到了我真需要你的时候,反倒叫不出你了!”      子恒看着我。皱了皱嘴角。轻轻道。“对不起~~”      我笑。“你说的这是哪门子的对不起?我这会儿忙,待会儿,你再跟我解释。你快坐回去!”      这时。几个分铺的掌柜急忙跑过来,拉扯康子俊。“三少爷!三少爷!别!别冲动!别冲动!”      “三少爷!搞出来人命不好!”      二夫人斥道。“子俊!你给我消停点!事情没搞清楚,你倒是先着了别人的道了!”      康子俊气哼哼地松开小桃红,扭头坐了回去。      我走到小桃红身边,安慰道。“你没事吧。不要怕!他不敢!”      小桃红也是有个刚劲的。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我没事!”      说着,她走到二夫人跟前。“二夫人,小桃红虽身为下|JIAN,可说话也是一吐一个钉子!康子俊他私下偷卖康泰布匹!在座的所有掌柜的都知道!他们私底下对康子俊通融,顺从!全是因为担心您把康泰的大权交给了康子俊,他们若此事上不答应,怕以后康子俊会秋后算账!”      二夫人皱了皱眉头。“你可有证据?”      小桃红道,“我有康子俊私卖布匹的账簿!”       ☆、好戏开唱3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的时候,月月自己都很激烈,一会儿扮这个角色说话,一会儿扮那个角色说话,额,自己跟自己较劲,反正我是很分裂了~~~不知道你们什么赶脚~~~   小桃红此言一出,立即引起一通议论声。      而陈玉龙一口茶水呛得咳嗽起来。他眼底半怨半怒地瞥向康子俊。而康子俊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我跟子恒对了下眼色,他立即明白,是刚刚我把账簿交给小桃红的。      确实这账本的事由小桃红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小桃红说着,就从身上取出一红色账本,举得高高的!      “各位请看!这就是康子俊的秘密账簿!这里面每一笔,可都有各位掌柜的份呢!各位掌柜的,长期以来可都被康子俊盘剥了多少?不敢怒,不敢言!成日里担待着这些鬼祟事!生怕哪一天,二夫人问起来,你们都要丢了饭碗!”      这时,突然跑出来个光头圆脸的中年人。此人我不太认识,印象中,好像姓廖。      “你乱说!胡说!三少爷从未做过什么偷卖布匹的事情!”      二夫人忙问。“廖掌柜,你为何如此说?”      廖掌柜弓着腰,从身上掏出块帕子,先在光头上蹭了蹭,又擦了擦圆脸上的油汗。像只热得不行的胖蛤蟆呵吃呵吃地喘着粗气,答道。“回二夫人,三少爷从未逼迫过我们做那等糊涂事!三少爷对康泰,那可是尽心竭力啊!这个咱们所有掌柜的,可都是有目共睹的!你们说,对不对啊?”      他扭身想得到点响应,谁想到,却无一人回应他。      我心里想笑!看来这人平日里就是个喜欢溜须拍马出风头的。才被众掌柜的心里唾弃,如此看不起!      我笑着走近几步。把小桃红手里的账簿拿过来,举到廖掌柜的眼前。“哦!廖掌柜觉得小桃红的话不可信!那么廖掌柜,说说看,这账簿上,白纸黑字上写着的数字,还有康子俊的字迹为证,这你又如何说呢?”      廖掌柜笑,“大少奶奶。你这样说,小的理解。衣掌柜的,素来跟三少爷不合,”      “你放屁!我爹爹从未与康子俊不合!再者,康子俊是东家少爷!岂有什么手下掌柜敢与他不合的道理!不过是康子俊欲要在我爹爹的分铺里,拉出些货,私自偷卖,被我爹爹严词拒绝。而康子俊心里计较,有了怒气要发作,于是才布下这个计策,令我爹爹背上的黑锅。而我爹爹却是做事谨慎的,将整个事情要点都一一做了记录。只可惜,康子俊居然指使伙计宋三两把我爹爹的记事簿里的那几页记录给撕毁了!”      康子俊冷笑。“呵!宋三两?可那宋三两早就跑了没影子了!谁知他跑去哪里鬼混!难不成,大嫂倒有那缉拿的本事?!”      我笑。“三弟!我着实没那个能耐把宋三两招回来!或许三弟有那个本事!不过,我却为你带来了另一个人!你可要瞧瞧?”      不等他答话,我拍了拍巴掌。“来呀!带他上来!”      这时,康子俊不禁警惕起来朝那门口望着。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刚被我收下的毛庆祥。      对于我爹爹这件事最清楚的,除了宋三两,就是毛庆祥了。      毛庆祥刚走过来,康子俊那边就大笑。      “毛庆祥,你也来诬陷我了?”      毛庆祥恭恭敬敬道。“三少爷,小的不敢。小的今日所说都只能是实话。这样既对得起二夫人,也对得起康泰。三少爷,您做的错事,只要您肯承认了,日后改了,还不是一样的嘛!”      “你个忘恩负义的狗奴|才!”      康子俊正是急眼了!随手朝毛庆祥掷来茶杯,亏得毛庆祥躲得快!      二夫人也不理会,朝我摆了摆手。“把那账簿给我拿来!”      我刚要走过去,陈妈已经快步走过来。我将账簿交给她。      二夫人看着账簿,许久才问。“毛庆祥,你一直跟随三少爷办事,他的事,你最清楚。今日你若敢说一句假话,休怪我打发你出去!”      毛庆祥急忙道。“二夫人,小的绝对不敢!”      二夫人舒了口气,“你说吧!照实说!”      毛庆祥轻了轻嗓子。“二夫人,三少爷在外面花销很大,他又好面子,怕给咱们康泰丢脸。到处应酬,都拣那最好的馆子。有时候,为了拉单大生意,跟别的老板斗气,不惜舍本地送人家礼物。至于女人方面嘛,那三少爷就更是多了!不单是这个小桃红,三少爷还有不少相好,有长期包|养的,也有露|水的。”      二夫人皱眉道,“你拣紧要的说!”      毛庆祥答道,“是,二夫人。这些林林种种的花销,每个月都是个很大的数目。可三少爷又不敢跟您提!他就动了活脑筋,私底下,在各个分铺里,拉出一些布匹,偷卖出去。而这事,衣掌柜的不肯答应,他还说一定要跟二夫人您商量才行。三少爷这才出了计策,诓骗衣掌柜中计。其实,那笔货款早就进了三少爷的腰包。”      廖掌柜又插嘴,“这是子虚乌有的事!”      我问,“怎的子虚乌有?”      廖掌柜回道。“三少爷从未做过此事!”      我笑。“廖掌柜如此说,也不是没法子调查!各位掌柜!我们康泰每个月分配给各个分铺的底布,染料,等等,可都是有数的!该染出多少匹布来可都是能算计出来的!”      廖掌柜又用帕子抹了抹光头。“大少奶奶说的这是场面上的话。您虽然懂得染布的工序,却不知道这染布实际中的事情。染布过程中,难免会有染坏了,染差了的事情发生。若按大少奶奶的说法,岂是把那染坏的布匹,都算在了三少爷头上,那可就太不应该了!”      “廖掌柜,那每个月实际染出多少,理论该染出多少,若是差得太大呢?难不成,你的铺子里头,每个月都染坏那么多的布!糟蹋了那么的染料?!白费了伙计那么多的功夫?那么,我要问廖掌柜,你这个分铺掌柜又当是什么吃的?!你手下的伙计自己染了多少布,或许记不得了!可是他们染坏了多少布,岂会没印象?你当自己是蠢驴!可不要把所有人都当成了蠢驴!难不成,在场所有掌柜的,他们都像你一般,染坏了那么多的布吗?那康泰还要不要做下去?!”      我一步一紧逼地说出这番话来,直把那廖掌柜噎得不行。他讪讪地笑了几声,用帕子抹着油脸,扭身坐回去了。      我转身问毛庆祥。“毛庆祥,据你所说,三少爷偷卖布匹的货款,都进了自己的腰包。而这事跟账簿所记的数目,也对得上!那么你告诉在场所有人,三少爷把布匹都卖给谁了?”      毛庆祥想了想道。“三少爷卖的多数小宗是跟搞小买卖的小老板做的。只有大宗却是跟陈家二少做的!”      陈玉龙坐不定了!“这,这绝对没有的事!”      陈永丰黑脸,“玉龙,你心里没鬼,就不要怕人家说!”      陈隽亭劝慰道。“二哥,定是三少爷的下人弄错了,此事不会与你有关的!”      毛庆祥接着道。“小的没有乱说。此事确实与陈家二少有关。三少爷嘱咐小的负责出货的事,而小的手下王四,与陈家二少的随从彭六接线。”      我问。“这个彭六你可见过?”      毛庆祥道,“见过。每次派王四出去,我其实也暗中跟着。”      我笑。“那你为何不明明白白地跟着,怎地还偷偷地?”      毛庆祥挠了挠耳朵,窘笑道。“我怕王四那小的搞鬼,我回头不好跟三少爷交代。三少爷又说,带太多了人,显得咱们小气,怕陈家二少,以后不愿跟咱们做生意了!”      我哦了一声。      转向陈玉龙。“敢问,二少,可方便叫你的那位随从彭六过来一下吗?”      陈玉龙抚了抚头发,故作镇定。“这事与我无干,我为何要把我的人叫来?”      陈隽亭劝道。“二哥!你既没做那事!就人正不怕影子歪!即便叫来那彭六来,又能如何?!”      我心里真想啐这小狐狸一口。陈隽亭可真是会做事!他表面装好人,实际却背后里暗推一把!终叫他二哥下不来台!      随后,他望向我,“大少奶奶,你今日如此这般,可是故意的要给我二哥难看!这明显是你们康泰自己的家事,却还要拉扯上我二哥!若有确实可信的,这倒也罢!若只是空口地冤枉人,我们可不会就这么过去的!”      我笑了笑。“那个自然,自然!二少一定会自己承认的。”      陈永丰黑着脸,看过来。“老四!不要乱说话!老二,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叫彭六的跟班?我怎么不知道?”      陈玉龙忙解释。“父亲,那彭六原是有些毛病,嗜赌如命。后来被赌坊打瘸了一条腿,方才大悔大悟!他为人,算机灵的,还听话,虽然有过这点恶习,既然要改了,我想给他碗饭吃,让他跟着我,也省得哪日在街头上饿死了!爹!您在家时,不也常叫咱们几个要记得行善吗?”      陈永丰满脸嫌恶,“哼!你倒是会说!我就知道你整日里不学上进!专跟那些不务正道的人在一起鬼混!你何时跟你大哥学学做人!老四也比你强去好多!”      陈隽亭站起身,恭敬道。“爹,此事还没见个明白,儿子也不信二哥会做出这等令咱们永丰丢脸的事情来。二哥平时做事虽不及大哥,可也是咱们兄弟几个的楷模,”      陈隽亭尚未说完,那边陈永丰不觉冷笑起来。      “隽亭啊!你休要在我跟前提什么‘楷模’!更休为你二哥强作辩解了!我自己的儿子我还不知道?你们哪个什么品性,我都看得清楚!老二,还不快把你那个叫彭六的手下叫了来对质!”      陈玉龙连忙躬身点头。转身跟他身后的人说了几句。那手下出了门。不一会儿便带上一人来。      那人果然一瘸一瘸走过来。      我朝毛庆祥望去,毛庆祥冲我摇了摇头。      我心想,这个陈玉龙居然找个人来假扮彭六。这瘸子也可能是个假瘸子呢!      二夫人这时说话,“毛庆祥,你上前仔细看看,可认得这个彭六?”      毛庆祥又仔细看了看。“回二夫人,小的并不认识这个彭六。小的认识的那个彭六,大概三十五岁的样子,而这位小哥,也不过二十几岁。而且那位彭六面皮黝黑,嘴上一抹胡子,笑起来露出两颗坏牙。这位小哥,并非如此。”      二夫人看向陈永丰。“陈老爷,看来这位彭六,是不是真的,还请您问问二少了。”      陈永丰点点头。转向陈玉龙,看了看假彭六。      “你何时跟随二少爷的?”      那假彭六道。“回老爷,是近半年的事情了。小的不长进,嗜赌如命,赔进所有家当,还被赌馆里的打手打瘸了一条腿。多亏二少爷不嫌弃小的,要小的跟随他效力,小的才有碗饭吃。”      我一听这说辞,看来是刚刚交代好的。亏这小子记性好!      陈永丰又问。“彭六!你既然为二少爷效力,可曾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      那假彭六连忙摇头,“没有,绝对没有!小的自从戒赌跟随二少爷,二少爷也是时常告诫我,定不要重犯!二少爷这样交代小的,小的又岂会再做那等见不得光的事呢?”      陈永丰冷哼道。“我不是问你做没做过,我是问你,二少爷可曾指派你替他去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假彭六更是摇头。“老爷!那怎么可能呢?”      我走过去,看了看假彭六。“你叫彭六?”      假彭六忙得点头。“是啊!小的正是彭六!”      我笑道,“那请你看看,可认得这个人否?”      假彭六往毛庆祥那边瞧了瞧,摇头道。“小的不认得!”      我鄙视他。“不认得?”      “不认得。”      我冷笑。“你当然不认得!你根本不是什么彭六!真正的彭六现在不知何处!你这个冒牌货赶来为陈家二少作证,可是得了多少银两?!”      假彭六哆嗦着,“你,你说的什么话?我听不懂!”      我逼近他,盯着看。      “你不懂?你当然不懂!你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你若真知道那彭六帮陈家二少做的事情,你恐怕再收他几两银子,也不敢来此造次!你刚一走进来,我就注意到你浑身葱花,泡椒的气味!这位大哥,该是哪家酒楼的厨子吧?!看看陈家二少派他下人出去找你的时间长短来看,距离我们康府最近的酒楼,也就一家不大不小的珍味楼。你这个时候不在酒楼里炒菜,被抓了来这里,你可想你们的郑老板以后还要不要你在那里继续做工?!”      我几句话问下去,这假彭六双脚软了下去。几步踉跄着倒退,碰巧到了子恒身边。      康大少又一杯热茶泼到那假彭六的身上。      那假彭六立即像孙猴子上了身一般地往上蹿!几乎要跳到桌子上了!      子恒拍着巴掌哈哈笑道。“瘸子的腿被我治好喽!瘸子不是瘸子喽!哦!哦!哦!”      我歪着嘴巴,心里想,哎呦!我的相公啊!你老人家就不能换个招数吗?这左一杯右一杯的铁观音往外泼!你不心疼!我可还心疼呢!那虽不算最好的茶,可也算上档次的了!你老老实实地喝一杯不成么?      二夫人咳了咳,“沈婆,你和翠儿把大少爷带下去!”      子恒拧着身子往我这边站,“我不嘛!不嘛!我要跟我家素素在一起!”      二夫人皱着眉。“那你不要乱吵吵!这里还有客人呢!”      子恒耷拉着脑袋。“哦!好!”      “相公,快回去坐着!”我拍了拍他的胳膊。      子恒拉了拉我的手,忽然当众抱住我。嘴唇贴着我耳边,狡猾的语气,小声着说。“怎么样,刚刚还算帮得上忙吧?”      实话说,被自己相公抱着心里当然舒服。可是呢,相公啊,你肿么也不注意下场合呢?是啊,康大少你什么时候注意过场合呢?你没瞧见那陈小狐狸被咱们吓的,直冲我扯嘴,竖眉毛,眯眼睛的,那狐狸脸跟被胡程程踢了一般。      我踩了下子恒的脚,推开他。“相公,别闹!快回去坐着!”      他望了我一眼,眼底尽是油滑的痴缠。      我红了脸,别过头,不去看他。       ☆、弦外之音 作者有话要说:月月有事,今早这更是存稿君发稿,如果没发上来,等月月回来处理PS:谢谢小影子捉虫~~~月月改过来了~~~哇哈哈哈   我转过身望向陈玉龙。“二少,那真正的彭六,该是被你藏起来了吧?”      陈玉龙磕巴起来。“我,我哪里知道?!”      陈永丰气得哆嗦起来,指着陈玉龙的鼻子骂,“不孝子!我平日里都怎地教训你们兄弟几个的?现在居然做出这等丢人的事情来!到底还想瞒着我?!如今跑到二夫人这里露了真相,却还不知道错?!”      陈玉龙噗通就给陈永丰跪下。      “爹!儿子是一时糊涂,鬼迷了心窍!儿子知错了!儿子知错了!”      陈永丰气得浑身哆嗦着,“你糊涂?你知错?你自己回想下,你犯过的那些糊涂账!想想我当初我永丰近百年的基业!就要尽毁在你这个败家子儿上!这都怪我,当初,千不该!万不该!把铺子交给你来打点!”      陈永丰抬腿就踹了陈玉龙膝盖一脚,这一下,用力过大,他自己身子也向后顿了又顿。      陈隽亭连忙上前扶住陈永丰。“爹,二哥既然已经认错,儿子求您饶过二哥这次吧?”      “他今日犯了错,我绝不能轻饶了他!必要以家法重罚!那铺子全要统统收回,我绝不能让永丰毁在你这个败家子手里!”      陈妈搀扶着二夫人走过来。“陈老爷,您请息怒。小心气坏了身子。若要发火,我这心里的火又何曾少?我那儿子也是如此糊涂!打该打,罚该罚!只是还要你们回去自处的好,莫要在这里伤了少爷的体面!”      陈永丰拧着眉头。冷笑。“二夫人,还说哪门子体面。我永丰与你康泰,可是咱们辰州染布坊的翘楚,如今出了这等事情,这种错误,若传扬出去,岂不是要毁了永丰?毁了康泰?若被其他那些平日想要挤兑我们两家的,还不要直接捅到上面去,被那织造府吕大人知道可是好听的?!”      二夫人忙得点头。      “陈老爷,您想得实是周到。那吕夫人在你我两家所定布匹,可定是有文章的。恐是宫里有什么大宗下来,不知道派与哪个州县的染布坊承做呢!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添起油来,加起醋,咱们俩家,乃至整个辰州的染布坊可都完了!”      陈永丰捋了捋胡须,“正如二夫人所说,老朽才要跟二夫人您商议,此事必须要严守保密!”      二夫人点头。“那是一定要保密的!只是这些了解情况的人,定要让他们都封好口信。”      陈永丰连声说是。      转头又骂陈玉龙。“那个彭六到底在哪里?他那样的人,岂会为我们保守秘密?!这段日子,你必须将他看紧了,不许派他出门子!听明白了没有?”      陈玉龙皱着眉头,连声答应着。      这次,一小厮急忙跑进来报信。“二夫人,几位官爷来找陈家二少!”      陈永丰气得胡子都翘起来,又盯向陈玉龙。      陈玉龙脸上又上了层灰色,伸手抹着额上的密汗。这一天,他的确是运气太差了!      我走到子恒身边,靠着他站着。      往那小厮身后一瞧,一行捕快脚步匆匆地走进来。      那打头的正是路清风。      路清风朝二夫人和陈永丰拱了拱手。亮出自己腰上的捕快令牌。      “陈老爷,我县衙老爷命,前来向二少确认一事。”      陈永丰勉强挤出几丝笑意,假作镇定。“路捕头有何事问犬子?”      路清风从身上取出一铜牌子,递与陈永丰看。“陈老爷,这腰牌可是贵府所用之物?”      陈永丰点头。“正是,正是。敢问,路捕头,是从何处拾得?”      路清风并未回答。而是看了一眼陈玉龙。“二少,你的随从里面,可有个左腿瘸了的?”      陈玉龙答是。      路清风道,“此人现在何处?”      陈玉龙苦色道,“哎呦!这一天的!怎么跟那个彭六死瘸子干上了呢!”      陈永丰阴着脸。“我早说过!这种人,只会拐得你越发走下坡路!这回好了!连官府的人都找来了!干脆把你扔大牢里,到底才清静!”      陈隽亭忙劝道。“父亲,还不知道是什么事?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再者路捕头刚刚也只是说有些事情要问问二哥,并未说要拿二哥怎样?”      说着他抬头望向路清风。“路捕头,我二哥是不会做那些违犯法条的事情的!”      他转向陈玉龙,安慰道。“二哥,你别怕,你心里没做的事情,定然不需要承认。县太爷也不会胡乱断案,不然路捕头此时,早已经拘你去衙门了!又哪里有空闲跟你说这些个?”      我心里不禁感叹,到底是亲兄弟,争利归争利,遇到重要关节,陈隽亭也不希望他二哥真的有事。      同样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与陈隽亭相比,那个混蛋康子俊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这么想来,我心里不禁又为子恒疼痛起来。子恒像是看出我的心意似的,笑着又握紧了我的手。      路清风笑了笑。“确如四少所说。我也只是奉命来问二少几个问题。”      陈玉龙舒了口气,道。“那彭六已经好几日不曾露面了。我听跟他来往的人说,他又犯了赌瘾,到处借钱还赌债。”      路清风问。“敢问,二少,你既问彭六的主子,他为何不向你开口呢?难道,你们主仆之间相处得很不好?”      陈玉龙惴惴地瞥了一眼已被气得不行的陈永丰,道,“我当初给他机会,就希望他能悔改。他不敢让我知道,他又去碰那东西,所以才不敢找我借。”      路清风点点头。“请二公子再仔细看看那腰牌,可是彭六所戴之物?”      陈玉龙看了又看。“没错!这正是!一是这腰牌上穗子,是他在街上后买的,系上的。二是这腰牌有次因为他跟别人打架时,磕到了,这个地方有个小坑。所以,一定是他的!”      路清风眉头舒展了下。      “实不相瞒。这个彭六昨儿个午夜,在本县茶商沈老爷府上盗窃纵火,却不幸将自己困在房里,没能逃出来。最后成了焦尸一具。仵作查验出此人左腿有疾,该是个瘸子。但凭腰牌,我猜测有可能是你陈府的下人。”      我心里一想,呵!原来是个笨贼!      若这彭六聪明些,沈云袖一家恐怖难逃此劫?      那日的事情就这样转入了尾声。      这两个多月来,终于算有了个结果。我爹爹还了清白,康子俊那边,二夫人已经发话不许他再插手康泰的铺子,康泰总铺里的所有事宜都交由她处理。就这样康子俊被晾起来了!二夫人命他闭门思过,把祖宗家法从头到尾在心里理一理。      二夫人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安那些分铺掌柜的心罢了。以后若寻个机会,她还会让康子俊上来掌事的。她自己不也亲口说过么?康泰就得是康子俊一个人的!她是不允许有第二个姓康的活着!      陈玉龙那边,我想,陈永丰也自然饶不过!陈隽亭这小狐狸到底能不能趁机得利,那还要看他的真实本事!陈隽亭大哥是个心胸开阔之人,向来与人为善,不计较得失,大嫂又是活菩萨。而他三哥却也是个精明鬼,岂不会与他争?      那日,处理完康子俊,二夫人说头痛,命我送陈老爷三父子和路清风众人出去。      陈永丰觉得丢了脸面,也不说什么客套了,拱了拱手,便转身上了轿子。陈玉龙神情黯淡跟着,陈隽亭随后也跟上去。      路清风支开手下,令他们回去回话。他站下来,小声对我说。“小妹,我听说,砚博贤弟考中了探花。”      “那他怎地还不回来?”我忙问。      路清风顿了顿。“据说现在靖玉王爷府上做客。”      “可他也该来个信儿啊?难道,他已经听说我嫁人的事,而怪罪我,所以只字都不肯寄来?”      路清风勉强笑着安慰我道。“小妹。不要怪大哥多嘴。砚博贤弟此时回来,你可想好了要如何面对他?”      我点点头。“我知道。总之是我对不起他。”      路清风淡笑着拍了拍我的肩头。“小妹,也不要太过自责了。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准。并非,谁先见着了,就跟谁能一辈子。若说感情真有个‘先来后到’,愚兄虽比不上砚博贤弟,却也比大少爷早。可你还不是最终选了大少爷?”      “大哥......素素知道,素素,对不起你。”我几分窘迫。      他爽朗地笑着摇头。“我跟你说这话,并非要听你说对不起。你也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对于砚博贤弟,你或许有对不起,可若是真在一起了,你又要对不起你自己,不是么?”      他说着,眼光忽然似乎望向什么地方。嘴唇轻轻地蠕动,默默说着。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彩,像在想着什么人。      “感情都是自私的,无法控制的。我也是现在才知道......”      他恍惚了一会儿,忽地笑着朝我拱了拱手。“小妹。我该走了。”      我忽见他手腕上缠着个帕子,像是绣着水仙。      我故意地拉住他。“路大哥,你的手怎么了?”      路清风几分紧张地收回手。“哦,没什么,刚在沈府里查案时,不小心被那门框子上的木头刺儿给戳了下。不严重!我本不想包扎,可她非,”      说到这里,他像咽下了半句,“结果我的那些人非要我包一下。”      “结果呢?”我凝着他,想诱他说出实情。      “什么,什么结果?”路清风还绷着。      我笑。帮他说了。“结果,沈小姐的帕子就缠到路大哥的手腕上了?”      路清风故作镇定地笑了笑。“小妹!你真是糊涂了!这不正是,上次我的手被野狗咬了后,你给我缠的那块吗?你自己倒先忘记了?”      我笑着看他。“可是我给你缠的那块是白色的,可是这块呢,可是粉色的呀!”      路清风登时脸红了。磕巴起来。“那,那许是小妹你记错了吧!”      我哈哈笑道。“行啦,路大哥,小妹我,就劳烦你,这些日子多帮忙照顾照顾那位云袖妹妹吧!”      路清风几分羞涩地皱了皱嘴角,笑道。“小妹,你净胡说!我走了!”转身走了。      因为,无意中,撞破了路清风跟沈云袖的情|事!望着路清风的背影,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开心!      其实,我知道路清风是个好男子,只不过,我从没把他看成一个哥哥以外的人。我不可能喜欢上他,我对他,有的是感激,敬佩和信赖。然而,不管他以前对我说,如何地甘心做我的哥哥,可我仍对他有种歉疚。      无法喜欢上一个对自己很好很好的人,心中也是会有歉疚的。      而我也知道,云袖贤淑大方,娴静懂事,定然与路清风是很登对的。这样的天赐良缘,有何不令人欣喜呢?      我想了想,就急着转回去,要把这喜事告诉子恒去!      我心里高兴着,往院子里走。推开卧房的门,走进去,却没见到子恒的身影。我刚要喊他,却忽被人从身后捂住眼睛。      “别动!”       ☆、横竖都要生(坑缺版)   我听出是子恒的声音。笑道。“子恒!你干嘛呀?”      子恒嘴唇贴着我的耳朵,“叫你别动就别动!别偷看!”      从他嘴里传来热热的软风搅得我,耳朵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      随后,他用一丝布条遮住我的眼睛,系在我的脑后。      他抱起我往前走。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一会儿,我感觉到,他将我放在床上。      我心里一阵起毛。      额,相公啊,难道你要跟我玩什么怪招数?你不会在娶我之前,整天在这屋子里憋屈得无趣,就专门研究些稀奇古怪的FANG中SHU吧?      “相公~~~”我胆颤地问着。      “别乱动,不许偷看!听见没?”      “嗯~~~”我依然胆颤。      我就这么僵硬地坐着,心里惴惴的,也不知道,他要怎么处置我。      忽然我感觉到,他在脱我的鞋袜,随后我感觉到一阵温暖的水汽烘着我的脚底,“相公,你在做什么?”      他撩了一点水在我的脚尖,“烫吗?”      我摇摇头,伸手要摘眼睛上的布条。      他连忙制止住我。“别摘下布条!待会儿我给你摘!”      “相公,你是要给素素洗脚吗?”      他笑。“舒服吗?这水里我可放了很多桂花,你可闻见规花香吗?”      我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舒服是舒服。只不过,这也太不合规矩了。”      “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你是我娘子,我本该好好疼你!素素,以前,你总给我洗脚,从现在起,我每天给你洗脚。”      “相公,不用啊!这样被别人知道了,更会笑话你的!素素可不要这样!”      “怎地不用?笑话?我何时怕过笑话?我若怕笑话,就不会从8岁起决定做个傻子!”说着,他声音里透着愧疚和感伤。“素素,你为了子恒这样辛苦,子恒却什么都没为你做过。”      我弯□子,在一团模糊光影中,摸索着伸出手去,摸他的脸。      冲他微笑着。“相公,素素跟你在一起就已经很幸福了。素素别的什么都不要。”      他忽然坏笑。      “呀!我的素素今天嘴真甜呐!我要亲自尝尝!”      他忽地扑过来,将我按在身下,唇舌被他紧紧XI住。而他的手指同时扯开我的衣襟,瞬时就探索进去,摸得我浑身又热起来,软下去。随后。他嘴唇顺着我的耳朵,脖子,一路往下。      我被他亲得神智迷糊着。CHUAN息地提醒他。“啊!相公~~~人家的脚还在水盆里呢~~~”      他用牙齿轻轻咬下我眼睛上布条。炙热地凝着我。      “那不正好?我要和我娘子一起YU SHUI之欢,咱们先生个小恒恒,再生个小素素!如何?”      我有些被他看迷糊了,“嗯?横横?竖竖?相公啊!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笑着捏了捏我的脸。“是小恒恒和小素素!咱们的儿子和女儿啊!”      我假装没好气地推开他的手。      “干嘛这么快就催人家给你生孩子?听说生完孩子的女人,会变丑的!你到时候嫌弃我了,可怎么办?”      他笑着扯我亵|裤的带子。      “谁嫌弃你,谁就是那绿毛活王八!再说怎么就早了?素素啊!你想想看,我都这把年纪了,好容易有了媳妇儿!那还不抓紧地生娃?!”      “那就,那就先生一个!”我趁机妥协了~~~      “生一个不够!我要你给我多生!越多越好!这事就听我的了!”他得寸进尺~~~      说完,他两只大手就把我往床上一拎,作势进入正题了!      我心里生气,还说给人家洗脚呢!      原来是无利不起早!上床先洗脚!康大少你要吃人呀!      PS:此章含非和谐内容,为防系统警告,故只在此发部分内容。完整版放月月群共享中,请加Q      群185027086,或者,在这里留下邮箱。       ☆、男人们的私房钱 作者有话要说:捉了一只虫~~~   一路上,胡程程不停地对陈隽亭逼供,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子恒这边也是不住地问我,陈隽亭的老娘到底怎么要我当她儿媳妇了?      我解释了一遍又一遍。      相公啊,相公,我从来也没对他有过一点意思呀!再说,他糊涂妈连我是谁,她没搞清楚!就因为,在市集上,碰上个扒钱袋的小偷,我帮她从围观人群里,把小偷给诓骗出来了。她心里感激我,才觉得我不错,要我做她儿媳妇的!      其实,若不是陈小狐狸提起来,我也早把这事给忘记了。陈隽亭呢,是个不错的人,可我压根也没觉得,他是我的菜嘛!我觉得,一个人跟另一个人的缘分,就跟那布跟染料的缘分一样。每一样布投进不同的染料里,它会呈现不同的颜色和效果。      哪个人最适合我,哪个人最让我自在开心,我心里早就有一只染缸了。只不过对于像表哥和子恒这样颜色差别很大,但在我心里份量却又差得不大的“染料”,我就衡量来,衡量去了,总觉得伤到哪一方都不好。可是对于陈隽亭这只小狐狸来说,我十分肯定地能辨识出,他不是我的“染料”。      直到下了马车时,胡程程才有些明朗。我上前问。“程程,你若真对陈小狐狸和我不放心,那你干脆不要跟他定亲了!他现在就有这种事情出来,保不齐以后,就更加的莺莺燕燕了!”      谁知道,我这么故意一激她,她反倒更来劲了!      “干嘛?凭甚么因为你影响我们啊!陈隽亭是我的!别说是你有了姐夫,就算是你没嫁人,我胡程程也一定抢得过你!谁敢跟我胡程程抢男人,那就由着她来喽!我倒要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      呵呵!我就知道这个丫头是跟我一样不喜欢认输的!你越是给她挖沟设卡,她就越是一脑门子地往上冲!往上撞!      子恒拉我到一边。“瞧!跟你一个德性!一开口,就说人家是她的!谁也别想抢!”      我虎瞪着他,“哼!怎样?难道你不是我的啊?你敢说一个‘不’的,老子拆吧了你!”      “是你的,都是你的!昨晚不是拆过了吗?你还嫌不过瘾啊?”      陈隽亭趁机跳过来谄媚殷勤,拖着程程的袖子,使劲卖萌。“程程啊!程程!那是我娘当年做的糊涂事,你可不能算在我头上啊!我可是对你一心一意,百依百顺的!我和你之间是绝对不会有别人的!”      我噗哧笑出来,对子恒说,“瞧!跟你一个德性!一见人家发狠,就知道装可怜小绵羊卖萌!”      他笑了笑,嘴巴贴上来亲我。      我推了下他的胸膛。“呀!要死啊!大街上的!还这么不知道避讳的!”      他抿嘴坏笑。      “我一个傻瓜,知道什么是大街,什么是小巷?什么是该避讳的?什么是该不避讳的?”      嘿!他倒是,想傻就傻,傻得自在啊~~~      那边,胡程程嚷嚷着,“素姐姐,到地方了!快别光顾着跟姐夫黏糊了!当别人不知道你们恩爱啊!”      被她这么一说,我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下。“你别以为自己没得那天!陈小狐狸也是黏糊的高手呢!”      胡程程和子恒同时眼睛横过来,异口同声道,“你怎么知道?!”      额~~~好吧,这次是我哪壶不开提哪壶!犯二了我,都满嘴瞎说什么呀?!      我忙得解释道。“额,我这不眼见着小狐狸跟你黏糊呢吗?程程!”      我朝陈隽亭使了个眼色。      狐狸?再卖个萌吧~~~      陈隽亭转身跳脚拍巴掌,“黏糊,黏糊,我最黏糊~~~程程,程程,你最美丽~~~”      嗡~~~      胡程程,我和子恒,瞬间被击倒~~~      胡程程先选中的这家珠宝楼是成阳县里,有名的贵!但也确实,物有所值的呀!      其实对于珠宝,我兴趣并不大。虽然我也有些见识,虽然我也算是有些姿色打扮的,可我从来不太讲究这些,即便是嫁到康府里,我也没觉得要添置什么首饰。      福桂芝没事就戴着她的那些压箱底的宝贝,在我眼吧前晃悠,我是知道她,故意得瑟给我瞧,可她却不知道我,根本没把那些东西放在心上。      “素姐姐!你看这镯子怎么样?这戒指怎么样?”      “哇!这个,这个珠子好大,好润哦!这么大一颗,戴在耳朵上一定很美!喜欢死了!”      “程程啊!这珠子是深海里的珠子,那下海采珠子的人,每次都要冒着生命危险呢!”      那小二满脸是笑纹。      “这位少奶奶,一看就是懂行的!这东珠,是我们店里镇店之宝!当初,是一位郡主定下的!谁知道,她又忽然不要了!就这么一直放在店里,因为价格贵,所以问的人多,真心要买的人却一直没出现!少奶奶,不是小的胡说,这宝贝,若再放个两三年,价钱却还要再涨一涨!那海虽大,蚌虽多!可能吐出这样又圆又润珠子的,也不见得能有多少,即便有,也不见得,能有几个不要命的小子下去捞着!”      “郡主,哪位郡主?”我觉得,这小二,是看胡程程喜欢这东珠耳坠子,才故意在那里拽典故,编吧出来一个郡主罢了!      小二笑了笑,“少奶奶,别不信我的!那郡主的名讳,小的岂敢乱声张?!人家是微服来此走一遭,没几日便走了!”      我笑了笑,也不说什么了。这小二扯谎不曾并不重要,这东珠确实是好东西!价钱也真是贵呀~~~      我看胡程程拿着那耳环,爱不释手的样子,谨小慎微地劝道。“程程啊,这珠子这么贵,咱还是别买了吧!”      她大眼睛都竖起来了!“怎么?你心疼他啊?”      我心疼个头啊我!这都哪跟哪啊!      “程程啊!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想想看!你这嫁进陈府,你可是排行最末的儿媳妇,虽然他二哥、三哥还未娶亲,可也不可能永远不娶吧?那他大嫂可是个有名的活菩萨,对自己从来都不上心的,你这么一嫁进去,还戴着这么招摇的大东珠!你以后,这婆媳,妯娌关系,可怎么处啊?”      “哎!素姐姐,你是怕我在陈府里立不住呀!我告诉你,这耳环,我是一定要买的!我娘说了,靠得住的男人,太难找!不如先握着点东西,改日若不好,我却还有得赚!别叫他白占了我的!”      陈隽亭在一边咧嘴。“程程啊!你到现在还不信我啊!你要买什么,我都付账!可你也不能带着这种心情,买东西吧!你这也让我太寒心了!”      胡程程也不让分,“怎么?你寒心了?你不想娶我了?”      陈隽亭吓得摆着手。      “不是!不是!我是说,我这边都为你,心里热成这样,你那边却还防着我!”      “行啊!你怕我防着你,你可以不娶我呀!你以为我稀罕你家的臭钱啊?你以为我胡程程是穷鬼啊!我告诉你,陈隽亭!你前面,有多少达官贵人打着旗来我家门口跟我求亲!我都不曾动一点心,这为的什么?难道就为了这么个破珠子么?”      我一见胡程程动气了,便忙得劝和,“行啦!行啦!咱们程程当然不是那爱慕虚荣的!四少!你也不是真以为程程是那种人!你们俩呀,就是心急说拧歪了!”      子恒在那边附和着点头。“嗯!就是说拧歪了!”      我接着道。“程程就是因为她娘的事情,一直有这个阴影,觉得握着点东西,心里找些平衡。可她心里哪里不知道,人没了,握着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的?你说,是不是四少?”      子恒又附和着点头。“嗯!你说,是不是四少?”      我这个汗!相公啊,你能不能别跟着搅合?!来什么二重唱的?      我忙得用帕子给胡程程擦着眼睛。      这边胡程程眼圈都红了。“素姐姐!还是你好!你比我娘都懂得我的心!你要是爷们该多好啊!我这辈子就算给你做小,我都愿意!”说着,就一头扑进我怀里,哽噎起来。而她哭归哭,手里那两颗大东珠的耳环,却始终都没撒过手!      呃~~~~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听子恒在那边,拍着手唱道,“小珠!大珠!四少这只蠢猪~~~小钱大钱!统统拿出来~~~”      胡程程抬起泪眼,看了看子恒,突然噗哧笑了!      “素姐姐!你真幸福!有这么好玩的姐夫!”      我~~~      我瞪了子恒一眼。      你唱得哪门子的歌呀!你是我的男人!你只能给我唱!      子恒像是看懂我的眼神,他鼓了鼓嘴巴,好像在说,那你刚刚不也听到了么?      我给胡程程抹眼泪的时候,陈小狐狸那边也忙活起来,把那对东珠耳坠子买下了!还有刚刚胡程程试过的什么手镯,什么戒指啊,都统统买下来了!      嘿!这真是为了娶媳妇,使劲往自己身上插刀猛劲放血啊!      我看了陈隽亭一眼,想把怀里的胡程程移交给他。他几步跑过来,把胡程程搂过去。      “程程!别生气了!是我不好!你瞧,都买下来了!你还需要什么,咱们再买!”      胡程程叹了口气。“真是的,谁叫你都买下了?难道这样还能过日子么?对了,隽亭,你哪来的那么多银子啊?就算你爹刚把你二哥的铺子都交给你管了,可你也没那些现银在手里啊!”      陈隽亭刚刚还笑着。伸手擦着她脸上的泪珠子。      忽然那笑就僵住了,手也顿住了。      “那个,那个,是我的私房钱呀!我偷偷攒了好多年的!”      “私房钱?!你居然还有私房钱!”胡程程的大眼睛又立起来了!      陈小狐狸立即妥协道。      “唉!我说程程啊!你还没过门呢!等咱们拜了堂,还什么私房钱不私房钱的!全部都交给你!充公嘛!我要钱做什么?!我要你就够了!别生气了啊!生气,影响胃口,待会儿咱们还要去美味居大吃一顿呢!”      胡程程点着头,又指着陈小狐狸的鼻子道,“我告诉你,你可要说到做到!我可不是贪图你的钱!我是怕,男人有了闲钱,是要变坏的!”      陈隽亭立即又卖萌。“程程!程程啊!人家小心灵最单纯啦!人家喜欢的花,就狗尾巴花一种!既清新又自然!既亲民又撒娇!人家从来都不会有坏想法的!乖乖!不生气的哈!”      胡程程点头,捏了捏陈隽亭的脸。“嗯,你这样就最乖啦!”      哎呦~~~      我这个恶心啊~~~      胡程程享受着陈小狐狸的殷勤,她忽然白了我一眼。那意思是,你们俩就不恶心吗?      那边终于和谐了。这边,子恒忽然扯我胳膊,几下子把我拽到另一个柜台前面。      他朝小二摆了摆手。      “小二!你把刚刚我看的那个镯子拿出来!”      我一瞧,是一只紫晶镂金的镯子。喜欢地套在胳膊上。那浓浓的紫色里,裹着一团团的雾气,看着神秘又深沉,配着镂空的金纹装饰,却又不老气,带着几分的灵秀之美。因此显得我的手腕更加白皙。      可喜欢归喜欢,我知道价格必然不菲。曾经,我出门跑买卖,见过一权贵的宠姬戴过一只粉晶的镯子。据那宠姬告诉我,那粉晶的镯子价格已经是很大的。而这紫晶更是难得,更别说是这装饰的工艺。      “相公,这个好贵的!”      “没事,你喜欢,咱们就买下!”      “相公!算了!咱们哪有那么银子买啊!难道你要赊账啊!那可不行!这可要被抓把柄的!行啦!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劳什子!你别认真了!”      “谁说我要赊账啊?告诉你,素素,我有银子啊!我买给你!”说着,他就朝那小二摆手。“小二,这个我们要了!你给我找个好点的锦盒包好!”      “咦?等等!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啊?”      他诡谲地笑了下,贴到我耳根,“难道,只准他陈家四少有私房钱,我康家大少就不能有私房钱么?”      “哦~~~”我恍然,连忙朝他摊开一只手。“拿来!”      “什么?”他还装!      我笑得温婉贤淑。“相公?你究竟有多少私房钱,还不快拿出来!”      他笑了笑。“娘子啊,若子恒把私房钱拿出来交给你来保管,那还能叫私房钱吗?”      “能啊!那就该叫素素的私房钱喽!”      “呃~~~”他脸上僵住。      “对了,你刚才怎得不叫我过来看,偏见人家买了好多贵重首饰,你才想买给我呀?难不成,也是为着你康家大少的脸面硬冲这胖子不成?看来,你也不是实心地给我买东西啊?”      他伸手弹了下我的脑门,笑道。“傻瓜!若刚才我叫你过来瞧,还不被你那妹子给看上了?这会儿,他们买得口袋都空了!咱们正好下手!”      嘿!他倒真会算计!存着私心呢!      我笑得腰都弯了!      见子恒从袖口里掏出那一锭子澄黄的金元宝时,陈小狐狸和胡程程都被吸引过来。      “呀!姐夫好有钱呀!”      陈隽亭冷哼了一声。脸上带着拉人一同下水的幸灾乐祸。“还能是哪来的?!还不是一样存着私房钱!”      我笑着,没理会他。      胡程程问,“素姐姐,你买了什么,居然花了一个金锭子!”      我把锦盒递给她瞧。      她一打开,一瞧,就大叫着后悔!“哎呦!我真是的!偏要买那东珠!隽亭!这镯子,我好喜欢!”      她忙问小二。“这镯子,可还有第二只?”      小二笑着摆手,“这位小姐,这镯子只有一只!是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      胡程程嘴巴歪了。“什么?怎么又是镇店之宝?刚我买的东珠你还说是镇店之宝呢!”      小二忙得解释道。“小姐,我们店里就这两件镇店之宝!可巧!都被你们给买去了!现在再没有镇店之宝了!”      我心里这个笑!我想,这里的镇店之宝,该属这会说话的小二!      陈隽亭笑,“程程!你急什么?!你跟大少奶奶是好姐妹!咱们又是在买定亲的首饰!大少奶奶为了你这个妹妹欢喜,跟咱们把首饰换下,也不会不情愿的!”      我心里实在舍不得,又不好推诿。      子恒忙得一把抢回去。“这可不行!这是我送我娘子的!岂能与你们对换?”      胡程程走过来,一把拧我的腰,笑道。“哎呦!怪不得姐姐对姐夫这么动心呢!原来咱们姐夫还真会体贴人呢!”      她这一下,哎呦,掐得我的腰啊!这死丫头!老子本来就被康大少折腾得腰酸得厉害,她还掐我!      胡程程忽然指着那街对面的那卖纸墨的店铺,叫道,“咦?你们看,那不是路捕头吗?”       ☆、帕为媒   我转身往那对面一瞧,果然是路清风!      而他身边站着一人,那人是个衣着体面的中年男子,只是面皮白皙,额头光洁,偏法令纹颇深,该是个心思缜密,精于算计之人。此人对着路清风,却一脸讨好似地正毕恭毕敬地说着什么。而路清风的表情很是冷淡,甚至有几分厌恶之色。      胡程程靠过来。“咦?那人不是靖玉王府的安总管吗?”      我问,“那怎么可能?你瞧,那人对路大哥,那样恭敬,若他真是那的人靖玉王府的总管,又岂会对路清风一个小小捕头,如此毕恭毕敬?!”      我说完,忽又想起,几天前,路清风曾告诉我,他听人说,我表哥正在靖玉王府里做客。从前,他总能得到一些消息。都是从他的那些黑白两道的朋友里得到的。有些是县太爷说走了嘴,他记下的。所以我当时,也以为这消息,是他从朋友那里得知的,并未太在意。若这个跟路清风说话的人,是安管家,难道,路清风与靖玉王府有什么关系?      胡程程又看了看。“绝对不会错的!这个安总管,我舅舅认识的!几年前,靖玉王妃摆寿宴,当时,那果脯都是从我舅舅家定的!这事还是安总管他亲自跑的腿呢!所以,我也见过他的!不会错的!这也奇了怪了,那安总管平时可是老大神气的,对人说话,眼皮子都往上抬的,鼻子孔哼哼。这怎么跟路捕头倒是这样的客气殷勤?这个路捕头可倒真厉害呀!”      我心里暗道。不是他厉害,或许,他有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隐秘身份?他究竟是什么人?我以往也一直觉得他有种高贵的气质,并非他所说的什么浪荡孤儿。      我见那安总管走开了,便提步过去。      “路大哥!”      “小妹!你怎么在这?”      “哦,我陪我姐妹在对面珠宝楼买首饰,就凑巧看见你在这。路大哥,刚刚那个跟你说话的人是谁呀?”      “哦,不过是一个朋友!”      “朋友?我怎么不认识呢?”      “我的朋友很多的,你不认识也正常啊!”他看着我笑了笑。      我也就不便再问下去。      “路大哥,你来这是要买些纸笔的么?”      路清风突然窘了下,“啊,那个,嗯,是啊,正准备买些纸的。”      他话音刚落,从他身后传来一声温婉声音。      “清风!你在和谁说话呢?”      随后,从路清风身后走出来一佳人。那佳人一身水粉色,面泛桃花红,眉黛远山绿,两湾含情目,一对柳叶眉。身边立着个俏丽丫头,一身水灵灵的翠色,倒真像是给她主子小姐做绿叶呢。      我打眼一瞧,那不正是沈云袖与她的贴身侍女铃儿么?!      沈云袖一见到是我,脸上扑地就红了。伶俐口齿也磕巴起来。“姐,姐姐。”      我笑,“哦!这回可是被我捉住了呦!”      沈云袖红着脸,弯下颈子,看着鞋尖。“姐姐,乱说什么?我与路捕头,也是正巧遇见的。”      我笑着拉起她的手,“妹妹,怎得又改口了呀?刚刚不还叫‘清风’呢么?”      路清风笑道,“云袖,算了,咱们的事,不需要瞒着小妹。”      沈云袖不好意思道。“确实,若不是当初姐姐把我的那条帕子错系在你的手上,或许,还没有现在的咱们。”      我笑,“虽是那帕子起的头,可也要你们有这个缘分啊!反正,我好为你们高兴!云袖,哪日你大喜了,可一定告诉我啊!”      沈云袖的脸更红了,点着头。“定不会忘了姐姐的!”      我看了看路清风,“路大哥,今天也赶得巧,我和相公,还有四少跟我一个姐妹都在那边珠宝楼里,这时也近晌午了,不如大家一起坐下来,吃顿饭吧!那边四少要定亲了,这顿一定要吃他的!路大哥何不带云袖妹妹跟我们一块欢聚一下?”      路清风刚要答话,只见沈云袖低头不语,偷偷地抓着他的衣袖,轻轻地掐了下。      我心领神会,该是人家两人好容易有这个独处的时间,毕竟那沈云袖是大户人家出身,叔父,婶娘对她的管束都是严格的,就是那上街的次数也都是有规定的。即便是路清风,也不能总与她见面时间太长了。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小姐。跟我和胡程程这种从小就在世面上泼辣惯了的,是不同。      路清风笑道,“小妹,还是改天吧。云袖要赶着回去,把这抄佛经的纸张给沈夫人送去。我待会儿衙门里还有事要做。”      我点头。“也好,你们忙你们的吧。那我这先告辞了,他们还在等我。”      胡程程见我欢喜着回来,便问我何事。我把路清风跟沈云袖的始末都说了下,陈隽亭那边不时地插嘴道,“路清风才跟她有正经的‘前情’呢!”      我啐他,“胡说什么?!再胡说,拉你喂狼去!”      胡程程意味深长地望了子恒一眼。“姐夫呀!你还不赶紧地把我这素姐姐用铁链子拴住了!你瞧瞧看,这要是朱砚博再回来,可就没这么风平浪静了呢?”      我连忙瞪胡程程,胡程程也自觉多嘴了,忙得收住了,不再出声。      而这时,子恒的眼神已经黯淡下去。我拉住他的手,捏了捏。小声道。“干嘛?你又小媳妇儿上身了?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我可什么都给你了,你还不放心?你要再这样,我可不跟你生儿子了!”      子恒又笑了。“竟胡说,说不准,你现在就有了呢?”      就因为他这句话,我那天连美味居上好的酒都没敢喝。张大嫂以前说过,女人若是准备要孩子,最好不要碰酒,就是男人也不要碰酒。      张大哥因为他那两个娃,可是特地戒酒了两次呢!还好,张大嫂很快就怀上了,张大哥很快又重拾酒壶了!      饭桌上,胡程程见我们俩都不碰那酒,觉得奇怪便问,“怎么回事?难道我跟隽亭的喜酒这么难喝吗?”      陈小狐狸眼珠子一转,便乐了!      他笑道。“程程,那是人家夫妻的大事!不要逼迫人家喝了!来咱们俩喝!”      胡程程噗哧笑出来。“咳!我当是什么事呢!告诉你吧,素姐姐!现在少喝点没问题的!我娘怀我的时候,天天把我爹喝趴下!这酒量就遗传给我了!你看我体格多好啊!”      我脸红起来。“我,我还不一定的事呢,但总得注意下!再说,我们可不想要个酒鬼孩子!”      胡程程噗哧一口酒喷出来,一滴不差都给陈小狐狸做敷脸了!      “酒鬼?不至于吧?我是很能喝,可是,我是酒鬼吗?隽亭!你说,我酒鬼吗?”      陈隽亭笑了笑,“酒鬼有什么不好?你喝醉的时候,特好看!”      胡程程啐他一口,“胡说八道!吃你的菜吧!还有,现在喝酒可以,下个月,咱们成亲后,你就给我戒了!”      陈隽亭乐得不行!“好嘞!为了咱儿子,别说戒酒!戒什么都行!”      胡程程脸红着,塞了一筷子菜到他嘴里。      我看在眼里,心底也跟着高兴。子恒在桌下握了握我的手,随后就,摸着摸着,把手放到了我的肚子上!      我斜了他一眼,他神情自若地继续......      许久,许久,他的手,还在我肚子上摸他心目中的儿子!      转了天,我就要去参加吕夫人表舅的孙子的满月宴。本来子恒也要随我去的,可我又一想,还是让他守在铺子里,帮瞧瞧那些伙计的尽量也好。只留下个翠儿,她毕竟是丫头,我终究是不放心。      于是,我独自叫了府里的轿子,去那吕夫人表舅的宅院里赴宴。      那天,陈隽亭也到了,而后,没吃几杯酒,便匆匆地要走,还问我走不走,我说,再待会儿。      他笑了笑,“可是要趁机,再拉下比大宗的生意?”      我冷笑。“要拉大宗,也定要在你面前拉,那才过瘾呢!”      陈隽亭哼了一声。“真为子恒兄捏着把汗啊!娶了你这么个厉害媳妇儿!真真的难收拾!”      我气得骂他。“你还不快走?再晚些迟到了,小心程程剥了你的皮!”      他嘿嘿笑着走了。      我又跟吕夫人说了会儿话,把二夫人的贺礼,都奉上去。吕夫人的表舅腾员外非要与我喝上几杯。      我见天色已黑,怕那路不好走。再者这会儿,子恒也该回府里了,他若见我还未回去,心里必是挂念着的。      于是辞了他们,催着小厮们,赶紧抬轿,送我回府。      来的时候,途径一段山路,虽不算崎岖,却也总怕夜里招了什么贼人。于是,我喊着那些小厮手脚麻利点,别磨磨蹭蹭的。      我这边开始有些头晕,也不知道那腾员外家置办满月酒席买的是什么酒,怎地这样上头?      我迷迷糊糊地有些困了。见轿子不紧不慢地走着,便合上眼睛,打个小盹,指望一会儿便能见着子恒了。      谁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被一阵凉风冻醒。那风原来是从轿子帘底下吹进来的。      我这才发觉,轿子不知什么时候停住了。我敲了敲轿子,喊道,“怎么停了?到了吗?”      我又叫了几声,仍旧无人回应我。耳畔边,除了那荒凉凉的风声,还有那远处,偶然惊响的一两声鸦鸣。      我的酒劲忽地就醒了大半,我揉着依然发疼发涨的太阳穴,踉跄着从轿子里走下来。      这才明白过来,他们是故意把我给丢在这荒山野岭里了!      我上次来送布的途中,我就发现,这一带的路最是鬼打墙的,如果不识得路,最容易这么拐来拐去地也没什么进展。我该怎么办?      这时,夜风习习,森森的树叶嚓嚓作响,而那远处的风声里隐隐搅着猛兽的咆哮声。难不成我真要被喂猛兽了么?      我身上原本就穿得不多,这时夜晚,山上冷凉,在独个儿身处这猛兽盘踞的地界儿,更令我背脊沁凉。      我心里不禁悲鸣起来。      子恒!子恒!素素恐怕回不去了!要被老虎吃了!       ☆、金球的纹样(坑缺版)   我决定还是要试试往外走,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总要自己想法子,与其坐在这里发愁,等着猛兽来吃我,还不如我自己找找活路吧!纵使真是运气不好,遭遇了猛兽,那也是我的命!我也只能认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就有了主意。      幸好我身上带着打火石,我捡了些树枝子,点着了。倒不是因为看不清路,而是,我记得路清风曾跟我讲,大部分的猛兽都怕火。不过,他还说,蛇碰见温暖的火把,往往会被吸引来~~~      那么,我想了想,那还是吸引蛇一个吧~~~      我惴惴地往前走,只能凭着感觉走了!把命交给老天爷吧。      走着,走着,我的腿酸,脚疼,身上哆哆嗦嗦地泛冷。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冤枉路,就是走不出这鬼地方了!      忽闻,不远处有马蹄奔驰而来的声音,我心里一惊,也不知道来的是敌是友。      而此时,我能想到的最坏的打算,就是,这人是二夫人雇来灭我口的!在这地方杀我灭口,随后我的尸体被什么鸟兽做了夜宵,可就连白骨都舍不下了!      听得那马蹄声越发近了。除了那一棵棵大树,四处并无躲避之处,我也只得忙得把火把熄灭了,躲在树后。      不一会儿,一匹红枣色的高头大马从一条小路迎面奔来,那马上的人披着件黑斗篷,斗篷之上用金线绣着些花纹,斗篷帽将那人的五官都遮住了,也看不见什么模样。      这却不是最奇的,最奇的是那人的手上竟拴着一丝绳索,而那绳索的那头却是拴着一只雀儿。      而那雀儿鸣叫着,拼力往前飞,像是比那骑马的人,还要心急。      嘿!这什么人啊!竟然用雀儿指路!      我心里正觉得有趣,那人忽然唤起来。“素素!素素!你在哪里?”      “素素!素素!”      我一听那声音,不正是子恒吗?      “子恒!子恒!我在这!我在这啊!”      一听见他的声音,我就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我几步并作一步,拼了命地扑到他马前。生怕他会风一般地飞走,而我是太急了,却险些跟他的马来个对吻。      不过幸好,那马嫌弃我长得不漂亮,及时扭头过去,并喷我一脸鼻涕水。      马上的人掀开头上的斗篷帽,一张俊气而熟悉的脸露了出来。我的心终于落定。是他!是他!正是他呢!      “素素!”      子恒一跃从马上跳下,伸手就把我抱在怀里。紧紧的。      而我的泪水在那一刻,也毫不节制地涌溢出来。      我从来也不是那爱流泪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认识了他,这眼泪就总是不听我的话!它想什么时候流,就什么时候流!它大爷的!      不过,我此时流泪,却能得到子恒更多的怜爱和疼惜。这却是令我觉得得偿所愿了!      “小傻瓜,别哭!我这不是来找你来了吗?”他伸手擦着我脸上的泪水,还有他那匹傲娇马的鼻涕水。      “相公!素素以为自己要被喂老虎了!”      “不怕!不怕!他们也太卑鄙了,居然要把你扔在这猛兽众多的山岭里!”      他把我的头塞进他怀里,他忿忿地说着,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比平时更猛烈了几分。手放在他胸口,似乎,就摸得到他对我的在乎,那么多,那么那么的多。这感觉真好。      我叹息。“他们要害咱们难道还管什么卑鄙不卑鄙么?这次是我粗心了,没提防抬轿子的那几个小子!哎?对了,那雀儿是怎么回事?”      子恒拍了下脑门,“瞧我!一见你就把它给忘记了!”说着,他将他手指上的绳索松开了,那雀儿拖着长长的绳索飞走了!      “哎?这雀儿,好像是你上次陪我来送布的路上,在这林子里逮的!我当时还以为,你来了玩性,捉着来玩呢!”      “我当时就想到这个法子,以防以后有什么岔子!果不其然,被我猜中了!”      他笑着把我抱上了马背上,那傲娇马拧歪了几下子,终还是被子恒呵斥得听话,勉强接受了我。      “相公啊!可你怎么知道那雀儿一定会带你走这条路啊!”见他蹬马镫坐上来,我急忙搂住他的腰。      “我不知道!但我料定,他为了鸟巢里的妻子和孩子,一定会顺着原路返回的,至少它能带我进来!若凭我自己,恐怕这会子还在外围乱转呢!”      “妻子?孩子?哦!原来,你捉的是一只雄鸟啊!相公,你是怎么区分雄鸟和雌鸟的?对了,你怎么还会骑马呀?哎呦!我怎么觉着,你还有许多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呀!”      他偏过头,眼神深邃而邪魅。“我当然有许多事情,你不了解,不知道的。”说着,他竟嘴角里藏着笑。      “我对你都没有秘密,你却要这样瞒着我!”我有些生气!      他笑,露出雪白牙齿。“傻瓜!我就是要你一点点地知道!直到,你都了解了,也就跟着我一辈子了!”      切!还动这个心眼!      “相公啊,你把那雀儿放了,咱们可怎么出去呢?”      他笑了笑。“我一路来的时候,在路上洒了些绿色的夜光粉。咱们循着那夜光粉的绿光,便能走出去了!”      “夜光粉?”      “是孙季良研究的新鲜玩意儿。”      “哦!对呀!孙季良跟你同流合污多年!帮你装傻,哎呦!那你的病也是假的对不对?”      “哈哈!你才想到啊!傻瓜!你真是我的小傻瓜!”      “哎呦!人家聪明着呢!怎么一到你这里,我就变成傻瓜了呢?”      “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这叫一物降一物!衣素素,你这辈子,就得归我收拾!你是我的!”说完,他竟然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呃~~~      我忽然发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跟他的地位开始转变了!他什么时候反攻逆袭了!      以前,都是我哄着他,我管着他!现在怎么反倒成了,他哄着我,他管着我了呢!      不过,说实话。就这样被他管着,哄着,却也还是不错的!      就像现在,我搂着他的腰,与他同骑着一匹马,奔驰在夜色中的丛林里。夜风也似乎比刚刚温柔了许多。轻轻撩起我跟他的发丝,缠绕着,飞舞着,偶尔拂过脸颊,痒痒的,仿佛与我们开着玩笑。      回府之前,子恒把红枣马送还给了孙季良。子恒和红枣马亲昵地揉了揉脖子,贴了贴脸,才将缰绳交给了孙季良。而那红枣马期期艾艾地冲着子恒吼了几嗓子,老大不舍得地才随孙季良进门。      子恒拉着我往康府走。      没等我问,他就主动说道。“这马跟了我七八年了,从小我骑的是一匹白马,名叫银羽。突然有天,我骑着它在院子里转弯。它突然倒下,口吐白沫。后来,我得知,是有人在它的饲料里下了毒,为的是在它毒发之时,好把我摔死!而银羽却在最痛苦的毒发时刻,还是为了保护我,慢慢倒下,没令我受伤。就因为这个,我才没把刚才的赤鹿留在府里养,而是交给孙季良帮我照顾。”      他说着这些话,眼里浮出浓郁的感伤。忽然抓紧我的双手,眼神惆怅。      “素素,跟我在一起的,不论是人,还是牲畜,都会有危险。我对不起你!”      “子恒,说什么对起,对不起的!我不怕危险!”我笑了笑,想让他心里好受些。      他却苦笑着,眼睛也红了。“傻瓜!怎得不怕?我刚刚在那山林里抱你的时候,你全身都冰透了!还不住地发抖!你还说,你不怕?!”      我伸手摸他的脸颊,“子恒,就算是素素刚刚真地死了,素素也不后悔做你的娘子!因为我知道,你会来找我。你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那个阴森孤冷的地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你会像那只雄雀找寻他的雌雀儿一样,把我找到!素素知道,你舍不下我。”      “素素~~~”      “相公~~~~”      ......      子恒背着我从角门进去,守门的小厮看我们俩这般,也敢说什么。      一路往前走,我觉得方向不对劲。“相公,咱们这是去哪呀?我这浑身汗津津的,一股味道,咱们还是赶紧回去洗澡吧!”      他偏过头看我,神秘兮兮地坏笑道。“就是带你去洗澡呀!”      原来,他把我带到了,那个“秘密地”。      他停在温泉的旁边,把我轻轻放下。      热水氤氲着眼前景象,只觉得一切好似梦幻般唯美,香软。似一戳便破的窗纸,因而,我越发小心,与他轻柔地亲吻,令自己沉溺,陷落,不去想其他的种种。      衣物一件件坠落,他携我走进温泉里。      温水包裹着我,他温存细腻的爱抚,更令我迷醉。      “素素~~~”      “子恒~~~”      ~~~~~~~~~~~~~~~~~~~~~~~~~~和谐~~~~~~~~~~~~~~~~~~~~~~~~~~~~~~~~~~~~~~~~~~~~~~~~~      天还没亮,我又被康大少给啃醒了。      我推开他扎在我XIONG口的大头。皱着眉。“相公!你让素素再睡会儿嘛!素素待会儿还要去铺子里呢!”      “你睡你的!昨晚,我不过才吃个半饱!这会儿又饿了,你得让我吃完了再说!”      说着,他就又欺负上来。      我躲着他,却也躲不过。他更来劲了!      “嘭”的一声,我的头撞在了床头板上。      “哎呦!我的头!我的头!痛死了!讨厌!就怪你!”      他急忙为我揉着,“不疼!不疼!都怪子恒!都怪我!都怪我!来!我给你吹吹!”      揉着揉着,吹着吹着,他忽然松开我,叫道,“素素,你瞧!这图案!快起来瞧瞧!”      “哎呦!看什么什么图案的!你真讨厌!把人家头磕疼了,不看看人家的头上有没有包呀!”      “素素!素素!你起来看看!这床板上的图案是不是跟我爹留下的那枚金球上的纹样很像啊!”      他这么一说,我从床上爬了起来,和他一起看。“金球呢?拿出来比照下!”      这么一比照,果然是一模一样的花纹。只不过那床板上有些地方是阴纹,有些地方是阳纹。      这又有什么意义呢?说明什么呢?      我和子恒思忖了许久,也不得其法。      这时听见翠儿在屋外叫,“小姐,姑爷,时辰到了,该起了!”      PS:本章情节要求,有一小段非和谐内容,故删除,以和谐线代替。月月群共享里有完整版,或在此留下邮箱。       ☆、罢工风波   才到了店铺,我就看见一场乱哄哄的场面--伙计罢工!      有一多半的伙计都跟着吵着不做了!说什么不要我管店铺!说我管不好店铺!      那领头的有两个,一个叫白源,另一个叫程涛,嘴里嚷嚷着如果二夫人还叫我来管店铺,他们一定不做了。      我缓缓坐下去。看了看他们。“为何要罢工?难道都不想做了?”      白源笑道。“不是我们不想做了,而是大少奶奶您要是继续管这个店铺,我们就不想做了!这不是咱们小的瞧不上您的本事!而是咱们的这铺子,与康泰其他店铺不同。从前,那阮掌柜的,也不像您来得这样勤进!”      我冷笑道。“休与我说什么从前,现在往后的!如今,这店铺归我管,你们就得听我的!不过,你们若不想听我的,也可以!我现在到后面,给你们清算薪水。”      说着,我站起身,拉着子恒往后面走。      回到后面,子恒把一张纸递给我,上面写着几个人名,每个人名后面对应着脾气秉性。      我笑。“这就是你昨个帮我做的?”      他笑着点点头。“刚那两个起头的,不过是个幌子,他们听的是那赖兴的话。那个白源是个爱凑热闹的,爱起事,有胆无脑的家伙,却有些仗义,那些伙计也是喜欢他的义气。而那个程涛则是个贪图小利的,给他点钱,他就敢卖命。赖兴是个不满现状的,总想借个梯子往上爬,如今抓住了这机会,所以为子俊所用。只要把他解决掉,这场风波便能停消。”      我叹道。“我很奇怪,你怎么能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判断出一个人呢?”      子恒苦笑着抿了口茶水。“如果你从小生活在大宅门,就会知道大宅门里的复杂了。我从5岁起就开始注意观察我身边的每个人了!不说大话,康府里的每个人,从二娘,子俊,福桂芝算起,下面的每个婆子,每个丫鬟,小厮的习惯,个性,思想,他们每个小动作,我都明白是什么意思。时间久了,对于任何陌生人的一个小动作,我都能判断出他的个性。”      “你当初可还试探过我呢!”我不禁笑出来。      “我也不想啊!如果我能早点明白这些,或许我娘,便不会死得那么早!可是谁又能相信一个小孩子的话呢?”      我点点头,握住他的手,劝慰道。“别想那么多了,都已经过去了。婆婆在天之灵,也是希望你能安安稳稳快快乐乐地过这一生。至于那些旧账,老天爷自会给我们机会与他们算去!”      子恒眉头舒展开。“我明白。”      刚说到这里,忽然有人敲门。      我喊了声进来,却是毛庆祥。      毛庆祥道,“大少奶奶,这件事定是三少爷指使那两个做的。要说他们俩,却并非什么厉害角色。大少奶奶,那赖兴才更该注意的!”      我与子恒对了下眼色,没想到,子恒却看得不差半分,与这毛庆祥所说不谋而合。      我问毛庆祥,该怎么办?      毛庆祥笑了笑。“大少奶奶如此精明的人,应该早有主意了,何又来问小的呢?”      我瞪了他一眼。“叫你说就说!又跟我打太极?”      毛庆祥忙得恭敬道。“大少奶奶,与其让一半的伙计走人,不如让所有伙计都走人吧!”      我笑了笑。他也笑了笑。显然我们都想到一块去了。      我叫帐房算了下所有人工钱,然后,叫他们把工钱都写在一张大红纸上。      把那红纸往议事厅墙上一贴。      登时铺子里就闹腾了!      刚刚白源和程涛那帮人,现在都变成了众矢之的。另一拨刚刚鸦雀无声,不参与进来的伙计,都跑来跟我申辩。      “大少奶奶!那是他们糊涂起的事!与我们何干啊!”      我淡淡道。“我也明白,我一妇道人家来管你们,你们心里必不服气的!可我既然领了二娘的令来做这个主,就免不得要讨你们的嫌!既然那么多人都觉得我不适合做这个家,那么就代表你们所有人都有这个想法,只不过你们有些人是敢怒不敢言吧!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既然你们不服气我,那为了康泰的今后发展,还是遣散了你们吧!找那些听得我号令的人,来做这工,岂不更好?我本想把这店铺好好弄下去,说不准,咱们的工钱,将来也能赶上其他店铺的水准。咱们同舟共济,谁想到,你们要砸船!那就免不得我要下狠手了!”      “大少奶奶!那都是他们几个的事!不要连累我们呦!我们一家老小可都靠着我这工钱养活呢!”      “大少奶奶,我不走!谁愿意走谁走!”      下面乱哄哄的,说什么的都有。先前那些没参与的人,如今都忿忿起来,跟白源那伙争执,打起来。打得满地找牙,见天骂娘的到处都是,扯着衣领子!骑着脖颈子!打得不可开交。      顿时,这议事厅里,可就乱成了一锅粥了!      我也不拦着,告诉毛庆祥,也别动。咱们只坐着看戏!      子恒朝我使了眼色。      我一瞧,那个赖兴,窝在角落里,程涛跑去跟他讨主意。      我笑道,“赖兴!你过来领工钱吧!”      听我说这话,所有人都停住了手里的动作。也不打了。都瞧着赖兴的反应。      赖兴顿住,脸上现出窘色。      “大少奶奶,我,”      “你什么你?你难道把别人都煽动起来闹事!把人家的饭碗都砸了!你还想着自己留下来吃饭吗?或许,你早就给自己在别处留了饭碗!既然你如此为着大家伙,倒不如,都把他们带了去一块寻口饭吃!如何啊?”      我此话一出,那白源就响应起来,梗着脖子也不怕事。      “赖大哥!咱们何必与她扯不清楚!你当初不是说,三少爷那边必能为我们做主!咱们又怕她不成!”      赖兴脸上难看着啐道。“白源你竟胡说什么?!这里面哪有什么三少爷?!”      我呵呵笑道。“果然是三弟做的鬼!”      刚说到这里,翠儿急忙进来通报,说二夫人来了。      我和子恒走出去迎接。      二夫人的讯息可真是快呀!      她见那些伙计的情形,冷着脸,问我。“素素,这怎么回事?”      我把刚刚的事情说了,也有那些人作证。      我心想,不如趁机,跟她提,向老徐叔那边借几个人使使,一来也好掌控住这里的乱摊子。二来,我手里确实没人。除了毛庆祥现在诚心跟着我之外,其他那些人,我都不得信。      我想让铁大力和那几个可靠的人过来帮我。      “二娘,您也听见了,这事确实三弟在背后做的手脚。”      二夫人皱了皱眉头。“光凭你眼前的这几个人,难道就让我信服么?说不准,是有人想要坏子俊的名声,故意搞出这场戏。”      我淡淡道。      “二娘,三弟已经闭门思过,我没必要在做什么假文章。即便我要做假文章,我初来乍到,这帮伙计对我一个女人又有轻视,又岂会协助于我?我想二娘在初掌康泰时,也一定经历过此类事情吧?难不成,那个时候的事情,也都是二娘自己搞出来的?”      二夫人冷哼了一声。“也好!你去老徐那里借几个人使!待这边安稳了,再遣他们回去!”      “多谢二娘体恤!”      “这次,错虽不在你!可终究是乱了,若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可小心仔细着点!二娘不能总姑息你!康泰是有规矩的!”      “是二娘!”      二夫人一走,场面立即就变了样。      全都消停着收拾地上的烂摊子。我叫翠儿记下他们都打乱了多少东西,统统从他们这月的工钱里扣!      我本想直接把赖兴开了,子恒拉了拉我的衣袖,像是不让我说出口。      回到后面,我问他为何。      他告诉我,现在局面才定下来,若立即动了赖兴,怕是引起那帮人的不满。等咱们把铺子做好了,工钱也赶上其他分铺的样子,再找个大错开了他,那时候,也没人愿意响应着跟他起来闹事!      我想了想,也有道理。这个赖兴,本事不大,却有那股子会背后使坏,怂恿人的口才。这样的人留在康泰,岂不是因为他一条臭鱼,坏了我一锅的汤?可要除掉他,确实要听子恒的建议。      这边店铺的事情算是平了。我叫了马车,送我过去老徐叔那里借人。      老徐叔听闻我的事情,也满口应承,一则他是担心我,二则这也是二夫人同意了的事情。所以,他问我要那几个人。我把一张写好的名单交给他。      他看了下,不禁捋着胡子笑起来。“大少奶奶眼光就是好!这几个都是靠得住又不笨的!”      我笑道。“这都亏老徐叔调理得清楚!”      老徐叔“哪里是我的功劳,这几个小子,当初还不都是你爹手把手教起来的!对了,你爹现在怎样?身子骨可还好?”      我笑。“我爹爹上月来信,还问你老人家呢!他都好!说很想你这个老棋友!”      老徐叔靠近了几步,小声道。“大少奶奶,既然现在你爹爹那件事都已经了了,何不把他接回来,也好时时照顾,尽尽你这女儿的孝道啊?”      我皱了下眉头。“我也想。只不过现在还有些事情,我怕他回来了,反倒危险。”      “危险?会有什么危险?”      我不便与老徐叔多说。他当然不会相信,二夫人会暗里害我和子恒,他也想不到,或许,二夫人和康子俊会利用我爹,来挟制于我。这才是我不肯将爹爹接回来的主要原因。      我忙笑道。“没什么。再过阵子吧。”      辞了老徐叔,我回店铺,跟子恒吃了午饭。      翠儿唧唧咋咋地说,“刚回府里头取饭!就见那秋菊又被三少奶奶打了个乌眼青!真真的可怜呀!现在还跪在那院子的日头底下呢!”      我淡淡道。“那是别人院子里的事,翠儿,你见了也当没见着,千万别乱插手。现在咱们跟他们那房,可正是水火不容呢!”      翠儿忽然噗哧笑了出来。“原来咱们是怎样的?他们又是怎么样的?厨房里那帮势利娘们,可比咱们心里头有数!以往,我领着丫鬟去领饭,那帮娘们都是那副忙得没工夫的嘴脸,只见了三少奶奶房里的人,才知道放下手里的活,笑呵呵来逢迎。这下次可算是转了天地呢!这帮势利娘们,一见着我过去,都巴巴地过来奉承我了!沈婆说,这没什么稀奇,不过是宅门里的因势利导,‘不是东风压过西风,就是西风压过东风’罢了!”      “我倒不想什么东风,西风的!如今这般,全是他们过往太逼人了!”      翠儿盛了碗递给子恒。“小姐,我瞧着东风,西风都不厉害!真厉害的是咱们姑爷这个装疯的!”      子恒笑道。“好一个伶俐的丫头!”      我斜眼揶揄道。“你瞧着她好,纳来做小啊?”      子恒被我说得一脸不自在。“你,你净乱说!我不过夸你的丫鬟聪明剔透!你这吃的哪门子醋?”      我冷笑。“是么?你真的只是随口夸夸吗?前个儿你还说,翠儿做事最让人放心呢!”      翠儿急眼了!“小姐竟乱编排人!翠儿不过一丫鬟!哪里想要攀那高枝了!哼!”      我笑着拉她的手。“好妹妹别生气了!我这是跟他闹着玩呢!你认真什么呢?”      子恒也劝道。      “有你们小姐一个,就够我的了!我哪里还有心思纳妾?翠儿你毋须多想了!几天前,我跟你们小姐说了,将来定给你找户好人家!”      翠儿并不领情。一撇嘴,“你们喜欢玩笑,就玩笑自己去!带累着别人做什么?!”      说着,扭身,摔门就走了。像是真被我们给气着了呦!      子恒哈哈大笑。“你瞧瞧,你调理出来的丫头,都跟你似的,脾气忒大了!”      我叹气,“那也保不齐今后被她男人欺负呢!”      “我听着,怎地好像,我欺负了你呢?”他说着,就一把将我拉到他腿上坐着。      “你没欺负我么?”我偏着头,凝着他。      “这话就不对了!我哪里欺负你了呢?”他伸手刮了下我的鼻子,手指落在我的唇上。忽然捏住我的下巴,亲起来。      我故意不让他亲,拍着他的胸,叫唤着。      “我的头啊!现在还疼呢!讨厌!不给你亲!”      他安静的眸子里,游动着深邃而幽谜的情愫,令人不自控地就陷落进去。      “乖~~~让我亲亲,就不疼了~~~”       ☆、表哥归来   那天,直到吃过了晚饭,康大少对我仍是黏糊糊的。显然是真怕我怀疑,他有那纳妾的心思。我哪里怀疑过他那个!我不过是闲着没事,故意吃那没味儿的醋,逗着他玩的!哈哈!      谁知道,这康大少居然认了真了!死缠着人家,嘴里面都是什么“生娃娃的!”      我看他也是故意借机,多“欺负”“欺负”我!      刚回了房,就被他按在身下。二话不说的,一双大手,就过来解我身上的衣服。      满脸YIN笑着嚷着,“生娃娃的时间到喽!”      正被他撩拨得神HUN DAN 倒之时,却听见门外面传来翠儿的声音。“小姐,三少奶奶房里的秋菊求见,她说有要事与你说。”      我想了下。“你告诉她,我这里已经睡下了!叫她明日再来吧!”      我说着话,康大少依然事不关己地在我身上一嘴嘴地KEN着。      不一会儿,翠儿又转回来,在门外道。“小姐,秋菊跪在客厅里,她还说,她一定求你见她,如果你不见她,她就一直跪在这不起。”      我心里想着,闷闷道。“是么?她若真有那骨气,那就由着她跪着好了!”      翠儿劝道。“小姐啊!那秋菊真是可怜呢!白天已是挨了打了!这时身上还遍体鳞伤的,小姐你这样让她跪着,会要人命的!”      “翠儿,你不必多说,我自有我的打算!对了,你点一炷香,那一炷香没了,再来回我。”      翠儿答应了声,便转了回去。      这一炷香里,康大少对我SHANG下QI手的,也没老实过!      我劝他待会儿打发完秋菊,再那个。他偏一脸忍不住的猴急样,压住我就不放了。      “相公!你一次就好长时候的,待会儿,你让我怎么出去见那个秋菊呀?”      他一脸无所谓,“没事!你先让我来次短的!”      “短的?你本来就很长嘛!哪里短得了?!”      他也不管长短!一门心思地要吃人。实话说,我被他吃得也很舒服的,这一舒服就不由自主地想要叫!      可我又不敢太大声音,即便想叫,也只得死咬着嘴唇忍着,生怕被翠儿听去。子恒笑道,“干嘛,这副活受罪的样子,好像我强BAO你似的!”      我刚要说话。这时候,翠儿果然又转了回来。      隔着门道。“小姐,一炷香烧完了。可那秋菊还跪在那里不肯走!”      我想了下,“再点一炷香!”      翠儿叫道,“再点?小姐啊!秋菊已经够可怜了!”      我解释道。“你不明白!那第一炷香,我是为了检验她来的诚意。若秋菊的被打,是福桂芝故意演出的好戏,那我若是太过急于接受秋菊,这岂不令我落于被动?难道,你忘记了,我从前跟你讲过的周瑜打黄盖,那愿打愿挨‘苦肉计’的故事么?”      翠儿道。“翠儿记得。那为何还要再点一炷香啊?”      “我这一炷香要试试她的决心,若她放着胆子,敢在我这里跪上两炷香的时间,就是冒着被她主子知道的危险,只有这样破釜沉舟,我才能要她,她这个人也还值得救!”      “知道了,小姐。”      翠儿刚走,子恒就把我的身子翻过去,又换了个姿势!      嘿!他倒是什么都会呀!      我扭过头,满脸审视地看着他。“相公!这个姿势你也会?你是不是早跟别的女人练过啦?你说啊!”      他一只手拨开我的发,吻着我的脖颈,又吸YUN了下我的耳垂。笑道,“傻瓜!你自己都忘了?你刚嫁给我的时候,二娘不是给了你一本《春GONG图》么?你以为,你藏在枕套里头,我就摸不到么?怎么样,我自学得还不错吧?”      我脸上发烧,嘿!他倒对那东西,悟性蛮好!      一炷香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到了。      子恒这边紧锣密鼓地忙碌,我浑身滚烫,绵软无骨,真舍不得跟他马上就分开,可是没办法啊!      他局促鼻息里,爆出一声MEN吼,随之便抽LI开我的SHEN体。他双手刚松开我,那边翠儿便来叩门。“小姐,第二炷香也烧没了。”      我稳了稳气息,朝门外喊了句。“你告诉秋菊等着,我马上出去见她。”      我这边,慢慢坐起身,挽着头发,子恒不情不愿地将肚兜给我系好,又捡起落在地上的衣服给我穿上。皱着眉头。“这个秋菊!也真是的,怎地白天不找你,偏喜欢大晚上打扰咱们!”      我笑着,亲了下他的脸。      “白天找我?她可还没那个胆量跟福桂芝明着过不去么!”      子恒叹气。“我倒也知道这个意思,只不过,舍不得你!”      我拍了拍他的脸。“等我打发了她,再补给你嘛!别苦着脸了!来!笑一个!”      康大少冲着我嘿嘿干笑几声,我转身穿上鞋子,下了床,退出房门时,朝他摆摆手。“乖乖的!”      子恒斜躺下去,抖了抖两条JING壮胳膊。那是故意跟我显摆他那一身棱角分明的JIAN子肉,还微微勾着嘴角,冶|魅十足地朝我笑。      “你可快着点啊!爷这次再补你个长的!”      我笑而不语地掩上门。      我转过身,正撞见,翠儿怪里怪气地打量着我。      我脸红了下,走过去推着她走。小声斥她。“死丫头,瞎看什么?!”      她压着嗓音笑道。“小姐!你最近可是越来越那个了!”      “哪个了?”      “你真要听啊?”      “不是好话对不对?”      翠儿看了看我,“好话坏话倒说不准,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      “死丫头,还跟我拽?!”我伸手拧她的脸。      翠儿捂着腮帮子,笑。“小姐啊!你最近是越来越有股子浪|劲儿了!不过当然,你只是对着姑爷一个人放|浪!”      “你个死丫头!你说什么呢你!你给我过来!看我不掐折了你胳膊!”      翠儿吓得跳出老远。“小姐,秋菊还等着你呢!”      我到客厅的时候,秋菊依然跪在那里。      我赶忙走过去扶起她。      “哎呦!妹妹,这都怪我,也不知道,你身上有这些个伤!”      “大少奶奶!不要这样称呼秋菊。秋菊不过一下人,不敢高攀主子。”      我淡笑。“秋菊,你小心谨慎是好。不过我听说,你是三少奶奶的陪嫁丫鬟,而且二娘也早承认你这个填房了。你理所应当算得上是三少爷的人,又怎得称不上是我的妹妹呢?”      秋菊的眼睛汪出泪水。“大少奶奶,有所不知。我家小姐是个妒性极强的人。对我们这些下人从来都随意打骂和处置。那是因为她身份尊贵。在娘家时,原先伺候我们小姐的丫鬟有四个,如今,只有我还跟在她身边,剩下那几个,要么死了,要么被小姐指给了什么小子嫁了,还有的生了病,被送回了老子娘家。唯独,福老夫人说我这脾气秉性算老实,让我跟着小姐嫁过来的。可小姐仍是对我信不过。”      “看你这个样子也真是可怜。若三少奶奶好好待你,纵使你做了填房,也不会有那越矩的想法。我见你脸上有伤,可是又被三少奶奶给打了?”      听我如此问,那秋菊哽咽得更厉害,帕子擦着眼泪,全身发抖,看着真叫人心疼。虽她不是我的丫鬟,可终归她也是个女儿家,被逼迫如此田地,我心里也跟着难受。      “不瞒大少奶奶!秋菊实在是没办法了!三少爷老早就对秋菊有过那个意思,又觉得我本就是陪嫁的,理应跟了他的。说实话,不是秋菊傲气,只是秋菊实在没那个高攀的心!秋菊只希望以后能跟个老实人过日子,也不管他是做什么的,是奴才都无所谓的。可是,可是,上个月,我们小姐回娘家,途中打发我回来取样东西,不想就被三少爷堵在房里,给.......呜呜,秋菊已经不干净了!那之后,三少爷又好几次强迫秋菊做那个事,后来,被小姐发现些端倪,她本就是多心的,即便没有,她还要怀疑呢!何况,我和三少爷还真有那事!三少爷每次要,我都不敢违抗,他要恼火的,可我从了,小姐又打我,骂我!我这样早晚要被他们折磨死!呜呜~~~”      翠儿插嘴道。“这夹板气,谁受得了啊!小姐!咱们可得帮帮她!”      我叹气,“我是想帮,可是如何能帮得了呢?我眼下还这些烂摊子!如果私底下偷偷照应些,倒是可以,只是我也不能做得太多,以免那边又得罪三少奶奶。原本,因为我爹爹一事,把三少爷得罪了。”      秋菊垂泪道。“秋菊知道,大少奶奶心善,看不得人受欺负。那日,您请陈老板父子前来品茶,若不是大少奶奶,秋菊早被我们小姐给毁了容貌了!”翠儿拍着她的肩,轻语安慰着。      我问。“秋菊,既然三少奶奶嫌恶你,又怕你得了三少爷的欢心,又为何不撵你出去呢?”      秋菊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帕子。“大少奶奶,我们小姐是好面子的,本来我陪嫁过来是我们老夫人的意思,小姐碍着这个,不好违逆了老祖母的意思。再一层,这边二夫人也是认可的。如果她撵了我出去,恐怕,二夫人那边也会觉得她心胸狭隘,难当大事。”      我冷笑。“这就是三少奶奶太会带累人了!把你这个人留在身边,让她自己面子上好过,显得她为人贤惠。可又不许三少爷碰,真真是气坏了三少爷呢!怪不得,三少爷这吃不饱的,要出外面养相好!”      我想了想。“秋菊,这样吧,咱们做个约定,待我解决了眼前的困局,说得上话的时候,必帮你找个好出路,离开这宅门。纵然我不能明里照顾你,也会嘱咐我信得过的人照顾你的。而这之前,我也可能会需要你的帮助。只不知道,你是否会帮我?”      “秋菊虽是下贱丫头,可毕竟是吃小姐家的饭长大的!虽小姐对我严苛,可到底我们主仆一场。秋菊是如何也不会做对不起小姐的事情。只要大少奶奶叫秋菊办的不是伤害我们小姐的事情,秋菊必当为大少奶奶尽力!”      我点点头。“秋菊,你放心。我虽与你们小姐有这些过节,可我也看不上那等为了一己之力就卖主求荣的家伙!我不会为难你做那等没义气,没人性的事情!以后我有需要你帮忙的,会叫翠儿与你联系,你有什么要紧事,也跟翠儿说,她自会通报与我。你不便总来我这里的。天也晚了,你先回吧。”      秋菊抹着泪,施了礼,转身走了。      望着秋菊的背影,翠儿叹息。“这个秋菊也真是愚忠!都被欺负成这个样子了。却还是那么顾念三少奶奶。”      “她倒不完全是愚忠,而是一直记得福家对她的恩情。她一个孤儿,若没有福家施舍的那口饭,恐怕早饿死了!哪里还长到这么大!可见,秋菊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丫头!”      翠儿不屑道。“却还是便宜了三少爷那个CHU生!”忽地,她又伤感起来。“唉!亏得翠儿跟了小姐你,而不是像三少奶奶那样的主子。不然,翠儿一定也跟秋菊一样惨!”      我笑着,搂住她的头。“傻丫头!你跟秋菊当然不一样。我把你当妹妹看。而福桂芝把秋菊没当成个人。翠儿,秋菊固然是可怜,可只要她肯坚强起来,再加上咱们帮衬着,她将来会幸福的。”      翠儿笑着点点头。“嗯!”      我笑。“翠儿,你将来也定会幸福的。姐姐跟你保证。”      第二天,店铺里一切都好了许多。铁大力他们几个来我这里报道。没想到,那铁大力刚到,就被白源几个围住,聊得好不热闹。      铁大力告诉我,这几个当初都是跟着他的,义气得很!后来,他们被分派到了阮掌柜的铺子,也就疏远了些。      我说了昨个儿这起“义气”人搞的罢工。铁大力笑了笑,拍着胸PU说,以后这几个包在他身上,准保教他们诚心地听我的话。我听他这样保证,心里就有了主意。等我这边安稳了,找个机会,把铁大力留下,剩下那几个照例送回给老徐叔使唤。      铁大力这个人看似粗犷,实则粗中带细,又很忠心义气。爹爹十分喜欢他,说他是个踏实人。      又是一天,子恒和我坐着马车回去。路过集市,忽见一小贩卖的红豆凉糕,肚子里的馋虫就动了起来。      “相公,你等着!我下去一下,待会儿就回来!”      我叫马车停下。下了马车,就朝那小贩走去。      买了五只凉糕,我和子恒一人两只,给翠儿带一只。      红豆凉糕是用蒸好的红豆馅混着蔗糖,包进糯米粉里面,用大竹屉蒸好的。小贩把一大屉的凉糕切成几寸的长方,穿上小木棍,方便拿着吃。      子恒见我上来,手里拿着凉糕,就兴高采烈地问我这是什么东东?      他连这个还没吃过呢,我心里想着,就觉得他可怜。遂把那四只都给了他,他偏自己吃一口,又喂给我一口。      到了康府大门,他还背着我,一边走,一边喂他吃。      “相公,好吃吗?”      “好吃!原来那集市上竟有这么多我没吃过的好东西!”      “你从小在府里吃的都是精细东西,所以脾胃娇贵,我也不敢让你吃太多这种东西,以后,咱们偶尔吃点倒是无妨的!”      我们俩一边走,一边吃,一边说着。      一转弯就险些撞到一人。我一直低着头,喂子恒吃凉糕,并未看前面的路。      而眼前的人,首先入目的是一双鞋。      一见那鞋,我心里就是一阵紧绷。这鞋子怎么这么像表哥穿的?      我缓缓抬起头,看着那一身的青白色,那张久违而又熟悉的脸,那双泛着湿润的眼正伤楚地凝望着我。      我的心,登时就搅起千重浪。      耳朵里,却只听见,啪啪的几声闷响,手里的红豆凉糕全都掉了地。       ☆、心有千千结1   “表妹。”      他看着我叫出这一句时,我立刻感觉到子恒背脊硬硬地一僵,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我下来。      “表哥,你怎么,”      我的话还未说完,从表哥身后闪出来一个人。      福桂芝扭着腰走了过来,一脸讨人厌的笑。      “大嫂,亲家表少爷今天才回到成阳县。说来也巧,我今个儿逛街,就碰上了表少爷。我想亲家公如今不在此地,总不能让亲家表少爷回了家乡还住客栈吧?再者,亲家表少爷可还是咱们程成阳县出去的探花呢!咱们又是一家人,定是要为亲家表少爷接风洗尘,庆祝一番的!我也就没多想,先把亲家表少爷接回府里了!”      说着,福桂芝又推了表哥一把,表哥一时没站稳,险些扑到我身上,却在同时,子恒迅速地拉着我退后几步。      她笑道。“亲家表少爷,怎得僵住了啊?刚刚我劝了你好多次,我说,我大嫂每天忙着店铺里的事情,一时还回不来,偏你还不放心,非要跑到这大门口巴巴地来望呢!啧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表少爷你信不过我的!知道的,才明白表少爷对大嫂有多么的关心!怎地见了真人了,反倒这样生分了呢!”      福桂芝巴巴地说着,我恨不能上前缝上她的嘴!      我顿了顿,“表哥,这是我相公,康子恒。”我又看了看子恒,他脸上的神色明显不好。可我依然得把这关过去。“相公,这是我表哥,朱砚博。”      表哥拱了拱手,“大少爷!”      子恒勉强装傻,没做任何反应。而他已将我的手捏得死死的。我反而觉得手指上的痛,并不那么严重。而此时,最令我难以争辩的是,心里的痛。      几个月不见,他看似还是那般,没有什么变化。      我曾在脑海里多少次幻想这一幕的发生,可怎么都没想到会是眼前这般令人挣扎都无力的局面。      这时,福桂芝噗哧笑出来。“亲家表少爷啊!我大哥是个脑子不清楚的!难道你这个探花也是个脑子不清楚的么?你该叫‘表妹夫’才对呀!难不成,你忘记了你这表妹已经嫁人了?”      表哥尴尬地干笑着点头,却并未纠正。      那一天的晚饭吃得也是难以下咽。      子恒始终没说话,格外的安静。我知道,他心里的不安和焦虑,我更知道,表哥此时也定然是疑问重重的。      几月前,他说要我等他回来,娶我。可是几个月过去了,时间不长也不算短。而我跟他的人生就此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他成了高高在上的探花老爷,眼下就要走马上任。而我成了有夫之妇,康府里名正言顺的大少奶奶。      我知道这些名分上的沟壑并不是最紧要的,那最紧要的是,我已经有了无法割舍的感情。我割舍不下子恒,并不只因为,他已经是我名副其实的夫君。      可同时,对着表哥这个人,过去的种种又翻涌而来。压迫在我心上,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很矛盾,很怅然,很无力。面对这命运的挑弄,我也只是被动地接受,小做挣扎罢了。      如果当初没有康子俊搞出的那件事,如果当初我爹爹没有蒙受冤屈,如果当初我没有冒充嫁入康府。现在的我应该满心欢喜地与表哥等待拜堂了吧。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不可能了,因为,没有如果。      如今,我总想逃避面对的一切,都不容许我再逃避了。可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仿佛此时说什么,解释或者道歉,或者别的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      二夫人道,“素素,亲家表少爷喜欢吃什么,你最清楚!你快给他布布菜!别让表少爷在我们家反倒挨了饿!那说出去,岂不怪咱们康府不会招待客人?”      我抬手给表哥夹了些竹笋和鲜菇。“表哥,你吃这个,以前家里时,你就喜欢吃这个的。多吃些!”      表哥凝了我一眼,说了声多谢。      我忙得低下头,不敢看他。收回筷子时,又顺便给子恒夹了一筷子他爱吃的小葱炒牛肉。      谁知,他推到一边,不肯吃。      “相公,你怎么不吃?”      “我吃不下!”      康子俊突然说话。“大哥!这顿饭是给表少爷接风的,也是为了庆贺表少爷考中了探花!咱们康府也算是借着大嫂的光,沾沾这探花的喜气!不然凭着你跟我,哪里还有这样的喜事临门呢?吃吧,大哥!可别叫探花老爷笑话咱们这等没用的!”      表哥连忙道,“三少爷,莫要如此说,砚博惭愧!”      福桂芝笑道。“子俊!你说的这么复杂干嘛!你自己听得懂!可咱们大哥他是傻子!他怎能听得懂呢?”说着又捂嘴笑道。“表少爷!你千万别见怪,我们大哥就是小孩子脾气,大嫂都已经习惯了呢!呵呵!”      表哥窘然地低头吃饭,眼光却又偷偷瞥向我。      猝然的心跳加快,令我一只手按住胸口,忙低下头。      我忽又见着子恒的脸色不好,又急忙给他夹了点鱼肉,却心虚地不敢抬头看他。“相公,吃菜啊。”      “我不吃!不吃!不吃!”      子恒忽然丢开筷子,腾地站起身,转身就跑。      我怕他又到处乱跑,反倒被人趁机下了黑手。      我也顾不得跟二夫人解释,起身,也追了过去。翠儿也跟在身后,在喊“姑爷!姑爷!你别乱跑啊!你这样会吓坏小姐的!”      我刚追到,一树丛拐角,他却一闪身就没了影子。      我只得一头钻进那黑洞洞的树丛里面。      “相公!子恒!你别吓素素,好不好!你快出来!快出来呀!”      我话音刚过,迎面突然伸过来一双大手,将我掳了过去。      我刚要叫出来,忽地被两瓣唇吻住,掠去了呼吸。      待他松开时,又紧紧地把我搂进怀里。      “素素~~~素素~~~”      “你,你没生气啊?”我愣愣的,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呵!谁说我生气了?!我不过是有些吃醋。我相信我的素素,是不会抛下我不管的。对不对?”      “我当然不会不管我的子恒。你是我相公啊!我们已经是真夫妻了!我可把一辈子都给你了!难道,你不想为我负责了!”      “小傻瓜,我刚刚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若我始终没有点反应,他们该怀疑我这个傻子是假的!”      我伸手捏他的脸。“你这个傻瓜还要装上多久?”      他叹了口气,“如今还不是时候,你明,我暗,这么一明一暗地对付他们岂不更便宜?而且,”说到这时,他又托起我的下颌,“我们也没耽误什么,不过是我面子上是傻子罢了,回到房里,我哪一点用得上麻烦你了?难道你觉得我做的还不够?”      明明他嘴里说的是一回事,可我怎么听着却是那一回事,脸上又不觉烧起来。      忽听见身后,有人咳嗽。还故意咳嗽得很大声。      我和子恒一回头,见不是别人,正是翠儿。      她揶揄地笑道。      “呦呦!我说嘛!这俩人,饭也不正经吃,偏跑到这黑林子里面,扭扭歪歪的!还说这么肉麻的话!”      被她这么一说,我和子恒都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回了院子,沈婆告诉我,二夫人为了让表哥能跟我多叙叙旧,便把表哥安置在我和子恒的院子客房里住下。      我心里明白,这是他们故意用表哥做棋子来搅乱我和子恒。而表哥对这些都浑然不知,他是那种很难把别人往坏里想的。纵然你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只要你诚心认错,他也会很容易原谅你的。      感情上,我确实辜负他,伤害了他的感情。然而这种错,他会原谅我吗?我想都不敢想。      子恒沐浴出来,见我迟迟未更衣,便上来缠我。我轻推开他。“相公,我想过去跟表哥谈谈,我总要给他个明白。不能再这样糊里糊涂的。”      子恒抱住我,吻着我的脖颈。“先别去了,这么晚了,他该歇着了。你若这时过去,免不得被他们利用。又攒动着咱们不高兴。”      “他们利用不利用的不要紧,只要你信我!”我扭过身,趴在他胸口,用耳朵贴上去。      “子恒,你跟素素说实话,你信不信素素?”我想从他的心跳中,听出他的真实想法。他如果说谎,心跳会变快。      我就这么趴在他胸口听着,然而,在他笃定持重的心跳声中,我先被自己紧蹙的心跳搅乱了听觉。      “我信!素素,子恒信你。我相信你,会处理好这件事。”      我心里顿感轻松。搂住他的腰。“你信我就好!只要你相信素素,素素就什么都不怕!”      他弯□子,吻我的头,“傻瓜!我吃醋,紧张,患得患失,都不是因为我不信你。我不相信的是那些人,我还不相信,你表哥会轻易地放开你。素素,你这么好,能娶到你,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种难得的幸福。”      我抬起头望着他,几分羞涩地笑出来,眼底却不由自主地湿润了。“胡说!我哪有那么好?!”      “你就有这么好~~~”他炙热地看着我,说完这句话,就吻住我。      我很想完全沉浸在这个吻里,而心神还是在某个瞬间,倏然飘远。      此时此刻,那扇窗子里,他是否秉烛无眠?      第二天,我跟子恒说好,我想带表哥单独出去,与他说清楚。子恒也同意,他明白,即便他在表哥眼里是个傻子,可终究当着他的面,要我对表哥说那些话,我们三个人都会尴尬的。倒不如让我单独与表哥了结这件事。      过去,我了结过的事情多了去了!可人一碰到感情,心就不那么明白清楚了。一想到表哥那个眼神,我心里就忍不住疼痛。毕竟他是我的表哥啊!与我朝夕相对十几年的表哥!      可是,可是我终究还是要对不住他。      吃过早饭,我正准备带表哥出去转转,趁机跟他把事情说清楚。之前,我跟子恒商议好,让他在家里等我回来。没想到,福桂芝竟突然搀和进来。      “大嫂!你可别怪我自作主张地来打扰你们表兄妹叙旧!今个儿,我是一定要代表娘和子俊来陪陪亲家表少爷的!”      我心里好一阵膈应!这个福桂芝明显是要我难堪!来搅和稀泥的!      “三弟妹,我准备带我表哥去街里街坊那里走动下。你也知道的,我娘家住的地方尘土大,怕你身子矜贵受不了!再弄脏了你新买的衣服,可就不好玩了!”      “呦!那又什么要紧?!今个儿我做庄,请大哥大嫂和亲家表少爷去尝尝美味居的鸽子肉吧!还有啊,大嫂,这可是娘提出来的!要我一定要尽尽咱们亲戚们的情义!就算不为这些,咱们妯娌也该找个机会亲昵,亲昵!这里又没有外人,我看就这么定啦!”      说着,她还惺惺作态地上来挽住我的胳膊,回身喊表哥。      “走吧!亲家表少爷!表少爷,你可别挑礼呀!若不是我家子俊前阵子坏了事,被娘勒令闭门思过!他也定会来陪你这个实在亲戚的!从大嫂那里说,咱们可是一家子骨肉!何必那么外道!你说是不是啊,大嫂?你怎地不说话呀?跟表少爷分别了这么久?也没句话要说吗?这可不像兄妹情深啊?!”      “三弟妹,你说了这么多不口渴吗?”我憋着气,横了她一眼。      福桂芝扇着帕子,笑道,“哎呀!大嫂不说,我还真没觉得呢!也好!咱们先去那茶楼坐坐吧!据说,那里头每天都有说书的,唱曲的,好不热闹呢!走吧!”      说着,我们几人就上了马车,一路不疾不徐地走着。而那福桂芝的嘴巴就一直说个不停。      她身边的秋菊很同情地望着我。翠儿恨恨地瞪着福桂芝。对于福桂芝这种人,你瞪她,是没有用的。她如今算是捉住了我这个软处,诚心要我万箭穿心!      她如此做,必是得了二夫人的指点。如此,借着表哥这枚棋子,来搅和我和子恒之间,只要我们不好了,便可趁机使我从子恒身边离开,那样,他们对付子恒也就简单多了。      我在心里无数次地提醒自己,不要中计,不要中计,不要中计......      而我却深深明白,这世间,最令人难以抵御的计谋,便是“情”这个字。      无情者,无畏。有情者,往往自毁。人一旦动了情,被情支配,绑缚,便会露出软肋。误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心有千千结2   到了茶楼,小二听福桂芝说要听唱曲儿,说书的,便领着我们一路往那一楼的大厅上走。大厅前面搭着的戏台子。这会儿,正有个唱曲儿的小娘子抱着琵琶,期期艾艾地唱着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小二也是会看人身份的,帮我们拣了张居中的大桌子,距离那戏台子蛮近。福桂芝点了点心,瓜子什么的,偏茶叶是从家里带出来,叫秋菊到后面盯着茶楼的人煮好了。随后又问了句,有没有欢喜点的曲子。小二哈着腰点头道,“待会就有喜庆的呢!三少奶奶,您就请好吧!”      福桂芝喝了口茶,“大嫂!你喝啊!这茶是雨前龙井!是我娘家大哥得的好茶!这里的茶再好怎能比这个?我是好茶喝多了的,这里的茶实在喝不下!咱们妯娌俩可还没怎么正经地面对面地喝过茶呢!我都不知道,你爱喝什么茶!爱吃什么?幸亏,我昨个儿啊,特地问了问亲家表少爷,结果怎么样?呵呵!表少爷可真是用心啊!什么都记着呢!连你爱吃这榴莲酥也都记得呢!”说着,她将盛着榴莲酥的点心盘,朝我这边推了推。      “大嫂吃啊!”      我拿起一块,递给子恒,“相公,你尝尝,这个你也没吃过呢!”      他接过去,咬了一口,傻呵呵地笑。“嗯!真好吃!好吃!”      我见他吃得嘴角都是,就伸手用帕子给他擦了擦。      这时,表哥又把一碟子糕点推给我,“表妹,这马蹄糕也是你爱吃的!”      “多谢。”我回了句,却不敢多看他。      只怕我多看他一眼,都会令我与他的心里,搅起太多的纠缠情愫,打乱我已经想好的决定。我心里明白,自己对表哥并非没有感情,只是这感情在遇见子恒之前,便看似一切都好,他很适合我,我也很适合他。      直到子恒出现之后,我才发觉,原来,子恒才是我一直要找的人。而表哥,他那么优秀,跟他在一起,我不得不令自我的一部分隐藏起来。那么别人看上去的般配,其实并非那么自然。我知道,我如此决定,必定会伤了他。可,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该做决定的时候,犹豫不决只能令他痛得更久,更深。      刚想到这里,台上已经响起锣点,热闹起来。      福桂芝突然拍着手叫起来。“哎呦!这出戏文,我是看过的!特别好看呢!”      她拍了拍我的手,“大嫂!你有没有看过?”      我摇了摇头。“看戏是大户人家的事情,我从未有时间看这消遣东西!”      她笑着问表哥。“亲家表少爷!可过这出戏?”      表哥笑着摇了摇头,“三少奶奶不知,砚博只是个书呆子,除了看书,别无兴趣。”      福桂芝笑,“哦~~~那这出戏,咱们可要仔细看看了!好看得很呢!”      说着,她又看向我。“大嫂,这出戏名叫《鸳鸯扣》,讲的是一对从小青梅竹马的表兄妹的故事。那表哥呢,从小熟读四书五经,是个博学多才的才子。那表妹生得秀美,心灵手巧,织布织得好。两个人打小就定了亲事,可以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表哥十八岁那年,上京赶考,临别时,送给了表妹一个小玉环,自己戴在身上一个大玉环。表哥说待他归来,两人的玉环扣在一处,便准备拜堂成亲,永远不分开。可是谁想到呢,这表哥刚走不久,表妹便被当地一大户看中,强娶了过去。表妹每日以泪洗面,只盼望表哥早日归来,救她出来......”      我听出来,福桂芝是故意用这戏文,变着法地来刺激我。若不是表哥在场,我不便发作,不然我早就跟这个贱人骂起来了!      “别说了!别说了!”而我心里终究被她搅得乱乱的,忍不住叫她闭嘴!      子恒在桌下握紧了我的手,我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      表哥有些尴尬。“三少奶奶,那个,咱们还是听戏吧!”      福桂芝笑了笑,仿佛没听到仍自顾着说着。      “这戏里说的虽说是故事!可终究讲的是当下的世态人情!大嫂,你说,人这辈子,都有第一次动心的经历。如果能跟自己第一次动心的人在一起,那该是多幸福的事啊!想想,我小时候,子俊就常跟着二娘来我娘家做客。那个时候啊,子俊就常追着我屁股后面跑!还说长大了,一定要我嫁给他!呵呵!人啊,也真是奇怪!不管将来你,遭遇什么人,经过什么事,那心里头总是会给第一次喜欢的人留下个位置。这位置,任你多努力,多都无法交出来给别人的!”      “大哥!别光顾着吃!你看看大嫂脸色多不好呢!”      表哥拿起茶壶又给我满了杯热茶。“表妹,再喝点水吧。”      我点点头。      福桂芝呵呵笑道。“啧啧啧!看看!表少爷对大嫂就是不同啊!对了!我怎地就忘了呢!表少爷跟大嫂也是从小一处的呢!”      翠儿插嘴道。“我家表少爷当然对小姐是照顾的,这天底下哪里有哥哥不照顾妹妹的道理?可这天底下,却有的是,第一次动心了,随后又变了心的!不然怎么会有人偷偷在外养相好呢?”      福桂芝冷笑。“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下人说话了?哼!大嫂的下人原来都这般没规矩!”      翠儿不忿。“三少奶奶,你说着我们小姐了!我就敢说话!”      我忙得斥道。“翠儿!别没规矩!还不快跟三少奶奶赔不是?”      翠儿僵持着不动。      我冲着她瞪着眼睛,她才不情愿地朝福桂芝行了礼。“三少奶奶,翠儿错了!翠儿不该没规矩!”      福桂芝挑眉,看了我一眼。      突然转身,朝那秋菊就是一嘴巴。“小JIAN人!叫你扇扇子,扇了半天,也没见半点风!你手折了啊!”      那秋菊噗通就跪了下去。“小姐,饶命!秋菊知错了!秋菊知错了!”      翠儿噗通也跪了下去。“三少奶奶,这都是翠儿的错!你不必迁怒到秋菊身上!”      福桂芝抬眼看我。“大嫂!不是我说你,心太软了,手底下的人都要翻了天的!对待下人,就得这样,她们才知道你是主子,他们是奴才!”      我欲要说话,那边,表哥劝道。“三少奶奶莫要生气。刚刚翠儿确实顶撞了你,砚博代她跟你赔罪了!这翠儿虽说是下人,可也是从小跟我表妹一起长大的,因而,表妹不曾重责过她,令她散淡惯了。若三少奶奶因此生我表妹的气,那也请全看在砚博的面子上,一同原谅了吧。”      福桂芝笑。“呦!表少爷可不要这么认真啊!我这是跟大嫂开玩笑呢!呵呵!大嫂对人亲善,我是怕她被下人欺负!大宅门里的事情,她没我知道的多!当然,翠儿姑娘惹我,我怎能真的生气呢!自小一处长大的,当然是不同喽!就像表少爷与大嫂自小一处长大,那脾气秉性,向来是融合的!不像我们这大哥,总是惹得大嫂难过。大嫂还整天勉为其难地照顾这,照顾那呢!”      我笑。“为人妇,当然要知妇德,相夫教子,有何勉为其难?若非要说什么勉为其难的,不过是男人喜新厌旧,用情不专,喜欢在外MIAN花SU柳罢了!偏偏这点,我相公没有,我又有何不知足的?”      福桂芝被我抢白了下,脸色难看起来。说着,她又假装伤感地用帕子擦着眼角。“唉!要说人第一次动心时许下的缘分,那还真是最最紧要的呢!”      而同时,被脸色更难看的是表哥。      他失神地望着我,那神情就像是挨了谁一巴掌。      我低下头,看着茶杯里面映照着一双纠结的眼。      福桂芝笑。“呵呵!可不是嘛!若是表少爷将来成亲娶妻,定然是又懂得专情,又知道照顾人的!可见谁若是能嫁给表少爷,啧啧,那才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天赐良缘呢!不是我这个妇道人家胡说,像亲家表少爷这等出色人才,就算是做个驸马,郡马爷也都不为过的!”      表哥手一抖,茶水突然泼出来,他坐在我左边,那茶水一滴没剩的都泼到了我的左脚上,哗啦的一下子,湿透了!      一时间,表哥和子恒都匆忙弯腰到桌子底下。我也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忽然觉察有人在动我的脚!      我急忙也弯下腰,正看着这俩人都拿着自己的汗巾子吸我鞋上的水!      一会儿是表哥抢过我的脚,用汗巾子使劲擦着,没等他擦几下,子恒又抢过我的脚,又用汗巾子使劲地擦!      这么眨眼工夫,俩个人折腾起我的脚来!来了个好几个回合!      我扯起这俩人的手,“别!别擦了!都湿成这样了!还擦了什么擦!”      子恒还是不肯收手,他见表哥停下来,他又擦了两下,才松手。倒像真拿这事当成了大事来竞争了!      就这么样,我们三个人都猫在逼仄的桌子底下,极其尴尬地面对一场,针对我湿了的左脚的争夺抢救战!      呃~~~      不一会儿,翠儿的头也钻到了桌子底下。她很凑趣地睁大个眼睛看了一会儿,也终于没兴趣了,勉为其难地给我建议。      “小姐,咱还是出去买双鞋子先换上再说吧!”      见我们几人都直起腰坐好了。      福桂芝忍不住得意地笑。“我还以为都去桌子底下挖金子了呢!”      被她这么一说,表哥,子恒和我,三个人都十分不自在起来。      到了卖鞋子的店铺,我看了看,就想随便挑上一双,赶紧换上,这一只脚湿乎乎地真不舒服!      表哥在柜台上,挑了双绣着牡丹水粉色的鞋子。递给我。      “表妹,这鞋子你穿正合适。大小也应该对的。”      我刚要说话,子恒也挑了一双鞋子,是靛蓝色的,上面绣着鸳|鸯|戏|水。直接塞进了我怀里。      “娘子,试这双!”      见我面上犯难,福桂芝一把抢过表哥手里的鞋子,也塞进了我怀里。“大嫂!这有什么难的?!常言道,‘鞋子好穿不好穿,试试就知道了!’还磨磨叽叽做什么?!”      她说着就推我到店铺的后面,叫小二搬来把椅子,就让翠儿帮我换鞋。      不一会儿,翠儿搀扶着我出来。      表哥和子恒的眼睛,都像长出来半寸,直盯在我脚面上。      我本不想让他们俩见着我选的鞋子,可翠儿偏故意似地,将我的裙摆往上提了提,正巧露出了鞋尖。      见我穿的是子恒挑的那双“鸳|鸯|戏|水”,顿时,表哥的脸上又变了眼色。我哪里敢看他的脸啊。我一偏头,却看见子恒得意的笑。      我心想,你没看见我表哥在那里难过吗?你就不能同情下人家,收敛下你康大少的得意?!      表哥走过来问。“表妹,大少爷为你挑的那双,恐怕大了,不合脚,你怎地选了这双呢?”      我尽量让自己自然平静。“哦,表哥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我胖了些,脚也胖了。你选的鞋子很好看,可惜我穿着已经不合适了。”      福桂芝笑道。“呵呵!表少爷,瞧你这被吓的。大嫂只是脚变了,并不是心变了!”       ☆、心有千千结3   从店铺里出来时,表哥的脸色就一直沉沉的,也不怎么说话,整个人都闷闷的。唯独子恒倒是话多,我也不便与他多搭腔,免得表哥更加难过。倒是翠儿帮忙,跟子恒,你一言,我一语的,免了许多尴尬。      这样终于熬过了一天,马车停在康府大门时,我这心里才松了把劲儿。      终于是到家了!进了自己的院子,关了房门,就再不必听福桂芝那个贱人的挑拨了!      谁知,我刚走下马车,就出现了意外情况。      子恒在马车下牵着我的手,往前走并未注意到我的不妥。      我偷偷朝身后的翠儿,小声道,“翠儿,快!你快帮我把那只鞋捡回来!”      翠儿这死丫头,一嗓子叫出来。“鞋?什么鞋?小姐啊,湿了的那双鞋子在我这里呢!”      所有人都望向我,我脸上腾地就红了!      子恒也问,“素素,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      翠儿眼尖注意到我一脚低,一脚高,噗哧笑出来。急忙转回身,跑去那马车上把我刚刚下车时,“脱脚而出”的那只鞋,捡了回来,帮我穿上。      子恒也笑了出来。“这么走路不费力么?来吧!让相公抱你回去!”      他也不管有没有别人在场,说抱就抱!      我挣扎了下,可最终还是安于他的怀抱。      子恒抱着我从表哥眼前经过时,我看见表哥的眼底浮出破碎的东西,在一瞬之间,也戳痛了我的心。而我却非常自私地将头急忙躲进子恒的怀里,假装不曾看到。      可我怎得不曾看到?即便我不曾看到,又怎会感觉不到?!      我能感觉到,他的伤痛,他的不解,他的讶异!他怎么都没想到,那个与他约定今生的人,如今会这样狠心地抛弃了他!      对不起,表哥,对不起!      不觉间,纠结心绪就浮在了脸上。      幸好,子恒以为我脸色不好看,是因为他为我挑的那双大鞋子。      子恒搬来洗脚盆,加了桂花瓣,为我脱鞋子的时候,抬头凝着我。      “既然穿着不合脚,为何偏又勉强自己?”      我强迫自己挤出几丝笑,不让自己想刚刚的情景。      “我没勉强自己啊?我喜欢你挑的花样和颜色。我不是没穿袜子嘛!待穿上袜子,自然就合脚了。”      “真喜欢我挑的花样?”他终于又舒展了笑容。大头也探了过来。      “真喜欢!”我把头也探过去,正好与他的头顶在一处。      “真的?”      “真的。”      他又蹲回去,为我洗脚。忽又叹起气来。“唉!都怪我,太不仔细你了。连你穿多大的鞋子,我都不能一眼就看准!我这个相公还真不称职!”      我拉住他的胳膊,“胡说!我说你称职,你就称职!你还要如何仔细?在茶楼的时候,我的脚险些折在你手里!”      “宁可折在我手里,也不能被别人占了去!”他孩子气地说。      “你又这样乱想!”我伸手拧他鼻子。      “只要他在这里一日,就由不得我乱想!素素~~~素素,你是我的!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不会的,相公!你是素素的相公啊!”      “是我太孩子气了是不是?我也想淡然处之,像个成熟的男人。可我就是不能自控地紧张你!”      我想了想,忽然问他。      “相公,其实,今天,福桂芝说的一些话,也并非没有道理。的确,我与表哥从小一处长大,十几年的感情,他亦是我第一次喜欢的人。不管将来怎样,他这个人会始终在我心里占据一个位置,他永远都会在那里,像是一块胎记。但我知道,子恒,我最在乎的人是你,我最想共度此生的人也是你。可是,可是要我把表哥一下子忘得干干净净,这个,我真地做不到!至少,他也是与我有血脉关系的亲人。”      我心中忐忑非常地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子恒,我想问你,这样的素素,你还想不想要她?还想不想要她做你的娘子?”      问完这句话,我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里了,大气也不敢喘,生怕从他嘴里说出一个“不”字。      他望了我许久,片字未出口,缓缓站起身,坐到我身边,搂住我,将我的头,慢慢靠在他肩头。      “素素,你说的事情,我也曾想过。之前,我还有些懊恼,老天为何不能让我早点见到你。可我又一想,或许早认识了,偏又容易把你错过,倒不如现在,你把一辈子都给了我,做我的妻,你的人,你的心,我也都得着了。至于,过去那些,我不能苛求。那是我们谁都无法算计得到的。素素,你为了我,付出这么多,舍弃了这么多,若我心里连这点都无法承受包容,那我还算什么男人?!”      “素素,我明白,你表哥回来,你心里不好受。你心里担忧的一切,我都知道。我只希望,你在我身边的时候,能尽量把那些事放一放,别太忍耐,别太逼迫自己。我看着心疼。”      “子恒,谢谢你~~~”      他温柔地抚了抚我的发。“小傻瓜!谢什么?做你的相公,就本该如此!”      刚说到这里,翠儿在门外道。“小姐,表少爷有事跟你说,我说要他明个儿,他偏要现在见你!”      我和子恒对视了下,子恒淡笑着,扶我站起来。“你去吧,早晚要跟他说清楚的。”      “相公,那我先过去了。”我点点头,退出门去。      翠儿有些担心地看我。小声道。“小姐啊,眼下可怎么办呢?不如就把所有事都说了吧?”      我摇了摇头。“不!表哥他从来不信这世上有像二夫人和康子俊能对自己亲人下狠手的人,他反倒会觉得我故意找借口,逃避他的。唉,见了他再说吧。如果能让他对我死了心,对我恨也是好的。那样,他以后也好重新开始。”      翠儿看了看我。叹道。“小姐,这缘分还真是折磨人啊!要么没有!要么就多!”      我心里也跟着叹息。      这时已走到了表哥房外,我叩了两下门,便听见有人走到门口开门,表哥打开门,一见是我,眼睛里就亮了下。      表哥看了看四下,急忙拉我进房。      刚一合上门,他忽地将我抱在怀里,他痴迷而滚热的目光笼着我的双眼。我的心登时跳得快起来。      “表妹~~~”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体温,熟悉的手臂,一时间,将我推入了一个往昔里的回忆漩涡。那些青葱的时光,忽又回转铺开。我记得,跟他隔窗的回眸,我记得,他教给我的一首诗歌,我记得,他第一次说喜欢我。      直到他的唇忽地要覆盖而来,我陡然清醒地推开他。      “表哥!表哥!你听说我!”      他有些紧张羞涩,同时又局促不安。      “别!先别说!表妹!让我抱抱你!过去我总是不舍得碰你,我和你之间,甚至连吻都不曾有过。可我自昨日见了大少爷,他背着你,刚刚还抱了你!我心里就恨不能把你立即抢过来!带你走!”      见他如此激动不平,我心里像被豁开了一道口子。是,这一切都是我不好。我曾跟表哥说好的,我的一切都是留给他的。可是如今,我还剩下什么?我已经与子恒身心相许,我无法直面表哥,因我内心的负罪感。我对不起他。      “表哥,你别这样,咱们坐下来谈谈,好不好?”      他看了看我的脖子。“你竟被他们逼迫得,连我送你的玉环都给摘下了?”      我张了张嘴,终还是没说出来。默了默,又问他。“表哥,你走了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怎么连封信都没有?”      表哥的神色很意外。“怎么可能?我有给你写过信啊?总共写了十几封呢!”      “没有啊,我从没收到过你的信!”我更觉得意外!我根本就没见过表哥的任何书信!      表哥道。      “这倒奇怪了啊!我这两个月在靖玉王府里做客,靖玉王爷为人亲厚,礼贤下士,又喜欢结交读书人。他对我格外欣赏,遂请我到他府中小住,我本不想多耽搁,心里着急回来见你。可靖玉王爷手里正接了皇上下达的一编书的任务。正缺人手,他恳请我帮忙编书,并答应我,编书工作步入正轨后,一定许我回家探亲,探亲后半个月,我方可启程赶去上任。于是,靖玉王爷说,会代我传信给家里的!我怕你和舅舅忙店铺里的生意,或者去了外地,收不到信件,特意告诉靖玉王爷的信差张大哥家的地址。我想,纵然,张大哥一时不在家,那张大嫂也会代你们收信的!表妹,你竟然一封信都没收到过?”      我摇头。“绝对没收到过。”      “这倒奇了。我每次问慧玦郡主,她都告诉我,信已经到了你手里了!怎得你竟一封信都没收到?怎么会这样?”      我劝慰道。“那也没什么要紧的。表哥,如今你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而且你还马上就做官了,这,这不是什么都没耽搁吗?”      “怎得没要紧?!怎得没耽误?若是你当初收到我的信,自然就知道了我的所在。那么舅舅的事情,我也可以拜托靖玉王爷帮忙了!这点事情,王爷只需派个王府的下人都能解决明白!你又何须,何须委屈自己嫁给康子恒那个傻子为妻?!”      表哥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悲伤。      “表哥!表哥!你别这样,素素很好,一点事都没有!”      “对!是不该难过的时候!总之,咱们还有机会!三少奶奶也说了,她一定努力帮助咱们的!”      我惊愕道。“什么?表哥啊,你说什么?”心里却觉察出,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表哥目不转睛地望着我。“表妹!事到如今了!你还要瞒我?!”      见表哥表情那般严肃认真,我心想,坏了!定是福桂芝那个贱人对表哥说了什么扭曲事实的话了。      “表哥,你说,三少奶奶都对你说什么了?”      表哥叹着气,坐在椅子上。蹙着眉头。      “表妹,我什么都知道了!都怪我,没能早点回来!让你受这么些苦!还跟那个脾气暴躁的傻子每日里同床共枕!看他的脸色!”      “不!表哥!事情不是这样的!”      “那又是怎样的?!三少奶奶都跟我说了!大少爷没事就打骂你,他心情好了,对你好点,心情不好时,就对你又打又骂!二夫人为了自己的面子,要你好好待大少爷,而大少爷有一点不好,她又要拿你来出气!叫你跪祠堂!挨家法!”      “表哥啊!这些不是真的!子恒他从未打骂过我!”      “表妹!表妹!你听我说!他是否打骂过你,这都已经不重要了!我马上就带你走!三少奶奶说,如今舅舅的事情已经了了!咱们再没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里了!三少奶奶也说,她会帮咱们的!”      “不!不!表哥!你被他们利用了!我是不会走的!我是不会离开子恒的!”      “表妹?你,你说什么?”表哥的表情仿佛是遭了迎头棒喝!      而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被自己给吓到了!我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如此突然地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而我却一点心理准备都没给他!我怎么能这样?!      我扶着椅子,缓慢地坐了下来。我稳了稳气息,终于可以开口说话。      “表哥,我说了。你是被他们利用了,事情根本不是你所听到的那样。事实上,子恒他对我很好,他是真心对我好的,而我也真心喜欢他的。表哥,我已经跟他在一起了。素素对不起你!”      我认真地看着他,想让他明白,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想他成为那帮恶人的棋子。我更不想,他误会我和子恒的感情。曾经我是被逼迫的,而现在,我并非是被逼的!      可到底,我对表哥太过残忍。      他沉默了许久,忽然无力地苦笑起来。      “呵呵!呵呵呵呵!表妹啊!你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就因为我回来得晚了,而你又没收到我一封信对不对?白天,你在茶楼,在鞋店里头,对他表现得百依百顺,都是为了演戏对不对?你心里头没有一丝喜欢他,你就是怕他生气,到二夫人那里告你的状!对不对?你没忘了咱们的终身约定,对不对?”他脸上虽在笑,眼圈却已经红了。      “表哥,你并非愚人,又何必自愚?”我豁出去地让自己伪装得冰冷无情。      “怎么会这样?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与你十几年的感情,就因为这几个月的时间,就毁了?”      “表哥,我和你之间没有毁,我们还是表兄妹,还是亲人啊。”我无耻地劝说。      “不!我要娶你!我要你做我妻子!并非什么单纯的表兄妹!可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怎么能把过去说扔下就扔下?表妹,你叫我如何是好?你叫我以后怎么过?你叫我以后怎么过?怎么过?”      当他问完这一串疑问时,那红红的眼圈里,已经滑出两串泪滴。      那张我抚摸过许多次的脸庞,在此刻全被我的无情和自私,割裂成一块一块!      我捂住胸口,静静别过身,只求自己别再看他的眼,别再顾及他是否难过。      只要他挺过了这一关就好,那么,以后还会有更好的姑娘去爱他。那姑娘一定比我体贴,比我美好,比我贤淑,比我好一千倍,一万倍,来给他一生一世的美满!      他要的不该是我!我只会害得他不快乐!      可我的心头仍在一剜一剜地痛。那些沉淀已久的挣扎从胸口撕裂开来,卷席着无形风浪,我像失了七魂六魄一般,愣愣地坐着,表哥又说了些什么,我竟一句也听不见!      我的眼底在木然地发酸,只稍稍一眨,泪水便受了怂恿般地,顺流而下,想收都收不住。那么,与其就任由它流吧!      反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办?       ☆、心有千千结4      那天,我以为事情就这样说清楚了,不管算我无情,我冷酷,我狼心狗肺,贪慕虚荣也好!总之我算是做出了决定,我不想表哥,子恒和我,三个人都陷入犹豫不决的泥沼。我甚至希望,表哥能从此狠心忘了我,当我这个人从来都不存在过。      在我和他之间,他从未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他善良,包容,有涵养,他不嫌弃我并非蕙质兰心,不嫌弃我手拿不住绣花针,他更不嫌弃我走路说话做事,都没有贤淑女子该有的样子。我就是这样一个不太会掩饰自己,而又会暴露出自身瑕疵弱点的人。      我想,相比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太太,我更适合做个混迹于市井的老板娘。我不喜欢一板一眼,规矩繁杂的生活,我喜欢俗常粗糙的日子,那样会有许多,想也想不到的快乐惊喜。      这点子恒可以给我。子恒有很随性,坚强的内心,他不怕我的要强会伤了他男人的面子,他喜欢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不以为我该跟其他那些女子一样,非要做出温顺样子,来固守家庭一角,只会相夫教子。      而表哥,他注定有大好前程,他的另一半该是个识大体,独具慧眼,知书达理,有忍耐心,懂得安男人心的柔韧女子。而我,并非如此。      我心里以为表哥明日便会伤心离开,可令我意外的是,表哥不但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表现得仿佛昨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这令子恒也十分意外。      我跟子恒商议,我带表哥出去走走,待他心情好些,我再作打算,劝慰他一下。子恒也觉得,昨晚我说了那么多,表哥一定是心里无法接受,才会表现得如此。      为了方便,我叫了府里马车,准备带表哥四处转转。现在正是桂花香满巷的时节,到处是淡黄淡粉的景致,看上去,该是可以令人心情舒展一些的吧。      记得,表哥上京赶考之际,曾对我说,待桂花烂漫时,就是他迎娶我过门之时。可没想到,此时此景,竟是我要与他提分开的时刻。      我和表哥刚坐上马车,翠儿突然跑了上来。她趴在我耳根,小声道。“小姐!刚秋菊紧张兮兮地过来要我给你报信,她只说叫你小心。”      “小心?她只说了这一句?”      翠儿点头。“就只说了这一句。看她那样子,应该很忙的,所以也没多说,该是怕有人会给三少奶奶报信吧!”      我想了想,忙得叫翠儿去神武街。我记得,今天路清风该是歇息的。我叫翠儿去找路清风,就说我求他带上两个人,偷偷跟在我和表哥坐的马车后面。并告诉翠儿,接下来,我要带表哥去玉湖边的碧玉亭。      我之所以没让路清风上我们的马车,主要是怕表哥尴尬,再者,他还并不相信三少奶奶会害我们!在他的心里面,一直以为三少奶奶是一个帮助我跟他逃出康府的大恩人!我也怕翠儿在场,表哥不自在,于是也让翠儿跟着路清风他们。      还有一点是,我不清楚福桂芝这次要搞什么鬼把戏,万一,她看见路清风跟我们在一起,可就容易打草惊蛇了。      一路上,表哥还是照常地跟我说话,一会儿问我,去从前,我们常去的亭子,一会儿又问我,中午去吃点什么,一会儿又跟我说起过去的一些事情。      他说到尽兴时,还冲着我微笑。这样的熟悉,偏又令我觉得如此遥远。不由得感叹,时光好快。快到,令我不知何时,感觉到这一切的变化。      我更不知道,到底是他变了,我变了,还是周遭的一切变了。或许,所有都变了。      而眼前的他,仍旧温润如玉,君子情怀。      他看着我的眼神,仍是化不开的浓情默默。      与我谈笑风生,到了亭子时,他照旧用一张方巾扑了石凳,方才许我坐下。过去,他也常常这般的。      然,他越是如此,我的心里越是难受得很。      他忽然指着玉湖对面的柳堤,“表妹!你瞧,那柳树正是颜色好看的时候!我还记得,过去我送你的诗,多半都是以这柳为题呢!你那时多么紧张那些诗呢!我记得,你每拿到我写给你的一首诗,你都仔细收好,还在本子上记录下收到诗词的日期。表妹,那些诗词,你一定还保存着吧?”      我愣了下,木然地点着头。霍然间,我想起,嫁进康府的第三天回门那天,我带着子恒回娘家。那天,他撕坏了表哥送我的情诗。看看现在,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冥冥之中”?      不觉,我望着那柳树,就有些失神。      表哥突然拉起我的手,握在他的手里,我急忙往外抽出来。随后,我有些后悔,心想,他会不会难堪?      可是他没有,只是温柔地冲我笑笑。又伸手给我擦汗。“表妹,你看,你这汗。”      “嗯,是,是有些热,口干。”      “那咱们去喝点茶,吃些点心吧?”      我抬头看了眼日头,“表哥,这也快晌午了,不如,咱们去吃你喜欢龙凤团,我请你吃!”      他笑着摇头,“这次该我请你!表妹,你还记不记得,每次咱们随舅舅出来吃饭,都是按顺序来结账的!头次舅舅做庄,然后是我,然后是你!”      听他说着这些,那些过往又幡然展开,像一把刀,割着我的心。      我不忍听他再说。      “表哥!”      “嗯?什么?”      “没,没什么。”      他笑着接着道。“那个时候,你跟舅舅都在铺子里做工,有固定的工钱。而我,呵呵,不过给乡亲们代笔,写些状子,家信,租赁文书,借据什么的,赚的一点钱,请不起你跟舅舅吃好的!这次不同了,表妹,我帮靖玉王爷编书,王爷赏识我,给了我报酬,不少呢!这次,一定由我请你!”      我随表哥上马车时,我特地往那边瞧了瞧,只见一马车靠在路边,心想,或许翠儿和路清风的人都在上面吧。      不管怎样,我也只能如此。      上了马车,我撩开那马车帘子,假装无意地往外瞧。果然,那马车保持着一定距离,偷偷跟在后面。      不过也有中可能,那马车上的是康子俊的人。      马车很快在酒楼停下。表哥扶着我,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他还未有松开我手的意思。径直地拉我上楼梯,小二迎过来。      他笑着说,“小二,我昨个儿定好的雅间。姓朱!”      小二笑着弓腰施礼。“啊!啊!原来是探花老爷!这边请!这边请!”      表哥不好意思地点头。      他拉我进了雅间,小二斟了茶,“二位慢用!酒菜一会儿就上来!”      我觉得奇怪,忙问。“可我们还没点菜呢?”      表哥摆了摆手,叫小二出去。      他握住我的手,“我定这房间时,已经点过了。待会儿你就明白了!”      “哦”。我低头,避开他火烫的眼光。      不一会儿,几个小二手托着木盘子进来,利落地摆好酒菜。      表哥松开我的手,开始为我布菜。      “表妹,你瞧瞧,这些菜,可还记得,当初,咱们嫌这家酒楼的菜贵得要命。我就说,等我考取功名,娶你之前,咱们就一定要在这家吃一顿!”      “表哥,表哥别说了!”我拧着帕子,心,也像被拧了起来。      他笑了笑,“是不该说了,再说,这菜就都凉了!来!表妹,吃菜!”      说着,他又提起酒壶,为我和他各斟了一杯酒。      将一杯递与我。“表妹,咱们喝一杯!”      我用手挡住,“表哥,我不能喝酒的!”      他笑。“你能喝!我是知道的!你还记不记得,你十岁那年,你嘴馋舅舅从韩记酒坊弄来的桂花酿?你偏拉我一块去偷。我被你缠得不行,只得跟着你去偷酒喝!谁知道,那韩记的桂花酿的确名不虚传!咱们喝着喝着,就喝了许多。我说,这可怎么办?原本是一罐子的酒,这下子少了,舅舅一定会看出来的。结果,谁知道,你竟想出那掺水充数的鬼主意,来蒙混过关!可惜,终还是舅舅尝了出来!见咱俩一睡三竿头地不起床,而我竟连上私塾都耽误了!舅舅气得抡起扁担就把咱俩给揍了!呵呵!想想,那次,咱们可真胡闹啊!不过也真快乐!”      “表哥,那个时候,我就很爱胡闹,很不守女子的规矩。表哥,你将来,更该取个有规有矩的贤内助。”      我抬眼看着他。      他的眼神登时顿了下,随后,又苦笑着,仰头喝下杯中酒。又为自己斟了一杯。他眼圈浮出淡淡的红,“表妹!来!咱们喝酒!舅舅不在身边,我也不用再上私塾了,你也不是小姑娘了,他老人家是不会再因为喝酒,而打咱们的!来!喝呀!陪表哥喝了这杯!”      我心里也不好受,被他推着将酒杯放在唇边,见他仰头喝着,我匆忙地偷偷将酒,倒在桌子底下。      他放下酒杯,又拉过我的手,压在他的胸口。      “表妹!你叫我娶别人?娶了别人,我能幸福吗?没有你,我能幸福吗?”      “表哥,是素素对不起你。素素,素素已经配不上你了!我与子恒早已经名副其实了!”      他忽然咣地将酒杯重重顿在桌面上,抬起眼看我的时候,瞬然,从他眼眶里滑出两行泪。      声音颤抖地问。“你与他名副其实了?”      “表哥!你别这样!大丈夫何患无妻?!再者,素素,素素根本就配不上你!长久以来,你都是那么好,那么受人喜欢,而素素,霸道,冲动,小心眼,爱算计,”      我还未说完,“你就是为了让我好受,才这样贬低自己,对不对?”      说着,他又提起酒壶为自己斟满酒。      “表哥!你别再喝了!会醉的!”我上前抢他手里的酒杯,偏被他近乎粗鲁地推开。      他脸颊泛着醉红。半痴半笑地自顾说着。      “醉?如果真地醉了,就好了!如果醉了,我睡一觉,就能把眼前的一切都当作一场梦!梦醒后,你还是我的!你不会嫁给别人!素素!你别管我!让我喝!素素!有你坐在身边陪我!我心里高兴!你也吃菜!今个儿,这么好的酒菜,跟那靖玉王府里的酒菜相比,也不差!”      说着,他又掩面抽泣起来。“可我又难过!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陪我一辈子呢?!为什么你不能等我回来!你不是说过,你等我回来,把一切给我吗?你怎么,你怎么给了别人呢?!”      看着他哭泣,我心里也难受得要死。我伸手为他擦着眼泪的同时,自己也忍不住流泪。      “表哥!你别这样好不好?素素求你,不要这样!你要骂,就骂我,打我也好!表哥,你打我!这样你心里就会好受些!”      我伸手拉的他的手,往我脸上打。而他却突然顺势将我拽进他怀里。同时,我发现,他的神色有些奇怪,眼睛里泛着别样的YU望,我的背脊登时就是一紧。      他怎么这样看着我?他要做什么?      “不!素素!我要你!我要你做我娘子!”      还未等我反映,就已经被他按在了地上,他的嘴压住了我的唇,我努力不让他亲到我的      我伸手对准他的脸,就是一巴掌。      啪!      他的嘴终于离开了我的脸。      我大声道。“表哥!你要做什么?!你别这样!我已是有夫之妇!你这样做,会害我失|节!素素唯有一死!你以后的远大前途呢!你十年寒窗苦读就为了这个?!表哥!这不值得!你醉了!别胡闹!你,你放开我!放开我!”      他愣了愣,像是根本没听进我说的什么。忽地又疯了一般地撕扯我的衣服!      他压着我的身子,开始亲我的脖颈。我极力脱开一只手,要够那头顶的桌布,想拽下那桌布,让那些碗碟落下来砸在他身上,我也好趁机逃走!      可是,我越是着急,却越是够不到!      正当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顶撞。      咣当门开了,可表哥却一点羞耻心都无!继续亲着我,扯我身上的衣服。      忽然一声闷响,表哥的身子一僵,噗通就完全地压在了我身上,像是被打晕了过去。      我抬眼一瞧,却是路清风。      他弯身将表哥从我身上挪开,又几分尴尬地忙得偏过头,喊翠儿。      “翠儿!快扶你家小姐起来!”      翠儿应声跑进来,抱住我,安抚道,“小姐!小姐!别怕!别怕!我是翠儿!我是翠儿!”      可我的身子还是抖个不停,嘴唇也哆嗦着不能自已。      这时,路清风已将表哥交给同来的徒弟小林子他们。      他偏过身,卸□上的披风,扔给翠儿。别过脸道。“快给她披上!”      翠儿帮我披好,用力地抱住我。      然而,惊恐的泪水终于从我眼圈里簌簌地溜出来。      见我流泪,翠儿脸上也挂着泪,悲愤地啐道。“这个表少爷,怎地做出这样的SHOU行?!亏得没被他得逞!不然,小姐你可要怎么办?他怎地也不为小姐你着想?他是白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吗?!”      我哆嗦着,“我也不信!他当时,当时,就像疯了一般!我,我没想到,我也没想到会,”      路清风挪步到酒桌上,端起表哥的酒杯,闻了闻,又提起酒壶,打开酒壶盖闻了闻。默默道。“这酒该是被人动了手脚。”       ☆、心有千千结5   不一会儿,小林子提溜来一个贼眉鼠眼的小二来。结果一问便清楚了,那小二是福桂芝雇佣的,偷偷在酒壶里放了CHUN药。而当我与表哥赶来酒楼之前,福桂芝跟几个康府的家丁,正守在距离雅间不远的房间。若不是发现路清风他们赶到,或许,就在表哥药效发作之时,他们就已经冲了进来,演出一场“抓JIAN”的戏码。      那么福桂芝怎地又能猜中,我跟表哥会在这家酒楼里吃饭呢?      我想了想,觉得,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福桂芝故意套表哥的话,从中得知了,表哥在此定了酒席,便从中设计下手。      翠儿很气,提醒我应该,把这小二揪住,到府里面告福桂芝一状。我觉得不妥。一则,这不等于是告诉人家,我跟表哥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吗?那纵使是我不曾失JIE,也会被二夫人他们利用了。还有,CHUN药这种事情,又怎么能说得清楚呢?你觉得酒里放了CHUN药,别人也可以说,你这是在为自己失JIE寻找借口,顺手又陷害别人呢!      另外一个原因是,我也不希望被子恒知晓,我怕他会冲动,误会表哥是那种下LIU的人,一生气把表哥撵出去。如果他和表哥争执起来,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呢!      路清风也觉得我说得有道理。他说,如果这件事情捅了出去,对表哥也是不好,还没走马上任,就闹出这种流言,实在不是好事。      于是,我嘱咐翠儿一定不要说漏嘴。路清风也警告那小二,若敢将今日之事走漏半句,必先抓了他进县衙牢房!      表哥许是真地被打重了。      路清风觉得,还是先不要把表哥带回康府,免得那边又瞎猜疑。翠儿也觉得,应该先让表哥回我爹的房子暂住。可我还是不放心他,路清风是个会武之人,他下手必定会留有分寸的,可表哥还是昏迷着,可见他是高估了表哥一文弱书生的体质。      我决定还是把表哥带回康府里照顾。一则我能安心,亲自照顾他。二则,如果我经常跑回娘家照顾他,子恒会怎么想?纵然他相信我,可那些喜欢添油加醋的人呢?大不了就这么坦荡荡地带表哥回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让他们尽情监视去!      表哥到了天黑时候,才醒来。孙季良说,表哥是心火急冲,再加上他赶回来的路上,车马劳顿,以至气血虚浮。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是一揪。表哥如此辛苦赶回来,不过是为了早一日见我。可我却,如此辜负了他。      之前,孙季良看了看我,“嫂夫人,表少爷可是吃了什么药?”      我看他眼神奇怪,便心里明白了七八分。点了点头。“表哥素日身子虚,自小便一直吃一方药丸,具体的配方,我也记不住了。我帮你找找,请随我来。”      孙季良随我转到院子后面。      我忙得小声道。“孙大夫,我也不瞒你了。今日,我与表哥私下谈心,在酒楼被人在酒里下了那等害人的药。亏得我没喝半滴酒,而且,之前有人提醒我小心,我才叫路大哥偷偷在后面跟着。不然,不然,我真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脸面见我相公了!”      孙季良沉默着点了点头。“我刚刚摸表少爷的脉象,便觉得蹊跷。嫂夫人,跟着子恒兄,受苦了!”      “我倒不怕受什么苦。只是,这种事情,绝不能让子恒知道!孙大夫!我恳求你,千万不要这件事告诉子恒,我不希望,他误会我表哥,我表哥他不是那种人!”      孙季良理解地笑了笑。“我如果有心告诉他,必不会叫嫂夫人你出来说话。表少爷的为人,季良早有听闻,季良也不信,表少爷会对嫂夫人你做出那种卑BI事情。请放心。季良既然答应嫂夫人不说,就一定不会说的。我也不希望子恒兄,因此事而徒增烦恼。”      谢过了孙季良,我们又转回去看表哥。      表哥就在那时醒来了。      他看了看我,看了看路清风。“这,这怎么回事?我怎么这么热?表妹,我们刚刚不是在酒楼吗?”      我刚要说话,那孙季良笑呵呵走过来道。“表少爷毋须紧张!你患的乃是燥热昏厥之症,俗话说,就是心里有火,外头也有火,于是就中暑了!不要紧!不要紧!”      “中暑?我中暑了?”      表哥几分纳闷,看见路清风,又尴尬笑道。“清风兄!没想到,你也来看我!”      路清风爽朗笑。“是啊!你这个探花老爷,回来也不找我!倒是病倒了,我来瞧你!”      表哥要坐起来,我叫翠儿扶他坐好。      他笑了笑。“真是见笑了!”随后,他眼神复杂地看了子恒一眼。“让大少爷也费心了!”      子恒笑着拍手。“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着,伸手搂住我。我别过头去,不想看表哥的表情。      这时,二夫人也遣了陈妈带来补品来瞧,福桂芝也过来装模做样地打探表哥的病。他们都是表面探病,实际上,却心有不甘地来看看事情到底怎样了。      我也假意逢迎几句,懒得与他们认真,总之,日子还长,轮到与你们算账的时间,还有得是!      吃过了晚饭,我想过去再瞧瞧表哥。对于那些“中暑”之类的话,他此时心里一定还有些纳闷。我必须要跟他解释清楚,并尽力劝说他,早日离开。不然,谁还知道,今后,他们还会使出什么阴招?      我刚走出门外,却被沈婆拦到院子一角,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小声道。“大少奶奶,我今天看见有个男人进了三少爷的房间!”      “男人?什么男人?难道是他的什么狐朋狗友?”      沈婆又靠近了一步,嘴巴都要贴在我耳朵上了。用只有我们俩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大少奶奶,那男人很像消失了一阵子的宋三两!”      我想了想,这事得让路清风知道才行。他的人不是一直盯着宋三两的去向吗?      不由得,心里就有了打算。      我本来因为白天的事情,心头就压着一股火,这下子,我定要康子俊和福桂芝吃到厉害!康子俊,这次,你再也躲不了了!小心这一次,就把你扔进牢里去!      我转身进了客房。      刚刚,翠儿服侍表哥吃了晚饭。      我走过去,拉了把椅子坐下。      我看了看表哥,心里几分尴尬,可终究还是要让他知道实情,不然,他是不会离开的。      “表哥,你今日并非中暑。”      他愣了下,“表妹,你说什么?”      我定定地望着他。“我说你并非中暑。孙大夫那样说,是我求他的。因为,我不想被别人知道,我跟你白天在酒楼里发生的事。”      他皱了下眉头,似乎感觉到了我的话里有文章。      痛苦地问。“表妹,我,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我刚刚醒来之前,脑子里总有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好像在做梦,又像是真的。我说不清楚,只觉得头很痛,身上像被火烧着,我很难受,很难受。”      我看着他,默默点头。      “表哥,你被下药了。神智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不过,你别紧张,我们并没有真地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中途,幸亏路大哥把你打昏了。”      表哥抬手揉着太阳穴。“怎么会这样?谁会害我们?”      我叹息,“表哥啊,这件事一定是二夫人指使福桂芝干的!幸亏,我之前警觉,不然此时,此时,我已经成了失JIE弃FU!而你的功名也将受影响!表哥,我求你,离开这里吧!为了你我都好,暂时,咱们表兄妹俩个还是不要见面了!”      表哥摇头,“不!三少奶奶不可能害我们,她很同情我们的,还说要帮我们脱离这里,过我们想过的日子!素素!你怎么会觉得她会害我们呢?”      我厉声道。“表哥!你也是天子门生!读了许多年书的!难道不明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在朝廷之上也好,宅门内外也罢!多得是怕别人独大,自己遭殃的!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定要把别人踩下去,逼到死路才罢休!”      表哥紧张着拉住我的手。“表妹!既然他们都逼你,你就更该随我走!我会保护你!照顾你!不让你再被人欺负!”      我挣脱他的手。“不!表哥,我已经康子恒的妻子,我是不会走的!我要跟他一起面对这一切!”      他苦笑着看我,眼眶又湿润了。那样子,令我心里一揪一揪地疼痛。      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表妹,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康子恒在这个家里被他们欺负,才可怜他,离不开他的?”      他的声音干涩而沙哑。      在我耳边,微微地颤抖,仿佛秋蝉在垂死的挣扎片刻,抖动着薄翼。      我实在不忍心再次戳痛他的心。      我想了许久,终于点头。“是,我是可怜他,我就是想保护他。他八岁变成傻子,十岁没了娘,十五岁又没了爹。偌大的康府里,竟没有一个人真心对他好,没有一个人不排遣,取笑他的。可他又有什么错呢?”      表哥嘴角扯动了下,像是在苦笑,却比哭还难过的样子。      “你就仅仅因为可怜他,就要留下来一辈子照顾他?没有别的缘故?”      “是,我只是可怜他而已。没有别的缘故。”说着,我故作轻松地苦笑。“你瞧,他也二十几岁了,除了一个康家大少爷的名头,他还有什么呢?如果我不照顾他,还有谁会照顾他?总得有个人帮帮他吧?”      我话音刚落,听见身后那道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我站起身,转向门口。      竟看见子恒立在那里!      他手托着一只红木果盘,目不转睛地望着我。那眼神像是一时间被塞进了太多可悲的东西,连流泪都无处立足。      他的脸色白白的,紧咬着嘴唇,始终一言不发。      不知道大概有多长时候,我感觉四周的空气都凝住了。      无法呼吸,心也揪在一处,不知道接下来会变成怎样?      我心里知道不好!他必是听到刚刚我和表哥的对话了!必是以为我刚刚说的那些都是心里实话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显然,我不能当着表哥的面,跟子恒解释这些!      这时,子恒手里的果盘脱手,坠地,发出沉闷的声响,随后是许多水果相继滚落在地,发出咚咚咚地滚落声。可是谁都没有心思要捡拾。      我只知道,或许,我刚刚已经打碎了一样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不知道还能不能重新捡起!      子恒忽地扭头转身就走。      我抬腿就追了出去。      却发现,他跑得飞快,直奔书房。      他刚要合上房门,我急忙赶了过去,险些被他用房门夹住手。      他还是松开了房门,悲愤地瞪着我。      “子恒!相公!你听我说!”      他全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我还是第一次看他发火。而且他是在向我发火。      “衣素素,我问你!你刚刚说,你留下来陪我,就是因为你可怜我?你是不是这么说的?!”      我走上去拉他的胳膊。“相公!不是这样的!事情不是你所听到的那个样子!我那样说,我完全是为了让表哥心里舒服一些,我在劝他离开这里啊!这样他就不必再被他们作为破坏我跟你之间的棋子了!”      他冷冷地凝着我。那样子令我觉得无比陌生。我很害怕。我害怕,他从此就对我如此陌生下去,再也无法亲密无间了。      “相公!你别这样看我,我对你说的都是实话!我刚刚是故意跟表哥撒谎,因为我不忍心再害他难过!”      他用力地甩开我。我脚下没踩稳,向后退了几步,一猛劲撞到了柜子上。那柜子的黄铜把手,正好撞到了我的后背。      我吃痛着,半蹲□子,皱紧了眉头,泪水就在眼圈里打着转,却无论如何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我抬头,放软了眼色,看着他,满心以为,他会心疼,至少会心软。      而他却仿佛没看见我的疼痛,拿起桌案上的毛笔,狠力地掰成两截,掷在地上。      “你别叫我相公!衣素素!你从未真正把我当成你的相公!你跟他们所有人一样,一直在骗我!耍我!当我是这世上最大的大傻瓜!”      他头也不回地奔出门外,走远了。      我必须追上他,我不能让他误会下去!我不能!我不能面对这样的我和他!我和他原本应该恩恩爱爱,一致对外的!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我顾不上后背的痛,追着子恒,发现,他正朝着他的“马|桶屋”跑去。      可是,这次,他动作快了,门很快关合,从里面锁上了。      我拍打着房门,大声喊着。      “相公!子恒!你开开门!开开门呀!”      “子恒!你听我说!听我说啊!你难道不信素素了吗?你说过,你信素素的!你怎么又不信了呢?”      “子恒!子恒!你出来看看素素好不好!素素好难受!素素的心好痛!你不是说你会照顾素素一生一世的吗?难道你当初在骗我?你不喜欢素素了吗?”      不知道喊了多久,我的嗓子都沙哑了,可是门内仍旧毫无回应。      我像孤魂野鬼一样,在后花园里逛荡。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老天爷做错了什么?      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不问还好,一问,老天爷也恼了!      雷声过后,就噼里啪啦地下起雨来。      这雨越下越大,我却不想逃跑。      雨淋在身上,冰冰的,直透心扉的凉爽。令我想起,我向子恒表白心迹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      他拥着我在雨中亲吻,抱着我在雨中漫步。他说他巴不得一辈子只与我一个人长相厮守。      那时候,我真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丢下我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肯多听我一句解释?就这么说走就走,把我一个人扔在门外!      我感觉,好累,好累,真的好累,我很想找个地方躺下去,睡一觉。      我脚下一滑,就栽倒在地上,头顶攀爬着葡萄藤,织出一个个无法走出的漩涡。看得人昏昏欲睡。      不知何时,有个人走过来抱住我。      “小姐!小姐!我是翠儿啊!你怎么在这里?姑爷呢?”      我摇着头。全身哆嗦着。“翠儿!我好冷!我好冷~~~好冷~~~”       ☆、狠心拒,花事了   翠儿说我昏睡了三天三夜。这之前,我一直陷入在一层层迷梦里,时而是子恒苍白的脸,时而是表哥涌泪的样子,时而是子恒在冲我微笑,说他爱我,要疼我一辈子,时而,是表哥悲戚的表情,质问我,怎么把过去说放下就放下,怎么对他如此残忍。      浑浑噩噩之间,我全身都冰冷彻骨,稍稍有感觉的时候,我能尝出翠儿喂到我嘴边汤药的苦涩,卧房内支起的小火炉的烘烤。还有表哥忧愤的言语。      “翠儿,你还说什么大少爷真心对她好?!如今她病着,怎么也不见他的影子?他还在耍什么大少爷脾气?!”      “表少爷,不是我一个丫鬟妄言,小姐的事情,翠儿却是最清楚的。表少爷,你对我们小姐的好,那是许多人都看得见的,而姑爷对我们小姐的好,那是许多人都看不见的。这并不说明,我们小姐就错许了人啊!”      表哥轻叹着苦笑,“呵!翠儿,你如此说,倒真我是个多此一举的人了!”      “唉,表少爷,翠儿也知道,你对小姐一片痴心。可终究小姐已经做了决定,或许这点上,她是自私了些。可是表少爷,如果你真心为我们小姐好,也是希望她幸福的,对不对?”      “我当然希望她幸福,可那个大少爷给得了她幸福吗?”      “这个,翠儿也说不准。或许,连小姐她自己也说不准。但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不就是幸福了吗?”      “翠儿,那你说,我究竟哪里比不上那个康子恒?”      “表少爷,翠儿说句实话。你没什么比不上的,姑爷也没什么比你强的。但俗话说,‘虾找虾,鱼找鱼,乌龟找王八’!俩个人在一起,心里都觉得匹配那才叫好姻缘!我们小姐之前跟你,就没那个感觉,可她跟姑爷在一起就有这感觉。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所以,表少爷,你也别灰心,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现在可是探花老爷,马上要入翰林院的,以后前程似锦,保不齐还能做个驸马呢!虽你未必稀罕那驸马,可要是以后遇见的人,却是最适合你的那一个呢?这都说不定的!”      那天夜里,也不知道具体哪个时辰,只觉得黑暗中,有个人爬上了我的床!      我心里一阵子紧张,不知道是不是要害我的人,我想喊救命,可嗓子又干得要命,根本发不出声音。      然而随后,我发现,那个人抱住了我。他吻了下我的额头,又将我塞进怀里,一只手为我掖着身后的被子。      当我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与温暖时,瞬间我的心里充满了安稳与欢喜。      是他,是他,我的夫君。      在他的怀里,我不再觉得冷,身体仿佛蜷缩在一个温暖柔软安全的摇篮里。我禁不住睡意朦胧,虽合着眼睛,却依然用力抓着他的腰,像只小动物似地紧紧攀住他的身体。生怕这是一场梦,会在破晓时,将他从我的世界中带走。      然而,当第二天清晨,我醒来时,却发现,身边并没有人。我心里觉得纳闷。      难不成,是我想他了?于是,就做了那种他TUO光GUANG爬上床给我取暖的CHUN梦?      呃~~~那还还真是没边没际~~~~      这时,翠儿走进来瞧我。她摸了下我的额头。笑道。“呦!果然好了!小姐今天定要多吃些好的,补补身子!”      我嘴巴一撇,叹气道,“还补什么补?!如今任我是死是活,他都无所谓了!”      翠儿噗哧笑出来。“小姐还在怪姑爷啊!那可真白费这几夜,人家大半夜地颠颠地跑来给你暖CHUANG呦!”      我吃惊地看着翠儿。“谁?谁半夜给我暖CHUANG?”      翠儿看着哦,“当然是姑爷喽?不然,小姐你身上能这么快好吗?你没看那小火炉子一直烧着!可你身上还是冰冰的,姑爷每天晚上就偷偷跑来照顾你!本来是我陪夜的,既然他惹的祸,那就由他来补救喽!”      我看着身边那平整的床单,闷闷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那这床上怎地连个印记都没有?难不成他是气儿做的?”      “这不明摆着是他大少爷的脸面,在那里绷着!他心里要认错也跟见不得光似的!真是服了你们了!死要面子活受罪!”      这时,有丫鬟传话说表哥要进来探我。      我叫那丫鬟告诉表哥,让他先转回去,我这里病已经□了,现在梳洗一番,再方便见他的。      翠儿服侍我洗了澡,去了去这几天,身上的病气,梳洗一番,这时,沈婆带着几个丫鬟进来,送来早饭。      二夫人早听说我跟子恒闹别扭,病倒了,所以也就没奇怪,我没过去吃饭。这也是沈婆早去回禀了的。      我喝着粟米粥,吃着点蒸蛋,几样爽口小菜,心想着,那个坏蛋,可是要饿肚子不成?又一转念,他才不会饿着自己呢!人家会偷的!说不准这时候,把大厨房里的鱼肉鸡肉都啃光了呢!哼!我才不惦记他呢!      吃过了早饭,表哥过来瞧我,见我面色红润了些,他的神色也自然了许多,像是我跟子恒吵架,他也老大过不去的。他说了些让我照顾好自己身子的话,我也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嘴里答应着,可是心里依然不舒服。      又沉默了一会儿,我们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翠儿端来药给我喝,表哥起身,说回房看书。刚走到门口,他忽地顿住脚步,慢慢地回转过身看我,那眼神是我从未见到过的。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那个眼神。只觉得,心仿佛被什么压住了,渐渐安宁。      “表妹,傍晚我坐船走,你身子才好,就别送我。”说到这里,他又道。“还有,也别告诉这府里的人,既然他们接我来府里,是有意用我来害你们,那又何必假意亲近,来送我?”      表哥这话,虽在说二夫人,康子俊他们,可我却觉得,这何尝不是在说我的虚情假意?当初如何?现在这般?我还能说什么呢?是我对不起表哥。      但我一定要送表哥的。不管子恒他答不答应,愿不愿意,我都要去送送他。      傍晚的时候,我跟表哥趁着康府里的人都在用晚饭,就从角门里走出府外。翠儿原本要陪着我的,可我心想着,还有些话要对表哥说,她在跟前,仍是不便的。再者,也不知道,康子恒那个孽障,何时能够现形,我还要翠儿看着他呢!      表哥没想让我送他,可我坚持着要送,他也没再说什么。      从康府往到渡头并没有多远。      记得上次,表哥从渡头乘船上京赶考。我跟爹爹站在这里,望着他许久。那天的风很大,表哥穿着青色的袍子,就像诗经里写的那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他温柔而不舍的笑眼被风藏进掀乱的发丝里,而他的衣袖被风托得好长好长。我那时,就在想,待他回来时,当我抱着他的时候,一定有很长很长的拥抱。      然而,如今,我才明白,那个很长很长的拥抱,再也不存在了。      傍晚的渡头被嵌上一层赤金色,燃烧欲裂的日头,在江面铺开一片火,映得表哥的背影,刺得人眼发慌。      我低下头,“表哥,一路上小心。”      表哥侧过身,像是在看我,又仿佛没在看我。“素素,能不能告诉我,他到底哪里好?”      “表哥你非要问我这个问题,其实我也说不出,他究竟哪里好。可我就是喜欢他,喜欢和他在一起,喜欢为他做任何事。表哥,知道吗?有一天,翠儿曾问过我一个问题。她问我,如果表哥跟子恒同时落水,我会先救哪一个?”      我抬起头看着表哥。“表哥,我当时想都没想就说,我要先救表哥你。然后再去救子恒,若那时他已经没得救了,那么,那么我会陪他一起死。”      表哥惨淡地笑了下。眼底的光,也仿佛黯淡了一下子。      这时,那船家等得不耐烦地唤道,“少爷走不走啊!再等下去,日头下去了,可就不好走了!”      表哥一脚踩上船板,头也不回地只冲我摆摆手,示意我回去吧。      我忽想起一件事,于是急忙叫他。“表哥!这玉环,还是给你吧,日后遇着可心的姑娘,也好送她。”      表哥的背脊僵了下,“表妹,我付出的东西,从来都收不回的!”      说着,他叫那船家摇船,再不与我说半个字了。      我手里捏着那半个玉环,思虑了片刻,便松开手来,那玉环嘭的一声,就坠入了江水里。沉了下去。这一声或许太沉重,连我心底那长长的叹息都被掩盖了去。      我想,我跟表哥的过往,也将与这玉环一样,沉入心底,不再被搅起。      此时,我再次抬起头,却发现,表哥已经在眼前化成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圆点。可我明白,他,对于我,从来就不是微不足道的。或许,这对于他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或许,他觉得,我毁了与他之间的约定,那么除此之外,便再无任何的必要,让我在心底记挂他,祝福他,想念他。      我一个人在渡头一直坐到月亮升上来,亏得翠儿为我多套了件衣裳,但我仍是觉得冷。这冷,仿佛更像是从心里的某块空缺里弥漫出来的。我好想立即找一个温暖的怀抱,把自己填充进去,好好睡一觉。如果我不想醒来,那就永远陷入进去,再也不出来了。      我以为自己该是如释重负了,可那种隐隐的伤感,还是令我难以心安。      我不禁用表哥的问话扪心自问。      他到底有什么好?      是啊!康子恒那个混蛋到底有什么好?      我想了想,最终总结出几点来。他跟我一样爱胡闹,一样混蛋,小心眼记仇,爱算计,还爱逞强。总想把错算在别人头上!还有一点,翠儿早上说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对!这次都该算他的错!惹得我伤心生病!那个活受罪的该是他!凭甚么只有我一个人这么难受的!还两面夹击我!      想着想着,我就不禁脸上笑了出来,身上也有了干劲,准备着要回去,活捉了他,打他屁|屁!      我踩着月色往回走,心里盘算着这些,不觉得很快就望见了康府大门。      门前的大红灯笼在晚风中悠然摇曳着,那黄黄的光下,落着两个大黄圈圈,大黄圈圈的中间,是一个灰色的小点。不!那里坐着一个人。一个大男人。      没想到,他身上穿着寝衣就跑了出来,还像上次一样,死倔死倔地坐在那第三个台阶上等我。他一定是在等我的,如果他不是在等我,那我还是要下狠手收拾他的!      我默默走上去,坐到他身边,伸手从他背后环住他的腰。      “你怎么又不穿外衣,还坐在外面,就不怕风吹得你头痛吗?”      他缓缓侧过头看着我,一言不发。红红的眼皮微微肿着。从他眼神里,我便看得出,他这次并非要装可怜卖萌。他是真地在乎我。      我抬起一只手,用手指在他眼皮上轻轻划着,“傻瓜!我舍不得你啊!”      他嘴角轻轻抿着,仍是不做声,只是专注地看着我。眼神里透着不舍与疼痛。      我真怕他再掉眼泪,这几天,我已经看了太多的眼泪了,就连我自己都快哭瞎了!      我翘嘴挤出几丝笑容,将手探进他衣服里摸|索,“你那个木牌子呢?我知道你一直藏在身上,快!找出来,帮我戴上吧。”      那是他亲手做给我的那块木牌子,上面刻着他的“恒”字。当初,他要给我戴上,而我不肯,是因我心中始终无法做出决定。而如今,我与表哥的事既然已经结束了,该是戴上它的时候了。      康子恒帮我木牌戴上。他的眼睛仍旧红红的。灯笼晃着他的脸,他却仍是那么的英俊。      我看着他,脑海中倏然划过许多许多的句子,然而,许久,我却说不出一句。或许以往,我对他说得太多了,我想此时他能多对我说几句,让我安安心。可是当我与他的眼光碰撞在一处时,我忽然觉得,言语已是多余。      我扬起下颌,迎向他低垂下来的目光。      他凝视的目光在我眼前笼成了一个小小世界。这个世界里,只有,他跟我。      许久,我微翘起的嘴唇,终于迎来他的亲吻。      随后,他轻轻抱起我,往房里走,我瞥向那床,心里就兀自地紧张。      他不会是想,在我刚刚跟表哥分手这个节骨眼上,要跟我跟来场“CHUANG|上|大战”庆祝一番吧???      我还在陷入忐忑不安的疑问中时,康子恒这个大混蛋,突然一撒手,啪唧就把我扔在床上了!      “我的腰啊!我的PI|股!康子恒!你要摔死我啊你!”      他叉着腰,理直气壮地指着我的鼻子控诉,“衣素素!你不是说你可怜我吗?啊?你以为你选择我了,我就不生气啦!你以为你不生气了,我就不生气啦!告诉你!我!依然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哼!”      我坐起身,揉着我摔得发疼的屁股和腰,心里这个恨啊!气得我鼻子都歪了!      “康子恒!你很生气?!你很生气那你还亲我?!还含情脉脉地看我?!”      谁知,他突然哈哈冷笑起来。“哈哈!知道这叫什么吗?这还是你用过的招数!这叫欲擒故纵!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嘿!他还真会报复啊!他气死我了他!      我抬脚要踹他肚子,谁知这脚用力一蹬,忽地一股热力从肚子扭转蹿动而出,登时,我低头一瞧,从双腿内侧不断渗出一股股殷红色。是血!      这血还越流越多,晕染开来。不一会儿,把我白色的裙裤都染了红色,身下的床单也染了红。      翠儿闻声赶来,见我这种情景。忙得一把推开子恒。      “哎呦!这可不好了!这怎么弄的这是?!”      我感觉肚子好痛,强忍着,皱着眉,道,“刚被他摔在床上,随后就流血了!或许是癸水吧!”      翠儿回身就指着子恒鼻子开骂。“姑爷!你也太没计较了!这可是好玩的?你可知道,你跟小姐同房也有段日子了!怎得还下得这样的狠手?!”      子恒也被吓得麻爪了!脸色苍白着急忙问,“翠儿!你说她是怎么了?”      翠儿啐道。“呸!现在知道着急了?还问怎么了?还能怎么了?!看这情形就是被你亲手摔得小产了!”      翠儿此言一出,子恒怔怔地退后撞在那桌子上,桌上的茶壶也掉在地上。哗啦碎了一地。      我一见那碎掉的茶壶,心里就觉得兆头不好!这腹内就更是绞痛起来,我心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没了?眼泪就簌簌地一滴滴砸落下来。      “横横啊!都是娘不好!没保护好你!呜呜~~~”       ☆、有惊无险   子恒一听我哭,方才缓过神,水鸭子似地奔过来抱住我,“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混蛋!我糊涂!素素,你别怕,别怕,有我在这里陪你,我马上叫人去叫孙季良过来!”      这时,沈婆也带着丫鬟们闻声赶来。      子恒急忙叫沈婆遣人去叫孙季良过来。      翠儿没好气地把子恒往屋外面推,“出去!出去!”      子恒心里急,“翠儿,我知道我错了,这都是我的错!可素素她有事,你不能不让我陪着她啊!纵然有万般错,也得等素素这里稳妥了,你如何处置我,我都没怨言!”      翠儿狠狠地瞪他,“陪!陪!陪!陪什么陪?我要给小姐收拾下!难道让她这般看郎中吗?!”      子恒这才明白过来,他瞧我裤子上是血,身下的床单也是血,一脸懊悔地冲着望着。“素素,你别怕,我待会儿就进来陪你。”      我心里对他也有气,本也想瞪他一眼,谁知道眼睛一用力就又滚出两行泪来。若孩子真没了,我可怎么办?那可是我和他的一个孩子呀!越想,我这心里头越难受。      不一会儿功夫,丫鬟领着孙季良进府来。      孙季良听丫鬟说得血淋淋的,神色也有些紧张,但终究他是名医,见过些场面的。只不过因为我们之间是熟人,他显得更紧张罢了。      他摸了许久我的脉,又问我,晨起是否恶心,最近是否嗜睡,犯懒,然而,这些迹象我都没有。孙季良也只是笑了笑。      站在我身边的翠儿插嘴道,“孙大夫!虽我们小姐没有这些个迹象,可也未必不是有喜呢!过去我们老爷家的邻居张大嫂子怀头胎时,那害喜害得厉害,结果怀第二胎的时候,一开始,也没什么感觉的。”      孙季良笑道,“姑娘莫急,我还未问完呢。”说着他又转向我。“嫂夫人的癸水上月是多少日子来的?”      我想了想,“大概初五左右吧。最近事情多,我记得不清楚。”      翠儿倒是嘴快,“小姐啊!你上月是初八,大上月是初七,大大上月和大大大上月都是初五!这个月一直还没来呢!今儿个已经十八了!孙大夫,我们小姐的癸水向来都准的,前后也差不过两三天的样子。身子骨也是好的,很少生病,除了,”      说着她又狠瞪向子恒。      “前几天,被我们姑爷给气哭了,还在那雨水里淋了个透心凉,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呢!哼!这病才好,上次的错还没了,又接着犯错!这种人就该推出去喂猪吃了!”      我有些顾忌子恒的面子,也不想孙季良听着尴尬。毕竟子恒是他从小到大的兄弟,比亲兄弟还亲呢。于是我急忙斥责翠儿。“翠儿,闭嘴!不许胡说!”      翠儿跺着脚叫道,“小姐!干嘛吗!你不叫说,我偏要说!就说!就说!姑爷他就是不会疼人!我们小姐对他这样好!他还怀疑我们小姐对他不够好不够真!他可真该把那猪头扣自己脖子上,白长了个中看的人头嘴脸!”      沈婆咳了咳,那意思是翠儿说话放肆了。      翠儿冷笑。“沈妈妈,您老也不必咳嗽我!我们小姐肚子里的可是康家长房小少爷!难不成,您老人家也觉得这小产,没什么大不了么?!”      我看了翠儿一眼。“翠儿,别乱说话。沈妈妈是老妈妈,说话做事,自然比你明白!”      沈婆却不与翠儿计较,冲着我笑道,“大少爷,大少奶奶,不管这次如何,也总得顾及好身子,补救下,莫要伤了夫妻的情分!以后,这孩子还能有呢!”      孙季良笑道。“不必补救的。”      我心底一喜。“什么?难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没事么?”      翠儿道,“怎么可能没事?!出了那么多血呢!孙大夫,你可要看得仔细!”      孙季良道,“若真要补救,我确实需要给嫂夫人开几副药,调调癸水,许是因为近日嫂夫人事多忙碌,身子疲乏,还有就是心郁烦躁,造成的癸水晚至,这并非怀胎所致。就是这个道理了。还请子恒兄与嫂夫人宽心,待这次癸水过后,服用我的方子,几副便可调好,日后要多少孩子能没有的呢!”      被他这么一说,我心底一时间,由悲转羞,再由羞转喜。      翠儿瞪着孙季良,“我不信!我们小姐的癸水向来准,怎地偏这次不准了呢?定是有孕了!哦!难不成因为姑爷把我们小姐给摔小产了,有人想为自己朋友开脱,所以故意把小产说成癸水了么?哦!大名鼎鼎的成阳县名医孙季良孙大夫原来是这样的!”      我怕孙季良脸上不好看,忙得斥责翠儿。“翠儿!休得胡说!孙大夫乃名医,他的医德谁人不晓?!他岂是你说的那种狭隘小人?即便真是小产了,那也是我和相公之间事情,岂可连累孙大夫的名节?死丫头!你还不快跟孙大夫赔不是?!”      翠儿努了努刚要说话,孙季良忙得摆手道。“翠儿姑娘不必跟我赔不是,姑娘是一心为主,说的也都是情理中的话,季良也没什么听不顺耳的。”      没想到,康大少的哥们性情倒是这般宽宥,可那康大少呢。哼!小心眼!还伺机报复我!险些害得我没了孩子!哼!你等着!      我瞪向子恒,谁知,他同时也望向我,那眼神了尽是自责和愧疚。眼睛好像在说,娘子对不起!子恒就是个猪头!      一时间,我的心,也硬不起来了!      我跟子恒眼神交流时,那边翠儿又爬杆上地跟孙季良打起赌来了!      “孙大夫,你说我们小姐这次是癸水,那如果刚怀上胎而小产了,岂不是也容易被你这样蒙混过关?反正都是走血,你说是,我也不能全信!”      孙季良笑了笑。“翠儿姑娘说得也有些道理。不过这个也不难。嫂夫人的癸水不过也就迟了十天而已,那么这次既然走血,若走了七八天就完了,那就说明是日常的癸水。若走了半个月还不止,那就是小产,伤了元气了。”      翠儿想了想。“行!那就按孙大夫说的。但要是你断错了症,把我们小姐的小产非要说成是癸水,那就别怪我翠儿到时候,不讲道理,也不念及你跟我们姑爷的情面,追到你家把你那什么救死扶伤,医者父母心的唬人招牌给摘来扔猪圈里去!”      她这样说,不但没令孙季良生气,反而惹得他哈哈笑得更厉害。      沈婆在旁掩嘴笑,“哎呦!翠儿,你也忒厉害了点!”      翠儿冷笑。“沈妈妈,我不厉害点行么?莫不说,你们康府里这么水深的,就是我们姑爷也常常这般给我们小姐气受呢!小姐身边,统共就我这么个娘家人!我不护着小姐,谁又能护着呢?难不成还要指望那个让她淋雨,又摔了她的人?有人不长心肝!我翠儿可不能!”      孙季良哈哈笑起来。“子恒兄与嫂夫人有此婢,可谓人生幸事矣!”      翠儿脸红着争辩。“我可不是姑爷的丫鬟!我只是我们小姐的丫鬟!我只伺候我们小姐一个人!”      我见她脸色,恍然明白,她定是以为那孙季良说她是我的陪嫁,也就是子恒的屋里填房了。跟秋菊仿佛一样的身份。      我心里奇怪。她这样急着争辩为什么?难不成,她心里头有人了?      孙季良坐在桌案前,挥挥洒洒地写着方子,唰唰写就了,就递给了沈婆,让沈婆收好,先抓了药,过几日,待我不流血了,再服用。连续服用到下次癸水来。      子恒去送孙季良,两个人拉拉扯扯,没大没小地胡闹着。走到房门处,忽见孙季良笑着给子恒作起揖来。子恒笑着扶住他。也不知道两个人小声嘀嘀咕咕着什么,方才走出去。      过了一会儿,子恒回房。见翠儿扶我躺下,忙得跑过来,为我拖鞋,拉被子。      翠儿用手肘顶开他。“走开!这会子又装什么勤进!”      我看了眼子恒,他眼皮不知何时竟肿了起来。我心里也不是滋味。淡淡道。“翠儿,别这样。”      翠儿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收拾衣柜。      我知道,她是心里的气还未消,故意滞留在这里,找子恒的麻烦。      我也不理会她,子恒坐在我身边,拉过我的手。“也不怨翠儿骂我,我真该骂!娘子,是我错了!是我糊涂!我,我真是白活了这么大!只顾着胡闹,竟忘记要小心你!可笑我,前阵子还和你商量多生几个孩子!这次亏得不是,若真是,我这个人,一辈子都不该做爹了!”      我忙得掩他的嘴。“作死呀你!你一辈子不想做爹,那我还要做娘呢!”      “那,那你还可以改嫁,跟别人生去啊。”      我伸手拧他的脸,“胡说八道!越说越不像了你!诚心要气我是吗?谁要生别人的孩子啊?!”      他笑着,眼里却湿润起来。“这事虽不是小产,却也十分是因为我,令你在这家里,不得安生,白天夜里为我筹谋,帮我着想。才累出这样的病来。这次,定要好生养着,把一切事情都交给我。”      我笑,“那咱们就唱唱双簧。我也不动脑子,只管坐在前面,假说假唱,你在后面来真的。对了,你刚刚送孙季良出去,到门口时,他怎么突然给你作揖啊!”      子恒抿嘴笑。“没什么。”      “没什么?一定是有什么!”我抓住他的衣领,威胁他道。“你快告诉我!说!”      翠儿闻声,也转过身,虎着脸,瞪他。      “姑爷!你还不快说!又要隐瞒我们小姐,偷着闹鬼吗?”      子恒笑着求饶,“不敢!不敢!我今天算是知道翠儿的厉害了!以后再不敢做半点糊涂事了!”      翠儿没理他,转过身又收拾起衣服来。      说着,他转过身捧住我的脸。眼神却坏坏的。      “真要听?”      “真要听!”      他笑。“好,那我就说!季良刚才作揖是向我道喜。”      我心里奇怪。“道喜?这倒也奇了!他恭喜你什么?恭喜我小产?还是恭喜我癸水来了?呵!”      子恒默了默,“他并非因为这个恭喜我。难道你忘了,上次二娘让大夫给你瞧瞧,开些滋补药的事儿?”      “啊?我没忘记啊?怎么了?”      子恒笑。“倒也没怎么。只不过那次,季良看你面色,观你气血,摸你的脉息,发觉你还是完璧之身。但刚刚摸你的脉,可就不是了。所以他恭喜我,终于得偿所愿地跟你做了真夫妻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脸上烧起来。“哎呦!真该死!你怎得交了这么个兄弟!竟窥探起这种事情来了!”      子恒笑着搂住我。“你害臊什么?待以后,你真有了我的孩子,还是要请他看,我才放心的。他就跟我亲弟弟一样。”说着,又叹息,“唉,他可比我亲弟弟对我还要亲呢!”      我也不想他再感伤,忙得扯开话题,故意问他。“那你说,那个孙季良说我身子可好生养?”      子恒笑着用手刮我的鼻子,“好生养的!”      我又靠近他几分,感觉脸都快贴上了,可还想再近。      “能生儿子么?”      “能生!”      “女儿呢?”      “也能生!”      “那太好了!”      他瞟了眼那边的翠儿,看她没注意,扭过脸,就亲在我嘴上。笑道。“等你身上好了,往后,咱们想生多少,就生多少!”      我笑。“这可是你说的啊!你给我记住了!算命的早说我很能生的哦!”      我们俩刚说到这里,翠儿那边就爆出冷哼。      “姑爷!我可告诉你了,这次我们小姐若是身上始终不好,落下什么毛病,你就休想让我们小姐为你生孩子!就算她自个愿意,我翠儿也不肯答应的!哼!”      我不忍心,再让子恒挨她的口水喷。急忙也装起可怜来。      “翠儿啊!我的好翠儿!我现在好想好想喝些热的汤水!你去帮我弄碗来嘛!”      我刚说完,子恒那边就急了要起身。“素素,你要喝什么?我去大厨房看着她们好好给你弄!”      我忙得按住他的手,不许他动。      我转向翠儿,“翠儿!那些娘们弄的不好!只有你亲手做的,我才爱吃!”      翠儿白了我一眼。“呸!我就知道你心疼他!才故意支开我去弄汤!你现在心疼了他,保不齐哪天又呕得你躲在被窝里哭!”      说着,甩头就出了门。      房门刚合上,我就忍不住窝在子恒怀里咯咯笑起来。“这死丫头,偏看透了我的意思!”      “都是我不好。”子恒捏起我的下颌,就吻过来。      我刚欲沉入这个吻里,忽然瞥见那窗外晃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子,心里一下子就有了个主意。       ☆、一波三折   吻过了,子恒刚要说话,我伸手抱住他,嘴巴贴近他的耳鬓,小声道。“外面有人。”      他默默点了点头。我大声笑道。“相公,你这么听话,知道认错,那改天我就带你去瞧五娘去,如何?”      他会意地傻笑。“你骗人!素素你骗人!五娘早就被大火烧死了!烧死了!哪里还能活过来啊!”      我忙得捂住他的嘴。“嘘!小些声音!相公,你不知道!五娘并没死!她是藏起来了!她定是想你的!我改日带你去瞧她如何?”      子恒歪着脑袋,咬着手指。“那五娘有好吃的么?”      我笑。“有!明个儿,我遣翠儿去给五娘捎个信儿!省得咱们去了,倒吓得她一跳呢!”      这时,那窗外绰绰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子恒跟我对视一笑。      “冯婆这个老妪!我早晚打发她出去!”      子恒叹气,“当初我娘也不是诚心要害她侄子!谁想到竟惹得她这样恨。”      我拉他的手劝道。“这世上,本就有许多这种无意间产生的恩怨,咱们只需尽咱们的本分,别把事做得太绝了,也就是了。这个冯婆年纪也一把,我们也没必要要把她怎么样,只要撵她出去了,谅她也没什么本事再多事。”      子恒点点头。      那晚,我跟子恒故意令冯婆去给福桂芝那里报信,福桂芝知道了,康子俊也自然知道了,康子俊知道了,二夫人也不会不知道。      五夫人还活着,这个消息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投掷于水中一石子,一时便激起千重浪。      只要五夫人有一口气在,那么宋三两的所为就没什么隐瞒了。所以,此时,宋三两就是个关键。无论他们是怕宋三两发现五夫人尚在人世,为自保而再去行凶灭口,还是怕宋三两被活捉了供出康子俊,宋三两始终是个祸害。      如今保护好宋三两,就是保护好人证。      于是此时最危险的不是五夫人,而是宋三两了。      可此时宋三两又在哪里呢?      如果沈婆那天所见不错,宋三两应该是像路清风说的那般,把上次康子俊给的银子都花在了女人身上。现在银子花光了,按宋三两的个性,以为自己为康子俊卖命杀了人,很可能又转回来,再行敲诈。那么宋三两,一则,是住在一个隐蔽地方。二则,是住在康子俊安排的地方。      如果是后者,可就糟糕了。      康子俊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下得了手,难道会留下宋三两这条命来祸害自己吗?!      当然不会!      第二日,我明里打发翠儿去给五夫人捎信。我另一头,去找路清风,子恒偏怕我累着,只说一切交给他。我坐在马车里等他,不会儿见他上来,笑道,“放心,都好了。”      我不解地看着他,“你就那么明明白白跟他说啦?”      子恒笑着点头。“嗯!”      我吃了一惊。“那你不怕路清风把你装傻的事情告诉别人去啊!”      子恒摇了摇头。“路清风不会!他是个君子,胸襟宽广,是个值得交的人。就算不是为了你这个义妹,他也不会害我的。”      我嘴巴一撇。“那你当初还偷人家腰牌,给人家脸色看,还讥讽人家?”      他笑着搂我入怀。“那还不是因为你!”      我伸手捏他鼻子,笑斥。“乱吃闲醋!”      他嘴巴贴过来小声问。“今儿肚子还痛么?”手已经探入了我的衣摆下,温暖地扣住我的小腹。      我笑着摇了摇头。“不痛了。喝了翠儿熬的红糖姜汤,已经好受多了!”      “待晚上回去,我给你再泡泡脚,脚底下热络了,肚子也会好些。”      “嗯,好。”      晌午,翠儿回来说,她去五夫人那里时,感觉好像有人在身后偷偷跟着她。我心里觉得奇怪,我暴露五夫人,为的是把矛头指向宋三两,可没想到,那些人还是往五夫人这里用力。或许,二夫人他们是不信我的话?      我想了想,也觉得可能,二夫人本来就老谋深算,纵然是听康子俊说的,她也会要人打听下真伪。      不过不管怎样,我也不能让五夫人冒风险,于是,我才想去给路清风报信,让他多留几个人暗中保护五夫人的安危。      不想夜里就出了事故。      五夫人和宋三两被路清风从火海里救出来。      至于为何会着火,这要问宋三两,最清楚了。      昏迷了许久,宋三两终于醒来,他本还抵赖,后来才说了实情。      原来,康子俊指使他把五夫人杀死,就再给他一笔钱。于是他就趁夜赶去,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邪病,刚走进五夫人的屋子,准备藏起来伺机行凶。而他忽然浑身冒烟着起火来。进入屋子的五夫人自然惊慌地往外跑,可谁曾想,会在路上遭遇许多条毒蛇。她本是弱质女流,见那毒蛇盘亘的场面自然吓得不行,被毒蛇咬了一口。多亏路清风的人适时赶到,将她救下,还去了蛇毒。      现在是有两个问题,宋三两为何会突然烧起来?五夫人住的地方即便有蛇,也不可能会突然一起聚集这么多的毒蛇。所以那毒蛇定是有人为防她不能被火烧死,而再设下的一步。      可那又是谁这么处心积虑地制造意外呢?      我首先想到的是,这样一箭双雕的主意必是二夫人所为。但路清风觉得这不太符合二夫人的个性。二夫人做事并不会这样瞻前不顾后的,她这样老谋深算的人,不会在刚发现目标的时候,就下手的。      路清风觉得,这应该是康子俊自作聪明的结果。      事实呢?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路清风等人调查到康子俊私藏宋三两的证据,还有从外买来的引起自燃的药粉,在康子俊的房里搜到了剩下半袋。至于,毒蛇方面,更是找到了那个专养毒蛇的浪荡商人,也说了与他联系的人是康子俊的手下。这样康子俊的罪也就坐实了。      康子俊起先还想抵赖,后来终究怕被用刑还是承认了。他交待的确是自己自作聪明,想出这一箭双雕的主意。一来可以除掉五夫人,二来可以除掉宋三两。那么上次的案子与这次的,都可以了结了。他也就从此再无威胁了。      问他动机时,他只承认说,怕五夫人回来瓜分康家的家产,还有小时候他被五夫人斥骂过,所以一直记仇。      康子俊犯了这样的重罪,被定罪流放。      我心里这口气总算要出来。可也不敢太明显。子恒虽恨他这个亲弟弟无情,混蛋,可若是康子俊被推出去砍了头,他又岂会开心?      二夫人倒也真沉得住气,饭照吃,铺子照管。中秋快到了,又叫陈妈张罗着去订购月饼。每年这月饼,要送咱们康泰老客户的,店铺掌柜,伙计,府里下人也都有得分。      翠儿问我,这二夫人怎么也不疼儿子,儿子被流放,她当初不但不管,倒还想着吃月饼。      我说,正是二夫人疼她儿子,才会如此稳若泰山。你想想看,那康子俊已经被捉住了人证,物证,罪名已立下了,二夫人此时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改变事实,只会令她也陷入被调查的嫌疑之中。还有一点,康子俊是流放,不是砍头,流放可还算有个活头。若她冲动着搀和进去,可就连康府这个位置都稳不住了。待以后康子俊就算有得活,这康府里又有他的位置么?二夫人现在做的一切,都是给康子俊留后路。      福桂芝倒是三天两头地往娘家跑。她娘家虽势力不如往年,可在朝中以及后宫也还有些说得上话的人。      就这么样,求来求去的。据说,流放地改个好点的地方。若表现好,兴许会早些回来也不定。      后又闻说,皇上最心爱的十七公主已满及笄之年,这一年,将为她选婿,行笄礼。这十七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瑶妃所生,怎奈瑶妃早逝,十七公主虽得皇上万般爱护,可身子骨弱,是胎里带的毛病。      为能给皇女添寿增福,有人向皇上进言说,何不天下大赦,为公主增些福泽?      于是乎,我料定,福桂芝一定会打这个“天下大赦”的主意,让康子俊早早地从流放地回来。      我只希望,天下大赦之后,康子俊能有所顿悟,做些人该做的事情。这样子恒心里也会好受些。其实,他们惦记的那些家产,真有那么重要吗?      有什么比亲情更重要呢?      虽然我对二夫人有成见,但我始终不相信,她是那种天生狠毒的人。一个人的心,变狠,变硬,变无情,一定都有她的原因。      而这个原因,无论对错,都会导致一个甚至更多个的可怕错误。      只是,二夫人她精明一世,却不懂得这个简单道理罢了。      这日,我跟子恒回了房。我洗了澡出来,他笑着拉我去床上。      我笑道,“你急什么猴?!我头发还湿着呢!你也不帮擦擦!”      他笑道。“你先来看个东西!待会儿我给你擦!”      我纳闷。“什么呀?这么着忙!”      只见,他展开一张纸。那纸上,有一些圆球的纹样。排在一起,冷眼一瞧,还以为是棋谱呢。      子恒递给我那枚金球。      笑问,“看出来什么了吗?”      我仔细一看。“咦?这纸上的纹样,不就是有的地方是这球上的阳纹,有的地方是这球上的阴纹吗?”      子恒点头。      “这纸你从哪里得来的?”      他忽地抱住我压倒在床上,嘴巴抵住我的XIONG口。      我伸手推他的头,“真是的!正说重要的事情呢!你又来这么不正经!”      他抬起眸子笑我,“真是的!你整天睡的地方,你反倒不注意了!我真怕你哪天把我这个每天陪你睡觉的人也给忘记了!”      他这么一说,我恍然。爬起来,往那床头板上瞧。“哦!你这张纸上的图,是从这床头板上拓下来的啊?!”      他刮了下我的鼻子,“我的小傻瓜,终究猜着了!”      我躺在床上,手里展看这那张图,翻来覆去。发愁地问。“可这张图和这个金球都有什么用途呢?唉!相公啊!公爹也太会卖关子了吧!”      子恒思忖道,“或许,他真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留给我,而这东西不能让别人看见,所以才设下这样的谜题。”      我撇嘴。“那要是连你都破解不了呢?那岂不是永远都没人知道他要跟你说什么了?”      子恒皱眉道。“或许,在他留下那个东西里,也有令他迟疑的真相吧。他心里犹豫不决,于是就设下这么复杂的东西,听由上天决定。如果有人解开,那么就让那个重要的东西,得见天日。如果没人能解开,那就永远地埋葬。”      我闷闷地望着,竟有些失神。      这时,子恒忽然抱起我,弯下腰给我穿鞋子。      “可还是被我想到了。我想,我爹犹豫着要不要展现出来的东西,或许就快被我找到。”       ☆、三喜临门   我不明就里地随着子恒往卧房的一角走去,那一角本无什么东西,不过一张紫檀木雕花四扇屏。      子恒拉着我往最东边的那扇屏风板上瞧。他抬起手,手指抚摸着那扇被刻出一个个奇怪圆形孔洞的板子,默默道,“这屏风是,五岁那年,父亲叫人抬到我房里的。我当初还觉得奇怪,这四扇屏本该是用四种植物春桃,夏荷,秋菊,冬梅,代表春夏秋冬的景致,为何偏这扇应该是冬梅的图案偏换了这样怪兮兮的样子?直到前几天我才发现,原来,这里面更有玄机。”      说着,子恒将刚刚那张拓出的图纸,对照着屏风上孔洞的方位,拿着金球,对应着,找出一个阳纹的位置,那么就将金球阳纹放入那个孔洞。      就在这时,我听见“咔嗒”一声。极小,极清脆。不知道是从房里的哪一方位发出的。      子恒将那金球抠出,又按照图纸所示,将金球倒转过来,将阴纹放入另一孔洞。随后又是“咔嗒”一声。如此反复多次,那图纸里的所画圆球都已经被子恒手中的金球在屏风板上的孔洞上试过了。      而子恒变得格外安静,我也随着他屏气凝神,倾听着周遭的一切。仿佛很快就会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正如,我们所猜想的那般,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脚下突然有个什东西往上使力地冒起。      我惊得连忙跳开,才发现,原来是我刚刚脚下的那块地砖在向上移动。      我们两人就这样看着它一格一格地向上移动。随着它的移动,我嗅到一股从地底下蹿腾而上的阴悚而腐烂的气息。      这时,那地砖已经停止移动,而它的内侧,却镶嵌着一只黄铜打造的柜子,那柜门上挂着把精致嵌红玛瑙的元宝金锁。      子恒蹲□,我也跟过去,伸手把那锁头的锁孔转过来看。      “呦!这锁头的锁孔是梅花状的,还不是一般的钥匙能打开呢!这犯了难了!不如,把这锁头敲掉了算了!”      “不可!万一触动了里面的机关呢?”子恒摇头。      我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看看我这公爹这番心思下的,又是山茶,金球,又是床板,屏风的,搞得我跟子恒跟盗墓似的,这也太悬疑了!还真说不准这黄铜柜子里面还真能冒出来什么毒针毒箭之类的杀人机关呢!      这时,子恒伸手接过锁头,也转过锁孔仔细看。突然他眉头舒展开,放下锁头,转身就往卧房外面奔。      我急忙追过去,拉住他。      “喂!相公!你要去哪?”      他匆忙道。“素素,你守在屋子里!不许任何人进来,明白了吗?”      我重重点着头。      一个人守着那凸起的黄铜小柜子,心里紧张得敲鼓。      幸好,子恒不一会儿功夫便赶了回来。      他手里拿着根金簪子。      他递给我瞧。我一看,这簪子的头部是一枝红梅的样式,簪尾的部位却是张开的一朵小梅。这形制的簪子我倒是头回见着。      子恒拿过簪子,解释道。      “这是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一只金簪子。因为我母亲名字里有一个梅字,而她又最爱梅。凡穿的衣服,打的首饰,都有梅的纹样。而这只簪子,母亲没戴多久,就给了我,说以后给我娶媳妇用。我当时还小,就乐呵呵地拿了。后来,就一直藏在我的‘马桶屋’里。素素,你瞧这簪子的尾部,与那金锁锁眼可是相符?所以,我刚刚猜测,这一定是打开那金锁的钥匙!”      我也觉得有道理,就让子恒快些试试。      只见,子恒将那簪子的尾部一点点地CHA进锁孔,我却比刚刚还要紧张,心,都快蹦跳出来了!      这柜子里面究竟会装着什么呢?会不会是什么令所有人无法想象的大秘密呢?      我听着子恒扭动着簪子,旋转着那锁芯发出“咔咔”的清脆声响,“叮”的一声再也不能转动。这说明,锁头已经开了!      我心里激动地催促子恒快拿开锁头,子恒刚要动手,却听见院子里面忽然嘈乱一片。      有个丫鬟在叫喊。      “走水了!走水了!不好了!走水了!”      子恒和我匆忙对了下眼色,急急地将锁又锁好,回身,将金球以相反的纹样,放置孔洞内。也就是先前阳纹打开的孔洞,现以阴纹关合。      我们两人,折腾了一身冷汗,看那柜子一格格地降下去,地面又恢复了原样,竟一点痕迹都看不出。      我拉着子恒假装惺忪睡态着,从卧房里走出来。      这时,院子里的所有丫鬟婆子都已经起来,往那走水的方位赶去救火。      翠儿忙得过来搀扶我。“小姐,据说是小祠堂那里走水了呢!”      我皱了下眉头,“严不严重?”      翠儿道,“还不清楚,要不,咱们过去瞧瞧?”      翠儿回房取了两件披风,服侍子恒和我披好了,便往那走水的地点去。      火势不小,远远地就已经望见通红的火光映照着夜空。      这火的确是从康府小祠堂里烧起来的。福桂芝最近为了康子俊的事情,东跑西走,回到府里面,也是茶饭不思,一心地求神告佛。前天还把个什么茅山道士领进府里来,说要除什么妖孽。搞得整个院子都乌烟瘴气的。府里的下人都私下偷偷议论说,福桂芝怕是脑子不正常了。      那晚,二夫人倒也没怎地训斥福桂芝,只唉了一声,叹着气,回转了自己的院子。只留下陈妈在这里指派着下人们收拾场面。      福桂芝头发披散着,衣服也凌乱,满脸黑灰着,脚步踉跄往回走,秋菊欲上前搀扶她,反被她一脚踢开。      “臊蹄子!爷们现在受苦遭难了!可满了你的心愿了?!”      秋菊从地上缓缓地爬起来,眼底涌泪。“小姐心里难受,秋菊知道。小姐要打骂秋菊,秋菊也无怨,只求小姐消了气,灭了火,心能畅快些!”      “呸!少在那里装人!”福桂芝还要踹那秋菊。      我忙得走过去劝道。“三弟妹,三弟这次赶上了‘天下大赦’的好时候,再者,他虽是教唆杀人,可终究没有人真地害了性命。想来,不日既会回来的。三弟妹,你如今这般,是满心愁绪无处排遣,可总也要注意身子,就是为了乐乐,也不该如此。”      她冷冽地瞪了我一眼。“我不用你们可怜我!别看我家子俊现在是遭了罪!可也说不定,哪天,你们要遭比这个还要难受一百倍!一千倍的罪呢!哼!”      翠儿急了,“三少奶奶!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们小姐是一片好心安慰你,你不说谢,即便心里真地不痛快,可也不该冤枉了好人!”      我叫道。“翠儿!别说了!”      那福桂芝忽然大笑。      “好人?哈哈!好人?!这府里面还有好人吗?!哈哈!我都不知道呢!”      说着,就磕磕绊绊着,半疯了一样地走了。      “小姐,瞧她这般还真有点让人难过。”      “她虽可恶,到底因为愚昧所致。几次三番遭人利用唆使,对我们做出不利之事。我虽也恨她,但终归现在她也吃了厉害了。”      “可她刚刚那话说的,就是要把三少爷的事都归算到了姑爷和你的头上。他日,她若针伺机报复起来,咱们可真要加把小心!”      我点了点头。看了眼子恒。      子恒的眉头更是拧得凝重。      “素素,咱们回吧。”      回到房后,我和子恒上了床,打了床帐,拉了被子,合眼就睡。      刚刚那一番折腾,却因一场火,顿时烧了没了兴致。      我跟子恒都了无心情地躺在床上,那一夜,再没了兴致开解那个柜子里的秘密了。      那天虽然心情黯淡,可接下来几天却不断有喜事敲门。      先是陈隽亭遣人来派喜帖,下月中秋之前,便要娶程程过门了。再就是,沈云袖告诉我,家里已经跟路清风商议订亲之事,说订亲要在宝华楼摆宴席。我心里自然是欢喜,可沈云袖却又跟我牢骚起来。      云袖说,她叔父和婶娘都知道她与路清风之间有往来,从未说过什么不认可,见路清风到府上,她叔父也是一团和气的。本以为,叔父已经默许了这门亲事。可谁想到,路清风请了媒婆上门提亲,她叔父倒用了几句话打发媒婆回去。还说什么,云袖自小没了父母,要许人家必须要相当的!跟沈府配得上的!      路清风当时面子就有些过不去了。      云袖嘴里说她的叔父,婶娘也太不像了,明明知道路清风就是县衙一捕头,既没什么家私,也没什么背景,他父母也都不在世了。      而她当然明白说到底,她叔父和婶娘是怕她日后过苦日子,所以嫌弃路清风家贫,以此想拒绝。      我问那后来如何解决的,云袖叹了口气,“终归是县太爷的面子。竟为了清风,亲自跑来我叔父家,说了没一会儿,我叔父那里就点头了!还乐呵呵地叫要给我准备嫁衣呢!”      我觉得奇怪,县太爷虽平日器重路大哥,可也没必要做到如此地步吧。还有,即便是县太爷的面子,那沈员外又岂会如此痛快地答应呢?      我再要问,云袖只说,县太爷或许把路清风当成自己干儿子了吧。她叔父一家还要在这成阳县里做生意,过日子,终究要给县太爷的面子。      见她有意遮掩,我也就不大细问了。想想,路清风与沈云袖能走到一起,那终归,是件天大的喜事。      再有一件喜事,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了。距上次吕夫人来康府订下那批布,已有些时日了,当时,陈永丰与二夫人也都猜测到过不了多久,可能宫里要有大宗派下来。      果然这里头有文章呢。原来,皇上想在给十七公主选婿之前,先为十七公主打一场平安醮。这平安醮为求祈福,为十七公主祛病,减灾。需得要正宗的大红布。      这布染多少倒是其次,关键每个州都有得派发,我们辰州乘上去的样品布里,唯有我们康泰与永丰的不错。      负责皇宫织造项目的林大人也拿不定主意,正在迟疑之际,亏得靖玉王爷的女儿慧珏郡主的一句话,就把这好事落在了我们康泰的头上。      慧珏郡主当日对皇上进言说,康泰这个名字暗藏着喜兆,康健安泰,于君,于公主,于国,于民,都是首要的。再者,这次是为十七公主打平安醮,本为身体安康,所以还是用康泰的布,比较合意。      这慧珏郡主乃靖玉王爷的小女儿,年芳十九,天资聪颖,行事风范盖有王家气魄。她自小素与十七公主关系最亲厚。十七公主身子不好,一年十二个月里能有九个月是病着的,虽有姐妹相伴,但都不如慧珏郡主知心。      皇上也因此对慧珏郡主尤为恩宠,视如己出。      慧珏郡主如此一句话,起了老大作用,就这样,我们康泰承办起了平安醮的大宗。这叫陈小狐狸好不气愤,可他也没闲工夫气愤,毕竟娶媳妇才是他最大的大宗!      那一日,午间翠儿来送午饭。我见她换了粉红的衣裙,脸上的颜色好个艳丽!      我伸手捏她的脸,“死丫头,该不是思春了?怎的化得跟新娘子似的?!”      翠儿娇羞地扭身躲过。“小姐,竟乱取笑人!难不成,小姐愿意看着翠儿整日个土黄脸吗?”      我笑,“你才几岁?正是花朵儿样的年龄,谁见了能不喜欢呢?”我这么说,她脸上就扑得更红了。      子恒朝我笑而不语,似乎看出了什么。其实,这阵子,我这心里也一直悬着件事情呢,这个翠儿,最近着实地奇怪!      有时,你叫她好几声,她都不曾听见,仿佛心里想着什么事情。有时,她自个愣愣地站在那里发着呆,不是笑,就是叹气。有时,她竟还忘记了吃,这丫头可不是这么不知道吃的呀!有次,做针线活,也不知道她琢磨什么呢,迷糊得竟把手给扎了!      子恒说,这明摆着是少女思春了!      我也觉得有理,只不知那个男的是谁?配不配得上我的翠儿?虽我也觉得翠儿该到嫁人的年岁了,可终归不能糊涂了她。无论如何,也得要先过我这关,才肯让他把翠儿接走!      此时,翠儿被我这么一臊,脸上好大的不自在。子恒故意拉我说笑,不去理会她。说说笑笑地,这午饭就吃完了。子恒见翠儿收拾好碗筷要走,就忙得叫住她。      “翠儿!你等等!我待会儿要带你小姐出去走走,你也许久不曾逛街了,何不一块儿逛逛?”      翠儿一听,也是满心欢喜着答应,“好呀!好呀!多谢姑爷!”      街上倒没什么可看的,我帮翠儿挑了好点的胭脂水粉,心想不管那个男人是个倭瓜也很好,是根大葱也罢。咱们翠儿正值妙龄,总也该打扮下。      这时,子恒忽然喊道,“季良!季良!”      我忙得回转身去,一瞧,那可不是孙季良吗?      翠儿手里的胭脂盒子“啪嗒”就摔到了地上,有些胭脂撒落出来。      “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的!这个好贵,恐怕我赔不起!”      我笑,“你怕个什么?洒出这么一点,不耽误用的!刚刚那些脂粉,咱们也都买下吧!”      翠儿拉着我的衣袖,“小姐啊,我没有那么钱买这么多啊!”      我笑。“我送你的!你扭捏什么?难不成,怕被孙大夫看见你擦脂抹粉啊?!”      我不过一句无心戏言,没想到这小丫头,脸上忽然红得跟大红肚兜一般,冲我叫道,“小姐!你乱开玩笑!哼!”      她扭身一走,竟不小心撞在孙季良身上。      孙季良倒也大方。“翠儿姑娘,这是生谁的气了?”      子恒不知道,翠儿刚被我说笑,浑身不自在。这会儿又笑道。“季良!你放心吧!翠儿她上次已经生过你的气了!下次再生气,还要等些时候!”      他这么一说,翠儿就更大不自在,欲要逃跑,忽地那边奔跑过来一马车。孙季良眼疾手快,急忙将她往怀里一裹,转了几圈,就闪到了一旁。       ☆、翠儿的小情丝   那孙季良扶着翠儿刚一站稳,翠儿就急忙从他身边退开来。      我跟子恒走上前。子恒笑道。“季良,既遇着了,何不一同喝杯茶呢?”      孙季良想了下,笑道。“也好!”      前面几步远,还真有个茶坊。      我们几个人坐下来,孙季良问我,汤药可都喝了,最近身上感觉如何,我一一答了,他又把了下我的脉。慢慢点头。“若这月癸水来得再准些,恐怕就无事了。嫂夫人还是要记得,毋太操劳了。”      我笑着点头,“多谢孙大夫。”说着我回头望向翠儿。“翠儿,你上次确实是错怪了孙大夫,言语多有顶撞,你那日还说要到孙大夫的医庐负荆请罪呢!何不借今日这茶水,向孙大夫赔个不是?”      翠儿脸上了红了下,刚端起茶杯,孙季良那里就摇着手说,“嫂夫人,切不可令翠儿姑娘如此,季良上次已经说过了,翠儿姑娘说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又有何必要认错?翠儿姑娘这样计较,岂不显得我一个大男人毫无容人之处?”      翠儿微笑道。“孙大夫,且不必如此想重了。虽孙大夫不曾怪罪翠儿,但翠儿终究心里过意不去。还有一层,我们小姐这身子虽已经见好,可往后的事情还多着呢,却还是需孙大夫你多多地用心了。翠儿就用这茶,先敬你,也好日后求你为我们小姐劳神。”      孙季良忍不住呵呵笑,“嫂夫人真是好运气,有翠儿姑娘这样忠心地跟随,怕是一辈子也无虞了!”      我笑,“我哪里能用她服侍一辈子呢?她这样水灵懂事的女孩子,该是有个好归宿的。要是孙大夫有了相当的人家,也劳烦帮忙说和下。我家翠儿脸皮薄,不好意思自己跟我说这事,她跟了我一场,凡事都尽心尽力,亲妹妹似的。作为姐姐,我自然要替她留心。”      孙季良愣了下,又笑着点头。“既然如此,季良用心打听下,若有好的人家,自然告知嫂夫人。”      我笑着望向翠儿。“翠儿,你瞧,孙大夫这次都要为你的大事帮忙了!你这杯茶还不赶紧地敬上来?!”      我话音刚落,从那茶坊门前跑进来一个小厮。见了孙季良就施礼道。“少爷,少奶奶说,刚为小少爷挑了支小羊毫,请您过去瞧瞧好不好。”      孙季良站起身,朝子恒跟我拱了拱手。“子恒兄,嫂夫人,贱内带着犬子正在文房店里,挑选纸笔,季良就此别过!”      我笑道,“既然这样,孙大夫就请去吧,改日有空了,也请带弟妹世侄一块进府来玩!”      孙季良点了点头,转身随那小厮走了。      我扭头一瞧,那翠儿双手却依旧端着那茶杯子一动不动,眼睛也盯着那茶水,愣愣地出神。      我拍了下她的肩膀。“别难受了,若真有缘分,这杯茶,他迟早会喝到的!”      翠儿脸红着,勉强笑道。“小姐说的什么,翠儿听不懂。”      我笑。“你个死丫头,还要跟我装鬼?!”      回去后,我跟子恒谈了下,想由他出面跟孙季良谈谈,若他也觉得翠儿好,那就选个好日子,把翠儿接过去给他做个二房。若他没那个意思,我们也不勉强,翠儿是个好姑娘,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我相信,她嫁给谁,都是那人的福分!      谁知,子恒还没找孙季良,那孙季良就主动上门来找我了!      孙季良开门见山地告诉我,他知道翠儿喜欢他,也觉得翠儿是个好姑娘,他心里也是喜欢她的。只是,他当初迎娶他夫人时,二人早已立下誓约,此生此世,一生一世一对人。他是不会纳妾的。他这辈子只跟他夫人一人白头偕老。      孙季良的话,说得认真恳切,我并没听出什么虚假的推诿之词。翠儿错过他,我反而不觉得有什么可惜。这样一份坚贞的感情,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去终身守护的。这令我不禁又想到子恒和我。他也对我说过,这辈子只与我一个人长相厮守,我也不知道,他今后不会不会变?会不会禁不住诱惑?会不会把我忘记?      这些问题,我有些不敢郑重其事地问他了。怕他会说我莫名其妙,乱操心!      那日辞了孙季良,我转身回了府里,想找翠儿谈谈。她坐在自己房里做针线活呢,见我走进来,忙得放下针线。“小姐,有什么事要吩咐翠儿做吗?”      我笑着拉她的手坐下,“翠儿,没什么事要吩咐你。我就是想,咱们姐俩许久没谈心了。于是过来瞧瞧你。”      翠儿弯下脖子。“小姐,是不是孙大夫来找你说了什么了?”      我笑。“你这丫头,还真够精明的!是,孙季良是来找我了。”说着,我拉住她的手,认真道。“翠儿,孙季良告诉我说,他喜欢你,但他却不能纳你。”      翠儿的眼眸先是亮了下,随后又黯淡了。      “翠儿,你听我说,孙季良他告诉我,他与他夫人成亲之时,已经立下誓约,此生他不会纳妾的。你想想看,他们二人能立下这样的誓约,可见感情有多么深厚?即便你能做他的女人,可他又岂会时时照顾你?倘若你真与正房夫人发生什么冲突,那么他肯定会对更多顾着他夫人的。那么,你就免不了要受委屈了!”      翠儿流出两行泪来。“小姐,翠儿,翠儿就是喜欢他!不在乎给他做妾!翠儿跟小姐不同,小姐可以跟姑爷双宿双飞,翠儿从没奢望那么多,翠儿就想找个自己喜欢的人依靠终身。”      我伸手擦她脸上的泪珠子。      “傻丫头!哪里就找不见呢?凭你的样貌,伶俐,手巧,该是找个稳当人,做对平常夫妻的,何必要给人家做妾?!你是喜欢他,可是这样一厢情愿硬生生地CHA进去,偏又做了那‘眼中钉’‘肉中刺’!你心里到底值不值?!”      见她不语,我又接着道。      “翠儿,我明白你,你总是顾及自己是孤儿,没有家里老子娘的依仗,总把自己看低了!在我看来,你这全都是瞎想!你怎得是孤儿?从爹爹把你捡回来那天,你就是我家的人!你是我妹子!你将来的好坏,我都要照看你的!你将来嫁给什么人,我都要为你把关的!”      我这样劝说着,翠儿那眼泪就更汹涌了,一头扑进我怀里,哽噎起来。“小姐~~~”      “好妹妹,不哭!你要相信,将来定有个好男子匹配你的!孙季良自然是好男人,但他确实不是你的!你的那个他,现在也许正在什么地方,也在寻找你呢,你此时放下了孙季良,彼时才可跟真正有缘的那个相伴终生啊!”      劝慰了翠儿一阵子,我才回了房。      却见子恒斜躺在床上,鞋子也没脱,眼光直直地望着屋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刚走过去要给他脱鞋,他却噗通坐起来,递给我一张纸。      无力道。“素素,你自己看看。”      我接过那页纸,发现纸张已经很黄,很旧了,闻上去还泛着淡淡的腐味。      而我看见那信上的文字之后,心里就更是吃了一惊!      读罢之后,我木木地放下那封公爹留下的信,望了一眼子恒。      “相公,你打算怎么办?”      子恒叹了口气。      “我还没想好。”      “我知道,你心里会有所顾忌,可你也别忘记了,他们是如何加害你的!”      “我当然没忘记!我怎么可能忘记?!”子恒有些激动。他双手抓住了我肩膀,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忍了这么久,当然不止是为我自己!我知道我娘的死,我爹的郁郁寡欢,三娘的疯癫,二弟的死,还有我八岁那年被推下井等等,这些事情!我每次做恶梦都会一遍遍地在脑子里翻滚!”      子恒说到这些,身子忿忿地发抖。      我抱住他,用手抚摸着他的背脊,试图安抚他的情绪。默默道。      “所以这次,咱们就一定要抓住机会,打他们的七寸,让他们再也翻不了身!相公,公爹留下的这封书信可是咱们最有力的把柄!这一关过去了,相公,你也就省了力气装疯卖傻,康泰可也遂了公爹的心愿,由你来掌管了!相公,你想想看,如今老天叫咱们找到这封信了!那就是公爹在天之灵在冥冥之中指引咱们啊!”      子恒默默点点头。“但我装傻的事情,却还要等些时日。你不知道,还有些事情,是我不放心的。我若是个傻子,他们也容易松懈,却还好处理。”      我点头道。“相公,不管怎样,素素都听你的。你想如何办都好。康泰的买卖也好,康府里的家产也罢,素素从未看重过,素素只要你在这事了了之后,能真地轻松下来,快乐地活着。”      慢慢地,我靠近他的怀里。“相公,素素只求,子恒能永远陪伴素素,只我们两个人,将来,还有咱们的孩子。”      随后那些天,一方面,我跟子恒商议好,叫沈婆杜婆暗中去联络已经改嫁了的四夫人,六夫人,已经还知道些隐情的下人。五夫人那里,我叫小林子帮我处理。毕竟路清风正在忙碌订亲的事情,我不大好意思麻烦他了。      一方面,为十七公主平安醮的布匹开始进入染制环节。原料的底布,染料,染缸,晾布架等等,二夫人都交由几位可靠负责的老掌柜连同我,一同负责监察,管理。具体染布时,伙计分为几班,每一班多少人,哪几个负责染缸清理,哪几个负责底布的检查与选择,哪几个负责染料的调配,哪几个浸染固色,哪几个负责晾布,哪几个负责收布检查,等等。      尤其现在时令进秋,染布各个环节受温度影响,煮布的水温,时间,染料的比例,晾布的时间等等,各个环节都要有所调整。方可达到最佳的效果。      为了万无一失,在正式染布之前,我和几位掌柜商议,先染一匹布做下实验。      另一方面,陈隽亭和胡程程的婚期将至,我和子恒特地新订做了一套衣服,准备参加他们的婚宴时穿。至于送什么礼物嘛,我和子恒商议好了。前阵子,张大哥得了个新主顾。这位主顾姓刘,刘老板喜欢吃猪肉,他家几十口,每天都离不了这口猪肉吃。张大哥的猪养得好,猪肉鲜美,名声也传得远。这位刘老板就是慕名而来,每天跟张大哥订购猪肉的!      前日,我带子恒去探望张大哥和张大嫂他们,聊天时,张大哥就说,那位刘老板是做玉石生意的。我忽然灵机一动就有了主意,这时子恒也望向我,倒真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我想,何不送块玉雕给陈小狐狸和程程呢?玉雕贵重又寓意吉祥,送礼又拿得出手!我把想法和张大哥说了,张大嫂也觉得好,就催促着他赶紧帮咱联络。张大哥满口应承着,还说,如果他去说,估计那刘老板能给个好点的价位。      两天后,张大哥就来找我,叫我和子恒跟过去选玉石坯子。这可是熟人才有的面子呢。那刘老板也是爽利热心的人,听闻我们是为朋友成亲送礼,就告诉张大哥,店里摆的现成玉雕,恐怕不能合意,既是熟人,那就直接到他的玉石仓库选快好的玉石坯子,再决定雕刻什么,手工原料的价钱,都按正常的做,不会额外加我们的。      刘老板的玉石仓库在临近的县里,需我们自己坐他的马车一同过去看货。这之前,张大哥还特地提醒我,最好找个懂行的人。“妹子,这个玉石的,我不懂!我只懂养猪,你只懂染布!需要找个懂玉石的才好!别听他说得实诚!这世上,无奸不商啊!咱们可得留着小心呢!”      我笑着指了指子恒,又指了指我自己,“张大哥,你这话可把我们自己人都圈了进去呢!”      张大哥哈哈笑。“所以我说你们奸呢!”      我心里也不知道哪个人懂得玉石,于是就抓铁大力,问他可懂这个。谁知道也巧,那白源和陈涛听见了,就嚷嚷着要帮我。铁大力也说,他们俩确实干过这个,可以信的!      于是,子恒,我,张大哥,白源,陈涛,我们五个人就坐着刘老板的马车,赶去看玉石坯子。      白源和陈涛果然是懂行的,就连价钱都看得透彻。最后选了大块碧玉,破了一层皮子一瞧,果然是好玉!      刘老板问我们,要雕成什么样式的。白源跟陈涛看那石头的天然形制,建议该雕成个圆形或者花形的。      我听他们这么说,脑子就有了主意。我刚要跟子恒说,子恒就拉我到一侧,小声问。“雕个花好月圆如何?”      我看着他就不由得笑。“相公,你是我肚子里的虫子么?我才刚想的就是这个!”      他笑着伸手揽住我的腰。“小傻瓜,咱们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喜宴上的阴影   那天,我跟子恒选好了玉石坯子,订好了雕刻的图样,交了定金后。我跟子恒商议该请刘老板吃顿饭,顺便把张大哥,白源和陈涛都带上一同谢了。      刘老板倒也畅快,听闻我们是康泰染布坊的,还说以后有朋友进布,就帮我们介绍介绍。子恒一高兴,就敬了刘老板好几盅酒。我看他那架势倒像是天生的酒鬼。心里想,前阵子还说好了,为了孩子,两个人都不喝酒了呢,现在一听为了生意,就一头砸进那酒水里。      这要是往后,他真地掌管起康泰来,那这样的应酬岂不会少?他岂不要经常喝酒?想到这里,我心里也是无奈,只得以后让孙季良多给他开些养肝养胃的药,我每日盯着他喝了才好。不然这样喝下去,非喝坏了身子不可。      张大哥偷偷拉我问话,“妹子,你这相公也不傻啊!知道酒壶里好做生意!”      我笑而不语。他哪里知道我相公聪明着呢!      酒刚喝了一半,那刘老板便被他家伙计叫走了,说有急事,我们也不好强留,刘老板临走总说将来来日方长,相互照应生意,做个朋友等等之类的话。我们自然也愿意与他交朋友,生意场上多个故人总能多条路。      刘老板走后,张大哥也没坐多久,说要赶着去市集卖猪肉。我叫他等等,又叫了两个酱肘子和一只烤鸭,让小二包好了,给张大哥拿回去给孩子们吃。      送走了张大哥,雅间里就剩下子恒,我,白源和陈涛,我们四个人。      我看了看白源和陈涛,给他们亲手布菜。      他们急忙恭敬道,“大少奶奶,这个小的们可不敢当!不敢当!”      我笑,“有什么敢当不敢当的?!这房门一开,你是我康泰的伙计,这房门一关,你们两个可是大少爷跟我的得力助手。其实,这之前,我听了铁大力说了你们好些事情,知道你们是最讲义气的!我这个人,虽然年纪不大,见识也浅,但却最喜欢与有义气的人相处。讲义气的人做事够敞亮,坦坦荡荡,也不搞那些虚头八脑的没用把式!白源!陈涛!我也实话跟你们说,现在这铺子里,虽表面太平,可是事情却是多的,人也不好管!我知道你们是有能力的,若你们真心实意地跟着大少爷,我自然会给你们机会,让你们发挥才干,过更好的日子。”      白源不好意思道。“大少奶奶,您还这么瞧得起小的们,给咱们机会!只是一想到过去,咱们干的那起混蛋事,咱们就觉得脸都没处搁去!”      我笑道。“白源,那已经是以前的事情了!再者那件事,并不怪你们!那全是赖兴那小子搞的鬼!”      陈涛也惭愧道。“我这人爱贪小便宜,总想少费力气多得利!可是大少奶奶,您一来,把这铺子里的人都搅和起来做活,咱们这铺子,这一月的工钱,就比往常多出好多!说实在的!咱们长着这一身贱肉不就是为了做活吗?做活有银子!买米买面盖房娶媳妇!这日子就够了!”      我拿起酒壶给他们俩倒酒,他们俩都连忙捧起酒杯。      “你们这样跟我说实话,我这心里好受多了。总怕我实心实意地想提拔你们,你们却不实心跟我走!或许,我现在说这个话,你们会唬得不敢接,或者赶过去跟谁说去。我倒也不怕那些个!我现在就想找几个实诚人,真正能站在大少爷跟我的身后!也不怕说多了,你们笑话我!其实,我并非没有什么野心,但我的野心,也不过是为了大少爷争来他该得的,却也并不想做什么把人赶到绝处的事情。但毕竟大少爷是康家的长房大少爷,就算他现在不能管理康泰,可还有我,还有我们将来的孩子,也该有这个机会和权利!你们说,我虑的是不是?”      白源点着头,沉默着举起酒杯,喝了下去。      陈涛思虑道。“大少奶奶,您是有胆识的,这我们都敬佩您!只是眼下,三少爷就快回来了,大少爷还能有机会么?”      我冷笑。“三少爷回不回来,他又会对大少爷造成什么威胁呢?你们不要忘记了,三少爷的案底可一直有呢!难道这对康泰就不会有坏影响吗?再说二娘,终归有老的一天,她哪有精力永远管理好康泰呢?为了康泰的将来,为了康泰所有伙计的生存,难道咱们不该做些什么吗?”      陈涛也点头了。“说的也是!三少爷现在康泰里面威信已经大不如前了!他以前的那些亲信都各找各的门路,跟了别的掌柜了!”      这时,白源跟陈涛都举起酒杯敬我,“既然大少奶奶信得过小的们,那小的们,就定然为大少爷跟您尽心尽力!”      我看了眼子恒,笑道。“相公,这杯更是他们敬你的,你一定要喝!”      子恒笑了笑,自行斟满了一杯酒,洒脱地饮下。      白源跟陈涛都愣了下,仿佛有点疑惑。      我心里想笑,待日后,还有更令他们疑惑的呢!      回到铺子之前,我嘱咐白源跟陈涛关注赖兴,最近感觉这个赖兴怪怪的。倒不是,他不听使唤,而是太过听话了。往常琐碎小事,或者重活累活,压给他做,他都想着法子推搪,或者叫别人替他做。可最近,他却听话得狠,你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连句废话都没有。这反倒令我心里头不踏实了。      子恒也说,赖兴这个人咱们一定得小心了。只不过现在还不是开他的好时机。他说,既然咱们想重用白源跟陈涛两个在伙计中有影响力的人,就不能失了他们心里的义气。那个赖兴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把戏,倒把这俩人收做兄弟,我若此时对赖兴下手,保不齐,白源先不跟我们一心了,待日后有什么不好,反倒容易被他咬了一口,痛快了别人。      之后的几天,府里,铺子里都没什么大事发生,新染出的一批布,色都不错。可以继续染下一批了。如果没什么意外,我们分铺承染的平安醮的红布,定能按期交工。其他分铺也都进行得不错。老徐叔,杨掌柜,赵掌柜,周掌柜,都是谨慎的,我过去跟着他们学过不少,与他们都相熟。现在一起监察这次染布的任务,更是没什么不好沟通的。      转眼就到了陈隽亭迎娶胡程程的日子。这一早,我就交代铁大力等人,一定要保证那玉雕的完好,别关键时刻,给我搞砸了!      酒席摆了多少桌我没数,反正陈府的大宅院也都摆满了,气派不比康府差!我望着红灯笼在风里冉冉招摇,心头里默默搅动起几丝惆怅。      当日,我是怎么被抬进康府的,当日,那喜宴如何,来了多少宾客,洞房内如何布置的,我全然都记不得。      子恒从身后拥住我,嘴唇在我脸颊上一贴。      “想什么?是不是在想,咱们成亲那天的情形?唉,你那时肯定一门心思地委屈难受,哪里着意这些个?”说着,他扳过我的身子,捧住我的脸,郑重其事道。      “素素,我答应你,待这些事情都了结了!我再正经地办一次喜宴,咱们再正经地拜一次堂!”      我笑斥着他。“胡说!难不成,咱们过去拜的那次,不是正经的么?我还头回听说,这拜堂还有拜第二次的!你就不怕不吉利?”      他笑着抱住我,“我这不是怕你觉得遗憾吗?想让你有个美好的回忆。”      我轻轻靠进他怀里。      “素素能跟你一辈子,此生就没什么遗憾的了。”      子恒苦笑。“终究还是为了我,让表哥遗憾了。虽感情不可谦让,可我还是觉得有些对他不住。”      我皱了下眉头,刚要说话。      这时翠儿过来唤我们入席。      这陈小狐狸穿上新郎官的行头,还真叫一个英俊,怪不得程程这样喜欢他!他走过来敬酒,一个劲地要跟子恒喝。子恒喝了一杯,他又给满上一杯。      我忙得拦住。“新郎官!今儿是你大喜日子,那被灌酒的该是你!你怎地灌起我相公来了?”      陈隽亭笑。“我这不也陪着子恒兄喝呢吗?!瞧你心疼你相公那个样!至于嘛!我跟程程的喜酒喝不坏人的!”      我啐他。“新郎官!你给我老实点!你要敢算计我相公,我待会儿就让程程收拾你!”      陈小狐狸眯着眼睛笑。“以后兴许是她收拾我,不过今晚定是我收拾她!”说着他又瞥向子恒,“子恒兄,我说得对不对呀?”      子恒笑而不语。      我知道他说的那个意思,脸上也不好意思起来,这个狐狸,说话这么随性,也不怕别人笑话他!      陈老爷把县太爷和路清风等人请来了,毕竟是我们的父母官,县令虽脑筋糊涂些,到底也不是什么大贪大恶的,还为我们成阳县做过几件实在的好事。      酒宴上来了不少生意场上的人,大部分都与我们康泰也有交情。看见我跟子恒在这里      二夫人与福桂芝在另一桌。我想,许是程程故意做此安排,好让我跟子恒吃得尽兴些,省得在酒桌上,还要陪着她们打机关!      这么一会儿功夫的,来这里敬酒的就有十几个人。我怕子恒喝多了,也帮他挡了几杯酒。我也实在不想喝,翠儿怕我伤了身子,想替我喝,我没许。一是她不善酒,二是我们三人总得留下个脑子清醒的。铁大力那边,在喜堂外面的小桌子上也喝开了,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见了酒,连爹娘都忘记了。      还是白源有点把持,一会儿偷跑到我这里说,他拉不住铁大力的酒杯,这小子怕是要喝大了!我催促着他和陈涛快把铁大力送回家,可别在人家院子里出丑!      我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想去看看程程,跟她说几句话就带着子恒回府。这边翠儿要跟随我,我嘱咐她留下来照应子恒,说去去就回。      以前,我倒是来过几次陈府,不过是生意上的事情,每次当然都只到他们家的客厅。陈隽亭的洞房在哪里,我还真不清楚,我正踌躇,见迎面走来一个端盘子的小丫鬟,便拉住问她。      她指了指那院子深处的一座红楼,“那院子便是我家四少爷跟四少奶奶的!”      我点点头,赏了她些铜钱。她欢喜着扭身走了。      陈隽亭的院子位置有些偏僻,但环境却还幽静雅致。这倒也好,以后他们小两口怎么闹腾,倒也落得自在些。      我穿过密密丛丛的绿树繁花,又经过一条小石子路,便到了那红楼前面。      有丫鬟引我上了楼,到了那洞房门前。丫鬟敲开房门时,胡程程端坐在床边,那几个喜婆正端给她看“压箱底”。她半掀着红盖头,脸颊浮着红云,见我走过去,忙得唤我过去。      我们拉着手说了些话,喜婆催促我说,时辰快到了,别误了好事。我握了握程程的手,说了几句吉祥话,便转身出了门,下了楼。      我独自又原路返回,只觉得,月光如洗,透过密密的叶子,显得一切都那么影影绰绰。一时间,酒劲又蒙了头。我立在树下,稳了稳精神。再继续往前走了几步。      忽地瞥见身后好像有个灰影子。      惊得我顿时就清醒起来。      “谁?!是谁?!”      从我身后的假山石头后面闪出来一个人。      “大少奶奶,是我。”      我定睛一瞧,那走出来的人,却是赖兴。      “是你,你来这做什么?”      我的话刚问出口,他未回答,却更走近了几步。      这时,阴风乍起,那树叶子哗啦哗啦地响着。      赖兴一身灰衣,在风里噗噗翻卷着。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他眼神里带着许多我不喜欢的缠粘。      他忽然露出笑意,那样的笑里,仿佛带着许多轻薄,放肆的东西。      “大少奶奶好记性!竟忘了,我今日随二夫人来这府里给陈四少送贺礼的!”      我稳了稳气息,不想他看出我心慌。      “我怎么记得你们这些人成日里都做些什么?!既然,二夫人愿意支使你,你就好生做你的事情去!怎地又跑来这里瞎逛!”      他眯着眼睛,看着我。“大少奶奶教训的是。只是这里风大,大少奶奶不要吹坏了身子。”      我冷哼了一声。“你且忙你的去!我这里不需要你!”      说完,我转身,一步步走开。      走了几步,发现他并未追过来。可也不敢懈怠。我也再顾不上什么,就急急地往前跑。      走到一距离喜堂很近的亭子处,我这心才落了实地。捂住胸口大喘起来。      我寻思着,刚刚我那是怎么了?怎地怕起他来了?不!他那眼神实在令人恶心!厌恶!害怕!      我恍然觉得,赖兴刚刚那个眼神,跟三年前,云龙山的龙老大看着我的眼神格外的像!      我这么回想起来,那个恐怖的回忆又在脑海中翻来滚去。喜堂内的喧闹喜乐声响,传进我耳朵里的,全然变了个模样。      变成了一个张牙舞爪的样子!一时间,仿佛黑夜被什么抓得体无完肤,沁出一丝丝的鲜血来!我的身子发抖,不由自主地发抖。我知道,我要马上见到子恒!马上跟他在一起!      我缓了口气,慢慢地撑起身体,刚要迈步。      忽然!一只大手握住了我的肩!       ☆、风雨将至   我屏住一口气,疯狂地甩开那只大手!嘴里大声喊着,“放开!放开我!放开我!”      “小妹!小妹!你怎么了?!”      我定睛一瞧,原来不是赖兴!是路清风。      “路大哥?怎么是你?”      路清风担忧地看着我。“小妹,你刚才碰到什么人了?怎得吓成这个样子?”      我不想让路清风担忧,只道,“没,没什么。刚刚被那树影子里的乌鸦,突然打翅唬了一下子。”      他见我惊魂未定的样子,深深看我一眼。“小妹,你若有什么事,定要告诉我,大哥不想你有危险。”      我点点头。“大哥,你放心吧,我有事哪次不是劳烦你?”      路清风看了看我,点头道。“走吧!大少爷正找你呢!”      刚走了几步,他突然顿住。脸上几分迟疑之色。      “大哥,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路清风默了默。“小妹,我知你因为砚博贤弟的事情,心有歉疚。为兄只想让你知道,靖玉王爷的小女儿慧玦郡主眼下就要招砚博贤弟为郡马爷了!砚博贤弟如今得此佳缘,前途似锦,你也无需再多忧虑。”      我勉强挤出几丝笑意。“虽如此,表哥这个人,我知道。他用情颇深,岂会那么容易忘记我?若他执迷于此,恐会影响他与郡主的夫妻感情。到底是我薄情无信,伤了他。这都是我的错。”      “小妹,许多事情,并非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如果,如果你知道真相,也会恍然自己其实也早在局中,无法自脱。”      “真相?什么真相?!呵!我当然在局中,若菲康子俊诬陷我爹爹,二夫人狠心不顾,我又怎会出此下策,嫁入康府?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宿命缘分。”      路清风摇了摇头,嘴上又没再说什么驳斥我的话,像是有许多隐秘的话,不可与我说。我也无心多问。事到如今,我与表哥再无回头路可走。我的心和人都已经是子恒的了。      我忽问他,“路大哥,你怎么对靖玉王府里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顿了下,“哦,都是我的朋友告诉我的?”      “朋友?可是上次在街上文房店前面遇见的那个?”      他脸上笑了笑。“你记性倒好!但却不是他!”      “那他是谁?”我追问。      路清风别过脸不看我。“小妹,有些事,我不想跟任何人说,也包括你。”      “那连云袖,你也不准备告诉吗?”      路清风转过身。“她认识的,喜欢的,都是这个我,现在的我是最真实的,我没欺骗她分毫。”说着他又皱起眉头。“至于那些,我不想说的事情,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往事!”      往事?是什么往事?      我总觉得路清风看似爽朗,实则心里仿佛一直重压着什么阴影。      几天后,果然传出来,表哥被慧玦郡主招为郡马爷的消息。我心想,路清风的消息还真是准确。      想想当初表哥从这里离开的情绪,我的心底又搅起一层层的歉疚。我只希望表哥能跟慧玦郡主白头偕老,相敬相爱。但愿慧玦郡主能抚平我给表哥带来的伤害,但愿慧玦郡主能完全取代我,甚至比我更能令表哥幸福快乐。      子恒见我闷闷的,知道我有心事,他是聪明人,当然猜得到,我心里的事是什么。他也不过来劝我,也不问我。见我心情低落就把我一个人放在屋子里头,他独自出了房间。      肚子发出咕咕的响声,提醒我已经到了晌午,心情不好,提不起神,店铺那里我今个儿没去,都交代给毛庆祥跟铁大力他们几个了。      这边我才发现子恒已经大半天没回来了,就担心他出事。我慌得起身,往卧房外面奔,刚打开房门,就撞到了子恒身上。      他跳脚叫着,“素素!有没有烫着你啊!”      “没有!我没烫着!”我说着,却发现,他的右手红肿起一块,我急忙拉他的手。      “你这是怎么搞的?端个东西也烫着了?怎地不叫丫鬟们帮你?咦?这不是桂花糕吗?谁做的?居然做得有模有样的啊!”      后面传来翠儿的声音,酸溜溜道。“还不是人家见小姐你心情不好,特地下厨为你做的啦!本来就猪一样的脑子,这次又多了猪一样的爪子,连盘子都端不好,还装大厨呢!”      我瞪了翠儿一样,“知道他被烫了,还杵在那里吃风?!还不赶紧地取烫伤药过来!”      我急忙抢过子恒手里的托盘,放在桌子上。      回头拉起子恒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吹着。      “是不是很痛?你个傻瓜!谁要你做东西吃了?你会做吗?你做的能吃吗?瞧你把自己给烫的!这都肿起来了!恐怕要好些天不能碰水,洗澡的时候也不能碰!你记住了吗?”      我这边担心他的手怎么样了,谁知道,这康大少却急急道,“素素!你赶紧趁热吃啊!我可鼓捣好久呢!我试过一个了,不难吃!你赶紧尝尝!”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手都伤成这样了,我哪有心思吃啊?!”      翠儿走过来,手里拿着烫伤药,我训斥她道。      “翠儿,你也真是的!你知道他不会做这些个!你怎地也不看着他点!你难道不知道他自小是个矜贵身子,哪里做得了这些个!”      翠儿撇嘴道,“小姐也真是的!别人家想要自己相公亲手提个鞋的份都没有呢!姑爷这边给你脱鞋洗脚,那边给你揭锅起灶的!你反倒,心里不高兴!还有功夫挑起错来了!”      “你个死丫头!诚心地跟我顶嘴!”      “小姐啊!翠儿还不是看你一直迷糊着么?眼吧前的热锅,你不揭开看着,偏往那别人家灶台上望!人家的锅已经找到锅盖了!小姐你这心啊,正经该放在这里!”      说着她把烫伤药塞进我的手心里,转身就出了房了。      望着她的背景,我啐道。“这死丫头,倒诚心地教训起我来了!”      子恒那边噗哧笑出来。“哈哈!娘子!看来咱们得赶紧地给翠儿找个婆家了!这一张伶牙俐齿的,怕是日子久了,要把咱们给磨死!”      我瞪着他,假装生气。      “你还笑!这都是你惹出来的官司!快过来,我给你上药!”      “不上药嘛!你再过来给我吹吹!刚你吹的就很好,你一吹,我就不疼了,比世上任何药都灵验呢!”      子恒说着,就推开我手里的烫伤药,一把捏住我的腰,就往他怀里带。      我气得想笑,又怕他蹬鼻子上脸,就强绷着。      “呸!哪有你这个说法?!你以为我吐出的气是神仙药啊?”      “娘子,快让我尝尝你嘴里的神仙气!”      他坏笑着,嘴巴凑过来,就往我嘴上啃。      啃着啃着,就不正经起来,按住我,就要扯我的衣服。      这个康大少,他也真是的!也不管自己手上还有烫伤!他还真的不管青天白日的,想要就要!      我这里推他也不是,不推他也不是。浑身被他亲得滚热,呼吸急促着,用手撑住他的胸口。“相公,别,别闹了!你快让我起来,把药给你敷上!”      他也似回过了神,拉我起来。“也是!素素,你该趁热尝尝我做的桂花糕,可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指点指点!”      我笑着给他敷药。      “相公啊,你对素素好,素素心里明白。只是以后,再不要做这种妇道人家做的事情了。会被人笑话的!你瞧,就连翠儿都知道你为我脱鞋洗脚的事情呢!相公,这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的!我虽然生在小户人家,可妇道人家该守的规矩,还是知道的。身为女子,怎能让自己的相公做这样低下的事情呢?”      他抬眼嗤笑道。“你瞎说什么?什么叫低下?我又没为别人做,我为你做。我且问你,我与你是不是正经夫妻?”      “是啊?”      “既然,咱们是夫妻,就是要一辈子相守的。素素,我视你为心中最重要的人。哪还需要与你分什么谁高谁低?那张大哥不也为张大嫂做过许多你说的所谓‘低下的事’吗?那次,我还看见张大嫂抡着铁铲骂张大哥蠢猪呢!”      “可是相公,那个不同啊!张大哥与张大嫂是贫贱夫妻,小户人家。可咱们家,是大户,这规矩少不得的。”      子恒扳住我的脸,用教训的语气说着。      “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同!贫贱之家如何?富庶之家如何?在我眼里,你就是我娘子!素素,我就是想对你好,我就是知道,我如何对你好,都比不上你对我的那些好。素素,我一定好好补偿你的。让你幸福,快乐。一辈子都不后悔嫁给我。”      “相公,有你这句话,素素这辈子都知足了。”      他笑。“这样就知足啦?快!尝尝我做的桂花糕!”      他夹起一块,喂到我嘴边,我咬了一口,嘴里咀嚼着,脑子里却依然回想刚刚他跟我说的那些情真意切的话,我这满心满嘴里都是甜蜜的滋味!      “嗯!相公做的,果然好吃!比素素做的还好吃呢!”我把他筷子上的桂花糕推向他的唇边。“相公!你也吃!你陪着素素吃,素素吃得才多呢!”      桂花糕吃得正好,那边有人敲房门是沈婆。      我叫她进来,她才推门,走进来。      她看了看子恒,又看了看我。“大少爷,大少奶奶,人都请来了,就看就看今晚的了。”      我点点头,望向子恒。      子恒点头道,“好,我们知道了。”      沈婆刚要退回房间,忽又转回身顿住,默了下道。      “大少奶奶,三少爷那事已经了了,冯婆这个多嘴多事的婆子,也该遣回去了。老奴怕您忙得忘记了,等到以后这婆子若生了事端可是不好。”      一提这个冯婆,我太阳穴就兀自地跳了下。“唉!是啊!我怎得把这个祸害给忘记了?”我扭过身看子恒。“相公,你看如何处置得好?”      子恒想了下,“这个冯婆也不过是个不懂事,瞎搀和的烂嘴婆子。我看不如给她些银两,遣她出去就算了。”      沈婆冷笑。“大少爷也太善心了,遣她出去就算了,还要赏她银两作甚?难道大少爷忘记了,这个恶婆子当初是如何欺负你?那三九天的,她竟叫那几个人把你往冷水缸里按!若不是我找来陈妈,叫她看见,恐怕这事还要闹大了!”      子恒淡笑不语。      我笑道。“沈妈妈,我知道这个冯婆可恶,害过我们几次都不说了,就是她那张嘴留着也是祸害!可她毕竟一把年纪的,咱们撵她出去之后,也算是断了她的活路了。你想想看,她在这府里头也是老人儿了,她出去后,就算到别的府里头找差事,别人还不得怀疑,她犯了什么大错才被赶出府里的,谁又敢用她呢?”      沈婆赔笑,“既然大少爷跟大少奶奶都这样顾及,也让我们这些婆子心里头踏实,只是大少奶奶可不要忘了,打蛇不死随棍上,放虎归山终为患!”      我笑了笑,摆手道。“沈妈妈!还是算了吧!相公这样决定了,就按他说的办!他本人都不记恨了,沈妈妈,你也放宽些心吧!俗话说,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冯婆这种小人,咱们稍加收拾,让她明白些颜色也就够了。如今我宽待于她,她若能感念,也算是给咱们自己减了宿孽。”      沈婆冷哼道。“她这个人若真知道个感念,也真个奇喽!”      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我笑向子恒,“这个沈婆倒真跟冯婆子仇大发了!”      子恒笑着摇头。“沈妈妈还不是为了三娘,为了我?这个冯婆子竟干些欺负人的事情,有几次指派小丫鬟给三娘送的饭菜都是馊的!你说沈妈妈能不记恨吗?”      话刚说到这里,只听见有人敲门。      我问,“是谁?”      门外传来冯婆的声音。“大少奶奶,是老奴,冯婆。”      我朝子恒撇了下嘴。“瞧!这难缠老婆舌说来就来了!”       ☆、正面较量 作者有话要说:月月有点发烧,所以这章写的有点乱。。。暂且这么看着吧~~~   子恒笑着拍了下我屁股,“再难缠也要缠!打发了这个,咱们还有更难缠的!”      我笑。“那个倒不怕,有公爹的书信为凭据,还有那么些人作证,谅二娘也无法脱罪了去!”      我穿了鞋子,下床,拣了椅子坐下,叫冯婆进来。      冯婆推门,疾步走进来,还未等我发问,她那头噗通就跪在了我脚下。      “大少奶奶,老奴速来领罪!”      我面上假装奇怪,心里却十分明白。这老妪是知道我要撵她出去,故意跟我这里弄景儿。      “哎呦呦!冯妈妈!你这是唱的哪处啊?你何曾有罪呢?冯妈妈!你可快起来!别这样跪着说话!”      冯婆抬起头时,已是老泪纵横。“大少奶奶!老奴在这府里面,做了几十年了,凡事都不敢说是做得好。做下人的,做好事情,是应该应份的!老奴一直琢磨着,为何大少奶奶如今撵我出去,想来,老奴定然有什么做得很不好的!”      我笑。“冯妈妈,你说的话里头,我听出来,你误解我的意思了。这一则,我并不是撵你出去的。冯妈妈,你自己也说,在这府里头做了几十年了!你老也一把年纪了,该是出去,享受几天正经日子的时候了。在府里头,就是你老有个头疼脑热的,虽府里下人都有这个病假,可你老却是那种休息了,脑子里也会惦记着主子事情的人,又岂能休息得好呢?这二则,我见我这院子里头的婆子不算少的,如今少了冯妈妈你一个,也不耽误使唤。不过是,那些你老记得住的事情,她们记不住罢了!可又能怎么样呢?大少爷跟我总能使唤你老一辈子的,那我这心里头,也实在看不下去了。你老论身份呢,是我们府里的下人,可论年纪,却是我们的长辈。若哪一日眼见你老腰酸背驼的,还要伺候我们这个,伺候我们那个,我们才真觉得是大大的不落忍呢!”      冯婆冷哼,“只为何偏只不用我一个人?看来是大少奶奶厌恶老奴了!”      “哎呦!冯妈妈,何出此言呢?哪有瘸子会对用了多年拐棍厌恶呢?即便一开始不喜欢,这时日久了,也是会有感情的。虽我嫁进这府里不过三个月有余,跟你老一开始是有那么丁点的不自在,可那不过绿豆大点事!谁会记得呢?你老吃的米,可比我们多,哪里会记住这些?我呢,也不是小性儿的人!只要大少爷好,就是我好了!其他那些杂七杂八,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还记着它做什么?又不能为谁添福增寿的!”      正说着,我瞟见翠儿在门口立着。忙道。“翠儿,快过来,把冯妈妈扶起来!”      翠儿几步跑过来,扶起冯婆。嘴里也没闲着。“冯妈妈,你也真是!跑来这里闹我们姑爷跟小姐做什么?让人家看去了,还真以为,老妈妈你做了什么大错呢!姑爷跟小姐如今赏了你那些银两,足够你出去买间房子,养些鸡鸭的过活,就算你日后银子不够使了,来这府里要,难道我们姑爷小姐还能不接济你?你呀!本来很好的事,整得这么不利索的!本来放你出去,我们小姐心里也是不忍的,可终是想着你平日那些个好处,不先放了你出去,若先放了别人出去,怕还不给这么多的银子呢!你老且收收那些不舍的心,府里再好,也不如外面自在!那宫里头的宫女,还几年一进选,几年一放人呢!这宫女又有几个能做得上贵妃的?哪个不是到了岁数就急急地往家奔?再说了,冯妈妈,即便您在府里做一辈子,可也没那个贵妃给你做?是不是啊?走吧!走吧!”      这边翠儿拉着冯婆出了门子,那边子恒早已经笑歪在了床上。      我走去,奇怪地看他。“相公!你笑什么啊?”      他伸手就将我拉到床上,两只手伸过来,就要扒开我的嘴!      “哈哈!素素,你别躲!别躲呀!让我瞧瞧!你这嘴巴怎么个凌厉!里面长的是什么牙齿,什么舌头?说话也真够整人的!还有那翠儿!真是绝活了!这丫头本是你调理出来的!现在看来那嘴皮子比你还要厉害几分!真不知以后哪个有福的,日后要消受这厉害牙口!”      我朝他脸上啐了一口。“呸!原是取笑我们两个!冯婆这老婆子最刁钻!我若不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地说,她这会子还赖在这里呢!”      子恒道。“这老婆子走得不甘心!待会儿必去二娘那里说嘴!”      我哼道,“随她说去!”      跟子恒又缠腻了一会儿,我见时辰也差不多,该准备下,唱这场重头戏了!      今晚是中秋的前一晚,也就是十四。      府里面该布置的都已经布置好了,只等明天摆了宴席,请了戏班子,一切就都有了个样子。      不过二夫人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带领家里老小,在小祠堂里拜祭祖宗。      那日小祠堂被福桂芝一把火给烧了,这几日急着抢修了一番,也还是能察觉出火烧后的痕迹。      二夫人跪在前排,子恒跪在其后,我与福桂芝并排跪在他后面。      最后面,乐乐由杜婆看着,也照做着跪下。      二夫人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如果她知道,公爹当年写了一封不准许她掌管康泰,更不许康子俊继承一文钱家业的书信,她会如何反应?      愤怒?失望?悲伤?      我也想不到,只能接下来看看了。      这时,香已经上完。二夫人带领我们正要转回去客厅,一块吃晚饭。      正在这时,祠堂门口有人喊。“慢着!我们有话要说!”      二夫人抬头往那门口望去。      “哼!原来是你们?谁准许你们进府的?你们并不是是康府的人!”      我走近几步,平淡道。“回二娘,是素素请四娘跟六娘来的。”      二夫人冷冷瞥了我一眼。      “素素,你这个娘字叫得也真够亲的!她们什么时候做你的娘了?早在几年前,她们就已经不是这府里的人了!她们改嫁多年!已是他人妇!哪里有资格站在这祠堂里说话?”      四夫人叫道。“殷凤仪!若非,当年我们软弱,岂会被你欺负成这般?!老爷待我们有情有恩,是你满腹嫉妒,不但在大姐的汤药里下毒!你还害死了子安!”      刚说到这里门外又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伴随着这声音的是沈婆推着木轮椅上的三夫人走进来。      三夫人瞪着灰绿色的眼睛,那眼球里仿佛渗透出来自地狱的怨灵哭喊。      上次在禁地见她的时候,尚未把她看得清楚。而此时,灯笼里透出的黄光在她身上打着晃,我才注意到,她的头很瘦小,头发乱糟糟的,有一两块斑秃,看上去并不是自然脱发,像是几块黑黢黢的疤瘌。更吓人的她那裹在宽松裤管里的两条腿,细得可怜,就仿佛那清瘦的竹子,干枯地木木地杵在木轮椅的踏板之上,仿佛两根摆设。      此时,她竭力伸出双手,那手皮包骨头的样子,让人看着心悸,灰灰的皮肤紧绷干涸,几寸长的弯指甲。根本不像人的手。      “凶手!凶手!你这个凶手!你还我的子安!还我子安!我的子安还那么小!你就真下得手!殷凤仪!我诅咒你!诅咒你下十八层地狱!”      二夫人看着她,反笑,“呵!今晚上看来人来得倒很全活!”      刚说到这里,五夫人走了进来。      “二姐,难道你把我也忘记了吗?”      二夫人鼻息里哼了下。“虞弱眉!就知道少不了你这个小JIAN人的份!你没死到底是个祸害!”      五夫人忿忿道。“殷凤仪!你害我表姐!害得我怀胎三月就小产!你以为不知道?”      四夫人,六夫人也附和道,“殷凤仪!你当初以七出之条,撵我们出府,还说什么我们无所出!若非你暗地里捣鬼,我们岂能久久没有身孕?”      二夫人哈哈笑。“哼!那又怎样?你们最终也确实没能为老爷生下一儿半女!这康府早就由我说的算!你们这些弃妇,少在这里算旧账了!纵使老爷又活过来了!他又能奈我何?!”      我走上前道。“二娘,这话且不可说绝了。常言道,三尺之上有神灵!人在做,天在看。您以为,您早已掌握了局面了,却没有想到公爹早已留下了一手。”      二夫人沉默了下,看了我一眼,阴晴不定地问。“一手?他留下什么了?”      我说着将那封信拿出来,展开给所有在场的人念。      信里的大致意思是,公爹已然发现二夫人暗地里害人的迹象,他心里十分煎熬。他明里劝过二夫人一些话,而二夫人心计颇深,表面答应着,但实际上却一分都未减。公爹决定,二夫人不得插手康泰名下所有产业,康子俊只能得到三间店铺,家产,田产都与他无关。      此时,翠儿已领来一人,这人正是佟先生,过去常年伴随公爹左右的,公爹的笔迹他最熟悉。      我将信递给佟先生。“佟先生,请仔细辨识,这可是我公爹生前所书?”      佟先生年岁也不小了,捋着胡须,看了许久,点头道。“确系老爷的手笔!这左下角盖着一枚小章,这小章是象牙雕的,四圈都用金丝嵌着,很雅致的!是老爷写的!不会错!”      我转过身,望向二夫人,“二娘,您还有何话可说?”      二夫人一字一句道。“我要亲眼看看,他怎么写的!”      翠儿冲着使眼色,那意思是不要给她看。      我望向子恒,子恒点了点头。我便壮着胆子将信递给二夫人。其实,我也不知道,二夫人会不会把信撕了不认账!      她看了许久,将信一扬,抛向我面前,翠儿一跳接住了,折好,又交给了我。      此时,二夫人缓缓地退后两步,险些跌倒。      她脸上苦笑着,眼睛里却饱含着愤恨的泪水。      “我有何错?!这一切都是康宗业跟许梅落犯下的错!是他们欠我的!是你们欠我的!这康府里头的大夫人,本该是我的位置!只怪康宗业在娶我的前一天,遇见许梅落那个JIAN人!他向我家下聘的时候,已经说好了娶我做他的正室!可却被许梅落那个贱人迷得神魂颠倒!第二天,就跟我家提出要纳我为二房!不然他就只得退婚!我为了家里颜面,勉强答应,他嘴里说多疼我,对我的孩子好!可是他呢!见了一个爱一个!还口口声声说他每个都放在心上!尤其对我,他心里有愧!他会加倍补偿我。可我怀子俊的时候,子安不知何时偷跑过来,偷吃我的补品,我叫他回去,他偏哭着在我这里胡闹。康宗业不但责备子安,倒还说我自己不该吓到孩子。”      沈婆质问道。“所以,你就对我们二少爷下狠手?”      二夫人大笑。“我,就是不允许任何人跟我争!跟我的子俊争!康宗业的人,是我的!康宗业的家产也是我的!你们这些人,口里都说什么老爷!老爷的!我敢说,你们没有任何一个,比我更在乎他!”      我道,“二娘,大户家的老爷少爷,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呢,您如此不能容忍,不但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二夫人冷笑。“衣素素,我的好儿媳啊!你如此聪明,怎得也想不明白呢?男人,没有不牵三挂四的!你今日容了他纳一个,明日就得容他纳两个,三个,四个,五个,无穷无尽了!如今,子恒是个傻子,对你倒成了好事!”      她如此说,我心里也着实噎住了。子恒走过来拉我的手,我知道,他是怕我多想。我也并没多想,只是忽然心里不舒服。      福桂芝憋了半天,终于走过来拉住二夫人。“娘啊!如今可怎么办啊?”      二夫人笑。“傻孩子!我能怎么办?我在她们眼里是罪人,而他们在我眼里又何尝不是废人?!桂芝你记住了!娘今日不是被这帮废人们算计了!我是被你公爹康宗业算计了!”      说着,她回身往那供台上靠,双手拿起了公爹的牌位。      子恒忽地松开我,要往前走,我忙得拦住他。      我不信二夫人会摔公爹的牌位。纵然她有多恨他,但到底是因为爱。      她做出那么多的恶事,不过是因爱生妒,因妒生恨,心智被蒙了,觉得所有人都亏欠她的!       ☆、找能人   二夫人将牌位抱在胸口,抚摸着。眼神深远,不知道在望着哪里。      “宗业,你好狠!好狠!你什么都不留给我,我不计较,可你何曾留给我半点真情意?那日你说,你只要我一个,可你却负了我。你连正妻的位置都给了别人!我为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子俊,你不爱,偏每日抱着那个女人为你生的!你好狠!好狠!”      她默默说着,眼框里仿佛涌动着泪意,旋而又收住了,归为深色的寂静。      她回身将牌位扔给福桂芝,“把它摆好!”      说着,就转身走了。      几位夫人问我,难道就这样放过二夫人。      我点头道,“只能如此。因为公爹的信中写了,谁都不可去告状,谁若把二娘告出去就等于自认自己不做康府的人。这个咱们还是遂了公爹的心愿吧。”      六夫人挑眉。“我跟四姐,早就不是康府里的人了,素素,我看这事儿,我跟四姐去做,倒没什么不方便的。”      我忙道。“六娘,不可!几位夫人若还念着与公爹的夫妻情分,就不要这么做吧。一则,这封信,被公爹如此精密费心地收藏,可见他心里对二娘还是狠不下心的。二则,现在二娘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希望,她能够痛改前非,别再深陷迷途。”      四夫人冷哼。“她怎么是那种能顿悟的人?如今她儿子都被她给教导坏了!现在还流放在外呢!”      五夫人叹气道,“虽是如此,我们姐妹还是不要违了老爷的心意吧。再者,这因果报应假不了,老天总会找她清算的。别为着她,我们反倒让老爷在天之灵不能安宁。”      沈婆流出两行老泪。      “五夫人说的也是,只希望老天开眼,好好惩罚那个恶妇!若动手杀了她,三夫人的病能好,我们二少爷能活回来,老奴宁愿做这个造孽的事去!”      翠儿安慰沈婆道,“沈妈妈,你老人家千万别这么想了,三夫人现在最离不开的你啊!”      我心里还一直筹划着,如何安置二夫人才好。没想到,她自己反倒有了主意。      第二天,二夫人只带了很少的东西,离开了康府。她说,她是有罪之人,那么她就没资格再待在府里了。她要去白云寺静修,康泰,府里的事情,都不要再过问她,她已经与这些都无关了!      见二夫人搬到白云寺里住,孤零零一个人,只带着个随侍的丫鬟。那场景也确实凄凉。但想想她做过的那些事情,也真是令人心寒。福桂芝倒真是有心的,巴巴地送出很远,才转回来。      她一回到府里,就问我,如今二娘不在了,铺子可要怎么办?府里可要怎么办?      我说府里的事情很容易安排,三夫人身子不行,脑子也不清楚,四夫人与六夫人又都改嫁了,如今正经该把五夫人接回来执掌府内和康泰的事务。      福桂芝倒也没多话,直到我们把五夫人接进府里来,她才说,五夫人不懂染布的事情,生意的事情更不明白。如今这府里又是没个主心骨了,给宫里染的布可才刚开始呢。这可是大事。      我知道福桂芝是故意如此难为我,好让我自己想着把二夫人给接回来,重管全局。我当然不能遂她们的心!不就是做生意嘛?小生意我做过!大生意又有何难!      我说,府里的事情由五夫人管,府外的事情由我来。      福桂芝冷哼。“大嫂!你以为康泰的买卖是你那小铺子里头几百两的买卖吗?你知道的那些事儿,还不定够使唤呢!要是我家子俊在”      我忙得截住她。“要是三弟在,公爹也不许他掌管总铺的!公爹的遗书里写明了,只給三弟三间店铺管!三弟妹你可别忘了!”      福桂芝笑,“那大嫂可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娘过去给你一家铺子管,可没说你有资格管整个康泰!衣素素,你的野心,到今天,这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我知道,你从迈进这康府大门开始,你就已经盘算着,如何把康泰收进自己口袋里了!”      五夫人劝道。“桂芝,你大嫂也是好意。”      福桂芝冷笑。“好意?五娘,她对您有的是好意!她对康府可没有好意!她看着大哥痴傻!她就想着要鸠占鹊巢,从中牟利了!”      我淡笑。“三弟妹,你说这话,可把二娘也给骂进去了呢!难道二娘不是康府的媳妇?难道二娘过去不是替公爹掌管康泰?”      福桂芝道,“那怎么相同?”      我反问,“那怎么不同?!我也是康府的媳妇!我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我相公!我相公是康府长房大少爷!难道他还没有资格来掌管康泰吗?”      福桂芝逼问。“可大哥是个傻子,他如何做这样的大事?”      “所以,要我来代替他来掌管!”      “哼!那还不是为了谋你个人的私利?”      “三弟妹!你我都是康府的媳妇!生是康府的人,死是康府的鬼!将来两腿一蹬也是要埋进康家祖坟里的!连我衣素素的人都是我相公的!我何来谋私利?!”      争吵商议了一番,最终还是把事情给定下了。五夫人管理康府里的事情,至于府内每月各个用项,月银的发放,仍由福桂芝来做。      一则,这个事儿,我不熟悉,也没精力再多揽事儿,反倒让下人们说我爱揽权。二则,五夫人才刚回来府里,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虽她身子还好,可也毕竟是长辈,不该让她太过操劳。还有五夫人的性格本就不喜欢针锋相对的,若让她来管这事,福桂芝恐怕三天两头地出故事。      那日回了房,子恒的嘴就没合拢过。坐在那里也笑,喊他吃果子也笑,催他洗澡也笑,让他换衣服也笑,你跟他说话,他不答应,反冲着你傻笑!反正康大少快成笑大少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搞得我心里直发毛。便问翠儿,“他这是怎么了?笑死鬼上身了?”      翠儿撇嘴,“还不是因为小姐你一句话的事!”      “一句话?那几句话?我说了太多的话了!”      翠儿瞟了一眼子恒,又朝着我有模有样地掐腰学起来。      “连我衣素素的人都是我相公的!”她朝我眨了眨眼睛,表示很无奈地说。“就是这一句喽!”      她回过身问子恒。“姑爷!翠儿没猜错吧?”      子恒笑着歪下,用手捂着脸,从手指缝里冲我眨眼睛。      一瞧他装傻装萌的熊样,我就想上去打他屁屁!      相公啊!咱能不能别这么没出息?!我就是兴头上说了那么一句大实话嘛!您老人家至于美成这样嘛!      之后的几天,倒也算平静。铺子里的事情照常,为十七公主打平安醮染的布,也很顺利。翠儿很为我跟子恒开心,“小姐啊,这下子,你和姑爷终于可以关了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喽!”      我笑,“你以为,那二夫人真地从此就收手了?”      翠儿瞠目,“呀!这二夫人难道是假装离开,日后报复咱们?!”      我皱了下眉,“恐怕是呢!我不大相信她会突然转变这么快,她心里头有怨气,正是因为,我们现在夺了她原本的东西。”      翠儿撇嘴,“她夺的还是原本是姑爷的东西呢!咱们不过是帮姑爷抢回来了!她还有什么怨的?!”      我苦笑,“可为了康子俊,她也不会对我们轻易放手的!”      翠儿担心道,“那二夫人会不会暗中使坏,叫这些伙计不干活,那咱们这宫里的布可就染不下去了!到时候,咱们可到哪里去找那么多作活的伙计啊!小姐啊!这宫里的事情若是到期交不出货,那可是欺君大罪啊!”      我摇头,“这点我倒是放心的。翠儿,你想想看,你也知道这是欺君大罪!很容易被诛灭九族的!二夫人岂会愚蠢到,要这样冒险的,让她亲儿子也跟着咱们连坐呢?”      翠儿笑着点头,“看来这诛灭九族的大祸,倒还有这个好处!”      我笑着扯她的嘴,“傻丫头,竟胡说!”      自从听闻,那些掌柜伙计的,做事都十分勤进,妥当。      子恒说,都是怕我这个“新官”吧。      是啊。      底下伙计们都担心我这个“新官”上任后,会有“三把火”。其实,我心里盘算着的事情,倒真有,只不过不是“三把火”,而是“一把火”。      我跟子恒商议着,康泰这些掌柜的,副掌柜的,还有一堆什么助手,也是好几年没换过的,我倒不急着想要换人,也并非觉得他们做得不好。只是觉得,我们康泰缺少一种朝气,一种新的发展。      子恒也觉得确实,康泰做了几十年了,从人到事上,都是老格局,虽说有半成以上是人尽其才,但也保不齐有那些不太适合做现在手头工作的人,反倒掩盖了他们自身的长处和本来的热情。      所以子恒觉得等平安醮这批布染完了,可以对现有岗位上的人,做下调查,看他们更喜欢哪个岗位,觉得自己更有能力做哪个岗位。当然最终适合与否,还要看看我们自己跟其他人的综合评价。      我说,不过眼下还可以做的一件事,就是提拔一些人。      谁知道那些做粗活的伙计里面,有没有“沧海遗珠”呢?      我想,提拔重用下被淹没在人群里的能手。      子恒点头,“说不准,还真有被咱们忽略的能人呢!”      翠儿插嘴道,“就像姑爷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就很能人呢!”      我笑着催她赶快走吧!刚她给我们送来午饭,我们吃过了,她还腻在这里,显然是觉得待在府里,真是腻歪着无趣。倒不如在铺子里有意思。      也确实,以前有二夫人在府里面,我总怕她偷偷动什么手脚,叫沈婆翠儿,她们多听着些动静,如今二夫人自行搬出了府里面,府里头只有个成天拜佛祷告的福桂芝,跟那没话说的五夫人,也难为翠儿受不住!      那日,她就瞧着我跟子恒事情,直到把那选才帖子写出来时,她忽然大叫。“姑爷,小姐啊!看这帖子上的意思是,那人一定要什么特别能干之处!那么这说来,翠儿也有呢!那姑爷和小姐,可不可以让翠儿也在这铺子做些什么,也跟着你们长些见识呢?”      我跟子恒对视一笑,子恒道,“翠儿,你的特别能干之处还是留在府里面比较受用!”      翠儿一撇嘴,“切!姑爷小看人!”      子恒笑。“阿弥陀佛!我可没胆量小看翠儿你啊!你的嘴巴把那些厉害婆子都给说怕啦!你还是留在府里面,帮我跟你们小姐当护身刀客吧!”      翠儿眼睛一亮,转头看我,“小姐,你听听!连姑爷他都夸我呢!姑爷夸我是刀客!那就是带刀的侠女诶!”      我噗哧笑出来,“相公,你今晚不是想吃刀削面吗?何不让翠儿女侠为你操刀?”      他却靠过来,色迷迷地贴着我耳朵道。      “我偏又想吃小笼包了!不!是大笼包哈!”      亏他声音小,翠儿正在一脸沉醉着,用筷子模拟着侠女挥刀图!      我脸上烧着,用手肘轻轻顶他的胸口,假装不解其中意,道。“是么?那我让婆子们把馅儿包大点!皮也擀得大方些!准保相公吃个够!”      子恒气笑着在我脸上咬了口。      这时,有人叩门。      是毛庆祥。我叫他把这选才自荐的帖子贴到外面去。      他低头认真看着帖子的内容,转身正要往外走。      我忽想起一件事来。      “毛庆祥,你先等等。我有话与你说。”      毛庆祥转过身,站住。“大少奶奶,有何吩咐?”      “嗯,是这样的。我知你是有能力的,正如当日所说,将来有一天,我自当重用你。可如今让你做我的左膀右臂,我觉得有些委屈了你。我想将来有机会,多给你几间铺子管管,不过暂时,这些个老掌柜的,我还不能动,我才刚接手康泰,不宜下手太快。眼下,赵掌柜的铺子里的副掌柜做事不周详,赵掌柜的脾气直性,做事不会转弯,该说不该说的,都说出去捅娄子!而这个副掌柜的又是个煽风点火的。我想让副掌柜接手原先我管的那个分铺,磨他的性子。你呢,去顶替这个副掌柜,给赵掌柜当副手,凡事他想不到的,你必能想得到。等有了好的位置,我自然安排你独当一面,让你施展才干,你看如何?”      毛庆祥表情未变,只略略点头,也看不出是失望还是希望。“小的知道了,小的全听大少奶奶安排。”      说着就转出门去。 ☆、招人厌   选才自荐的帖子一贴出去,不但在康泰里面,引起很大的反响,就连外面那些有能志士也跑来自荐。虽也有不错的人选,可子恒已与我商议好,不从外面招人。      子恒说,他不想从外面招人,一则是康泰的人本来就不少,不想再格外添加人,增加劳工方面的成本。      二则是若要从原有人里面减少人,再从外雇佣,这反倒容易影响伙计们对店铺的感情。毕竟,他们中大部分都在康泰做了五年以上,那些老师傅更不必说,一辈子最好的年华都在这铺子上了,即便减的那人不是他们这些老师傅,自然心里也会抱怨我们不念旧情!      三则是在店铺内部选出好的人来,也是激励下康泰所有伙计,只要有能力的人都有向上的机会。这样可以从整个店铺角度上,提升康泰的斗志和朝气。      我觉得他虑得极是,既然他虑到了,那我就少虑些。总之两个人一起为一件事努力,就让人感觉快乐又轻松,又有干劲!真想一辈子都这样,该多好啊!      这些天,我跟子恒的主要事情就是面试那些前来自荐的人。来的人还真不少,不过真正有大能大才的人却只发现两三个。我心里一直想找个能在总铺子里面,跟付义一起做这个副掌柜的人选。      付义这个人做事不错,就是心眼太多,给人觉着不实在。我想再选出个副掌柜的,与他之间有个权衡和牵扯,这样管理起来比较方便。      但这确令付义有了些不安,头天就找我说话。大概的意思是问我他哪里工作做得不到位?如果觉得他做得不好,他可以改,只别这么让他收拾铺盖走人。      我劝慰他说,并不是要撵他走,而是我需要第二个副掌柜的,跟他一通管理总铺。我说,只要他仍像现在这样负责好自己的工作,没人会赶他出康泰。      付义这才略放宽了心。点着头出了门。      打发了付义,毛庆祥又带人进来面试。      见了几个,也没有合适的。      子恒歪在躺椅上伸着拦腰,我喝了口茶,坐在他身边。      子恒笑,“我都饿了,咱们的翠儿女侠怎么还没来送午饭?”      刚说到这里,门就被敲开了。      翠儿捧着食盒进来。      满脸笑意盈盈的。“姑爷,小姐,今儿这可是用刚下来的大海蟹的肉包的饺子,可鲜了呢!”      我起身走过去,帮她倒腾那些食盒、盘子和碟筷,“呦!你倒还真心细,还带来了香醋呢!”      翠儿笑。“小姐,你说过的,吃这蟹肉,定要沾着那香醋。这还有蒜,这还有姜。”说着将小碟子酸黄瓜递给子恒,“姑爷!这酸黄瓜,你早上说过要吃的!”      子恒接过去,道了声谢。      我忽问,“咦,奇怪啊,咱们府里什么时候进海蟹了?”      翠儿忽然撇嘴。“小姐不问还好,一问,我这肚子里就都是气!今儿一早,你跟姑爷刚走,那角门上,就有小厮过来报讯,说什么陈府里的四少奶奶派人来给小姐跟姑爷送的东西,叫赶紧叫人抬进去。我刚领着几个人过去,谁知道,那三少奶奶的耳朵倒长!早我一步,带着人把那几箩筐的螃蟹给抬了。见我来了,就笑说,还是陈家四少会做人!新婚燕尔的,就来回礼!嘿!她把那螃蟹也算有她自己的一份了!当着那陈府的人,我又不能发作,怕被他们笑话了去,改日,那四少见着小姐你,又该插缝嘲笑你了!于是,我带着院子里的婆子和丫鬟,就蹲守在那大厨房,看那些婆子做饭!那螃蟹饺子刚一出锅,我们就一哄而上。反正最后,也给三少奶奶的丫鬟留下了几个,回去跟她家少奶奶!哼!”      我笑,“看来是程程惦记咱们,给咱们送螃蟹吃!翠儿,你可打赏了那陈府的人?”      翠儿笑,“这我还能忘记了吗?小姐你老早交代好的了!”      子恒沾着香醋吃了个,点头道。      “嗯,这蟹肉果然鲜美,是应季的好东西,这回吃了正是滋补。素素,你还是不要贪多,这个寒凉,对你身子不好。”      我脸红着笑,“知道了,我自己会注意的。”      子恒问,“陈家四少奶奶怎么弄来的螃蟹?她什么门路,现在市集上的螃蟹,可吃不出这个味道来。”      我道。“是她舅舅的门路。她舅舅那‘蜜饯胡’可是有大的名气呢!都卖到海外了去,他舅舅接触的商人,也经常倒腾些新鲜玩意。什么琉璃珠子,水晶塔,珊瑚镯子,他舅舅溺爱着程程,什么东西购不着呢?这螃蟹定是她让舅舅带买的!”      说着,我又忍不住笑。“不过我倒不信,她是专为了咱们俩让他舅舅大老远运这螃蟹吃!定是那小狐狸喜欢吃这个!咱们跟着沾了光了!”      子恒笑着往后靠了靠。“看来咱们这是狐狸嘴里夺食啊!”      翠儿听罢,也哈哈大笑起来。      少女银铃似的笑声,煞是好听!只可惜,被突然冲入的叫喊声给打断了。      “我要见大少奶奶!你们别拦着我!我要在大少奶奶面前评个理!”      “别拦着我!别拦着我!”      翠儿忍不住了,放下碗碟,就往门口走,拉开门,刚问了句,“谁呀,这么放肆?!”      忽地噗通,被一人一头顶倒在地,而那人也一脚踩歪,身子晃了晃,全都扑倒在还没回过神的翠儿身上。      两人笨笨地扑腾来扑腾去,却还缠在一处。      翠儿恼了,脸红着,伸出手,“啪”地就抽了那人一嘴巴。      “你混蛋!你!”      我走过去扶起翠儿,见那人身后还跟着两人。      “毛庆祥,付掌柜,他什么人?怎么在这里撒野?!”      那两人还未说话,眼前这人就从地上爬起来,急急地自报家门。      “大少奶奶,小的也是康泰的伙计!这次自荐,我们铺子里头,所有人都表格填,都有资格来自荐!可我们周掌柜的就是不肯让我来自荐!我问为什么他又不说!......”      眼前这人一嘴嘴连珠炮似地,情绪虽激动,却说的话都未曾跑偏了。      我看着他,年纪不过20上下,样貌周正,衣着整齐干净,连补丁都打得好仔细,他面皮白,眼睛亮,牙齿白,有几分俊朗书生气,只是那张薄嘴皮子,实在不那么讨喜。      据说这样的男人,可是那种站在原地,不迈出半步也能说死你的那种!      我见他还在说着,就摆了摆手,示意毛庆祥和付掌柜都出去。      我叫翠儿关门,这人就跟着进来,寻位置站住。      嘴巴里仍旧没停了。      我急忙打住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姓赵,名仁彦,字子明。”      子恒跟我对视了下,小声笑道。“赵仁彦,招人厌?”我抿着嘴,不好意思笑出来。      翠儿在一旁冷哼,大声地说出来。“正经地招人厌!”      那赵仁彦恍惚笑了下。接着道。      “这名字是我叔父给我取的,我叔父终生未娶,待我如亲生,还有,我叔父曾是康泰分铺的掌柜,后来死了。我亲爹也是曾是康泰分铺的掌柜,后来也死了。我干爹也曾是康泰分铺的掌柜,后来还是死了。”      “等等!等等!赵仁彦!你说这些,就是要告诉我,你所有的爹都是被康泰克死的?”我有些哭笑不得。      “不!大少奶奶,小的并不是这个意思。大少奶奶,小的从十五岁便在这铺子里,这几年功夫,小的对染布这方面掌握得透彻,也有许多新的想法。小的亲爹临死之前,小的曾发誓将来要做康泰的分铺掌柜,施展一身才华!”      “不!这个不可!”      “为何不可?!”赵仁彦急忙反问。      “因为,我不想你‘后来也死了。’”我表情其实很认真的。      子恒跟翠儿都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喷出来。其实,我真的是很认真的啊。      赵仁彦却更是一脸正经道,“大少奶奶,我想你没听清楚我说的话!我说的死了,是事实,这跟康泰无关!也就是说,不管他们做不做康泰的掌柜,都会死,包括我,包括你!还有大少爷!”      翠儿不乐意了。叫道,“喂!你这怎么说话呢?!你死你的!你带上我家姑爷跟小姐做什么?!”      赵仁彦微笑道,“我跟姑娘一样的说话啊,说的都是大实话!姑娘刚说我混蛋,打了我一嘴巴,姑娘还说我的名字是招人厌,这些都是大实话啊!”      我笑,“你这么个男子汉,倒先记起小女子的仇来了!”      赵仁彦道,“非也!非也!记仇者,岂会坦诚相告?!小的既已坦诚告诉这位姑娘,就是并无半分记恨之意。而且刚刚姑娘说的也是实话,打的好,骂的也好!铺子里所有人,包括我们周掌柜都叫我‘招人厌’的。我这个人呢,确实不招人喜欢,但是大少奶奶,您找能人做这总铺的副手,到底是想要那有真本事的能人呢,还是想要只会哄您开心的马屁精能人?”      我笑着看他,“当然是找有真本事的人!不过有没有真本事不是你一个人说的算!赵仁彦,我最讨厌那种说得好听,做得不灵光的家伙!当然说得不好听,做得不灵光的家伙,就更可恶!我希望你不是!不然,岂不白白地落了个‘招人厌’了?”      赵仁彦笑了笑,“大少奶奶,不是小的狂妄!就是康泰这点子生意,还用得着多大的本事呢?我十五岁入康泰,在十三家分铺做过工,每个分铺的格局,人事,运作方式,都了解个翔实,其他那些分铺,我也去过几天的。”      “哦?康泰的每间铺子你都去过了?”      赵仁彦点头。“大少奶奶,小的为了多了解康泰的内部情况,必须每个分铺的情况都知晓清楚,曾多次跟掌柜请假,去别的分铺里做义工,了解情况,做研究。我前年给三少爷写过一份很全面仔细的研究文书,是论述整个康泰发展的,在里面我列出三十八条需要改进的地方,还有七条推动康泰生意的完整策略。可是后来,我听说,三少爷连看都没看,就让人拿去当厕纸了!唉!白瞎了我几个月的心血!都进了马桶喽!”      说到这里,赵仁彦痛心得抚着前额,不得不间断他的长话长说。      听他说得有模有样的,我心底不禁激动,急忙问,“可还有底稿?拿与我看看!”      赵仁彦摇头,“那份文书,我从起草到改进,修正,最后成稿,一共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当然不算我研究的一年半时间。我最后一遍抄写成稿,连续三天三夜没睡才完成。不过那些文字我早已熟烂于胸,如果大少奶奶想看,给小的三天时间,定能一个字不落默写下来!”      我笑,“看来你不但嘴皮子能说,脑子记性蛮好!”      赵仁彦笑,也不自谦一下,“小的记性是好!就说刚刚这位姑娘扑向我的时候,先迈的那只脚,脚上穿着的什么花样的鞋,手上捏着的什么颜色的帕子,还有,姑娘用的哪只手抽我的左脸,小的都记得!”      翠儿急了,“什么?我扑向你?明明是你撞向我!”      赵仁彦笑,“姑娘这话说得不通了!刚刚进门前,我在门外,姑娘在门内,若非姑娘打开门先扑过来,那么即便我往这里头冲,也只先回撞到门板。而我却未能撞到门板,而是被姑娘冲撞过来。这说明什么?说明,姑娘先我之前把门打开,先我之前堵住了门口,从而扑到我身上。”      翠儿瞪着眼睛,“你说的不对!明明是我先开了门,你硬闯进来,撞到我身上的!”      赵仁彦笑得更厉害。      “姑娘,这就又不对了!若按姑娘说的,姑娘起身开门,是为了什么?不正是为了让门外的人走进来吗?姑娘打开房门,本就知道门外有人要进来,姑娘不躲闪,偏又堵在门口,这说来不通啊!旁人看在眼里就明白了,姑娘打开门就是为了要扑到我身上的,不然打开门又不躲开为什么?!或者,姑娘是故意在等我来扑你?!”      说到这里,赵仁彦又循循善诱了。      “姑娘,这可是最基本的常识啊!像姑娘这么伶俐的人怎能不知道?哦!看来姑娘是自己个主动要跟我撞在一处的!我刚刚也实在不理解,姑娘为何要这样主动?后来姑娘冲我骂混蛋的时候,我这才恍然过来。哦!原是姑娘刚吃了香醋沾蟹肉,才出现了那横冲直撞的幻象了!所以,我也就不跟姑娘一般计较了,我也就不一厢情愿地以为,姑娘对我有个别的感觉。想想看,我一堂堂七尺男儿,姑娘想撞便撞,想骂便骂,若刚刚还没有打够,姑娘再伸手打,就是了!我绝对不躲!”      “你!你!你~~~”这个招人厌把翠儿气得满脸涨红,嘴角紧绷硬是说不出来一个字!      我倒是头次见她这般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可我却憋得想笑不能笑,真叫一个肚子疼!      子恒偷偷拉过我,笑道,“瞧瞧,咱们的翠儿女侠遇见了个更厉害的刀客!怕是被降服了!”      我笑,“这叫做什么?不怕刀客能说话,就怕刀客有文化!这个招人厌有点意思!可怎么周掌柜的不让他过来自荐呢?”      子恒笑道,“这事不难猜,你瞧他那嘴,专门来得罪人的!实在不招人待见啊!”       ☆、叨贱相向 作者有话要说:十分感谢小影子帮俺抓了个大雷~~~哇哈哈哈,月月真是老糊涂啦~~~PS:衣素素跟衣翠儿放一起,俺忽然想起了白素贞跟青儿姑娘呐,都是一白,一绿的赶脚   这事确如子恒所猜想的那般,这个赵仁彦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招人厌啊!      后来,我把那周掌柜的叫来,从周掌柜那里得知,这个赵仁彦倒还是有功名在身的。赵仁彦11岁考中秀才,18岁险些考中进士。说险些,是因为,他只考了半场便被人被轰了出来。只因为,入场之前,他得罪了一位权贵,说得罪其实也不大对。      那日,赵仁彦在客栈里头温书,等待明天的考试,却无意看见一人在市集上扒别人的钱袋。      他冲出去,去捉那贼,便说了大段的话,欲要教导那人把钱袋还了物主,还要人家从此学好。谁知那贼却是有些体面的,是某位侯爷跟班的小舅子。当日被赵仁彦弄得在街上丢了脸,便记恨在心,找了那侯爷跟班,添油加醋了一番,只说赵仁彦如何凌厉口舌,欺负人,不提他扒人钱袋子。      那跟班听说了,自然要为他小舅子解气,便故意设局,令那赵仁彦得罪了侯爷,侯爷也不是没有容量的,心里也看赵仁彦有些歪才,便请赵仁彦到了府里做客,闲谈。      谁知,席间,赵仁彦出席解手,回来时,经过水亭子,遇见一丑女,那丑女见他生得俊,就倾心相许。      唬得他,满嘴刻薄话,谁知,那丑女竟是侯爷的花痴外甥女,被这么他险些说死,一头扑进那湖水里,差点丧命。      幸而,几个家丁赶来把丑女救了上来。侯爷见状大怒,叫几个家丁把赵仁彦打了几板子,撵出府外。      第二日,赵仁彦进考场,卷纸答得很通顺,却还差一场的时候,被人诬陷他在市集偷路人钱袋,被主考官撵出考场。      赵仁彦又往里撞门,非要个公道,可又被主考官遣人打了他一顿。前一顿加这一顿,身上伤得不轻。赵仁彦心情忧愤地在客栈里养了几天上,又自己写了状纸,到那京城的衙门里把那主考官告了,还罗列了条条框框。      终究,怎能告得明白?      后来,他发现,原来是那侯爷气恼,偏又听了跟班的好些谗言,又有跟班小舅子那个真贼的绘声绘色描述,就真把赵仁彦的功名路给毁了。      赵仁彦的老爹老娘听了这事,就劝他,过了几年再考吧,那时候,侯爷的气也消了,这事也淡了。      谁知,赵仁彦反倒不要再考了!他不信这辈子不考个状元进士就没有前途!      从那以后,就更加地用力在铺子里了,还潜心搞些奇怪研究,写什么文章。      周掌柜说,在来他分铺之前,那几位掌柜的都跟他抱怨过,这个赵仁彦,真是奇怪的人,好好的工不做,动不动就请一个多月的假期,偏是跑到别家的分铺去做什么研究。      他东家蹿,西家蹿的,原来的掌柜都以为,他不想做了,就随手把他推给了他去的那家分铺。而那家分铺的掌柜,又觉得收了赵仁彦这人,被其他掌柜听去了,倒说他故意挖人似的,所以也不肯久留赵仁彦。      就这样,赵仁彦成了康泰的流动伙计,现在已经周掌柜的分铺里做了两个月了。      周掌柜正愁着不知道,不知道将来把这个难缠伙计推到哪里呢!      我笑,“据你这样说,那就把他这个人交给我吧!”      周掌柜的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大少奶奶,赵仁彦这个秀才,能力是有的,学问是有的,就是他的那些个歪才,我看不过是纸上谈兵的新鲜玩意罢了!你可千万别重用他!他那张嘴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别说掌柜,副掌柜,就是跟他一处的伙计们,也都各个厌弃他!”      我笑,“不就是一张嘴嘛!”      周掌柜皱着眉,“那哪里是一张嘴啊!简直比刀片还锋利!他想说谁,真是刀刀割到要害,一点都不给你还口的机会!就因为这个,他都21了,也没个姑娘愿意嫁给他!他老娘急得跟什么是的!曾经不知道请过多少媒婆了,有的一听说他的才学,人品,就答应了的,可一见面,没说上几句话,就都不答应了!还有的姑娘倒也能忍,点头答应了亲事,可偏他又挑事!说人家木头,不伶俐,又说性格太软的,好没意思!大少奶奶,你说说看,那又好看,又玲珑,剔透的,谁愿意给他整天叨叨叨地啊!他还挑剔!唉!赵老娘因为这事愁死了!前几天还拜托我给他做媒,找个合适的姑娘,那可好,他偏我说介绍的那个姑娘长得太黑了!怕吹了灯摸不到人!”      听周掌柜这么说,我跟子恒都忍不住笑出来!      偏翠儿在一旁撇嘴,冷哼,“哼!他还怕摸不到人?像他那样尖酸刻薄的,还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呢!”      周掌柜笑了。“正是这位姑娘说的!谁嫁给他,真是有够受的!嘴巴不饶人啊!但又说过来,这孩子,人品好得很!有次,我的帐房一时马虎,多算了工钱给他。他脑子倒快,立刻把多的钱还了,帐房先生还没反应过来,说他不可能算错。谁知道,这个赵仁彦,一把扯过那账本,拿着算盘噼里啪啦一会儿工夫,就找出错来了!果然是多算了!哈哈!”      我道,“那这么说,他账目也能理得明白?”      周掌柜又露出苦色。“他这个人,账目理得明白,跟人接触的账目就理不明白了!就说那次他帮我的帐房找出了账目上的错,那账房先生跟他道谢,他倒好,一顿说嘴,说账房先生这叫什么玩忽职守,这叫什么不小心一文钱,改日就要出几千两的篓子,还说什么‘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的,只把那帐房先生说得烦心要骂人!到底是他想帮人家,反而惹得人家一顿不开心!”      我笑着点头。“他虽说的不好听,却都是实在道理。”      翠儿哼了一声。“这是他会挑别人的错!那若是错的人是他呢?”      周掌柜笑。“姑娘问的好!那若是他的错的话,那也更加的麻烦了!他会仔细地把自己的错,一条条分析出来,然后必须当着人家的面,一条条地讲出来,还要一条条下保证,定要改过。还定要人家帮着他改正,因为这个错,是因为人家点拨出来的!他就定要改也改得有头有尾,有因有果!哎呦喂!赵仁彦这个人啊!我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写得一手好字,打得一手好算盘,力气小点,心眼也窄了点,最要命的就是他刻薄嘴!大少奶奶,你要用他做副掌柜,我才更为你捏把汗啊!”      虽如此,我还是想给赵仁彦一个施展才干的机会。不然,我真的不死心。太难遇见像赵仁彦这样不固守陈规,有想法,敢行动,又有最可贵的原则的人了。      送走了周掌柜的,我望向子恒。“瞧!找到了!还真是有能有才的!”      翠儿一撇嘴,“他有什么能?!有什么才?!他耍得那是贱!姑爷!你看他那张薄嘴皮子有多贱啊!”      子恒笑,“翠儿,他耍的是剑,你玩的正好是刀!剑客对刀客,正好切磋一场好戏!不过咱们的翠儿,今天好像有点神思迷糊,落于下风啊!啊哈哈!”      翠儿脸上一红,拎起了食盒就往外走。“不跟你们说了,讨厌!”      我忙得拦住她,笑道。“哎!怎么这么急着走啊!”      翠儿撅嘴,“小姐还问?!姑爷他取笑我!”      我笑,“那我替他跟你赔个不是?若日后,刀客真觉得剑客有把刷子,那你可要跟我赔回来哦?”      翠儿夺步挤了出去,“他有没有刷子,关我什么事?!”      她刚走两步,我又叫道,“翠儿!刚刚周掌柜说,他可还没订亲呢,家里老娘正巴巴地盼着儿媳妇呢!”      翠儿跺着脚跟我急了。“小姐!竟胡说!”      甩头走了,子恒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我走过去,问他,“你觉着怎么样?”      他笑着拉我在他腿上坐下,一手摸着我的腰,一手又捏过我的脸,做出要亲的样子。      “我也觉着,这个‘招人厌’有点意思。”      我刚要点头,他的嘴就亲了过来。      翠儿提着食盒从铺子里出来。      她走着,走着,就听见有人呼呼跑过来,拦在她前头。      “姑娘!请留步!”      翠儿抬头见是‘招人厌’!      就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你叫我做什么?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赵仁彦满脸殷勤笑意。“我叫住姑娘,并非要姑娘与我说什么,而是我想与姑娘说话!”      翠儿更没好脸色。      “笑话!你想说什么,难道我都要听吗?告诉你!无论你说什么,我偏不想听!”      说着,就绕过他,要走。      那赵仁彦也不急,忽然向翠儿躬身行礼。      “姑娘!请受小生一拜!”      他这么一拜,唬得翠儿全身炸毛。      “呀!你作死啊你!我是你什么人?你这样乱拜?!我又不是你们家姑奶奶,可请受不起你这么大的礼节!快收回去吧!别人瞧见,还以为怎么回事呢?”      赵仁彦敛了笑容,认真道,“姑娘,是仁彦刚刚的确错了,惹得姑娘不开心。一则,男子本该肚量大些,不该与姑娘家丁是丁卯是卯。二则,姑娘如此伶俐人品岂会对小生有什么想法?想来都是我想得太多了,是我觉得自己很好,所以姑娘该对小生有什么想法的。三则,若真是姑娘对小生有什么想法,那是何等荣幸之至?别人求还求不来呢!偏我又这般没眼色的,在那里较真什么,谁扑倒了谁,谁冲撞了谁,”      翠儿看着他说着一二三,脑子里回想起,周掌柜描述的那些细节,嗯!果然还真不错呢!这个人,即便认错,也这样毁人类!      翠儿急忙劈手,打断他。      “一则,你已经惹了我了,我已经不开心过了的。这会子你来道歉,这已经晚了。二则,我没觉得你有那男子汉的肚量,容忍我什么什么的。而且,我也没觉得刚刚的事情是我做错了,而需要你容忍我什么什么的。你要记住!刚刚是姑娘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容忍了你!三则,你也没说错,我岂会对你有什么想法?你有什么迷人的地方吗?难道脸白,就叫‘面如珠玉’?难道眼睛大,就叫‘龙眉凤眼’?我只记得,脸白的叫‘大饼’,眼睛大的叫‘癞蛤蟆’!四则,你还没说错。这会儿,我确实对你有点想法了,我心里想,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怎么这么烦人?!怎么这么招人厌?哦?!你的那位叔父可真有才华!给你取的名字竟这么的应景儿!形容得真是贴切!行了!我的话已经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可我还没说完?”赵仁彦语气和神情并没有被噎着了的失落,或者被激起的愤怒。他只是平淡从容地说着。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翠儿心里奇怪。      “就一句话。敢问姑娘芳名?”      “你!你又胡说八道!”翠儿几分慌了。      赵仁彦反笑,“这怎得是胡说八道?是人都有个名字!就算这花,这树,这云,也都有个名,虽是人给它们取的,可也都代表着它们的特点,习性,风姿。像姑娘这样不俗的,该有个不俗的名字。”      “你少在那里灌迷汤!我本就是个俗人!自然名字也是俗里又俗了的!只不过读起来不像你那么的‘名副其实’罢了!”      说着,翠儿又要走,那赵仁彦偏又拦住。      “姑娘,难道要我一路跟着你回府吗?”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讨厌?!”      赵仁彦笑,“哈!姑娘才刚说完,我的名字‘名副其实’!”      “偏问我名字做什么?”      “小生只想认识姑娘,实在因为,小生还从未碰到过,能如此抢白我这么多句的姑娘,而且姑娘句句都触到了要害。仁彦有幸跟姑娘说话,只觉得好有意思!”      “哦?真想知道我的名字?”      “真想。”他笑着点头。      翠儿黛眉轻挑,计上心来。轻笑道。“行!我呢,知道你脑子够用!既然是对你这个聪明人说话,我就不能说得太直白了,那没意思!”      说着,她走到那路旁的柳树下面,放下食盒,信手折了一条翠柳枝子。      她转过身,面向赵仁彦说道。“你瞧!这柳条上有这些柳叶!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呢,就要在我揪光这柳条上的叶子之前,猜出我的名字!一!不许问别人!二!只能问我是或者不是的问题!我再提示你!三!只此一次,你猜不中,以后别再来烦我!”      赵仁彦笑,“好有趣,又好雅致的玩法!”      翠儿没好气道,“快问吧!我已经揪掉了三片柳叶了!”      赵仁彦想了下,“可是与鸟鸣有关?”      翠儿不屑地笑道,“不是!”      赵仁彦又问,“可是花的名字?”      翠儿笑着摇头,“不是!”      赵仁彦问,“可是一种颜色?”      翠儿笑,“是了!”手里的动作却又快了些。      赵仁彦又问,“可是叫做丹凤?紫菱?绿玉?朱儿?”      翠儿摇头,“都不是!”      赵仁彦叹气,“唉!算了!看来我是猜不出了!”      翠儿歪头看着他笑,“这样就放弃了?我手里的叶子可还没摘完呢!”      赵仁彦摇头,“算了!算了!既没那个能耐,往后就不要烦姑娘才是!只不过,我还有事要请教姑娘。才刚大少奶奶说要我默写那文书,我这几日若默写得了,从家里拿出来,正巧距离康府里最近,若绕远去总铺反倒麻烦。我想把文书送府里去,等大少奶奶回府再看也是一样的。所以,我就不知道,到了府那头,是该找哪位妈妈收着?还是该找哪位姑娘帮忙收着呢?”      翠儿道,“哦!这个好办!你只到那府里角门上,跟那小厮说,你找大少奶奶房里的翠儿,便是了!”      赵仁彦忽地笑得得意。躬身施礼道,“翠儿姑娘,从此,我便认识你了。”      翠儿方恍然,自己中了计了!      “你!你!你狡猾!你!你这么问不合规矩!”      赵仁彦笑,“我怎得是狡猾了?翠儿姑娘,你才刚说了,只许问你是或者不是的问题,那么我刚刚问的时候,已经如此问了!可是姑娘亲口告知我芳名的!这就没什么是不符合规矩的!”      翠儿吐了口气。“那也没什么,反正我又不怕你指名道姓地来报复我!随便你!”      赵仁彦呵呵笑得开心。      翠儿转过身,忽又退回两步,慢慢转过身。她望了赵仁彦一眼,坦然淡淡道。      “我是我们家老爷捡回来的孤儿,无父无母,无名无姓。现在的名字是我家小姐为我取的,我随我们家老爷的姓。衣翠儿。这下你满意了吧?我可以走了吧?”      说着,也不等赵仁彦答应,便已经转过身走开。      望着翠儿的背影,赵仁彦痴痴地发呆,心里早已无法平静,仿佛被什么揪紧了,再也放不下来了。       ☆、付义的诡计   在我决定重用赵仁彦的时候,就已经想到,必然会遭到一些人的异议甚至反对,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异议跟反对,的确大了点。      店铺里的那些伙计,大都觉得赵仁彦除了会得罪人,没什么能力。我也不想因为这个影响今后的店铺运转。      于是,子恒说,咱们该开个会,把掌柜,副掌柜,还有些重要的助手请来,讨论下。子恒觉得至少要给赵仁彦三个月的表现时间。我便这把这个意思当面传达,俗话说,“是驴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行不行的,不是你说的,也不是我的,更不是赵仁彦他自己说的。      如今,我给他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他真地做得不好,再换人也不迟!反正还有其他可以考量的人选,这个总铺副掌柜的位置,也不是铁打的江山,谁有能力才干,谁才能坐得稳当。      我如此说,才算压下了众人心中的不平。快要吃午饭的时候,付义突然来敲门。      他神色紧张地望了望四周,掐着嗓音,一双不大的眼睛叽里咕噜地转动着,十分警惕道。“大少奶奶,我有件事定要告诉你!”说着,他又凑上前几步。“非!常!重!要!”      我望了子恒一眼,子恒点了点头。      我笑道,“付掌柜,什么事这么紧张?”      付义看了眼子恒。“大少爷不会乱说吧?”      我笑。“他即便乱说,又有谁信呢?”      付义点了点头。“大少奶奶,我知道你要用那个赵仁彦,这个人呢,我不是太了解,只听闻他的嘴太刻薄了。这却并非什么大毛病。我知道,大少奶奶并非普通妇孺,是有见识的,怎么会用一个只知道得罪人的呢?可是,大少奶奶啊!我无意中却从他身边捡到了这个东西!这可不只是嘴巴刻薄的问题了!”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只信封,展开来,很郑重其事地递给我。      我接过来,一瞧,信封上并非写收信人的姓名,而当我从里面掏出信纸,打开一瞧,那名头上,赫然写着,一个惊心动魄的名字--陈永丰。而信的落款写的正是赵仁彦的名字。      我还在看信的内容,付义那边已然忍不住地感叹。“大少奶奶!想来这也奇了!那赵仁彦看上去,白面书生的样子,不想还有这个心思?居然暗中勾结陈永丰来!这可是咱们行内最忌讳的啊!若这个赵仁彦是个心眼不全的人,一时受了蒙蔽,不知道什么事情轻重也就罢了,可偏偏他是个识字懂理的!他可是秀才出身,难道不知道这其中厉害吗?大少奶奶!若不是我刚刚拉扯他的时候,捡到了这封信,咱们可还被他蒙在鼓里呐!”      我看着那信上的字字句句,心里有些迟疑。“付掌柜,你派人把周掌柜的请过来,让他把有赵仁彦字迹的什么东西带来,我对比下字迹,再定夺此事。”      付义答应着,颠颠地走了出去。      不大会儿功夫,付义带着周掌柜来了。周掌柜拿来过去赵仁彦写的一张假条,递给我。我展开一个字一个字地对照,果然不错!正是赵仁彦的笔迹呢!      我心里觉得不可思议,这时候,翠儿提着午饭走进来。付义见状,便拉着周掌柜一同出去,让我们吃午饭。      我将那封信跟借条都递给子恒对看。这边帮翠儿捣腾碗筷。      “相公,你说,这赵仁彦,文质彬彬的,怎么会干出这种暗渡陈仓的事情来?”      子恒皱了下眉摇头,“我也不大信,可这东西,仿佛真的铁证如山呢!”      “什么铁生如山?”      翠儿忙得走过去,抢过那封信。      翠儿读了几句,脸色就发白。“小姐,难道,他真地暗中跟陈永丰做交易?”      我笑,“你紧张个什么?又不是你被拿住了?”      翠儿窘了下。“我没别的意思,还不是担心咱们康泰受损失嘛!小姐说什么呢!”      我望向子恒,“相公,咱们该怎么办?”      子恒叹了口气。“咱们先吃饭吧!待会儿,再说!看看今天什么好吃的!”说着,就要拿那碗筷。      翠儿忙得掩住饭碗。      “姑爷!先别急着吃饭啊!你得赶快想法子!若果真这是真的,就算为了康泰的影响,也得把这事瞒住,私下处理那个‘招人厌’!若不是真的,那也得赶紧地处理!俗话说,‘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若那个‘招人厌’真无此事,却被他们一传十十传百的说成了那种人,一则他自己受了诬陷!二则,咱们康泰可才大大的被带累了呢!”      子恒望了我一眼,笑道。“瞧!咱们的翠儿女侠,今天格外地紧张这位剑客!”      翠儿别过身,撇嘴道,“谁紧张他了!人家不过是紧张我家小姐!姑爷你也不想想看,我家小姐是什么情况下,接手康泰的?你倒好!装傻子一个,凡事还不得我们小姐亲自动刀?!偏你这样不知道疼人,这会子只知道肚子饿!”      被翠儿一顿抢白,子恒也不好意思起来,低头不语,拿起那信纸,对着窗外的阳光,又仔细瞧着。      我笑着搂住她的肩,故意模仿赵仁彦对她的称谓。“那我就多谢谢姑娘的紧张喽!”      翠儿哎呦了一声,继续低头盛饭给我。      子恒忽道,“点支蜡烛!”      翠儿惊讶,“姑爷!大白天的,点支大蜡烛做什么?!”      我忙道,“先别管这些,只听他的做吧!定有他的道理!”      翠儿急急地点了桌子上烛台上的蜡烛。      子恒那边站起身,又是关窗子,又是拉窗纱。我也猜不出他要做什么,见他坐定了,只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把那信纸展开,对着烛光仔细照着,随后又摇头。      他一摇头,我这边也叹气。“算了!相公!咱们还是先吃饭吧!或许吃了饭就能有发现了呢?”      翠儿见状,也劝道,“姑爷,你还是跟小姐先吃饭吧!”      子恒点点头,放下信,想了想,默默道,“或许,我该问问季良,他知道的比我多!或许他会想到些什么。我总觉得这信里写的有些怪怪的,却又说不上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端起汤碗,欲递给他。      “相公,先喝口汤。”      子恒一时回过神,一抬胳膊,却不巧撞到了我手里的汤碗,大半碗的汤水都洒了桌子上。      翠儿大叫,“哎呦!小姐烫到没有?”      子恒拉起我的手,又是吹,又是瞧,“这都怪我!都怪我!瞧烫到你的手了!”      我笑,“并不曾烫到,你瞎子紧张个什么?”      子恒仔细看着我的手,“倒还真没有红的地方!或许,这会儿不红,待会儿就红了!素素!你真不觉得疼?你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摇头,笑道,“瞧你!我真没被烫到!”      “阿弥陀佛!”子恒哈了口气,像真真放下了口气。      “瞧你这个样子,哪里像个七尺多高的爷们?!倒还念起佛来了!跟个老妈子似的!”      我笑着伸手想拧他的脸,可手落到他脸上又有些舍不得用力,就只摸了摸,又被他按住了手,双眼又水汪汪的,撒起娇来。      “娘子,刚刚真吓死我!我真怕因我不小心,你又受伤!”      我刚要说话,却听那边,翠儿叫道,“了不得了!姑爷!”      我跟子恒都望过去。只见她从桌子拎起那湿了半篇的信纸,一脸苦色,“这可是重要物证啊,这下可真是泡汤了!”      我伸手把信纸接过来,正想着用帕子吸上面的水,却发现那湿了的地方,有些“起皮”!      子恒也发现了,他匆忙把信纸拎起来,对照着烛火瞧,不一会儿,脸上浮出了笑意。“翠儿!你去把付义叫进来!还有,打半盆清水进来!”      翠儿还在那紧张这件“物证”,我见她杵在那里未动,就叫她快去。      不会儿功夫,翠儿端着半盆清水进来,付义跟在后面,脸上带着笑意。      付义走进来便急匆匆问,“大少奶奶叫我来,可是赵仁彦的事情有了结果了?哎!真没想到他居然会做出这种没良心的事情来!‘身在曹营心在汉’,这可是咱们康泰最憎恶的事情,是人就得懂得报恩,懂得感激,懂得忠诚!”      我看了付义一眼,“付掌柜,你的道理说得不错。我觉得做人,还有一点就是别低估了别人!把别人当成傻子!”      说完这句,我指了指桌前面的椅子,看了眼他,微笑道,“付掌柜,请坐!”      “付掌柜,我平日里,就听说你很好,所以来到了总铺就很倚重你的。刚刚,相公学了个小孩子的把戏,给我瞧,我瞧着有些意思。俗话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所以就想着叫你也过来瞧瞧,可是有趣不有趣?”      付义哈着腰点头,笑着,脸上的笑容有几丝不自然。      说着,我叫翠儿把那铜盆放到桌案上。      随后,我拿起那半湿的信纸,在付义眼前晃了晃,付义的脸立即就僵住了。      “付掌柜,这是你送来的,赵仁彦的‘罪证’。我跟相公忽然觉得这东西,实在是个很有趣的玩意!不信?你瞧瞧!”      说着,我一松手就把信纸放进了水盆里。翠儿眨着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狠怕错过一点,而那付义却露出一脸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只见那信纸在清水里,泡着,不会儿功夫,上面的每个字便开始‘闹分家’,成了一个个‘方块字’,浮在水面上。      果然如同子恒所分析的那般,那信纸被一些汤水泡,有了些许‘起皮’,为何会起皮呢?子恒说,这信是付义特地找装裱师傅用赵仁彦写过的字,一个个拼做成的。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罪证”,不过是付义为了自保,而做出的把戏!      我指了指水盆里浮动着的那些“字”,“付掌柜,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解释?如果你不解释,我也猜得出你的用意。试问,这世上哪个行当不是优胜劣汰呢?可这所谓的‘优’,也并非全指什么才干出众。像你刚刚说的,懂得报恩,懂得感激,懂得忠诚,这些都是你的‘优’。”      “付掌柜,有多少老字号做到如今,都是因为,不曾随意赶走自己的老掌柜老伙计!我们康泰也是念旧的!展眼望望!康泰的掌柜,伙计,哪一个不是做了多年的呢?就算那些少数被开出去的人,也是自己有了错处,并非康泰无故开人。但没有一个人会因为不适应了现在的位置,就被撵出去的!‘人尽其才’‘人尽其责’!你有什么样的才干,就该做什么样的岗位,你做什么位置,就该尽什么本分!”      “付掌柜,我与你说过的,只要你踏实心地为康泰做事,没人会抢你的位置!如今我多提拔一个人,并非我想对你怎样。我对你的工作是满意的。只是,我觉得,为了康泰更好的发展,我需要用一个有主张和新想法的人。而且你一个人的决策,往往会有偏失和考虑不到的地方,我想多个人,总是有好处的。至于赵仁彦那边,他有他的毛病,我相信,他会抓住机会,好好做这个副掌柜。我也希望,你抓住这次改错的机会,好好想想,什么才是重要的。”      我望着付义,他脸色比刚刚的难堪,有了些缓和。      忙得起身,一脸惭色,拱手道,“多谢大少奶奶,饶了我这次。我惭愧!惭愧!我,哎,真是太糊涂了!”      我笑,“我知你对康泰用过多少心血,你舍不得康泰,但康泰何曾舍得你这样的值得信赖倚重的老掌柜呢?人都难免一时犯傻。像我这样年纪轻轻就代相公接手康泰,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心里头没底,才想多个人帮我,于公于私,这都不与你相干的!偏唬得你一时糊涂,做了这样的傻事!将来可别这样了!这件事,我们只当都没发生过!你照常做你的掌柜,只记得今日的教训便是!”       ☆、翠儿怀春   付义千恩万谢着出去了。      翠儿狠狠地瞪着付义的背影好一会儿。      “小姐!这样的人!你还留着用!那还不是把老鼠留在米缸子里头了?!”      子恒勉强咽下嘴里的饭,笑道,“娘子,咱们的翠儿女侠,要开始行侠仗义了?”      我笑,“翠儿!我之所以这样做,也有我的原因。这个付义虽有些毛病,可他的好处也多着呢!你想想看,世人都有短处跟长处,十根手指头伸出来可还不一样长呢!”      说着,我走到她身边,笑问。“难不成,那个‘招人厌’,此刻在你眼里,却是十全十美的了?”      翠儿脸红了起来,扭捏道,“小姐净取笑人!才不是呢!”      吃了中饭,我跟子恒商议着就叫人把赵仁彦调来总铺里。翠儿一听说,“招人厌”要来,忙得收拾好食盒,就要往外走!      我急忙问她,“翠儿!你这是急得什么?”      翠儿忙道,“小姐这里要处理正事了,翠儿当然不便留在这里。”      我笑,“翠儿,你什么时候害怕起来他了!连见都不能见了吗?”      翠儿脸红着争辩。      “才不是呢!谁怕他呀!我不过,不想再跟他费口水!他这种人,没理也能辩三分!我才懒得理会他!”      翠儿嘴上如此说,也实际上后来几天都没往铺子来,午饭总是遣着别的丫鬟来送。我也不问她怎么了,瞧她整日吃睡不安的样子,便知道,这“病”全都由那个“招人厌”惹出来的!      子恒都笑说,少女怀春了!      我也觉得是,我也看出来,这个赵仁彦倒是跟我们家翠儿,这一撞就出了故事了!虽赵仁彦在周掌柜的嘴里,除了嘴巴坏之外,其他都不错。可我也不能眼巴巴看着翠儿往里面陷,就不管不顾的。      我总要帮她把把关才行!      为这个,我特地叫铁大力几个帮我打听打听,赵仁彦家的门风如何,赵老娘的为人,脾气如何。我那边叫沈婆帮我往赵家附近里走走,假装无意地跟赵老娘拉扯拉扯闲话。      总归,我不能让我的翠儿随随便便地就跟了谁。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女子嫁人终归是一辈子的事情!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天底下的父母,也没有哪个愿意拿自己女儿的幸福随意冒险的。翠儿没有了父母,我爹又不在跟前,这事,我就得帮她忙活。      这么一打听下来,我发现,这个赵仁彦还真是不错的。他老娘也是个实诚人,不需那未来儿媳妇多少嫁妆,倒只希望媳妇懂事孝顺些就成,什么家底,什么出身,都无所谓的。      我跟子恒商议好,先看他们自己的情况,若相处下来,真的很合适,那咱们就顺水推舟,促成好事。若相处下来,两人不开心了,那咱们就装成不知道。      是午间,翠儿只吃了几口粥水和小菜,便枕着床上的海棠枕,眯了眼,小睡。不一会儿功夫,一小丫头跑进来,推她。      “翠儿姐姐!翠儿姐姐!醒醒!醒醒!”      “穗儿,你鬼叫什么?!这才什么时候,大家伙都午休呢!我这才刚迷过去,你又叫醒我!”翠儿揉着眼皮子,不悦地看着眼前的小丫头。      穗儿靠过来道。“翠儿姐姐,刚有人过来说,西角门上有个什么公子来找姐姐,说定要姐姐出去见他,不然他这就要从正门进呢!”      翠儿扑腾从床上爬起来,“什么?!什么公子?公主的?!”      穗儿不过才十二岁,是个笨丫头!脑子又不是太清楚,做事说话都笨笨的,如今偏让她来传这个话,翠儿听得一知半解,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公子这么嚣张跋扈,竟敢来康府门前撒野?      翠儿还真不敢不去见,万一真是路清风或者陈隽亭谁谁的,有事来找她给她家小姐带话,可就不能耽误了!      翠儿想着,就提醒穗儿不许乱说出去。她照镜,整了整衣服,理了理发髻,便由小路往那角门赶。      刚走到角门边上,就瞧见赵仁彦立在那里等着,眼光不时地往里面打量。      “是你?!”      翠儿一见是他,就忙得收回了正要迈出去的左脚,欲转身就走。      赵仁彦急了,“你出来见我,连句话都不说,这就要走?竟怕我怕到这个程度?”      翠儿扭过身,瞪他一眼,“谁?谁怕你了?!你有什么让我怕的?”      赵仁彦看着她,眼里尽是疼惜和忧心。      “你瘦了。这几日怎么不见你往铺子里去?是病了么?”      翠儿别过身,不看他。冷哼道,“笑话!你又不是我主子!我什么时候往铺子里去,是不是病了,也要你管?!”      她话还没说完,赵仁彦上前,就抓住她的手,把她从门内拖到他身边。      “你松开!松开!松开!”翠儿双手捶打在他身上,脸上烧得火热,距离他这么近,就更不敢抬头看他了。      只低着头,看见他青色的,带着补丁的干净褂子在眼底下,再底下是一双干净的布底鞋,白白的棉布袜子。      她记得,张大嫂曾说过,那种即便穿着再破衣服,也能打理得干净整洁的男人,定是好男人!      她低着头,偷偷在心里想,他这样整洁,连补丁都补得工整,该是个好男人吧?      忽听见,赵仁彦笑,“这就松开。你好生养着,别再瘦了,骂人没力气的!”      翠儿抬起头看他,忽地噗哧笑出来。      赵仁彦也笑,“翠儿,你笑起来真好看!”      翠儿忙得收住笑容。“偏不给你看!”说完,偏又没忍住,甜甜地笑起来。      赵仁彦见她如此,心里头更是甜得往外冒。      翠儿定了定神,看着他。慢慢道。“我家小姐既委你重任,你就该好好地做事,别辜负了我家小姐跟姑爷的信任,为了给你机会,他们可是顶着老大的压力呢!俗话说,‘万事开头难’,你这个人的毛病,你自己还不知道吗?因为这张嘴都得罪多少人去了?如今,你刚刚做了这个总铺副掌柜,就得想着如何做出点成绩来,让大家伙看看你的真能耐!也让那起小看诋毁你的小人,脸上臊一臊!若我说的这些话,你都不能明白,就别指望能明白我的心了!”      赵仁彦点头。“你的心,我当然明白!只是几日也不见你去铺子,我以为你病了,所以心焦着过来给你送药。”      “药?哪来的药?”翠儿撅嘴问。      “不是已经在你手里吗?”赵仁彦笑着往她手上指。      翠儿这才发现,刚刚他抓她手的时候,往她手心里,塞进了个小巧的东西。      是个红玛瑙雕刻成的小章子,底下刻着一个篆体的“彦”。      赵仁彦握紧她那只手,“这是我爹留给我的,我最喜欢的一枚私章,虽不值什么钱,我只留给你存着,当做一个信物。我这些日子要忙些,没时间来瞧你,等我忙过了,自然来找你,你可不要把我忘了。如果你忘了我,那可就得罪大发了!我会写三十几页纸控诉你的罪行!我会写三十三首诗词讽刺你的负心行为!还有,我知道,喜欢你的人,必定不会少!但我敢肯定,他们没一个比得上我真心!更别提比我有才干!总之,你要是想我了,就瞧瞧这个。若是不想我了,也更要瞧瞧这个。知道吗?”      翠儿听他这样不要脸地说着,心里气得想骂他,可到了嘴边,却只恋恋地说,“我知道。”      接下来日子,宫里那批布已经染完了,并送到辰州织造府那里,再由织造府派专门的运布车,送往上级织造府,再到宫里的织造部林大人那里检查。      不管怎样,织造府吕大人那里看过了布匹之后,说不错。还说,十七公主平安醮之后,就要进行选婿,这个选婿活动,搞得其他邻国的王孙公子也蜂拥而至。皇上本不想将十七公主远嫁,只想在本朝内找个匹配的东床快婿便是。谁知道,这些邻国,要么是软弱,想借攀亲,拉拢关系,要么是恃强,听闻十七公主貌美,想要强娶过去。      无独有偶,路清风也告诉我,他从朋友那里打听到,搞不好,十七公主要远嫁。据说,众多求婚者中,属宇晧国不好得罪,他们的四皇子,备了厚礼,还带来一样国宝,说定要娶十七公主为妃。身边随臣言语也是软硬兼施,如皇上不应许两国联姻,他们随时可发兵攻打我国。      我也不问路清风从哪里搞来的消息,终归公主大婚,是个举国同庆的事情。只可惜她刚满十五岁,身子又虚弱,幸有慧玦郡主常常陪伴,可如今,要远嫁,身边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可若是不嫁,恐又两国开战,弄得生灵涂炭。或许,这就是身在帝王家的悲哀吧。      说回到店铺里面,赵仁彦还真做了几件大事。先是搞了个什么轮班责任制,什么技术学习班,然后又弄了个什么激励,什么每月最佳伙计评选,等等。这些新想法,落到实处,还真地有了许多想不到的好处。      这几天,我也算喘了口气,趁着这时候,查看下账目。子恒怕我累着,没人在的时候,由他来看,有人来的时候,我再装装样子。      查看这些账务,也并非是不信这铺子里的帐房先生,只不过,一是我跟子恒初来,并不懂整个铺子的财务和经营状况,二是也是想让铺子里的人都看看,我也不是随意就被他们哄骗过去的。      这一日,正吃着午饭,只听见,前面一通哄乱声响。      付义气喘呵呵地推门进来,“不好啦!大少奶奶!你快去前面瞧瞧!几位老板带人上门来要帐!都说前阵子在咱们店里订下的货,眼下就要!说如果给不出,就把店里的东西都抢走!”      “这是怎么回事?”      我正问着,那边铁大力奔奔地跑过来,“大少奶奶!这里面一定有事!他们都说什么咱们康泰要倒了!大少奶奶!这种谣言,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会引来更多的老板过来抢啊!咱们店可就真地关门大吉了!”      我急得站起身,“走!我过去瞧瞧!”      我刚要走,子恒忽地按住了我的手,他摇了摇头。       ☆、谣言风波   我不明白,子恒是什么意思,但我心里最信的就是他,他此时让我不要动,必定有他的主意。      我让付义跟铁大力都出去,命翠儿关了门。      转身问子恒的意思。      子恒猜测,这必然是二夫人的诡计,放出谣言,让我们自乱手脚,收拾不好局面,正好落人口实。      翠儿那边也点头。“对啊!现在宫里那批布已经染完了,贡上去了,现在这关节正好是她捣乱的好时机呢!”      我问子恒该怎么办,他没有明说,只拉我到他身旁。      翠儿看我们这样,就急了。“小姐!姑爷!可快点想办法啊!怎么还说起私房话啦!”      我笑道,“翠儿,你去叫付义,赵仁彦,铁大力几个进来。”      翠儿忙得跑出去,不一会儿,他们几个走进来。      我吩咐吩咐他们几个,每个人拿到前面,也别拦着,也别撵人,让他们砸!让他们抢!      只要记住他们的人砸了多少,抢了多少!还有叫几个身高体壮的伙计堵在门口,事情没记清楚,不许他们走!      这边我叫翠儿从后门出去找路清风过来,谁知,路清风那里早已得了信,带人把所有来打,砸,抢的人都被统统扣住了。      子恒说这也好,按原计划进行。      我往前走,见小林子等十几人已经将店铺封死。前堂地上一片狼藉!货架子上空空如也!那些人有的衣服被扯坏了,有的脸上被抓伤了,还有的好像摔到了,在一边站着扶着腰,呲牙咧嘴。      路清风坐在一边,见我走出来,他站起身,迎过来。      “小妹。这些人我待会会待会衙门,最好你也随我过去,做下案件记录。”      我摇了摇头,“路大哥,一,我们没打算报官。二,这些都是我康泰多年的老主顾,唇齿相依,有时候难免因为误会,谁咬了到谁。三,我怀疑这里面有阴谋,这些老板是受人蒙蔽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四,我不想因此伤了和气,以后大家还有得相处。路大哥,能不能请你不要把这件事当成案件来处理?我不想再扩大这件事的影响,对康泰也没有好处。”      路清风看了看我,眼神里,似乎仍在思索,他还猜不透,我跟子恒打的如意算盘。他往我身后椅子上坐着的子恒瞧了又瞧。子恒只顾着喝他的茶,并未给他半分提示。      他只得放弃。叹气道,“按律法说,受害者本人不报案,我们是没有权利擅自拘走在场任何嫌犯的。而且,对于这种误会,大人也一贯提倡商议解决。”      说着,他又转身看了看那七八位老板,厉声道。      “各位也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怎得也犯这种听风便是雨的蠢事?!各位老板,如此欠缺考虑。要么是故意过来捣乱!要么就是背后的主使太高明!”      那些老板都说是一时糊涂,没有什么人主使。      我心想,他们都怕二夫人,可见,二夫人,她人虽不在这里,可影响力仍在。我跟子恒要掌控住局面,还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做到的。      路清风接着道。“各位老板都知道,‘和气生财’!今天做的这样不和气的事情,岂不是跟钱不痛快?!虽然,康家大少奶奶不打算报官,可事情,你们终究做错了,还给康泰带来这样多的损失。”      那几个老板都诺诺地点头。答应着是,是,是。      路清风想了下道,“不如就这样,你们把抢的东西,还回来,损坏的,弄脏的,都赔偿了!再跟大少爷,大少奶奶赔个不是。大家依然是生意伙伴,何乐不为呢?不然,你们以后还好意思来康泰做生意吗?!”      那几个老板答应着,是是是。      我道,“不!路大哥,我看今天就这样吧,我想赔偿什么的不重要。不过具体哪位老板的手下,拿了那些东西,损坏了哪些,弄脏了哪些,我需要记录一下,这倒不为别的,只是怕数目对不上,以后不好管理。”      说着,我叫赵仁彦跟付义几人开始记录。每一项对应每个人,哪个老板手下砸坏的东西,算在哪位老板头上,记录完了。我便叫路清风放了他们走。      路清风不明白我的意图,但也不好多少,只叮嘱我,若他们再来胡闹,定要及时通知他。      翠儿也是满心糊涂,待我安排好了前面,让他们该打扫的打扫,该处理下伤口的去处理。      我拉着子恒往后面去,刚一坐定了,门就不断被人敲开。一会儿一个分铺掌柜的跑来说,有人到他们的铺子里打砸抢的。      我看了子恒一眼,“看来,二娘这次真不怕把康泰拆吧了!”      子恒笑,“是二娘她心狠,宁可把康泰拆了,也不肯留给我们过安顿日子,再者,三弟也快回来了,为了夺回康泰,她是不会顾忌那么多的!”      翠儿问,“可现在这个局面要怎么办啊?小姐,你也真是的!刚刚有路捕头为咱们撑腰,要那些老板赔偿咱们,可你又偏不让!”      我笑,“翠儿,你并不明白,我此时不要他们赔偿,并非真的不要他们赔偿。他们今天被二娘唆使来我康泰闹事,就是打心里觉得,这康泰,我管不久!如果我今天要了他们的赔偿,倒容易叫他们轻看了,以为咱们只有这两把刷子!”      翠儿急忙问,“那他们总不会主动来赔偿咱们吧?还有刚刚那些分铺掌柜的,不也说,他们的店铺也被抢了吗?那些个损失,又没人记着都是谁抢的,只知道个大概总数,看来是没处要去了!这倒好,白白地搭了好些!”      我笑道,“翠儿,你别急啊!此时,我们吃了亏,但改日,我要他们跪着来求我!”      翠儿不明其中道理。“这又从哪处说呢?”      我望向子恒,“还是相公,为翠儿女侠解释解释吧!”      子恒笑着端起茶杯允了口茶水,“这事也是我几天前想到的。咱们不是从路清风那里得知,十七公主即将大婚,皇上为给十七公主增福添寿,图个吉利,便要国师想个法子。国师兴了个跟百家被相近的主意,出了个百家布的法子。也就是,要天下所有布商都上工一百匹‘金丝逻’,这种布新奇就新奇在一种极其名贵的染料上--千叶葭逻。这种染料里面,含有七十七中新奇罕见的草本植物制成,这七十七种还不是最奇特的,奇特的是,有一剂引子,这引子是用千叶逻的汁液,混入昆仑山的玉脂膏,仙女湖湖底蚌神吐出的珠子,云崖壁上雨燕的羽毛,这些东西碾磨成的粉末。布料染出来,在夜晚会放出七色异彩。若用这种布制成旗帜,挂在楼头,即便走出几十里地远,也一样能看见灿色一片。”      翠儿点着头,“可这又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呢?”      我笑道,“当然有关系,你不想想看,若那些个布商进不到这种名贵布料,又如何上贡?这可是大事啊!如果没有布,要么关门大吉,要么等着被砍头吧!”      说着,我走到子恒身边,手搭在他肩上,歪头看他,“这就是你前些日子,叫我要多进千叶葭逻的原因?我当时还没反应出来,这么贵的东西,咱们存下这么多做什么?”      子恒笑着拉我的手,“我只是感觉到,二娘不会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倒不如咱们早早备下了,也省得此时损失了,没处去补。只要咱们控制着大量这种染料,就等于控制着大量的金丝逻,而且,十七公主大婚,定有不少贵妇人对这种名贵布料趋之如鹜,咱们也不愁没销路!到时候,也给你做几身衣服穿!”      我笑着撇嘴,“咦?那么贵的东西,我穿着做什么?”      他坏笑着眨了眨眼睛,拉我在他身边坐下,“你穿着,给我看!”      翠儿又问,“姑爷!那要是那些老板不来咱们店里买布呢?他们要是去外地的染布坊进布,那咱们岂不是白算计了!”      子恒道,“翠儿,你说的这个,我也考虑过。这些老板都是我康泰的老客,要进这种布料,跑去外地,各方面费用都不划算,而且这布名贵得很,不是熟客,一般的染布坊是不会卖的!还有,小作坊又没这个能力做,也搞不来千叶葭逻这种珍稀染料。即便他们跑去永丰求助,永丰也忙得应酬,他们自己本来的老客,哪里有舍弃自己的老客,去照应刚从别家拆了台跑来的新主顾的道理?今日他们来咱们店里打砸一番,这事情已经传了出去,陈永丰又不是傻子,他心底自有一番衡量。即便他想拉主顾,也知道什么是大,什么是小,如今他若明目张胆地接收那些人,就是明目张胆地与我们康泰做对,那么世人会怎么猜测?难不成他愿意替二娘做这场捣乱事故的背后主使吗?”      翠儿连连点头,露出很是赞叹的样子。      说着,他又顿住。“就是有一点,我还有些放心不下。”      我忙问,“什么?”      他道,“虽永丰不可能明着帮他们,可或许还有多余的布料偷偷弄些给他们周转。”      我笑,“这个好办!永丰多余的布料,近来都是由陈小狐狸来管,我叫他别卖给那些老板便是了!到时候,他们就只能转过身来求我们!那么今日的损失,我叫他们赔多少!他们就赔多少!”      子恒扭过脸,望向我,“你怎么确定陈隽亭会听咱们的?难道有钱,他还不赚?”      我笑,“这小狐狸,哪里会跟钱做对!只不过,我有法子!我去找程程!若他敢偷偷地卖布给那些人,我叫程程整死他!”      子恒哈哈笑起来,一把握住了我的腰。轻声问“你什么时候,也厉害厉害,整整我?”      我不好意思,“你乱说什么?翠儿还在这里呢!”      翠儿脸红着背过身,急忙道。“额,额,小姐,姑爷,我先出去了,仁彦,刚刚有事叫我呢!”说着,推门出去了。      第二天,我背着子恒去白云寺找二夫人。我想找她谈谈,劝她放下,虽然我知道,这很可能是徒劳,可我又不死心。      谁知,她老人家不见人。看样子,倒是抱着与我斗到底的决心了。其实,我心底里也是好斗的。过去在商场上打滚,从来我都不愿意认输。即便摔倒了,也会再爬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越来越有许多担忧,虽子恒已经帮我们的未来筹划得很完整,可我还是有种隐隐的疑虑,总感觉有不清楚的谜团笼罩在头顶。那到底是什么,我想知道,又不太敢。      不管怎样,事情还真像,我跟子恒所预料的那般,之前反目的老板,都跑来负荆请罪,      总之是说自己道听途说,还说定是咱们康泰的竞争对手使的阴招!我嘴里应承着,心里才不信陈永丰会用这个法子对付我!      还有其他分铺的损失,当初那些闹事的布商,也都闻讯,主动要求赔偿。当初记的是个总数,这些老板也算识相,私底下商议着,一起补了数,最终不但总数的窟窿堵上了,还有点富余。      这倒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也晓得了我的手段,往后都小心着点,别再跟着二夫人瞎捣乱。      这一日,被程程、小狐狸约出去,一起吃了顿饭。席上,程程要与我将来做亲家,小狐狸说,怕我女儿偷他家的机密!我啐了他一口,说,若不是程程的面子,我女儿才不要给他做儿媳妇呢!      子恒笑道,“不定谁先生儿子呢!”说着又大张旗鼓地往我肚子上摸!      说着说着,程程忽然爆料道,“你们知道吗?前阵子,路捕头置了个大宅院呢!前个儿,我跟隽亭出去逛街,从他那宅院门前经过。哎呦喂!那叫一个气派!门前的白玉石狮子!可一看就不是一般工匠雕的!还有那正门的匾额也不是一般的呢!”      陈隽亭点头。      “我总觉得这有点太奇怪了,区区一个县衙捕头,就能有这大排场,看样子不简单啊!都说是县太爷认下他做干儿子了,可我看着又不像!纵使是县太爷,他自己也不敢住这样几进几出的大宅院!那可是僭越啊!这样的敞亮华丽宅院,不是我胡说!就算住进个小王爷!却也不为过啊!”      随后,我见到路清风,他果然忙着迎娶沈云袖的事情,可当我问他,宅院的事情,他忽然,神色变得凝重,很是不快的样子。只说纯属谣传,那房子并不是他的,跟他没半分关系。      我也觉得奇怪,想要多说几句,他推说事情多,转身就走。看他刚刚的脸色不好,好像刚刚我不小心问到什么不该问的。      这准新郎官儿,怎得这么容易就满脸怒气的?可是沈员外又刁难他了?       ☆、燕窝中毒事件(坑缺版)   那日,我闷闷地回到铺子里,把事情跟子恒说了。子恒却不大关心,他见房里没人,就忽地搂住我说,晚上有惊喜给我。      究竟是什么惊喜呢?      待晚上,铺子关了门。我们坐着府里头的马车回到了府里,子恒拉着我,刚往院子里走,就瞧见,那翠儿的嘴巴撅起来几寸高!      子恒笑,“这是哪位神仙惹了咱们的翠儿女侠了?”      翠儿哼了一声,“哪里是什么神仙?!简直就是个瘟神!什么了不得的燕窝!还显摆个没完!”      我问沈婆怎么回事,沈婆说,原来,福桂芝的娘家人给福桂芝送来了几盒名贵燕窝。这一下子,大厨房里头,就不做别的了,光为福桂芝倒腾那点燕窝。今天我出门前,告诉翠儿,回来时,想喝点甜的。      翠儿因为这事,根本没有灶台用!福桂芝是故意的,把她的丫鬟婆子都弄到厨房里,占着灶台,不让人用!      我劝了劝翠儿,告诉她,我突然不想喝那东西了。      翠儿撇着嘴,“小姐你是不想跟她们一般见识!看她们以后还不蹬鼻子上脸?!她们刚吃了点燕窝就好像真长出了翅膀要飞上天啦!”      我笑,“翠儿,谁又真在乎这一时的输赢呢?消消气吧!消消气吧!吃什么燕窝不燕窝的!搞了那么大的阵仗!还不是为了跟咱们显摆!咱们是不想吃!就那等东西,府里不是一把把的抓?”      沈婆后来告诉我,福桂芝娘家送来的燕窝可不是一般的燕窝,说是什么血燕吐出来的。不是一般燕子。      我笑着摇头,我这个人最不懂什么补品,享受。不过燕窝,我倒是明白,就是那燕子的口水罢了!那东西,有什么好显摆的?      吃过了晚饭,我跟子恒说好,去书房查看账本,谁知,他却说先回房里歇着。      这是故意地要偷懒!哼!我也不多理会他!自己一个人去书房!      坐在案子前面,翻着账本,心里就有气,这个人,还真自己睡着了?对了,他不是说,还有惊喜给我吗?怎么这就是那个所谓惊喜?      寻思来寻思去的,我这边就有些困了,两只眼睛一会就合上了,模模糊糊地听见像是有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我偷偷瞥了一眼,却是子恒。      他干嘛偷偷摸摸的?不知道搞什么鬼把戏!      正想着,他忽然轻手轻脚地过来抱住我,一用力就把我从椅子上抱起来。      虽我已经醒了,可还是想继续装睡,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就这样,被他抱着回了卧房。刚放到床上,他却轻推着我。“素素!素素!醒醒!醒醒!”      我假装才醒来,揉着眼睛,撅嘴问。      “咦?相公,我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在书房看账本吗?”      子恒弯腰亲了下我的脸,“你睡着了!”      说着就扶着我起来,“来!跟我过来!”      “做什么?”我心里觉得奇怪。      他却拉着我往后窗走。也不答我的话,一把推开面前的窗子,忽地露出后院的景致。我没想到的是,眼前竟多出来许多桂花树,在乳白的月光下,慢慢绽出细碎精巧的花朵,一朵挨着一朵,紧紧密密,乍一看到像是一捧捧,松软,唯美的粉色云彩,黄色云彩,暂时停靠在桂树枝头。      云朵在眼前时动时静,风搅动着花香,时而伴着稀稀的花瓣雨,在翠绿的草皮上洒落一片,远远望去,像是女儿家的胭脂红。      “真美~~~”我不由地赞叹。      子恒在身后紧紧拥住我,他的唇贴近我的耳畔,有热热的气息从他唇齿间徐徐湍入我的      耳蜗,像一支羽毛在那里SAO弄着。      我有些迷糊了。      “素素,我不是说,要给你惊喜吗?我记得那晚,你说想把‘秘密地’里的桂花树栽到院子里几棵,我便偷偷地去做了!”      “这都是相公你一个人做的?”      “当然~~~那可是只属于我们两人的‘秘密地’,我怎么能让别人踏足?”      “相公,你对素素真好~~~”      “我的小傻瓜,接下来还有更好的~~~”他嘴里说着,一只手移到了我的YAO上。      我忽觉得,YAO上的KU带被他轻轻一扯,便哧溜地滑脱到了小TUI。他另一只手,已经滑进了我的肚兜里面,握住了我的XIONG,轻柔的抚摸着。我全身都烧起来,酥软下去。      ~~~~~~~~~~~~~~~~~~~~~和谐线~~~~~~~~~~~~~~~~~~~~~~~~~~~~~~~~~~~~~~~~~~~~~~~~~~~      见我窘得脸都红透了!他那边偏得意地笑起来了!      忽如一夜春风来,吹了我一夜起不来!      哎呦!腰酸背痛腿抽筋!这不是因为缺钙!      我在心中默默归结下原因--窗台石凉,夜风凶猛,相公力大持久!      一早爬起来,丫鬟们进来收拾床褥。      翠儿命小丫鬟打了洗澡水,服侍我洗澡。      “咦?小姐啊,你这后背怎么了?怎么有红红的一条印子!”      我伸手去摸,“哪里呀?什么红红的印子?”      翠儿有些气愤,“就是这里呀!红红长长的印子!好像是什么柜子的边沿!小姐!你说!是不是姑爷欺负你!他打你了?!”      我恍然醒悟,翠儿口中的那红红长长的印子,是昨晚,子恒把我抱到窗台上之后,做那个事儿的时候,在窗沿子上留下的。      可我当然不能这么对她说呀!呃~~~~~~~~~      “翠儿啊,那个不是相公他打我,他怎么舍得打我呢,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了后背。”      “真的?”翠儿半信半疑。      “真的!”我用力点着头,生怕她刨根问底下去!      “小姐!我可告诉你了,张大嫂不是叮嘱过咱们吗?这男人打老婆可是会越打越上瘾的!现在要是他敢打你,你偏替着”      我无奈地苦笑。“翠儿!你想到哪里去了?他不会打我!”      翠儿撇了下嘴。“我知道你心疼姑爷!”      梳洗了一番,刚准备赶到五夫人那里请安,吃早饭,却见穗儿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不好了!不好了!五夫人,三少奶奶她们都中毒了!”      我一听“中毒”两个字,就犯晕。子恒忙得搂住我的肩,让我安心。“别急。”      他转脸问那丫鬟。“可请大夫了?”      穗儿摇着头,墨迹了半天,答不出。      翠儿心急跑出去,兜了一圈,事情便全了了!      原来,昨晚,福桂芝娘家送来的血燕燕窝,出了问题!她自己也不知道,以为很好东西,炖好了,便拿去给五夫人献宝!又派人跑去白云寺给二夫人送了一碗,连带又有许多果品。这下子,吃过那燕窝的人,都中了毒!唯有,我们这一房,不受福桂芝的待见,没得着燕窝吃,反而“因祸得福”了!      “五夫人那里,已经请了大夫了,现在已经没事了。三少奶奶那里也换了五六个大夫了,却都说不好!大夫说,可能五夫人吃的少,三少奶奶吃的多。”翠儿急急地说。      沈婆突然问,“二夫人那里可有大夫去?”      翠儿摇头,“据说,二夫人现在一心向佛,不能再消受那些贵重东西了,昨夜那燕窝果品全都给三少奶奶退回来了!”      沈婆冷哼,“哼!一心向佛?!不过这也算帮了她了!若她真吃了有毒的燕窝,中了毒,也不要给她找大夫!她这种人,自作孽,不可活!”      我跟子恒也顾不上别的,先跑去五夫人那里,看看情形。      五夫人说,福桂芝昨晚,满脸盛情地给她端来这燕窝粥,她不喝也实在不好,于是就应付着喝了一小口。谁知,到了夜里,肚子就越来越疼起来了!      “幸好吃的不多,不然,此时,还不知道命还在不在呢!”五夫人眼睛湿润起来。“其实,我也四十出头的人了,也不怕什么死不死的,过去,我常想,老爷都不在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我不像四姐,六妹她们,还想改嫁,我是不会改的,我生是为了他,死也是为了他。我这辈子就是他的人。当我回到这府里,就觉着,他还在,他的影子,到处都在,我每晚都能梦到他。”      说着,她握住子恒的手,“恒儿,你长得有七分像你爹,三分像大姐。”      子恒点着头。劝慰道。“五娘,我从小,您就疼爱我。如今,我就只剩下您一个亲人可孝顺了,您可一定要想开些。也让恒儿多尽下孝心,五娘,爹爹与您夫妻一场,也是希望您能好好活着,他老人家就算在九泉之下,知道您每天都开心,他也会开心的。”      五夫人点着头,眼角滑出两行泪来。      说话间,孙季良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原来是子恒不放心,便叫人去请孙季良过来。然而,这次的燕窝中毒事件,孙季良却早就知道了!      他说,近日,突然有许多大户人家吃了名贵燕窝就中毒了!那毒来得煞是凶猛!如果治晚了,恐怕命就没了。      但他这几天,也只是配出压制毒性蔓延的药物,要彻底解毒,他还得需要几天时间。      子恒忙叫孙季良给五夫人摸脉,还好,五夫人的状况的确不严重。孙季良又把他配制的压制毒性的药物,给五夫人服下。      见五夫人没事,我道,“孙大夫,劳烦你去给我家三少奶奶看看吧!”      翠儿挤眼睛叫道,“小姐!你干嘛管那个人的死活!这全是她自找的!”      我叹气,“人命关天!虽她做过许多对不起咱们的事。我也并非不恨她!可看在乐乐年幼的面子上,咱们也不能让她小孩子没了娘啊!孙大夫,你快去给瞧瞧吧!那边的情况,恐怕要严重很多!”      PS:完整版在月月群共享里,可加群看,或者在下面留邮箱    ☆、相公失踪   福桂芝的状况的确不妙,中毒后,就一直昏睡不醒。秋菊衣带不解,几天不睡地伺候着,杜婆抱着乐乐,几次到屋子里瞧,乐乐伸着小手拉扯着福桂芝的手指,嘴里喊着,娘快醒来,醒来。那样子看着还真是让人揪心同情。      幸而,有了孙季良的药,毒暂时抑制住了,解毒的药,却还需要一种叫做“七仙草”的草药。这种七仙草,药店里通常不会有卖的。      所以,孙季良一方面,建议我跟子恒派人出去在这县里的药店里找找看。另一方面,最好带人去山上寻。这样兵分两路比较踏实。      但孙季良需要留下来盯着福桂芝这里的情况,不能抽身去采药。于是,这采药的事就只能由子恒跟我来负责了。      孙季良把草药书籍拿出来,给我跟子恒讲解,七仙草一般喜欢生长在什么地方,长的什么样子,闻起来什么气味,等等都仔细交待给我们。      就急忙摊开纸张,提笔画了几张七仙草的图样。这样带着图找,就不会弄错了。商议完这些,我忙得叫付义,毛庆祥召集所有掌柜,副掌柜,要他们立即回去,带一半伙计过府里来。      另一方面,府里的小厮,也带出一多半。      这样算下来也有好几百人,子恒叫我把人分成三部分,一部分人去县内各个药店找七仙草,另外两部分人,带着七仙草的草图,去县内的岱山和萧山两座山上寻找七仙草。      孙季良说,他过去采七仙草时发现,这两座山上七仙草比较多。      就这样,我和子恒带一队人往岱山去,付义带着一队人往萧山去,我让毛庆祥带着一对人去各处药店。      我跟付义交代好,每个队里都带了些烟花炮,因为,这两座山距离不远。到时候,若哪一队先找到了七仙草,就放烟花炮为信。这样,也不至于另一队继续寻找。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七仙草被咱们给找着了!子恒说,既然找到了,索性就多采些回去,这次的燕窝中毒事件,看来波及的范围不小,孙季良以后可能需要这种草药不会少。      给付义那边放了烟花炮。我们这边已经开始采草药。采了满满的十几大篓。往山下抬,也不是容易的。      山路不好走,我这笨鸭子腿脚,早就累得脚跟都软了。子恒非要背着我走。忙碌了一天,这时,暮色已近,踩在散漫金色的山路上,趴在他坚实强壮的背脊上,我心底里油生      这一辈子,就倚靠着他了。谁叫,他是我的夫君呢?      心里正美滋滋地想着,那对面却传来一阵吵嘴声。      “都怪你!哼!都疼死我了!疼死我!”      “乖~~乖~~~不哭,不哭~~~相公给你唱个歌啊~~~”      “不听!不听!不听!陈隽亭!我的脚伤了,下半辈子,我都不能动了!我要你背我一辈子!”      “行!行!行!好!好!好!只要我家程程高兴!怎么的我都答应!”      没想到,陈小狐狸背着胡程程跟子恒背着我撞了顶头碰。      那一刻,陈小狐狸忽然乐了,看了看子恒,看了看我,回头对程程说。      “程程!你瞧!你刚还说我猪头,不小心让娘子崴了脚,这眼吧前,却又活生生蹦出来个跟我一样的猪头!”      我蹭地从子恒背下滑下来,瞪他,“喂!小狐狸!谁说,我崴脚了!我相公是怕我脚疼,才背我的!你个乌鸦嘴!这是怎么了,程程?”      程程一见我就委屈着,嘴撅起来老高,伸手扯住陈隽亭的耳朵。“都是他啦!还说搞什么纪念日!带我来到这山上赏景,游船的,我这脚就在那山坡上崴了!都怪他!”      陈隽亭扯着嘴,“程程!程程!娘子啊!我知道我错了!你松开!先松开我耳朵!都快被扯成驴耳朵了!”      程程啐了他一口,松开了手。“驴耳朵也比你耳朵好看!”      我忙问,“山下可有马车?”      陈隽亭点头。“有的,这马上到底下了,上了马车,就去孙季良那里瞧瞧。”      我忙道,“还是去李郎中那里吧!孙季良在我们府上呢!”      程程急忙问,“你们府上怎么了?你跟姐夫不都好好的吗?”她往我身后瞄了一眼,忙问,“是翠儿有事了?”      我摇头,“不是,是我那三弟妹吃了些血燕的燕窝中了毒。对了,程程你们家,若有那名贵燕窝,也先不要吃了,拿去孙季良那里,验过了再吃。千万别掉以轻心。”      程程点头说知道了。      我见天色不早,忙得叫他们下山。      我们的人马在后面跟着。见他二人上了马车,这边,我跟子恒也乘上马车,带人往回赶。      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付义的人,他们已经看见了我们发出烟花炮,先前从山上下来了。      有了七仙草,解毒的药就不愁了。孙季良一日一夜未睡,在房里提炼七仙草的精华,有这样精华,再配上其他的草药,便可以制出来解药了。为了让孙季良随时照料福桂芝的病情,我叫丫鬟打扫了客房,叫他住下。又收拾出一间屋子,让他用来提炼草药。      第二天一早,孙季良给福桂芝服下解药,但福桂芝仍没有苏醒。      摸过福桂芝的脉象,他说,虽福桂芝还未醒来,但只要继续服用,他在根据状况调整配方,问题不会很大。      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我叫翠儿陪子恒去店铺那里照应,家里面交给了五夫人跟沈婆,我一个人买了些果品,去陈府探望程程。虽她只是崴脚,但毕竟昨天碰见了,我总要去瞧瞧,心里才放心。      到了陈府,见到程程。她的左脚面肿起来老高,正坐在床上吃喝。陈小狐狸出了奇地没去店铺,乖乖地守着媳妇,一颗颗地给她剥糖炒栗子吃!      程程见我,就又数落了陈隽亭一通。我笑着说她,得饶人处且饶人,就是不为别的,为这栗子,也该饶了他了吧!      程程又拉住我说了些私房话,问我这月可来了癸水。我想了想,好像还真过了几日没来呢。程程苦脸,说她跟小狐狸这个月白忙活了。我笑,怎么这么急着做娘啊。程程笑着不答,反叫我小心些,别真的怀上了,自己都不知道。听她这么说,我心里倒真有点担忧了。心想着,等晚上回府里头,让孙季良给我摸摸脉,若真有了,从此真该小心点,这可是我跟他的第一个孩子,我一定要好好保护好他。      说了会儿话,程程偏要我在她那里吃午饭。我心里想着,回去跟子恒一起吃。程程仿佛看出来,嘴上不高兴,说我见色忘友,跟她是好姐妹,她成了亲,我这才第一次来看她,既然是第一次来做客,就没有不端饭碗的理!      被她这么一顿说,我也不好意思再执意走。陈小狐狸那边早就备好了一桌酒席。我说酒就算了吧。程程也笑着点头,说,姐姐这会儿是不能随意喝酒!      陈隽亭笑着摇头,让小丫鬟把酒都撤下了,直接盛了三碗米饭,给我们。吃了会儿,我真该回去了。不知道子恒那边怎么担心我呢,他本想跟着来的,我心里怕铺子里有事,或者,付义跟赵仁彦又意见不合,拿不准头。于是,就让子恒留在铺子里面。      程程见我要走,也不再拦我,还叮嘱我往后常来她这里坐坐。我答应着,从陈府里出来,程程脚上有伤不方便出来送,叫陈陈隽亭送我。      陈隽亭早叫了马车,在门口等着。我道了别,上了马车,往总铺里赶。      刚进了铺子,翠儿迎了过来,“小姐你怎么回铺子里来了!可吓死我们了!”说着,她就往我身后瞧,“咦?姑爷呢?姑爷怎么没跟你一处过来?”      我听她这几句话说的,乱七八糟,我完全听不懂。      什么吓死她们了?!我不过出去一圈,是回来晚些,可怎么就吓死她们了!还有,子恒怎么会跟我一处回来?!      “翠儿!你说什么?相公他不在铺子里?”      翠儿摇头道,“小姐,姑爷是被你叫回府的啊!你怎么不知道?”      原来,我走后不长时间,就有府里丫鬟过来带话,说我坐着马车去陈府,一匹马在途中惊了,我从马车摔了出来,受伤了,被车夫送回了府里。子恒得了信就急匆匆地跟着那丫鬟往府里赶着去瞧我!      登时,我脑子里闪过一个极其不祥的念头,我浑身不禁打起冷颤。      坏了!搞不好子恒出事了!      事情果然像我猜测的那般,子恒被丫鬟叫出去之后,并没回府里,更没去陈府,也没去任何康泰的铺子里。那么他到底在哪里?!      我恍然想起,那个关键人物--那个把子恒从总铺叫出去的丫鬟。我问翠儿,当时是谁跑来报信的?      不多时,翠儿拉着个瘦小丫鬟走过来。      那小丫鬟噗通跪在我面前,浑身哆嗦着,头都不敢抬。      “穗儿?原来是你啊!”      “你抬起头来!我有话问你!”看着她,我心里就有气!      穗儿惴惴地一点点抬起头。“大少奶奶要问什么?”      我盯着她的眼睛,看出她极力躲闪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头有鬼!      “你给我照实说!是谁叫你跑去铺子里传话说谎的?”      穗儿磕磕巴巴道,“是,是冯奶奶!”      “冯奶奶?她是谁?”我忙问。      翠儿在旁插嘴,“穗儿,那冯奶奶,可是前阵子,被撵出去的冯婆?”      穗儿用力点头,说着眼里就湿了。“冯奶奶说,如果我不按照她说的做,她就把我前年打碎二夫人房里瓷器的事情说出去,到时候,会把我卖进YAO子里!一辈子都出不来!呜呜~~~我好怕~~~好怕~~~”      我一听就知道是冯婆唬下这小丫头撒的谎!把子恒骗了出去,不知道他现在何处?!      我气得腾地就站起来,上前揪住穗儿的衣领。“你说!大少爷现在何处?!快说!”      穗儿摇着头,全身颤栗如抖筛。“穗儿不知道!穗儿真的不知道!呜呜~~~大少爷跟着穗儿出来后,就上了辆马车,之后穗儿就走回来了~~~呜呜~~~穗儿真的不知道!穗儿记不清楚了~~~~~”      “你不知道?!你怎地就知道听信那个老妖婆的话?!你还叫她冯奶奶?!她是你哪门子的奶奶?!我告诉你,大少爷要是找不回来,我头一个先开发了你!”      “呜呜~~大少奶奶饶命啊~~~饶命啊~~~”穗儿许是被我吓到了,哭得更厉害了!      翠儿过来拉我,“小姐!这穗儿本来就是糊涂孩子,她哪里知道孰轻孰重的,更不知道什么是计!”      我恼火地甩开翠儿,呵斥道,“你还知道她糊涂!难道你也是糊涂的?!当时你怎么就没拦着他!他如今在哪里我都找不到!若他真的,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说着说着,我也忍不住哭起来,哭得我胃口里更是恶心得难受。一不小心,就吐出了许多酸水,弄得满裙子都是。      翠儿流着泪,连忙掏出帕子帮我擦着。      为我擦着道,“小姐,这也都怪我,当时听见她说,马惊了,马车倒了,你从马车里滚出来,浑身都是土,受了伤,我这心里头就乱了。姑爷就更别提了,水鸭子似地飞了出去!小姐啊,这会儿,其实,也说不定,姑爷就真的出事了,咱们再找找吧。实在不行,再报官!”      孙季良听见声音,也从后面房里出来。见情形,也劝慰起我。      正说着,一小厮来报,说有两个店铺的伙计来。      我一听,忙得让翠儿拉穗儿下去。这几日不准她再做事,先关起来,日后再说。另一头,我叫翠儿,去给铁大力带话,让他暗中把冯婆控制住,问她子恒的下落。这件事一定不能让路清风知道。因为,如果真是绑架的话,报官就等于是撕票。      过了一会儿,小厮引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我一看,原来是白源跟陈涛两人。      我问,“你们有什么事?”      陈涛走近了几步,小声道,“大少奶奶,刚刚我跟白大哥去总铺里找铁大哥,在门口的石墩子底下,发现了这封信。不知道是什么,所以拿来给您看看。”      我接过信封,打开快速,登时,脑中就是一片空白。身子一晃,又跌坐到了椅子里。       ☆、再会二夫人   白源跟陈涛带来的那封信,是云龙山龙老二写给我的。      当年,我被云龙山龙老大挟持上山,逼迫我做他的压寨夫人,我誓死抵抗,逃出了龙老大的魔掌,却也令他丧命。那日,路清风带人剿匪,并没有抓住全部的山匪。      如今,龙老大的亲弟弟龙老二来替兄报仇了,要我拿出巨额赎金,不然就令子恒横尸荒野!      我顿时慌了!一是,短时间,让我上哪里弄到那么多银子?!二是,他们会那么讲信用,收了银子就放人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我必须救他!我必须让他活着回来!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铁大力那边已经抓住了冯婆,那老婆子嘴巴紧得狠!硬咬着,就是什么都不说!我叫人把她关在府里面,不许任何人跟她说话,但也不要饿着她。      如今,我能想到的,也只能是尽力凑齐赎金。      我满心的期待都放在了府里的银库,谁知道,打开银库里面的存银却距离我想象的相差甚远!      翠儿问我,到底需要多少银子啊。我把那封信递给她看,她看过了,两眼发直,说不出话来!反正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叫人抬了银子去银号兑换出银票。      剩下不够的,大不了卖掉几家分铺,可是,龙老二要我明日晌午就交赎金,谁会那么疯癫地掏出那么多银子买你的铺子啊!      想了想,我只能又去了一趟陈府。      陈隽亭答应帮忙,可他心有余力不足,能拿出来的也就那么多。程程答应帮我跟她舅舅借来一些。而后,她又提醒我,不如去找沈云袖,她叔叔沈员外的生意做得也大,或许,还能活动些银两。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好。一则,沈云袖从小寄居在她叔叔婶子家,沈员外沈夫人虽对她好,可也是看在血缘情分上的缘故,如今,她的终身已经许了路清风,怕是更不方便,再要沈家的银子来帮忙了!二则,这事情若要让沈云袖知道,难免在路清风那里不露口风。沈云袖,跟我跟程程不同,我跟程程心里头都是拿得惯主意的,那沈云袖是闺秀小姐,性格温顺,贤淑,怕是她知道了,便瞒不住路清风了。      子恒被龙老二绑架的事情,我还不能告诉路清风,龙老二已经在信上说了,如果报官,就立即撕票!      我不能拿子恒的命去冒险!绝对不行!      可是加上陈隽亭,胡程程借给我的银子,还是凑不够赎金!我愁得头都大了!      子恒啊!你怎么那么笨啊!谁叫你水鸭子似地往外跑啊!我哪有那么衰~~~一坐马车,马就惊了~~~~~~~      我回到府中时,翠儿告诉我,秋菊在房里等我,说有重要的事告诉我。      我急急地奔进房里,秋菊见了我,急忙道。“大少奶奶,我知道,你们在为那赎金的事情发愁。”      我恍然想起什么,心急地打断她。“秋菊!你知不知道,这是谁设下的阴谋?”      “秋菊不知道!但大少奶奶,难道这事还用想吗?这定是二夫人的主意!”      我寻思着,“可她,又怎的勾结上云龙山的匪徒?”      秋菊摇头,“这个秋菊也不清楚。您去问二夫人,她也不会告诉你的。如今大少爷被绑架了,赎金是大事!大少奶奶若要去问二夫人,还不如叫她交出密库的钥匙!”      “什么密库的钥匙?”      “大少奶奶,那银库内部还有暗门,里面存着的金子银子才是多呢。再多的,秋菊也不十分清楚,这些也都是秋菊从我家小姐那里听说来的,至于,真伪秋菊也不得而知。但大少奶奶,这些天,您肯为救我家小姐这样忙里忙外,不记前仇的,秋菊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少爷出事!所以,秋菊想起来这点事情,也不知道是否有用,是否能帮到您,但秋菊还是想告诉你。”      “秋菊!我谢谢你!只是不知道那密室里是否有许多银子?”      秋菊苦笑。“大少奶奶,您是做买卖的,心里也该对这府里的资产有个大致的总数,那银库的那点银子怎么对上数啊!咱们府里是什么样子?康泰又是什么样子?哪有穿着绸缎,家里只藏着两片烂瓦的事儿?!说出来,谁会信呢?!大少奶奶,前日,二夫人走得不甘,多半是因为三少爷,她留着后手,就是想设计除掉大少爷,等三少爷回来,就恰巧名正言顺了!”      我默默点头,没想到,秋菊这个软弱丫头,也看出此番见解。不禁哑然。      虽天色已晚,可我也管不了那么多,我现在就要上山!去白云寺!找二夫人要密库的钥匙!      翠儿死抱住我,不许我出去!      “不行!小姐!就算你要去,也得吃些东西,翠儿陪你一块上那白云寺去!小姐啊!你已经一天都没吃东西了!翠儿知道你担心姑爷!可你不能饿着自己啊!”      “翠儿!翠儿你放开我!我不能,不能让他在多等一刻了!我不能!我不知道再晚点,还能不能见着他!就算死,我也要跟他死在一处!”      “小姐!翠儿从没见你这样过!翠儿知道,姑爷对你很重要!但你在姑爷心里面也很重要啊!你现在为了救他不顾一切是真情所致!可也要顾惜下自己的身子啊!”      我们两人对坐着,几样菜,一点粥,馒头。      我被翠儿边劝边流着泪,勉勉强强地吃了半碗粥,翠儿服侍我换了衣服,临出门口,我又忍不住都呕了出来。      夜晚的风有些许凉意,我收了收肩膀,总觉得空落落的。是啊,往常跟子恒一起,他总是体贴地为我遮风挡雨。      霎那间,我心中涌动着一种可怕的猜想。      如果没有他,我该怎么办?      从康府大门出来,我踩在那第三个台阶上时,忽然下意识地抬头望了眼头顶摇摆着的两个大红灯笼。      相公啊,你一定要等着我!从前,你再生我的气,不都是在这灯笼底下死等着我吗?      铁大力得信赶着马车过来送我们去白云寺。      赶到白云寺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寺庙里的僧侣都已经睡去了。      砸门砸了一会儿,有小和尚过来开门,见我找二夫人,忙道,“阿弥陀佛,施主,二夫人已经睡下了,现在不便见您。”      我冷笑,“她倒睡得安稳!小师傅!我这么晚来,就是有人命关天的大事!我没时间跟你多说!你快带我见她!我不想在因为我一个人的事情,搅了佛门清净!”      小和尚连忙引我到了二夫人所住寺院后院的西厢房。随后便急急跑开该是赶着去跟寺院住持报信去了。      我敲门,谁知一用力,门便开了。      门内烛火颤颤,香烟缭绕。      二夫人跪坐在蒲团之上,满手珠翠,弯弯的长指甲捏着木鱼锤,正一下下节奏细碎地敲着,端放在她面前的红漆雕纹小几上放着的木鱼。      “衣素素,你果然来得这样急。”她并没抬头看我,表情在烛光下,显得更加深邃诡异。      “我来得急?!这都是二娘你逼我的!”      “阿弥陀佛,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她手上的木鱼锤并未停下。      我也顾不上那么多,冲上去,一把按住她手里的木鱼锤,抬眼盯着她。      “二娘,咱们别绕弯子了。你设计让云龙山的匪徒绑架子恒,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我告诉你,现在你能选的路,只有两条!要么放人!要么交出密库的钥匙!你听没听到?!”      二夫人一动不动,看着我,那俯视眼神中流露出无比尊荣与淡定。      “衣素素,你这样还是嫩了点!我殷凤仪,祖上三代在朝中为官作宰!两次承办皇上南巡!家中祠堂曾供奉着御赐铁牌!我叔父家遭了罪过,全家七十七口被拉到午门前施以凌迟酷刑!我们无罪的其他族人被拉去街旁跪看行刑经过!那年我才十三岁!我记得当时,鲜血横流!哭嚎遍野!扭曲的脸!残缺的身体!白色的骨头从翻起的鲜红血肉里一根根地露出来!呵!我还记得,整条玄武街用清水洗了三天三夜都没洗干净!衣素素!我什么事没经过?什么人没见过?你这点招数吓不到我!”      “二娘!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跟您比这个的!我还是那句话!要么放人!要么交出密库的钥匙!”      “否则呢?呵呵!你杀了我?!”说着,她抽回手,站起身,眼里带着浓郁的轻蔑,睨着我。      “二娘!你别逼我!我知道你不怕死!同样,我告诉你!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怕的!如果我相公有半点差池!那我大不了拉上康子俊为他陪葬!好不好啊?二娘!”      二夫人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几分凌乱的琐碎。一手捂住胸口,一顿一顿地坐了下去。      “衣素素,你何必如此拼命?你现在全心地为着他,保不住,改日,他见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你后悔都来不及!”      “我相公不会的!”      “唉!也是,子恒是个傻子!衣素素!你非要那钥匙,我给你便是。”      她叹着气,从身上掏出一把金色小钥匙,放在小几上。我走上前,拿起就走。      身后传来,她倒水的声音。      “怎么?就这么走了?不陪二娘喝杯茶吗?”      我转过身看了她一眼,“二娘,你放不下的,终究要放下!”      二夫人咽了口茶水。      “衣素素,其实,我很早就觉得,你很像年轻时的我。只不过,你比我幸运。子恒是傻,但他是死心塌地地喜欢你,爱着你。他不会去纳妾,不会伤你的心!”      说着,她眼角里滑出几滴泪来,被她很快用帕子擦掉。      “如果子恒是个正常人,你便会明白,现在的我。也许,你会比我做得更绝情!”      “不!我跟你不同!如果我爱他,即便他纳妾,我也不至于对他的孩子做那样狠毒的事情!”我握紧了钥匙,手心被咯得生痛。      二夫人冷笑。“是吗?可惜,我看不到这种可能!不然,我真要仔细看看,你的下场,到底有没有比我好一点?呵呵!”      我走出门口,身子不禁晃了晃。翠儿连忙扶住我。“小姐,你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我摇了摇头,“我没事,咱们回去。”心里还在想着刚刚二夫人说的那种可能,并不是绝对不可能。      如果真有那一天,他为了另一个女人,舍我而去,我该怎么办?如果他真地提出要我跟其他女人分享他的爱,我该怎么办?      只是这么想想,我的心就疼得受不住。若真有那么一天,我情愿与他此刻一同赴死!也不要他负心离开我!      猛然间,我又察觉到,这或许是二夫人故意施的计谋。她就是希望我跟子恒都去死!不!我的子恒不会对我那般无情的!他说过,一辈子只与我长相厮守!      翠儿为我擦着额头的汗。“小姐,你脸色太难看了,回去叫孙大夫给瞧瞧吧。”      我摇头,“不用,我要马上回去,把密库里的银两清点一下,看够不够赎金!”      密库里的银两超出了我的想象,连先前向陈隽亭和胡程程借来的银子不必了。我想明日就要人抬回去还给他们。      明天晌午,我就要去信中说的地点,交赎金,救出子恒。      心里反复盘算着一些事情,信中说,只许我带五个人,这等同于,是一场毫无反抗力的冒险。云龙山的山匪,我太知道了!他们是不会有什么同情心的。我想,我不能彻底地冒险,不然,我彻底落于被动,还怎么救出子恒?!      于是,我拿起笔,给路清风写了一张字条。我嘱咐翠儿,如果明天,我申时还未回来,就拿着这字条还有那封龙老二的信去找路清风。      翠儿却要随我一起去交赎金。      “翠儿!你不能陪我去!你一个女孩子家,去了有什么好处?!翠儿,不管如何,你都要留下来,以后跟赵仁彦好好过日子。还有,我要给你的嫁妆,我已经包好了,就放在你房间的衣柜里面。多少是我一点心意,别嫌少。翠儿,如果我回不来,”      翠儿忽然抱住我,抽泣起来。“翠儿要陪小姐去!翠儿要陪小姐去!”      “傻丫头!你去了什么忙也帮不上!我还要照顾你!可那云龙山的山匪凶蛮,我怎能保护好你呢?如果我真地回不来,也是要跟相公死在一起。你不要因此为我觉得伤心。翠儿,你如今也有了心上人了,你该明白,这样的结果没什么遗憾。”      “不!小姐!翠儿要你活着!小姐,翠儿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仁彦他想过阵子,来府里提亲。他要娶我了!小姐!翠儿还要你送翠儿上花轿呢!翠儿不能没有小姐!小姐你不是说,你是翠儿的姐姐吗?妹妹上花轿,姐姐怎么能不在场呢!”      “翠儿!是姐姐对不住你,如今姐姐也只能如此决定了!” ☆、内鬼,内鬼   第二天一早,我把府中的事情都交待给了翠儿跟沈婆。福桂芝那里,仍是神智迷迷糊糊的,我告诉杜婆多注意着点,有什么不妥就去通知孙季良。      走到门口,翠儿拉着我的手,死死地不肯松。      我勉强挤出几丝笑意。      “妹妹,松了吧。我不会有事的。我跟相公会安全回来的。”      翠儿流出两行泪,“小姐跟姑爷不回来,翠儿就不嫁人了!”      我笑着啐她。“净胡说!赵老娘把金镯子都给你了!你这个儿媳妇就要不认账了?”      翠儿撅嘴,“反正小姐说回来就一定要回来!如果小姐真不认账了,那翠儿也不认账!大不了就把金镯子还了,剃了头发做姑子去!”      我忙得掩住她的嘴。“好妹妹,姻缘是几生几世修来的!千万别这么信口胡说!记住我的话,好好地跟仁彦过日子。我还要你帮我照顾爹爹呢!”      跟翠儿别了之后,我和铁大力,白源,陈涛,等五个可靠的人,提着赎金,往信中的地点上赶。      按照路线,那地方越走越荒凉。直到看见,远远的,一棵大松树下,坐着十几个人。      那十几个人似乎也看见我们几人,从那松树底下,站起身,也朝这边走来。      我知道,这些人必是龙老二的人,可我没想到,其中那个打头的人,却是熟人!      “赖兴?是你?”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恍然间明白,为何二夫人会与云龙山龙老二有这些瓜葛,原来是赖兴在其中穿针引线啊!我没想到这个祸害,留到现在,倒成了大错!一直是我太自作聪明了!      总以为,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很完满,可却没想到从冯婆到赖兴,我步步错!如今害得子恒被他们绑了去!生死未卜!      我心里懊悔,可又能怎样?!如今既然已落入他们的圈套,也只能自求多福。      赖兴笑了笑,眼光在我身上饶有兴味地游走。那眼光,跟那日,在陈府后院里撞见时一样。再一次令我恶心恐惧。      赖兴笑道,“大少奶奶,没想到吧?你能有今天,却是我早早就想到了!”说着,脸色又变得冷厉狠辣。“银子都带来了吗?”      我看了他一眼。“都带来了!我相公在哪里!”      赖兴瞟了我一眼,“大少爷在前面,你若不放心,就等先见了他的人,再给我们银子!”      我冷哼。“我就是太放心了,今日才有这番下场!你们前面带路吧!”      赖兴转过身,朝那些人摆着手,“走!带她去见二当家!”      我心里惴惴的,朝铁大力看了看。铁大力也没有主意,只能跟着往前走。我不知道,龙老二见到我,会不会当着子恒的面,杀了我。千万,不要那样。      走着走着,就进了一片丛林,光线暗了下来。      忽然,前面的那十几个人里面,有五六个,噗通通地相继倒下!随后,其他几人也先后横在路上,似乎是中了什么迷药!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恍然有了主意,赖兴,如今只有一个人,而我们却又六个人。而他既然能跟龙老二说上话,就很有可能知道子恒在哪!我以为有了希望,我喊着,“铁大力!快制住赖兴!”      可是之后的情形,却令我大出意料。      我这么回头喊着,却见铁大力和另外两人也忽地倒下了!      只剩下白源跟陈涛。      那白源刚要捡起地上的石头,朝赖兴砸去。      “大少奶奶!快闪开!”他话音刚落,谁想到,陈涛忽地掏出匕首横在他脖子上。阴恻恻道。“对不起了,白大哥!我这样做,只是想劝劝你。你不听,我也不会杀你,只不过,不能让你坏了我跟赖大哥的好事!”      白源骂道,“呸!陈涛!是我白源看错了你!你如今这样,就是要害大少爷的命!你知不知道?!”      陈涛冷笑。“那又如何?!跟着一个傻瓜,会有什么前程?!”      我忙道。“陈涛!我哪里对不住你?!我给你机会,给你前途!”      陈涛瞥了我一眼。“大少奶奶!事到如今,我也把话说明白了!二夫人许了我跟赖大哥,更多好处!比你给的更实在!”      说着,他望向白源。“白大哥,只要你肯跟着我们干,帮二夫人效力!将来,你要什么没有?!何必跟着她做苦力?!”      白源大骂,“陈涛,你放屁!我白源从不做不义气的事情!跟了铁大哥,给大少奶奶做事,就从没想过要背叛!”      我喊道。“陈涛!你以为二夫人真地会遵守承诺吗?她不是在利用你们!她在借刀杀人!你们不会得到一分回报的!别傻了!如果你帮我救出大少爷,我会把今天的时,全当没发生过!”      赖兴忽地从身后,抱住我,捏住我的下巴。“别乱动!我不想伤害女人!尤其是你这么美这么聪明的女人!”      我挣扎着。“赖兴!你要做什么?!”      “大少奶奶!你太小瞧我了!我想做什么?呵呵!你绝对想不到!”他似乎在笑。那笑声透着令人寒冷的意味。      “赖兴!像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看不出二夫人是在利用你吗?她用你除掉了大少爷跟我,然后转身就把你们跟云龙山的龙二都告到官府,把你们一起捉了!你以为你就逃得脱吗?”      赖兴不再听我的话,一抬手,就将我扛在肩上。      他偏过头,对陈涛说,“别跟他废话!快解决了他!别留后患!”      说着,他继续扛着我往前走。我挣扎着扭动着身子,忽见迎面走来一个人。      我一看是毛庆祥!      我急忙喊着。“毛庆祥!快救我!救我!”      毛庆祥,却仿佛没听见我一般。只听赖兴说话。“陈涛在后面,你们俩把赎金的箱子一起抬过来。”      毛庆祥点点头,朝陈涛那边走去。这时,白源已经被陈涛打晕在地。毛庆祥跟陈涛一起抬着那箱银票跟现银。      霎时,我心里登时冷到了顶点!      原来,毛庆祥也早已投到了二夫人那边了!      为什么?!      直到,赖兴把我们带到一个洞穴处,他放下我,将我用绳索绑住,我才有机会跟毛庆祥说话。      “毛庆祥!你为何这样对我?!为何跟着二夫人一起害我?!我哪里对不起你!”      毛庆祥冷哼。“大少奶奶,我当日,为了帮你,孤注一掷地说了实话,我以为,你会重用我!结果,你却只让我做个区区副掌柜!我倒不如跟二夫人,有前途!”      “毛庆祥!我不是说过,先让你磨练磨练吗?我那不是在敷衍你!我才刚管理康泰,如何能动作那么快,一把将你拎上去!手下那么多的老掌柜的,他们内心里并不真的服我!我也是没办法的呀!”      毛庆祥愣了下。“大少奶奶,你果真这样想?!”      我见他话头松动,连忙道。“毛庆祥!我正是缺人的时候,岂会欺骗自己人!要知道,拉拢个实心实意跟着自己的人,是多么难!我既然答应给你机会发挥才干!怎么会骗你?!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我虽不打算给康泰‘换血’,可也总想着,多提拔几个‘自己人’!毛庆祥,你不要忘了,你当日替我说话,就已经招了三少爷的恨了!二夫人此时利用完你,就更不会给你什么机会!”      陈涛呵斥毛庆祥。“毛庆祥!你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你还要转回去投靠她?她如今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待会儿,咱们找棵树,勒死她就完了!就算完成二夫人交给我们的任务了!这箱子银子,她答应给我们一半!回去后,我们每人在康泰里,都能有好位置坐!你何必听这个女人胡说八道?!”      我冷笑。“陈涛!你想得太简单了!二夫人根本不会兑现她对你们的承诺!”      脑后突然被猛击了一下,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模模糊糊中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洞穴内。四周很昏暗,只有一堆篝火和赖兴。银箱子已经不知道被赖兴藏到了何处。      我的双手仍被捆绑着,仰躺着,很困难地歪过头,问赖兴。      “他们在哪?陈涛跟毛庆祥!”      赖兴朝我笑了笑。低头仍擦着他手里带血的尖刀。陡然变了个语气,又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我刚把你打晕了,是怕你看见我杀人!那样会吓到你,往后,你怎么跟我过日子?!”      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      “赖兴!你胡说什么?!我的银子都给你了!我要你现在就带我去见我相公!”      他将刀插在腰间的牛皮刀套内,忽地倾身压过来!      眼光YIN邪地在我身上溜来溜去,一只手捏起我的下巴,嘴巴探过来,在我脸颊上,来回摩挲着,硬硬的胡子刺得我疼痛。      我极力躲着,可是身子被他压着动也不能动。      他的双眼透出兽YU的热|望。      “你那个相公有什么好?我告诉你,你以为,二夫人他利用我,我会不知道?反过来,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她跟龙老二?如今,我得了这些银子,到哪里都可以做一番事情,我可没傻到,真想回去给那个老婆子当替罪羊?!”      “赖兴!你杀了人!又拿走银子!你这就是逃犯!你真想过那种亡命天涯的日子吗?”      他忽然哈哈大笑。“赖兴的确不想过那种日子!但我不是赖兴!”说他顺手从脸上揭下一张面皮!      从那面皮之下的居然是另一张脸,似曾相识的一张脸。      他的脸又凑了过来,眼睛里闪动着汹涌的YU望。我全身都紧绷起来,很怕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衣素素,你还记不记得我?龙老大,龙老二都是我的结拜兄弟,两年多以前,你被挟持上山,当时,我也在。”      我反复在那段恐怖的记忆里搜索着,眼前的这张脸。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就是云龙山的三当家,曹铭!”      他YIN笑着摸着我的脸,我躲也躲不过。      “怎么样?我不老,不丑,不傻。过去有很多女人喜欢我,我跟她们不过是玩玩,她们不过是一个个好看点的皮囊!不像你,人长得美,脑子也这么聪明,胆子还够大。我喜欢你这样够味儿的女人!我告诉你,自从龙老大死后,我一直冒着康泰伙计赖兴的名,在康泰里面,寻找机会大干一笔!没想到,咱们俩还真是有缘分,让我又遇见了你!衣素素!你要做我的女人!”      “你,你胡说什么?!我是有夫之妇!要我跟你,那绝对不可能!除非,你杀了我!”      “即便我要杀你,也要在你身上快活一番再说!”说着,他就开始扯我的衣服,那意思是要胡来!      我怒瞪着他,声嘶力竭地喊道。      “你别碰我!别碰我!你再碰我,我这就咬舌自尽!你信不信?!”      他见我如此,忽然就松开了我。      坐起身,缓了口气,慢慢道。“衣素素,你我都是聪明人!咱们有了这些银子,我改头换面,凭你我的头脑,不出五年,咱们可就是有头有脸的正经生意人!我是员外,你就是员外夫人!你为何不跟着我呢?我会对你好的!你又何必为了那个傻子,跟着二夫人斗来斗去呢?”      我想了想,“曹铭!你若真想让我死心塌地地跟你,也不是不可能。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生则同裘,死则同穴   我看着曹铭目不转睛,笃定道。“曹铭,只要你带我跟我相公见上一面,让我跟他说几句话,也算了了我跟他的夫妻情分,往后跟着你,我这心里头,也算没什么不落忍了!”      他并不闪躲,盯着我的眼睛,毫无迟疑之色。“好。咱们这就走!”      曹铭的干脆利落着实令我意外,虽然我也不十分相信,他会真心让我跟子恒见面,但我还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更何况,眼前的情境,我已经没得选择了。      可我心里,也明白。曹铭利用了二夫人跟龙老二,骗去了巨额赎金,如今龙老二没拿着一文钱!他心里恼火,这必定对子恒的安危不利!      子恒,你可一定要撑住啊!      曹铭说这话,就起身扶住我的腰,要拉我起来。      我往后挣,“你想让我跟你,不会这么绑着我一辈子吧?刚你说得天花乱坠的!原来这点胆子都没有?对我一个弱女子,也这般小心防备的!呵!我还真怀疑,你将来怎么给我好日子过!”      曹铭诡笑着,“我这就给你松绑!但我告诉你,你激将我是没用的。我给你松绑,是因为,一会儿,路不好走。我不想你受伤。”      他用尖刀割开了绑着我的粗麻绳,伸手拉我起来。      他见我闪躲。眼里夹着狡猾的笑。      “怎么?还对我不放心?我拉着你走,这里阴暗,路不规则,我若不拉着你,你很容易迷路的。”      说着,他有回头看我。“你最好别想着偷袭我,我死了,你就会困在这里头,一样是死!”      我冷嘲道,“我没那么傻!如果没有你引路,我恐怕见不到我相公!”      曹铭不禁嗤笑。“你这个女人,对自己的男人还真是用心!”      我笑,“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男人是女人一辈子的倚靠!别管女人有多能耐,没有男人是不行的!所以,只要你信守承诺,让我跟我相公见上一面,我以后一定也对你用心!”      曹铭勾着嘴唇,冲着我浅笑。那笑里面,带着意犹未尽的味道。      他长得不丑,可我一看他笑,我心里就泛起恶心!可是恶心归恶心,我心里还是隐隐地怕他,怕他腰上的那把尖刀。我在想,如果那把刀,此刻在我手上,我或许可以制服他。      被他拉着一路往前走,他手里持着的火把,是唯一的光源。黑洞洞的甬道,狭窄,曲折,幽深,似乎有细小的气流,迎面扑来。可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方位。      我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曹铭的手。他笑道。“放心,我不会扔下你的。”      我冷哼,“只要能见到我相公,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真好。我喜欢有良心的女人。”      我问曹铭,我们身在何处,曹铭很坦诚地告诉我,这是一条通往龙老二地盘--苍霞岭的密道。这密道,正是,当年,路清风剿匪时,龙老二,曹铭等云龙山山匪余党得意逃出生天的救命稻草!      曹铭几分洋洋自得。“想不到吧?我们如今往苍霞岭去,是所有人都不会想到的!龙老二此时一定气急败坏地到处找我!他怎么会知道,我们就藏在他眼皮子底下呢?呵呵!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而他带着人,很容易就跟路清风的人撞了个顶头碰!”      听他这么说,我不觉吃了一惊。      “你说什么?我并没有报官!”      曹铭诡异地睨着我,那眼神令我浑身不自在起来,仿佛一时间,我心底里的所有盘算,就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衣素素,我想,你对我坦诚还需要很长时间。不过我告诉你,我虽然觉得你聪明,可你的那点小伎俩,我早就看透了!你不必跟我打马虎眼,此刻路清风必定已经跟龙老二打在了一处了!你的算计,怕是在我这里,不起半点作用。我劝你,最好老实些!”      我激动地打断他,“我不关心这些!我只要见我相公!”      曹铭抿着嘴唇,“跟我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的双脚发酸,曹铭说很快就到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告诉我,他是根据步数记下的。走了多少步,大概到了哪个位置,他都铭记在胸。      可见这条路,他自己走过多少次。可见,他与龙老二,一直保持着联系。就是这样一个为了一己私利,连结拜兄弟都出卖的人,什么狠毒的事情做不出?他可以为了达到目的,在康泰埋藏这么久,就一定不是等闲之辈!要胆量有胆量,要计谋有计谋。心够黑,手够毒!      若我轻举妄动,他真有可能杀了我。此时此刻,我已经不那么怕死了,但我怕的是,不知道子恒的生死,不能再见他一面。      这时,曹铭突然停住,伸手在石壁上摸索,透过火把的火光,我依稀看见,他的手正在触摸着,一个形状仿佛凸起的门环的东西,拉起来,用力旋转许久,没有动静。      他将火把递向我。“拿着!”      我接过火把,见他双手用力,向右边一拧!      只听见,面前石壁徐徐打开的声音,待石壁完全对开。      我,曹铭登时僵住了,一动不能动!      天!石壁之内,居然有个高大的人影在晃动!      不!那哪里是人!蓬头散发!眼窝深陷!脸色青白!浑身是血!眼皮外翻着,舌头从嘴巴里面抻出来几寸长!分明是个讨命鬼!      曹铭刚才还那么得瑟牛掰,此刻也已是傻逼了!      两眼发直,全身哆嗦着,险些尿裤子!      “二,二,二哥!”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说着,那绿脸鬼,伸着长胳膊就往曹铭头上抓!      我僵硬地抓着火把,站在一旁,心里想着,鬼是不是怕火呢?      这么想着,只见眼前那鬼突然跟瘪了的灯笼,软软地压倒过去,将曹铭扑在地上。      曹铭被鬼压了身,就全身抽动着,喊救命!      曹铭那声音跟鬼叫一般。      我还在纳闷,忽地一只手拉我就往石门内拽!      我以为,大鬼后面还有小鬼!      我也鬼叫起来!      “别碰我!别碰我!我没做过坏事!没害过人!”      耳边却传来熟悉而温暖的声音。      “素素!素素!是我!子恒!子恒啊!”      “相公!”我登时,就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丢了火把,一头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生怕再有什么把我们分开!      那边,曹铭推开了龙老二的尸体,正挥着尖刀过来。      子恒忙地推开我,“躲开!”      说着,他转身迎向曹铭。      子恒伸手夺刀,却不小心被曹铭手里的尖刀,刮破了衣袖,有些许血丝渗透出来。      “子恒!小心!”      此时,子恒已经与曹铭扭打到一处,在地上来回翻滚,不分上下。      我得想法子帮子恒一把。      我灵机一动。      “曹铭啊!你看看,龙老二还躺在那里看着你呢!你看!你快看!哎呀!啧啧啧!你看那龙老二的眼睛,都快鼓出来了!舌头抻出来老长!这叫做什么?死得冤啊!你想想,他是你拜把子的兄弟!歃血盟誓!说什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现在,你二哥被你害死了!死不瞑目啊!曹铭!你怎么不遵从你们当初的誓言呢?现在,你二哥已经死了!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我嘴里说着这些,令曹铭忍不住分了心,此间已经挨了子恒好几拳头。      曹铭吃了亏,恨恨地冲我瞪眼睛骂道。      “臭娘们!老子收拾了你男人,待会看看我怎么GAO死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结实地挨了子恒一拳!      子恒冲他脸上又是一拳。“你再敢对我娘子说半个不恭敬字,我卸了你这两条腿!”      我心里高兴。      接着搅和曹铭。这就叫做,心理战术!      “曹铭啊!我记得你刚跟我说,要我以后跟着你!”      我话刚说到这里,子恒突然抬头看我,他这一走神,就被曹铭寻了孔子,挥了一拳头!      子恒嘴角顿时流出血来。      我心里叫着,哎呦!相公啊!我说这话是要转移他的注意力!你怎么转过头来了!      我急忙补救道。“曹铭,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有什么比得上我相公的?你聪明?我真没看出来!如果你真的聪明,怎么在康泰里戴着别人的脸皮,窝了足足两年多,才做出这么点事儿!你英俊?呸!我真是没见过,像你脸皮这么厚的!曹铭!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我告诉你!我相公才是真的英俊呢!他一根脚指头都比你好看百倍!千倍!就算要你来给我提鞋,我都嫌恶心!我宁可跟一头猪睡在一起!”      我这段话说的效果原本很好!子恒明显占了上风。      额~~~~~~~可就是因为我最后一句不太恰当的话,令子恒以为,我说的“那头猪”就是他老人家!      他又一时走神,被曹铭揍了一拳。这一拳,下手忒狠了!把子恒打得头晃起来,周围有金星转动。      我气得捡起地上火把,冲上去,就将那火把,使劲往曹铭后背上戳!      “你丫敢打我相公!我烙死你!”      这一戳!曹铭就跟个油炸蚂蚱一般,腾地从地上跳起来,到处转圈圈,翻来滚去地!      子恒趁机一脚将他踢到石壁门之外,快速旋转里面的机关。      石壁重新合上。子恒拉着我,就往回走。      “素素,咱们往这边走!有出口!”      “子恒!你怎么知道,我会在那?”我边走边问。      “我也不知道!但我感觉到,你一定会来找我。唉,这都怪我,当时太心急你,脑子乱糟糟的,弄成现在这般,让你为我,以身犯险!我不是个好丈夫!”      “胡说!你是我的好夫君!”      我搂住他的胳膊,身子靠向他。      他也迫不及待地,捧起我的脸,就吻起来。这感觉真是太好了!我们终有又在一起了!      我胸口盛满的喜悦,突突突地随着心跳,蹦了出来!      这时,忽然天地摇撼,发出轰轰乱响。      子恒忙得抱紧我,大叫。“糟了!定是那个曹铭在外面动了甬道内的机关!这里怕是要塌陷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快跑!      可是我们哪里跑得过机关的变动呢?      这机关设计得实在是奇特!甬道就像个柔软的肠子,不断扭动着,头顶掉落出砖块,石灰,四周的砖石也也里出外进,脚底下的石砖更是变幻莫测,前一脚还是平地,后一脚就可能露出一个坑!      子恒拉着我,不管不顾地跑着,我的手被他捏得生痛,可我的心,却在紧张惊险中,感受到无比的甜蜜。      他是如此在乎我!并不比我在乎地少一点点!      跑着跑着,我们发现前面的路已经被石块堵住,不能再前进,可是四周的石块仍在聚集,如果不找到个出口,我跟子恒很可能会被挤压成“石头夹馍”。      子恒忽然抬头,“素素!看!这上面有个自然的通风口!快!你!踩着我的肩膀上去!”      “那你怎么办?!”      “你先别管我!”      “胡说!你让我怎得不管你!子恒,你是我相公!活,我要跟你在一起!死,我也要跟你在一起!你留我独活,有何意义?!相公,素素是不会跟你分开的!”      子恒点了点头,“嗯!可是眼下怎么办?咱们不能眼睁睁等死!”      我转身往那不断动的石壁上摸,子恒忙得拉我的手,“素素!别乱碰!小心绞进去你的手!”      他话音刚落,我登时,感觉到,有多半只脚腾空了!      “相,相公!”      “什么?”      “不!好!”我嘴里叫着,整个人就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卷入进去,我仰看着,刚刚令我掉落下来的石砖窟窿。      子恒正俯身,伸手拼力地拉着我的手,“素素!用力!用力!上来!”      可我感觉到下面的石壁,就像抹了油,我越用力蹬,却越是往下滑脱。      却突然发现,刚刚我掉落下来的那个石砖窟窿,在一点点缩小。子恒也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并不比我轻松。      我几近绝望地望着他,眼眶里不住涌出泪来,“相公!素素怕是坚持不住了!”      我心底里是真不想,就这样跟他分开啊!      子恒拉紧我的手,双脚挪进了窟窿里,轻轻一跃,一把将我收进怀里。      他跳了下来!      “相公!”我眼里不住滑出泪珠子,却都被那脚下莫名旋转的气流翻卷开来,碎成无数细小。      “素素!咱们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      “嗯!”      我嘴里答应着这句时,忽然感觉到,我跟子恒的身体在下坠的过程中,不断被一些很肥厚的植物叶脉弹来弹去,最后,落入了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一丝光线都没有。      只能闻到四周一股腐朽的味道,潮气侵透着身上不多的衣衫,我往子恒的怀里缩了又缩。      “素素,你冷?”      “不冷!”      “那你还把我箍得这么紧?!”      “我乐意!”说着,我忍不住笑出来!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他嗤笑着,在黑暗中,摸索着捏我的脸。      “相公,你不知道。我来救你之前,心里还在想,你要是哪天喜新厌旧怎么办?要是你想纳妾怎么办?我会难受死的!”      “胡说!素素,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信?我康子恒这辈子就要你!”      “真的?”      “当然是真的!”      “相公,其实,即便现在马上死了,素素也不后悔!素素决定把此生托付给相公的那天,就想好了,与君生死不离!生则,同裘!死则!同穴!看看现在的情形!老天爷还真是怜悯我们啊!只是素素心里还是有一点遗憾,没能够为相公生下一儿半女。”      “是么?这可是你说的啊!如果咱们能活着出去,你可得抓紧给我生儿子了!生完儿子,再生个漂亮女儿!生完漂亮女儿,再生个聪明儿子......”      “好!倘若咱们有命出去,素素就为相公多多地生!”       ☆、冯婆认罪   记忆的隔断仿佛从四周涌来的水开始,无穷无尽,无穷无尽,冰冷,窒息,乏力。我紧紧地抱着子恒,让自己不与他分开。可是那水越来越汹涌,有几次,猛狼拍面而来,我就要无力地随波逐流,幸又被子恒拉住。      子恒抱住我说,素素,不怕,有子恒在。      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一生一世,生死相随......      当我感觉到光的存在的时候,下意识地伸了伸手,发现子恒不在我身边!      我惊叫着瞪开眼睛。大叫着。      “子恒!相公!你在哪?相公!”      “子恒!子恒!你在哪?在哪?”      翠儿急忙按住我,“小姐!姑爷没事!他没事!你别乱动!别乱动!小姐你有身孕了!要小心!不能乱动!”      我愣住。“你说什么?我有身孕了?是真的?”      翠儿笑着点头,掖了掖我身上的被子。      “刚刚孙大夫给号的喜脉,那还能假吗?”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康府卧房的床上。      孙季良走过来拱手笑道,“恭喜嫂夫人!已经有喜一月有余!”      我忙问,“孩子可还好?”      孙季良点头,“嫂夫人身子劳顿,又受了些惊吓,但还好不严重,在床上静养几天,吃些镇惊驱热的汤药,便没事了!”      我点着头,心里的石头算安稳了。      可是,子恒呢?      沈婆微笑着走过来,“恭喜大少奶奶!大少爷身上有伤,本想给他挪到旁边的房间,又怕你们相互看不着,心里着急!就在这边,又抬来个床,大少爷在那边躺着呢!”      说话间,子恒已经听到了我这边的动静,两个丫鬟搀扶着往我这边来。      我急忙往里面挪了挪,叫他坐在我身边。      孙季良说,子恒后背的伤比较严重,其他地方还无大碍,至少要休养一个月,后背的伤口才能彻底愈合。      我恍然记得,子恒一直用身体包裹着我,为了保护我,不让我受伤,而他的后背却受了重伤。      子恒温柔的眼光,我眼底不禁湿润起来。      他笑着伸手擦我脸上的泪花,“小傻瓜!咱们得救了,你还哭什么?”      我伸手想撩开他的上衣,看看那伤口,可又怕弄疼了他,终究收回了手。      “一定很疼,是不是?”      他笑着看我,“不疼,一点都不疼。若伤到你身上,那才叫真的疼!”      我笑着,眼泪簌簌地滑出来。      “相公,我们有孩子了。”      他嘴唇贴近我的耳畔,眼光狡黠地睨着我,“娘子,你这债还得也太快了些!”      我知道,他这话是对应着,当初在黑洞里面,我说的欠他一男半女的话说的。脸上就不禁红起来,“我说过的,我很能生的么!”      他捧起我的脸,用额头贴着我的额头,温柔笑道,“能生,咱们就多多地生!”      这时,传来沈婆干瘪的咳嗽声,“大少爷,大少奶奶,老奴先带丫鬟们下去了,大厨房那里,午饭该做好了!”      孙季良也急忙道,“子恒兄,嫂夫人,我也去三少奶奶那里瞧瞧!”      翠儿见状,也急忙喊着沈婆等她!      我跟子恒这才想起来,还有他们在场!      管他呢!反正早就当他们不存在!这里只有我跟相公两个人!      我见沈婆他们都识相地出去了,便拉着子恒的手,放在我的肚子上,我轻轻地靠在他胸口。      “相公,素素,此刻觉得真好幸福,好幸福。”      “我也是。素素,以后,咱们会一直幸福下去。”      后来,我得知,那日,子恒和我被水冲出了山涧,幸而被路清风的人救起,才捡回了一条命。      而路清风正是得了我叫翠儿送去的字条,带人赶到我与曹铭等人会面的地点,顺藤摸瓜,在丛林中,找到了被曹铭用迷药迷晕的龙老二的十几个喽啰,才找到了一些线索。      虽然,我跟子恒性命是保住了,可是那只装着巨额赎金的箱子,不翼而飞了。      那个冒充赖兴的云龙山三当家曹铭的尸体,被发现在一条臭水沟里。子恒猜测,可能他在甬道内,发动机关后,自己也深受其害,所以丧命。曹铭死了,那装着赎金的箱子的下落,可就更难寻觅了。      路清风随后在山梗间,发现了陈涛跟毛庆祥的尸体,伤口都与曹铭身上所佩戴的尖刀符合。      不幸中的万幸是,铁大力等人只是中了陈涛偷偷下的迷药,在荒地里酣睡了两个时辰,还有幸好陈涛手下留情,白源也只是头部受了撞击,晕厥过去,现在已无大碍。      路清风说,县太爷根据现在所掌握的人证物证,只能判断,是曹铭内外勾结龙老二,陈涛,毛庆祥,绑架子恒,以图赎金。但这完全不能联系到二夫人身上。因为,所有跟二夫人联系,被她收买的人,都已经死了,不能作证了。      我把冯婆交给衙门,想从这个婆子嘴里得到点关于二夫人的线索,谁知道,这恶婆子死咬着嘴,就是不肯说。后来一天,这婆子突然在狱里,割腕自杀了,临死前,还写了封认罪书,把那背后主使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说是她对大夫人当初害死她侄儿,怀有恨意,所以,这些年就一直想要害死子恒,替她侄儿报仇!于是,她暗中与假扮成赖兴的曹铭勾结在一起,做这场绑架案。      案子也只能这么了了!只是那笔赎金还没有结果。      半月后,辰州州府大人突然带人来亲查这笔赎金的下落,县太爷诚惶诚恐,又把这件事作为头等大事地来查,路清风每天忙得回不去家里,只能住在衙门。婚期也拖延了。      我心里也奇怪,怎么州府大人会对咱们康府的事,这么关心。后来当赎金箱子找到后,那天,我们府里为表感谢在宝华楼摆了十几桌酒宴,恭请州府大人,县太爷。      酒席间,州府大人多喝几杯,话也说多了。说什么,追查赎金这件事,原来是慧玦郡主提出来的。      子恒与我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      赎金找到了,日子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我真心希望这次平静是真的,不要再有什么惊险的风波。      此时,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在默默而迅速地萌芽,成长。他是我跟夫君的第一个宝宝,我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地长大,出生,这期间,我希望一切都自然平常。      可是一想到,白云寺里假意清修的二夫人,还有归期将至的康子俊,我的心里就不禁烦乱。      然而这些烦乱似乎还不算最近的。最近的烦乱就在这康府的宅院里。      我本以为,福桂芝醒来后,会对我有些许感念,至少会做些改变,别再向往日那般对我敌对仇视。      可没想到,她醒来后,不但没半点悔改,反倒,因为得知,秋菊跑来告诉我有关密库钥匙的事情而大为光火!      三天两头地跟我找茬吵嘴,我倒也懒得搭理她!如今,所有事情都是小!我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我怀着孩子,才不想跟她吵架,伤身!      所以,我一见她有吵架苗头,就连忙躲了。进了自己的院子,关了门,跟夫君过自己的自在日子去!      我虽然如此躲了,也偷得自在。可这府里却有那躲也躲不得,自在不起的可怜人!      还能是谁?就是秋菊!      那天,翠儿从福桂芝的院子里经过,正瞧见,福桂芝叫婆子跟丫鬟把秋菊往冷水缸里按!      翠儿气冲冲地就奔到我房里。“小姐!咱们得帮帮秋菊了!这三少奶奶也太不像话了!这么折磨秋菊,不是要害她死吗?!”      我想了想,就叫翠儿给我那件外衣穿上,扶我过去瞧瞧。      子恒正歪在床上,看账簿,他后背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这些日子,子恒在家里养伤,而我又开始害喜,不能往铺子里去,店铺的所有事情,都是我叫翠儿去唤付义跟赵仁彦过来回话。      “你去了,千万别跟她吵!三弟妹是个没轻没重的,别伤了咱们的孩子!”      我笑道,“相公,你放心吧!我会小心孩子的!”      翠儿见我要起身,忙得过来,扶住我的腰。其实,我这会儿,肚子还没长多大,可我心里头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就连翠儿,平时,比我还要担惊受怕的。今日,她是实在压不住火了,可怜秋菊,才拉我过去想想法子。      翠儿搀扶着我往福桂芝的院子里来,那情形,正如翠儿所说的那般。      这会儿节气已过寒露,天气寒凉起来,水凉得很。秋菊浑身哆嗦着,跪在地上,嘴里诺诺求饶。      福桂芝仍旧不留情面。“哼!JIAN蹄子!吃里爬外,不得好死的东西!人家不知道的事情,你倒会做人!巴巴地赶去告诉!我问你!到底她是你正牌主子!还是我是!”      秋菊哆嗦着,“小姐,看在大少奶奶救你的份上,咱们也不能看着大少爷危在旦夕的还袖手旁观啊?”      福桂芝杏目圆瞪,冲着秋菊的脸上,用力喷了一嘴口水。“我呸!你个JIAN人!你倒还教训起我来了!你知道什么?!就是因为你,原本三爷的东西,现在都成了别人的了!”      说着,她又叫婆子把秋菊的头往冷水缸里按。      我喊了声,“等等!”      福桂芝转身见是我,柳眉一挑。冷笑道。“哦!是大嫂啊!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我也不与她说话,走上前,推开那婆子,揪起秋菊的头发,照着她的左脸,就狠狠抽了一巴掌。      “JIAN人!居然敢跑到我的院子里偷东西!若你是我的丫鬟!我早就剁了你的双手,撵出这府里头!”       ☆、秋菊的幸福(坑缺版)   秋菊身子晃了下,噗通倒在地上,她双眼紧闭,双眉紧蹙,嘴巴里不住往外呕着清水。秀气的瓜子脸,白得跟纸一般,瘦得可怜。      翠儿刚想上前,上前扶起她。我忙使了个眼色,翠儿顿时明白过来,又站了回去。      福桂芝冷哼,“呦!大嫂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我脸上也不给她好看!      “三弟妹,不是我诚心说些不好听的,恶心你!你的丫鬟秋菊,看着老实巴交的!谁知道,她竟还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三弟妹,这秋菊可是你娘家带来的丫鬟!若叫是平常小户人家里出来的丫鬟,不懂规矩,手脚不干净,倒也值得原谅!可三弟妹,你可是出身大家啊!你亲手调JIAO出来的丫鬟,也这般没规没距的?”      福桂芝拿着帕子掩嘴轻笑,“呵呵!大嫂这是唱戏给谁看呢?!我的秋菊去你的院子偷东西?笑话!秋菊从小就服侍我,她什么东西没见着过?还犯得着跑去大嫂的屋子里偷东西?我怎么听着,那么不信呢?大嫂实在要诬陷人,也得先找找证据来!”      我走近几步,似笑非笑地睨着福桂芝。“三弟妹,你要证据?那我问你,你总背地里说,秋菊是狐|媚子,总趁你不在屋子里的时候,勾引三弟!这事,可有真凭实据?三弟妹若拿不出来,那就是胡编捏造!无凭无据喽!”      福桂芝气得脸色铁青,“就算秋菊偷了你的东西,我赔给你便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你又用得着这么紧张?!”      我笑,“三弟妹,你这样就更不对了!今个儿,秋菊偷了我的东西,你帮着赔了,她自己假装认了错,若改日,她再犯,你又帮着赔了!三弟妹是不在乎那么点小钱!可终归,这样做,会令秋菊往后更加地放开手脚,若只偷这府里头的,却也不算大事!若偷到了外面!咱们康府的脸面还要不要?!就是说出去了,三弟妹娘家的脸面恐怕也会受损的啊!三弟妹!你可不能姑息养奸啊!这事看似不大,可是防微杜渐的道理咱们都得明白啊!”      这时候,五夫人从院子口走进来。她看了看福桂芝,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跪在地上,浑身哆嗦的秋菊。      “这是怎么回事?”      我把事情原委跟五夫人说了。五夫人看了看福桂芝。“桂芝啊,这秋菊是你从娘家府里带来的,我看还是由你来决定,她是去是留吧!”      见福桂芝脸上有些迟疑。      我走过去,想再加把火。劝道,“三弟妹,三弟马上就要回来了!你留着这么俊俏又不老实的丫鬟在房里,可不是什么好事!三弟妹,你可别因小失大啊!这个丫鬟,你留了,只有祸害!不过三弟妹要是念及主仆旧情,舍不得,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反正她祸害的又不是我!留下她,我顶多丢点东西,三弟妹呢,丢得可能就不只有东西吧?嗯?”      福桂芝望了一眼,仍旧跪着的秋菊。骂道,“还不赶快起来,收拾了东西,滚出府里去!以后,休要再让我见着你!也不许说是我的丫鬟!听见没有!”      秋菊哆嗦着给福桂芝,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秋菊在此感谢小姐的恩情!”说着,就起身去自己房里收拾东西了。      吃过晚饭,我跟子恒在院子里,赏了会儿花,说了会儿话。我感觉脚酸,就要回房里。刚回到床上,翠儿就回来了。      “小姐放心吧,秋菊那里,都安置好了!”      我点头,又问,“那包银子,衣服跟那消肿的药膏,可都给她了?”      翠儿点头,“嗯!都给了!”      “我今日下手太重了些,她脸上一定肿的几日才能消呢!只求她明白我的用意,别恨我吧!”      翠儿笑着过来,“小姐,想哪里去了!那秋菊虽性子软弱,可也是个明白人!她当然知道,小姐是故意施计,帮她脱身!”随后,她又叹气,“唉!可是,秋菊将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啊?不如,咱们帮她物色个府门,让她进去了再做丫鬟吧!”      我苦笑,“那还不是换汤不换药!”      我忽地想起什么,“有了!我何不把她介绍到程程的舅舅那里,让她去‘蜜饯胡’卖货,这样一来,接触的人多了,她的性格也能开朗些!把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给忘了!二来,不也能锻炼下她吗?对!咱就这么办!”      正说着,子恒端着泡脚的木桶,走进来。      笑着问我,“你又要办什么大事?咱么可说好了,你得乖乖地给我呆在家里养儿子!我可不许你到处乱走!”      我噗哧笑道,“相公!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为秋菊,我想让她去程程舅父的店铺里面帮忙卖货!”      子恒蹲□,为我脱鞋,把双脚放进桶里,轻轻撩着。抬头笑望着我。“烫么?”      我点头笑着,摸他的脸。“不烫!正好!相公真厉害!”      翠儿吐了吐舌头,“行了!不打搅你们调QING了!”      我忙得叫住她,“你个死丫头!我话还没说完呢!”      翠儿转过身,“小姐还有什么事啊?”      我想了下,“嗯,你明日再去秋菊那里一趟,就告诉她,我现在身子不方便,待过段日子,再去瞧她。还有,三少奶奶那边还有气,我也不想与她一般见识,所以,翠儿,你最近也别总去秋菊那里瞧她了。你再告诉秋菊,她那里,有什么干不动的重活,不会做的活计,只管去总铺里找铁大力。铁大力那里,明天,我就交代他,让他平时多照顾照顾秋菊,脏活累活的,她一个姑娘家没把子力气做。暂时就这些吧!等程程那边事情定了,我再告诉秋菊去。”      翠儿答应着出了房。      子恒给我洗着脚,我忽然觉得痒痒的。      忍不住笑问,“相公!好痒啊!你在做什么?”      子恒笑道,“你最近不总是说腿酸脚疼的吗?我跟孙季良要了穴位图,他说按照穴位来按,会减缓酸痛,对身体还有保健作用。我偷偷练习了几天,这才敢在你身上动真格的!”      “你练习按摩穴位?你在哪里练习啊?”      “额,就是在自己腿上练了练。”      他说着,就撸起自己的裤管,我一瞧,那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我哭笑不得!“相公啊!亏你还聪明呢!你这到底是按摩还是杀人啊!哪有你这么用力的!你这样倒真能按断几条腿呢!”      子恒也囧得脸红了,“我,我以为力度大点,效果也会好点。孙季良也说我,狗屁不通!”      咦?好久没见他脸红了!      我一见他脸红的样子,心里就痒痒的,想要好好地调XI他一番!      我抬起一只脚,放在他膝盖上,往他的大TUI根部来回蹭着。      “相公啊,你脸红起来,好好看哦!”      他伸手抓住我的脚,假装嘿嘿YIN笑着,“你再惹我,我可真要忍不住了哦!”      “忍不住还忍着做什么?!”我身子往前倾,眼睛妩媚地睨着他,右手从他胸前一点点往下滑移,一把握住了那个蓬勃雄伟的地方。      我抿着嘴唇,舔着舌尖,抖了抖肩膀,压低了XIONG口。      “夫君何不让妾身帮忙,疏解一二?”      他实在绷不住了!噗哧笑着,将我的手拉出来,“你干嘛?从哪里学来这么多魅|惑招数?”      ~~~~~~~~~~~~~~~~~~~~~~~~~和谐线~~~~~~~~~~~~~~~~~~~~~~~~~~~~~~~~~~~~~~~~~~~~~~~~      接下来的几天,子恒突然变得忙碌。总是没事往他的“马桶屋”里跑,一忙就是大半天。有时,他回来,身上带着些陌生的气味,倒不是女人的味道,而是男人的烟袋味!      我问他在忙什么,他也不说!他只告诉我,等这事完了,咱们就彻底可以轻轻松松过日子了!      我也不多问了,我知道,他是怕我操心!想让我安心地养胎!      可我也有些闲不住,这段时间,害喜已经没那么严重了,肚子也长了好些,已经看得出来我的“孕妇”身份了!      偶尔,我也往铺子里去看看,赵仁彦倒是越做越顺了。付义也还是照常,我又点拨了他几句,叫他别整日地胡思乱想,他做得好好的,谁没事换人玩!      翠儿搀扶着我上了马车,本想回府歇着的,我忽想起,秋菊出了府里,也有段日子了,也不知道,她在租的房子里,住的习惯不习惯,有没有人欺负她,还有,她在“蜜饯胡”那里做得可开心?      想到这,我叫车夫把马车赶到我为秋菊租下的核桃胡同去。      翠儿搀扶着我,慢慢从马车上下来,推开院子门,我一瞧这小院子打扫得满干净的。我记得,前些日子,铁大力说,这房子顶上的瓦,有些残缺,他已经帮忙弄好了。我这一看,这铁大力做事还果然有模有样的,不瞎对付!      我心里有些高兴,就对翠儿说,“走,咱们进去看看秋菊,我前个儿听程程说,秋菊今天休息!咱们这一来,也算给她个惊喜!”      说着,就走到了门前,我抬手要敲门,却见房门虚掩着。      我轻推开房门,刚要唤秋菊。      却忽地听见哗啦一声碎响,像是茶杯子摔在了地上!      我心里登时就是一紧,翠儿小声道,“可别是遭了贼吧?”      我摆了摆手,示意翠儿不要说话。我拉着她,蹑手蹑脚,朝刚刚传出声音的房门前走去。      那房门并未关实,我趴在门缝往里看。这一看,我这胸口就是砰砰砰地跳!心里又是臊!又是气啊!      此时,那床上正翻滚着两个人。正是铁大力跟秋菊,这两人,全身YI不BI体地缠在一处!铁大力更是全身是汗,秋菊面上泛着CHUN红,咿咿呀呀地JIAO喘。刚那茶杯定是俩人在床|上“打仗”时,不慎碰掉的!      我心想,好你个铁大力!我叫你照顾人,你倒好!没几天,就把人家照顾到床上去了!      我气得朝那木门上,就用力踹了一脚。“铁大力!你麻溜地给我滚出来!”      PS:完整版在群共享,加月月群,或在下面留邮箱    ☆、心心相惜   我心里突突突地跳,这时候,翠儿脸上红透了,她虽然跟赵仁彦已经订了终生,见了面就忍不住起腻!可那赵仁彦也是读圣贤书的!这成亲前,绝不肯有这种大大越矩的行为!      刚那一幕香|艳“实战”,着实把翠儿吓得不轻。      她搀扶着我往那椅子上做,我感觉她胳膊都是抖的。      我连忙拉她的手安慰道,“翠儿,别怕,别怕。你小姑娘家的,是不该看这个的!可到底,这是早晚的事。男女之间,有情有义结为夫妻,共赴云|雨,那叫做身心相许。若只是一时贪|欢|慕|色,不做承诺,亦朝三暮四,毫无忠贞廉耻,那就叫GOU且YIN荡。你有了心上人,把自己的全部都交给他,那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翠儿,你千万别被刚刚看见的事影响了。”      翠儿脸红着争辩。“我,我才不要呢!”      我苦笑,“你不要怎么行?你不给赵仁彦生儿子啊?我可是过来人!姐姐实实在在告诉你,你不跟赵仁彦做那个事儿!可是没可能生出儿子来的!”      翠儿捂着脸,蹦着脚,“哎呦!小姐不要再说了,真是吓死人了!”      我正要再劝慰她几句,这时候,铁大力趿拉着鞋子,一边系着身上参差不齐的衣服,一边,踉踉跄跄地往这边走过来。      铁大力一见我,就狗熊狗熊地耷拉着个脑袋。      我瞪了他一眼。“铁大力!你给我跪下!”      他噗通就跪了下去。      我恨恨道,“铁大力!你说!我当初是怎么嘱咐你的?我是不是说,秋菊她命苦,好容易脱离了苦海,她一个姑娘家,重活做不来,她有事烦你,你就过去帮帮忙!铁大力!我当初是不是这么说的?”      铁大力重重地地点头。“是!是!大少奶奶当初就是这么说的!”      我冷哼,“你行啊你!铁大力!你既然都记得,怎么还明知故犯?!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觉得秋菊她性子软弱好欺负!所以,你借着帮她的忙的时机,就胁迫她对不对?!铁大力,我真是看错你了!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你如今倒现出原型了!这事,我绝不能饶了你!秋菊她那么可怜的小姑娘家,你也真舍得玷污她!铁大力!你给我起来,你现在就跟我去衙门!我要告你,JIAN污秋菊!”      这时,秋菊已经穿好了,头发还没怎么理,就冲了出来。      见铁大力在那里跪着,她也噗通地跪下去。      “不是的!不是的!大少奶奶!这一切都是秋菊自己愿意的!是秋菊心里喜欢大力哥!这天底下,大力哥是第一个对秋菊好的男人,秋菊心里感激他,刚刚的事情,都是秋菊自己主动的!是秋菊命薄人|贱!忍不住就做了错事!秋菊知道,自己配不上大力哥,秋菊只想做一次大力哥的女人!秋菊不敢有别的想法!”      铁大力动情望向秋菊。      “不!秋菊,你不能把这屎盆子往你一个人身上扣!怎得是你主动的?明明是我混蛋!是我自己刚刚没没忍住!”      说着,他又看向我,拍着胸PU郑重其事地说。      “大少奶奶!我铁大力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也不怕你笑话,我就是看上秋菊了!你让我过来帮她干活!我第一天来找她,我就看上她了!我铁大力,活了二十好几了!还从没有个姑娘家对我嘘寒问暖的!她跟别的那些不同!秋菊她心好!她心里干净!就该有人疼她!我铁大力就想把心掏出来疼她!我也不是那见了姑娘就脸红的人!我做不了那扭扭捏捏的事情!”      说着,他从怀里出来个红布包,打开那红布包里面,是一枚几分旧的金戒指。      “秋菊,这是我死去的老娘留给我的,说一定要我亲手给她儿媳妇戴上!我本打算,今天就把这个给你,我想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这个一文不值的穷光蛋!可是,事情刚刚被我搞砸了,我东西还没拿出来,跟你说了几句话,我就,我就没忍住。”      秋菊眼泪哗哗流出来。      “大力哥!秋菊配不上你!秋菊的身子早就不干净了!你的戒指还是留给别人吧!”      我插嘴道,“胡说!您怎得配不上他?!我还怕他玷WU了你呢!”      秋菊摇头,“不!大少奶奶,大力哥,他人好,善良,讲义气,心又热,能嫁给他,是多大的福分!”      我噗哧笑出来,“他这么好,你还不嫁他?改日,他娶了别人,你就不后悔?!”      我本来是故意激将秋菊。      谁知道那边铁大力倒真实诚,心急地解释道,“大少奶奶!我铁大力不娶别人!我就要秋菊!再说,别的姑娘,能像秋菊这么对我吗?哼!她们都张嘴闭嘴地要这个要那个!根本不要什么心!不问什么情!也不是想要跟我踏实过日子!只有秋菊,她不贪慕虚荣,她是真心关心我!”      铁大力伸手擦着秋菊脸上的泪珠。      “秋菊,我铁大力在康泰里这几年,也小心攒了些积蓄,虽然不多!却还够娶你用的!之后的日子,或许会紧吧些,虽然我知道,你不怕过苦日子,但我敢跟你保证!我一定像个爷们似地挺起这个家!我一定在康泰好好干!让你将将来过上好日子!”      “大力哥~~~”秋菊激动地扑进了铁大力的怀里。      我见这两人,这么快水到渠成的,却也是真情一片。不如就做个顺水推舟的事情吧!      我笑道。      “铁大力!你要是说到做到地在康泰里好好干!我还要用心提拔你!到时候,就不愁,秋菊没有好日子过了!”      铁大力眼睛一亮。“大少奶奶!你同意,我娶秋菊了?”      我笑着点头。      “我看你们俩既然都有情有义,心心相惜的,这事就很好!这样!这个媒人我做定了!反正,这本来就是我的功劳嘛!铁大力!你无父无母的,你那小房子又太小了,恐怕委屈了秋菊!待以后再有了个孩子,就更加住不开了!这样吧!你呢,改天把我爹爹的房子简单收拾下,我再送你几样新家具摆上。秋菊呢,这里就当是娘家,至于嫁妆什么的,就都由我包了!我就是她娘家姐姐!待你娶她过了门,就在我爹爹的房子里住下!”      秋菊惊愕。“大少奶奶!这怎么使得?”      我笑着,起身,拉起他们俩。      “这又什么使不得?秋菊,你这个妹妹,我可都认下了!从此,你是我妹妹,铁大力就是我妹夫!过些日子,我还想把我爹接回来呢!我这又要顾及府里,又要跑铺子,又要养胎生孩子的!那孝敬他老人家的时候,就少了!所以,我想你们俩以后就住在我娘家,就当是你们自己的家!我爹呢,就是你们的爹,你们俩可要替我这个姐姐多尽尽孝道!你们看如何啊?”      铁大力拉着秋菊,砰砰砰地给我磕了三个响头。      “唉呀!快起来!快起来!才刚让你们跪,不过是吓吓你们,让你们说出真心话!这会子,倒还磕起头来了?!快起来吧!”      “翠儿!快扶他们起来!”      翠儿答应了一声,扶起他们。      她忽然笑道。“哎?小姐!翠儿忽然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伸手戳她的额头。“你小丫头!什么时候跟我说话,还记得当不当的?”      翠儿歪头笑道,“小姐啊!翠儿是想,刚刚你已经认了秋菊做妹妹,那我也是你的妹妹,那么我跟秋菊自然也是姐妹了!那么既然是姐妹,何不来个同一天同一个喜堂拜天地呢?反正,我跟仁彦也要成亲了嘛!不如就来个好事成双!”      我心里也觉着妙!“哦!不错!这就叫做双喜临门!”      回了府里,翠儿搀扶着我往院子里去。      我们俩边走边说着闲话。      翠儿笑道,“小姐啊!没想到,你倒无意中给秋菊做了媒人呢!”      我笑道,“这事也真是巧了!我当初,也没想到呢!仔细想来,我倒是一不小心成全了好几对!比如,沈云袖跟路大哥!陈隽亭跟程程!再有,你跟仁彦按理说,那也是我做的媒人呐!”      翠儿歪着头笑道,“可不是?小姐真真成了月老了!”      说着,她又靠了过来,满脸羞怯,扭扭捏捏地小声问道。“小姐啊,做那个事儿的时候,女人都必须叫出来吗?我听那秋菊叫得也太大声了吧!”      听翠儿这么问,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我被康大少啃的若干片段。      啊~~~~~~~~~~~~~~~~~~      “倒也不定叫出来呀!”说着,我贴近翠儿的耳畔道,“只要你忍得住!”      翠儿面颊绯红,跺着脚,叫道,“哎呀!坏死了!坏死了!小姐!”      见她急了,我哈哈笑起来。      翠儿皱眉,“哎呦!小姐啊!你自从嫁给了姑爷,就越发地坏得没边了!”      这时,正巧,子恒也在卧房里,他仿佛听见我们俩刚刚说的什么。      忙得走过来问,“什么越发地坏得没边啊!”      说着伸手把我搀扶到床上,脱了鞋子,让我躺下。      翠儿撅嘴。“当然是姑爷你啊!还有我们小姐啊!”说着,甩头发,就走了。      子恒上了床,搂过我,噗哧笑出来,“素素,翠儿这丫头,这是怎么了?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相公,真想知道啊?”      “真想知道!”      我朝他眨了眨眼睛,狡黠地笑了下。“你再过来点,我就告诉你!”      他笑。“你又要搞什么鬼?”说着,往我身边又靠了靠。      “相公啊,我跟翠儿,刚刚说的就是这个!”我一把抓住了他的那个。      他笑着按住我的手,眼神灼热。      “你怎么这么坏?诚心地让我火烧火燎的,你又不能帮我扑火!”      “人家喜欢呀!人家就喜欢看你火烧火燎的样子!”      “你个坏人精!”他笑着,嘴巴又探过来,吻住我。      “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就是总觉得肚子里面咕噜咕噜的。”      “哈哈!那可能是咱们儿子在你肚子里打呼噜呢!”      “是哦!你这么说,我也有点困了。相公,你得陪我一起睡!”      “好!咱这就睡!”说着,子恒就放下了床缦,拉开被子,盖在我们两人身上。我蜷缩进他怀里,刚想甜甜地睡一觉,又想起有事跟他说。      “对了,相公,我还有事没跟你说呢。”      “什么事?”      我把秋菊跟铁大力的事情说了,又说了,要给秋菊跟翠儿他们两对同时办喜宴。想问问,子恒有什么意见。      谁知道康大少一听,就满脸失落不高兴。      嘴里叫嚷着。“哎!我亏了!亏了!彻底亏了!”      我当时气得就坐起来骂他。      “你说什么啊,相公!难道你不想帮她们办喜宴啊?她们可都是我妹妹啊!我妹妹要嫁人!难道你这个做姐夫的就不能帮帮忙,使把力气吗?再说了!她们嫁的可都是咱们康泰的男人!我衣素素啊,连着我的两个妹妹都给了你们康泰的爷们做女人了!你这个康家大少爷花点银子算什么?!哼!你就这么心疼钱啊?!将来,那赵仁彦,铁大力他们日子过好了,还不是要为康泰实心地卖力气!你懂不懂啊!康大少!这叫感情,生意双投资!两不误啊!我想了做了这么多,还不是为了相公你!为了咱们康家吗?”      子恒哈哈笑起来抱住我就亲,“我说,娘子啊!你想哪里去了?我哪里是心疼银子!你妹妹出嫁,咱们帮忙摆酒席,那是应该的!我是觉得,那招人厌才跟翠儿认识多长时间啊,就要把人家娶进门了!更可气的是那个铁大力!他仗着给人家秋菊做了几天的义务工,就想占人家一辈子的便宜!这小子!哼!我以前还觉得他义气,没想到,他倒还粗中带细,很会为自己找机会钻空子嘛!哎!我这个自觉蛮聪明的人,却在你这里墨迹了两个多月,才跟你做出成果来!可见我才是那最笨的!最亏的!”      我脸红着推他胸口。“那,素素以后多补偿补偿相公,还不成吗?”      他搂住我的腰,腻腻地问。“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啊!你可别赖账!”      “不赖账!再说了,你一动真格的,我哪里赖得过去嘛!”      “就说我娘子聪明!识时务!”呵!他越发得意了!       ☆、康子俊归来   接下来的日子可真是--喜忧参半。      先是路清风迎娶沈云袖,在明月楼白了一整天的酒席。当日来人多得整个明月楼都满了!还有些赶来道贺的,见没地方入席,便放下贺礼便走了。那些前来道贺的人中,不乏看似装束不凡,地位显赫的人。      不但是我跟子恒觉得奇怪,这显而易见的问题,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至于那个,路清风是县太爷干儿子的传言,其实,此时,很容易就不攻自破了!      因为前来送礼道贺的人中,有什么定国侯,镇远大将军,当朝宰相,就连云玺公也叫人给路清风送贺礼。      当然这些人身份尊贵都不坐在大厅,而是被路清风安置在了各个雅间之内。我看出来,虽他脸色不好看,却也只能竭力招呼。毕竟抬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老大的身份,来给你送礼,你就没理由把人家撵出去吧!      酒席中,我恍惚看见一人,很眼熟。程程又提醒我,那不正是靖玉王府里的安总管嘛!我心里仍是疑虑,怎么又是靖玉王府?路清风究竟与这个靖玉王爷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关联?为何我那次问他,他会那样躲闪,厌恶?而且那些身份尊贵的王孙大臣,又岂会给路清风一个小县捕头来道贺?!这难道也跟靖玉王府有关?      路清风跟沈云袖成亲后,仍旧住在神武街的老房子里。而那华丽异常的路府,如今仍旧空着。      后来有次,我跟程程过去瞧沈云袖,正撞见,州府大人跟县太爷在那里苦劝着路清风什么,路清风的脸色很少难看,仿佛正在压抑着老大的火气!      我跟程程看那情形也就躲开了,直接去见沈云袖。云袖做了媳妇,倒真是贤淑得紧,事事都为路大哥考虑到。女红啊,厨艺啊,更是没说的!现在每天还在做小孩子的衣服,说是要给我跟程程准备的。这实在让我跟程程这两个拿不起针线跟刀铲的人,大为汗颜啊~~~~~~      我小心翼翼地跟云袖套话,想打听出,那州府大人跟县太爷因何事来找路清风。怎奈沈云袖蕙质兰心,我刚一开口,她就有了察觉,很巧妙地拐着弯子跟我说别的。      路清风跟沈云袖的喜宴过后不到半个月,翠儿和秋菊的事情,我跟子恒也准备得差不多了,那天的场面格外热闹,翠儿跟秋菊,终于都幸福了。我这里面有说不出的高兴,我一高兴,竟忍不住哭出来。      心想着,最终她们都会有自己的孩子,为自己的家忙活。尤其是翠儿,从小与我一处长大,一直不曾离开过我的身边,虽她嫁人后,还留在府里服侍我,可终究,傍晚就要回赵家的。      我恍然领悟,原来我一直觉得,是翠儿在依赖着我这个姐姐,可如今,我才发现,原来,我也一直在依赖着她。是她填充着我的亲情,没有她,我的生活不知要缺少多少快乐和温暖。      喜事过后,便是忧。      康子俊回来了。      我当然是希望,他会有所改变,能变得像个人样。但实际上我并没抱太大的希望。他回来一看现在的情形。二娘在寄居白云寺,康泰掌握在了我的手底下,福桂芝又总是一副备受了排挤似的脸孔。      康子俊,他会就此罢休吗?      他当然不会!      但实际上的状况,却令我大为意外。甚至到了吃惊的地步。      康子俊回到康府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跟五夫人,我和子恒认错。他说,他一定痛改前非,不再做糊涂没人性的事情。他还说,他也觉得二娘事情做得过分,他觉得二娘现在白云寺修佛,是很好的。      我把公爹的遗书递给康子俊看,他看后说,他完全听从上面的安排。我说,康泰的铺子,除了总铺,让他任意挑选三家,这是公爹的意思。      我本打算,给他三家好打理的铺子,也算安抚他,别再没事给我添堵!可没想到,康子俊却主动选了三家不好也不坏的铺子。      我以为他故意惺惺作态,于是坦言要给他三家好一些的铺子,他却当面拒绝,说他不配得这么好的铺子,他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孝敬二夫人跟五夫人,还要补偿过去他对子恒和我做过的错事。      这连子恒都不相信。他说,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亲眼见着康子俊突然变好,他仍是觉得不像!      我心里也觉得,这里面搞不好有诈!再观看一段时间再说吧。      康子俊的变化着实也令人觉得奇。      每日,他拉着福桂芝到五夫人那里请安。偶尔去白云寺二夫人那里,也都还特地让我们所有人知道,每次都去不长时间便转回来。      康子俊倒是很用心打理那三家店铺,早出晚归,除了生意上的应酬之外,却再没踏入过青楼那种消遣地方。也因此,他跟福桂芝的感情倒有了回暖,常见他们在院子里如胶似漆的样子。没多久,便听说,俩人商议着要二胎,以后安安分分地过小日子,不再给好日子添乱添堵了。      康子俊从外面得了什么新鲜瓜果好东西什么的,还常记得派人送来我们院子里,说是给子恒跟我尝个鲜。福桂芝虽不大爱搭理我,可也因为康子俊的缘故,倒也对我有了几分恭敬。      半个月后,子恒突然说要出去一个月,有要事要处理。      我说,这天都快下雪了,你还出远门,就不怕人在家里惦记。子恒笑着抱住我说,他也不想出去,可是不得不做个了结了。      我问什么了结,他笑着摇头,只说不要我操心。      我舍不下他,可是没办法,他必须要走。他说把事情尽快办了,回来好陪我跟孩子过春节。      我和翠儿一起给子恒收拾了些穿的衣服,特地带了两件虎皮大氅,狐狸围脖。我还特地把我护身的那把刀交给他,他说他有,硬推回给我。沈婆也说,子恒身上早就天天都藏着护身的家伙呢!不然哪能活到今天!      听她这么一说,我这鼻子就更酸了,扑到子恒身上,就止不住地哭起来。      沈婆劝我,别担心,如果真遇见危险,她宁可舍了她这条老命,也要护在子恒前面。她绝不能让康家的财产都落到康子俊的手里头!      子恒告诉我,这次跟他同去的,除了沈婆,还有其他几个人,都不是这宅子里,也不是铺子里,总之都是他可以信任的人。所以让我放心。      话是这样说,可我怎么能放心?!      子恒嘱咐我,他走后,叫我万事小心,千万别轻信任何人,尤其是二夫人,康子俊他们。我当然明白。人当然有幡然悔悟之时,但想想过去种种,二夫人的城府之深,康子俊的手段卑劣狠辣,都不得不令我胆颤心惊。      几天后的一早,一个叫老刘叔的,自称是沈婆家的表亲,过来探望沈婆,待了半日,转了天,就要回乡下去。子恒吵着也要去乡下玩,我这才看出来,原来这是子恒故意设计的桥段,令所有人认为,他不过小孩子脾气贪玩,才不会想到,他实则是特地出去有要事要办。      而那个老刘叔也并非等闲之辈。      后来子恒告诉我,这个老刘叔是公爹的密友,只不过不曾来这府里,所以没人认得他。当年,公爹病重,自觉时日不多,那时,他已经洞悉了二夫人曾做的那些恐怖的事情,也知道她的阴谋。于是写下了那封遗书,而事实上,他同时还写了几封书信,给他几位信得过的朋友,委托他们暗中照顾子恒。      子恒走后,府里,铺子里的一切都是平静非常。      康子俊跟福桂芝那里没有任何异常的动静。至于,二夫人那里,更是平静的,令人猜不透。从康子俊回来一直到现在,她都没踏入过康府大门一步。难不成,她还真受了佛性的熏染,要“改邪归正”了么?      我每天的生活,还是那般,府里,铺子,有时去张大嫂那里坐坐,有时去程程那里,有时去瞧瞧秋菊,也去过赵老娘那里几次,赵老娘还说,翠儿真是个好媳妇!说仁彦好命!话里话外地谢我准了他们的亲事。我也说,赵仁彦很好,帮我把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再过阵子,让翠儿给她怀个大孙子,那可就全都圆满了!      我嘴里说着人家的事,心里头却没有一刻不思念着子恒。      相公啊!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素素好想你!孩子也好想你!      天,越发冷了。翠儿叫丫鬟小厮们,在屋子里放了火炉子。      我没事时,就倒在床上,拆子恒给我写的纸条。      这是他临走前,写给我的一百张纸条,每一张都折好了,放在朱砂红的琉璃瓶子里。      他告诉我,他最多两个月回来,所以让我省着点拆。这个混蛋,他就不会多写几张吗?      不过想想看,如果他写了一千张,岂不说明,他会回来得更晚些么?      我打开第一张,就忍不住打开第二张。没有他的日子,总是寂寞难解,躺在床上能做的事,就只剩下这件。每次拆纸条,我都不禁拆了一张又一张,总想多看看他写的字,多触摸他的心。      每张纸条上都是一句情话。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      这些前人词句,他写下来,表示心意。      直到有一日,我拆开瓶子里的最后一张纸条时,发现上面写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可知?      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令我心头一颤。      恍惚什么时候,他对我说过这句。      那日迷迷糊糊睡熟了,第二天醒来时,已近晌午。      翠儿已经在屋外候着,听见房里有动静,便叩门进来。      “小姐,你脸色不好,可是身上不舒服?”      我无精打采地摇摇头。      “不是身上不舒服,那就是心里不舒服了!唉!自从姑爷走后,你看看你,脸都瘦了好些!要继续这么样,可怎么好?小姐,别管怎么的,你得先顾好自己的肚子啊!”      我木木点头。“我知道。我就是想他,担心他。”      “小姐啊!可也不能总这么着啊!你现在可是双身子!你心情不好,那小少爷,心情也不会好的!小少爷心情不好了,那可是头等大事!”      被翠儿这么一说,我这忍不住苦笑出来。“翠儿啊!你哪来的那么多歪理邪说!这都是从赵仁彦那学来的?”      翠儿脸红着,拉我。      “小姐,快起来吧!今天咱们也别去铺子里头了!据说,那龙王庙附近,有什么集市!咱们去走走瞧瞧!就算什么都不买!闲着没事逛逛,不也心情好么?”      我想想也是,这段日子,我着实是丢了魂似的,趁着还没下大雪的时候,该出去走走!      叫小厮去拉马车,翠儿帮我披了件大氅,又给手炉添了了几块红炭,套上绒布套子递到我手里。马车座位上也垫着厚厚的棉垫,放这个青铜小炉子,里面加着不太起烟的上好木炭。马车加了棉布帘子,一切都好了,翠儿才扶着我上了马车。      马车走了没多久,便到了那个庙会。      翠儿放好穆木凳,我踩着木凳,从马车上下来。      入冬了,通常,街上人不多,一见这里倒还热闹,心情顿时转好些。      走着走着,我跟翠儿买了许多好玩的小玩意。      翠儿拿着只小布偶,“小姐,你瞧这个多好玩!要是小少爷出生了,以后这个就给他玩!哈哈!”      正说着,我忽然看见马神婆。      马神婆的眼睛倒也够尖。老远地跑过来跟我打招呼。      “哎呦!这不是康家大少奶奶嘛!”      “婆婆!你也在逛街啊!”      “我啊,在那里摆了个摊,给人家算命!哎呦!我瞧瞧,大少奶奶,你这有五个多月了吧!”      “还没呢,才四个月。”      “呦!那这个孩子个头不小!看样子,该是位小少爷!”      翠儿插嘴道,“婆婆,都说你神机妙算,你给算算嘛!”      马神婆掐指一算,果然还真是个男孩。可要是她真能算计那么准,我又怎会嫁到康府来呢!      所以啊,我也不全信,再说,是男是女,我跟子恒都不在乎,反正,以后还会生嘛!      溜达了半天,我也累了,翠儿搀扶着我上了马车,我忽想起一件事。      “翠儿,我想吃刚才在那摊子上看的话梅羹,你去给我买些回来!”      翠儿应着转身走了。我回身刚要坐好,忽地被人从身后,使劲捂住口鼻。      那是一块帕子,上面有一种说不出的难闻气味,我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脱。很快,伴随而至的是一种难以抵抗的眩晕感。      我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想睁也睁不开!      完了!子恒!素素恐怕要出事了!       ☆、落入圈套   当我刚有些意识的时候,就闻到一股浓郁粘稠的血腥气味。我努力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青石砖地面上。而眼前的景致非常熟悉。      哦,是康府的后花园。      我怎么到了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我脑子里拼命回想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忽然我被眼前的情形吓得惊呆了。      一具倒在血泊中的男尸!就在我的左脚边!      我的裙摆完全浸泡在他的鲜血中!而我的胸口对衣襟上也有许多迸溅的血斑!鲜红鲜红的!      我吓得全身哆嗦,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突然一声清脆,我这才发现,一把尖刀从我右手里脱落到了地上!      我慌忙地从地上爬起来,忍不住惊叫起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只知道,要赶快离开这里!我要换下这身满是血腥的衣服!      正当我跌跌撞撞地要往自己院子里跑的时候,陈妈带着几个小厮走了过来,一见这情形。      陈妈嗷地一嗓子,就大叫出来。“大少奶奶杀人了!杀人了!大少奶奶杀人了!”      “陈妈!你别喊!不是这样的!人不是我杀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上前要阻止她,吓得她倒退几步,险些跌倒。      她磕磕巴巴地说,“大少奶奶,你,你别过来!别过来!”      这时候,已经有小厮跑回去报信。      一时间,我被十几个小厮围拢住。      他们每个人都手拿棍棒,看那架势是,只要我一动,他们就随时可能打我!      我惊魂未定,浑身仍颤抖着,心里不但担心着这局面,还有,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我不能轻举妄动,不然,他们棍棒不长眼!      我要保护好我的孩子,他是我跟子恒的第一个孩子!      可是相公啊,你怎么还不回来!      当二夫人,康子俊,福桂芝都依依赶来之时,我顿时明白,这是个阴谋!      不然,二夫人怎么会如此地巧合,赶来府里呢?而那个藏在马车上将我迷晕了带到这里的人,也一定是康子俊派去的!      我心底不禁发出一声怅然的冷笑。原来康子俊还真是会演戏!他的悔过都是装出来的!      五夫人见这情形,要走过来安抚我。      二夫人连忙叫丫鬟拦住她。      “五妹!我还是劝你不要轻举妄动!难道你没看见,她身边有个死人!难道你不怕她杀了你?!”      五夫人道,“不可能!不可能的!素素她怀着好几个月的身孕,哪里有力气杀死一个大男人?!”      福桂芝插嘴,“五娘啊!您可不能这么就下了断言!难道像大嫂这么聪明的人,想不出如何让一个男人上当丧命的计策吗?哼!这眼前,我们所见的,就是大嫂杀死了这个男人!而且从这男人的装束上来看,还挺像个有钱人!”      说着,她望向我。挑衅地笑着。      “大嫂!该不会是你的什么旧相识,来找你重修旧好,被你拒绝了,他恼羞成怒与你吵了起来,你害怕这事被我们知道,更不能被大哥知道,所以索性把他杀了,一了百了!”      我冷哼。“三弟妹,你想象力也未免太丰富了!我根本都不认识这个人!再者,若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岂会傻到,在自家院子里杀人?!这不等于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康子俊笑道。“大嫂啊!或许你当时状况真地很慌乱,你无意中杀了他,可还没来得及处理尸体,就被陈妈他们撞见了!”说着,他转过脸,望向陈妈。“陈妈!你说呢?”      陈妈忙不迭休地点头。“大少奶奶身边就放着那把尖刀!一定是大少奶奶把那个男的杀死的!”      二夫人看了我一眼。“素素,不管怎样,这种事无论如何发生在我们康府里,都是不好的!我想,你该为这个家想想!该为子恒想想!你不能太自私了!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继续狡辩吗?”      我身子晃了下。“二娘是什么意思?”      福桂芝冷冷道,“还能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让我们跟着你吃瓜烙啊!你自己做的事情一人做事一人当!”      二夫人凝了我一眼,“素素,你是聪明人!就算为了子恒着想,你也不该这样死咬着不承认啊!”      我气愤道。“我根本没杀人!我为何要去官府投案自首!这都是你们的圈套!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们看我相公不在,就联合起来设局害我!”      康子俊绷住脸,“大嫂!你若不识相点,那就别怪咱们不顾及一家人的情分!来人啊!把大少奶奶押到柴房去!快去个人到衙门里报案!就说我们这里抓到了杀人犯!”      迎面走来四个小厮,就要对我动手脚。我连忙向后退了几步。      “你们敢!”      康子俊冷笑。“大嫂!你现在是罪犯!为了不影响我们康府的名声和康泰的声誉,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你若还觉得自己有冤情,那就等着到了县衙,你亲自去跟县太爷说去!”说着,他又厉声催促那几个人。      “快点!还等什么?!”      五夫人急忙挣脱开那两个丫鬟,冲到我面前,挡在我前头。      “别!她肚子里好歹怀着康家的子孙!你们不能这样对待她!”      福桂芝呵呵笑。      “呦!五娘啊!她又不是您亲儿媳妇!您急的是哪门子啊!”      五夫人劝说道,“桂芝啊!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你可不能这样对你大嫂啊!这一切都还不分明,怎么能随意对你大嫂动粗?!”      二夫人沉声道。“虞弱眉!你提醒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快闪到一边!别耽误正事!你若不识趣,就休怪我连同你一块收拾!”      “不!殷凤仪!你别欺人太甚了!你当年害死我表姐!又去害恒儿!如今,素素怀了身孕!你们又想着要害她跟孩子!你们简直是畜生!没有人性!殷凤仪!我问问你!你这样做,等你入了土,你好意思到那边去见老爷吗?!我告诉你们!我今天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你们动素素一根手指头的!”      “五娘,咱们不能跟他们拼命!”我提醒五夫人。      她转过身看我。“素素!别怕,有五娘在!我就不信,他们能把咱们娘俩都给弄死!”      二夫人脸上浮起一片冷冽之色。“去!把五夫人拉过来!”      说着就走来了两个魁梧健壮的家丁,就架起五夫人的肩膀。      五夫人挣扎着。      “你们这些下人,敢对我没规矩!我是这府里的夫人!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福桂芝在一旁阴阳怪气。“五娘啊!您可真不知道好歹!我们见你可怜呢,才同意收留你在这府里面!尊称您一声,夫人!您还真拿自己当主子啦?就算您是什么夫人!可这府里面,也只能有一位夫人说的算!那永远都不会是您啊!”      说着,她讨喜地望向二夫人。“娘,桂芝说得对不对呀?”      二夫人毫不领情,冷着脸。“桂芝,你话太多了!”      五夫人仍在用力挣脱,这边也来了两个小厮要拉我。      “你们别碰五娘!我跟你们走!”      康子俊看了我一眼,“大嫂,你身子不方便,我看还是让他们搀着你走比较好!”      “你!”      说着,那两个小厮真不客气地过来架住我,往前走。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声音沉沉地怒斥。      “松开她!”      “我再说一次,松开她!”      几乎所有的小厮惊愕地磕巴起来,“大,大大少爷!大少爷!”      “是大少爷!没错!”      我急忙回过身,果然是子恒回来了!      他此时的双眸中饱满着愤怒与指责。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他,原来他不装傻的时候,还真有几分可怕!      不过,这倒足以说明,我完完全全可以依赖他了。      “相公!”      我托着隆起的肚子,扑到他怀里,虚弱的眼泪决堤涌出。刚刚还强撑的我,就像拆了骨的风筝,完全塌陷在他怀里。      “娘子!不怕,我回来了!”      他一看我身上都是血,十分紧张地问,“你身上怎么都是血?”      我立即明白他的担忧,“孩子没事!相公!这血,是那地上尸体的!那是他们给我设下的卑劣圈套!”      “素素放心,子恒回来了,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到你!”      说着,他转过身,“二娘!您处心积虑地在路上做的手脚,怕是白费了!我没死,你害了我这么多次,我都没死!”      说着,子恒朝身后拍了拍手,只见两个人被推到了前面,这两人都穿着一身夜行衣,双手在背后绑住了。      这时候,那位刘先生,还有佟先生,孙季良,还有些我没见过的人都走了过来。      子恒冷冷地看着二夫人。“二娘,你派人图谋转卖我康家的田产,这件事,现在泡汤了!我想这个消息,还是我告诉你,比较好!二娘,你这样做,对得起我爹吗?”      二夫人向后倒退几步,被康子俊连忙扶住。福桂芝已经讶异得张得大大的嘴巴,许久闭不上!      二夫人惨笑着,流出眼泪。      “哈哈!哈哈!康宗业!你骗了我一辈子!如今你的大儿子也来骗我!”      子恒道,“二娘!没人欺骗你!欺骗你的人,是你自己!你觉得我爹对你的爱不够!你错了!你当年做的那些事情,我爹都知晓!若他对你没有感情,早就把你推到公堂之上了!就算是他厌恶了你,也可以用现在你们对素素的招数,把你撵出府里!二娘!你对我爹的爱,让你作茧自缚,越走越远了!”      康子俊道,“大哥,你既然这么明白,就想想看,如何为大嫂脱身吧!哈哈!如今证据确凿,我看看你这个假的傻子,还装不装来傻子!哈哈!”      子恒怒视着康子俊。      “三弟!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本以为,你流放数月,已经有了悔悟!可没想到,你仍是死性不改!白费了爹爹对你的一片苦心!”      康子俊忿忿地叫嚷道,“爹爹他从来就不疼我!如果我是你,爹爹多多地疼我!我可以得到这么多家业!我当然可以好好去做人!这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子恒冲上前,揪住康子俊的衣领子,怒瞪着他。      “康子俊!这都是你越来越没人性所致!你还记不记得,你五岁那年,子安是如何保护你的?那年,我们三个在后花园玩耍,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一条小蛇,朝你扑来,子安想都没想抓起石头就朝那蛇扔去,这一扔,却把蛇引向了他自己!康子俊!你简直是个畜生!二弟为了救你,胳膊被蛇咬了一口!幸亏那不是毒蛇,如果是毒蛇呢?子安他当时就可能毙命!就是这样一个对你有恩的亲兄弟!你后来却协助着二娘,把他害死!他当时才七岁!康子俊,我本想念及兄弟情份!看来我真是顾念太多了!”      说完,子恒一把松开他。      康子俊被子恒一顿训斥说得脸色泛白,不能再多言语。只诺诺地摇头,身子晃来晃去。      “我没错!我没错!我没错!二哥不是我杀的!二哥不是我杀的!”      说着,就两眼发直,口吐白沫,要倒下去。      福桂芝忙得上前拉住康子俊。“子俊!相公!你清醒下!别吓我啊!呜呜~~~呜呜~~~”      二夫人也顿时醒过来神。忙得扑过去,按压康子俊的人中穴。忙喊着,“快去找大夫!找大夫!”      孙季良见状,走上前,看了看子恒,想等他的意思。      子恒默了默。“季良,你去给他看看。我不能让他死,如果他死了,素素的事情就搅和不清楚了!”      孙季良连忙跑过去,要给康子俊看,却被二夫人一把推开去。      “你别碰我的子俊!你是康子恒的朋友!你会害死我的子俊的!你滚开!我不用你救我的子俊!”      二夫人这话虽说的真,可也令人心里凉透了!我看着子恒沉默的样子,就知道他的心里头有多么的黯淡无力。      一家子骨肉,一个爹生的兄弟,如今就这般景象,落在谁的身上,谁的心里又能丝毫无伤?      这时,突然从门口传来一阵参差不齐的急促脚步声。       ☆、叛国罪   原来是刚刚去衙门报案的小厮回来了。      后面正跟着路清风,他身后带着十几个捕快还有仵作。      路清风一看我这个样子,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急忙走来问,“小妹,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      子恒认真道。“路捕头,我娘子她是绝对不可能杀人的!而且这个死的人,我们都不认识!你想知道实情,最好等我三弟醒来,问问他吧!”      路清风正色道,“大少爷,小妹的为人我是相信的。但这个案子,还得县衙大人亲自审理过了才能定夺!而且这里,我们都要仔细勘察,尸体也要带回衙门里,由仵作仔细查验了,再说。所以大少爷,你还是稍安勿躁。”      福桂芝突然插言,“路捕头!你既然带人来查案,就不能只查她身上!还有她的房里也不能放过了!你们查案可不能违逆国法呀!路捕头!就算是你跟她是兄妹情谊深,可也别因为徇私,把自己也绕进去了!”      路清风嫌恶地皱了下眉头。“三少奶奶,我们县衙附和查案,还不需要你来指点!我们当然要公事公办!”      福桂芝扇着帕子,皮笑肉不笑。“路捕头能说到做到,就好!”      说话间,州府大人,县衙大人也赶来了。原来州府大人近几日来到成阳县就没走,一听说这里发生了杀人案件,就更是急急地与县衙大人坐着官轿前来查探。      这时候,翠儿也赶了回来。原来,她被人打晕在巷子里了。醒来时,就担心我出事,结果还真被她猜中了!      子恒叫翠儿服侍我回房换衣服。路清风急忙嘱咐我,脱下的血衣,要交给他。这也是证物。      待我换了衣服出来时,路清风奉命带人进卧室搜查。      子恒搂着我,安抚着,“素素,别怕,你没有杀人,就没人能冤枉你!”      可我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福桂芝刚刚好像故意提醒,那么,他们是不是趁我不在屋子里的时候,已经布好了所谓的“罪证”?      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路清风在卧房的衣柜里面搜出了一个黑色的布袋子。他将布袋子呈给县太爷,县太爷打开后,从里面拿出来几封信。他看过了,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他双手恭敬地呈给州府大人查看。      州府大人的脸色陡然变了。      “康家大少奶奶!”      “民妇在!”      “这布袋你可认识?”      “民妇不认识!”      州府大人捋着胡须,看了看县太爷。      然后对路清风,道,“把她带回去!押后再审!这命案牵连我国要密!结案之前,康府里的所有人都要严密软禁!不许他们与任何人有来往!听见没有!”      县太爷跟路清风都急忙答应着是!是!是!      我一看这情形,就根本不只是杀人案那么简单了!什么我国要密?严密软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福桂芝没轻没重地问,“州府大人!她一个人杀了人!您凭什么要关我们整个府里的人啊!我们可都跟这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州府大人铁青着脸,呵斥道,“这信里写着我国要密!这死的人是外国派来的密探,他很可能此次前来,与在我国潜伏的探子接头!这信就是证据!如果大少奶奶真的是与这探子接头的人,那么你们整个康府里的人,都要被株连九族,满门抄斩!听懂了吗?!”      二夫人惊呆。“什么?叛国罪?!满门抄斩?!”      她皱着眉,几分复杂地看着尚在昏迷的康子俊,无力地垂下两行老泪垂。“我的子俊啊!你真是孽障啊~~~”      我更是手脚冰凉,瘫软在子恒怀里。      “子恒,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      子恒一味地拿宽心话劝慰我,可又能怎么办?我只希望,能早些水落石出,还我一个清白。      随后,我被带入了衙门大牢。因为路清风的关系,牢头给我安排了相对好一点的牢房。可是里面潮湿阴冷。虽然翠儿送来几条厚被子,为我铺上盖好,可我还是觉得冷。据说,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怪不得,我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劲地不舒服。      子恒担心我,他要陪我进来坐牢,我不许他胡闹,这大牢哪里是随便进进出出的!又不是自家后院!      路清风过来瞧我,他就拉住路清风,“路捕头,我求你,跟县衙大人说说!我娘子她身怀六甲!这个样子,孩子也会出问题!”      路清风面露难色。“大少爷,我不过区区一个小捕头,我所能做的,就是赶快查明真相,帮小妹洗脱清白!这天下雪了,我待会儿再给小妹弄个炉子过来,至于你要进去陪她坐牢,我看这个事,路某实在为难。现在能让你这样自由出入府内外来照顾小妹,就已经是我所能的最大极限了。”      子恒深深地望了路清风一眼,“路清风,如果你肯说句话,我想即便是州府大人也会卖你一个面子的。你又何必故作推诿?你心里有难言之隐,难道这难言之隐,还大得过,素素跟你兄妹一场的情义吗?”      路清风皱了皱嘴角,露出一脸欲言不能言的苦涩样子。      我忙道,“相公!你别为难路大哥!路大哥的难处,岂是你我猜测得到的!咱们就别给路大哥添乱了!”      正说着,忽然从走廊那头传来细碎脚步声。      前面先前走来的几个打扮华丽的小丫鬟,声音脆生生地说。      “慧玦郡主驾到!”      路清风连忙单膝跪拜。      我慢慢从被里面,爬出来,跪着等候。子恒也双膝跪下去。      我没敢抬头,只嗅到一股幽香,从走廊那头缭绕而来。      随后我看见一双云纹锦绣的玉带鞋从胭脂色的拖地罗纱长裙下露出来。      “民妇叩见郡主!”      “快起来吧!”      我抬头时,看见眼前这位慧玦郡主,身姿绰约,仪态大方,面如璞玉,发如青云,唇若珊瑚,眼若皓月。她眼光静而笃定,有一种皇族女子独有的端然自得,然而她脸上的笑,却令我感到一种不可一世的距离感。像火云之上凤凰,高高在上。      “你,就是衣素素?”她仿佛察觉到我在偷偷看她,然而神色却依然落落大方,不以为过。      我连忙低下头,答道。“回郡主,正是民妇。”      慧玦郡主忽地变了脸色,回身斥责道。“汪州府,刘县令!你们怎么能让康家大少奶奶住这样的牢房?!”      汪州府躬身,小心道,“回郡主,下官也是按律做事啊,这康衣氏涉及叛国罪,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下官不敢轻慢啊!”      慧玦郡主冷脸。“哦!那我问你!案子可有结果了?”      汪州府看了看刘县令。刘县令忙得,磕磕巴巴道,“啊,嗯,回郡主,这案子下官才刚接手,事情还有些扑朔迷离,那密探的尸首现在仵作那里尸检,待尸检报告出来,下官立即呈给郡主过目!”      慧玦郡主冷哼,“谁有功夫看你的尸检报告?!既然没有结果!她就只是疑犯而已!身为疑犯,住这样的牢房是没错!可难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疑犯吗?若案子结了,大少奶奶没有罪,可因你们不小心,孩子出事了!你们是要圣上替你们担着这草菅人命的恶名吗?!嗯?”      刘县令擦着汗,忙不迭休地点头道。      “不是!不是!那当然不是!不敢!不敢!当然不敢!”      慧玦郡主横了汪州府一眼。汪州府哆嗦着低下头。“还请,慧玦郡主提点下官一二!”      慧玦郡主转过身看我,慢慢道。      “在衙门后宅找间屋子给康家大少奶奶住下,房里要有软塌!有炉火!叫她的贴身丫鬟陪侍!有需要时,准她们唤郎中进去诊治!门前派四个衙役守着,轮班看管!每次郎中进去诊脉,都派衙役跟着!除了她相公不许外人接触她!这么安排就够了!她一个怀孕之人,又能跑去哪里?你们这些做官的,连这点脑子都不会了?”      汪州府怯怯地劝道,“郡主,这么做,可于国法不容啊?”      “哼!国法?圣上就是国法!我刚从圣上那里过来,这是皇上准的!你们不信,可以去御前问问啊?”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就按郡主说的办!就按郡主说的办!”      说完这些,慧玦郡主长吁一口气,她微笑着,从铁栏外伸手过来。我急忙递过去一只手,被她握住。她的手纤细冰冷,却透着刚硬。      她脸上虽带着笑容,可我却丝毫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她淡淡笑着,“康家大少奶奶,这样安排可好啊?”      我忙得扶着肚子,跪下,“民妇跪谢皇恩,谢郡主体谅。”      她舒展了眉头。      “行了!你别跪了!”      说着叫人打开门锁,要人搬了两把椅子。“康家大少奶奶,你出来!坐下,我想跟你说会儿话。”      说着,就叫汪州府跟刘县令等人都出去,她只留□边两个婢女。      慧玦郡主见地上还跪着两个人。“你们也出去吧。”      路清风提步便走了。      她见子恒有迟疑之色,便道。“康家大少爷,你是怕我伤害你娘子吗?”      子恒抿了抿嘴唇。“草民不敢!草民只是顾及贱内身子不舒服,身边该有人照顾。”      慧玦郡主不悦地瞟了子恒一眼。      “大少爷,你不必如此遮遮掩掩的。实言相告!你娘子活着,对本郡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懂么?康家大少爷,我想你应该懂。不然,你装傻装了十几年的功夫,可就白练了!”       ☆、路清风的身份   慧玦郡主此言一出,我的心登时就是一咯噔,子恒的脸色也变了。      慧玦郡主忽又露出温婉笑意。      “说得直接点,你娘子,也算我的表妹,就算看在郡马爷的份上,我也要她好好活着,而且要她跟你的日子越来越红火。只有这样,他才会更加感激我,他的心,才会越来越靠拢我这一边。难道,我这么说还不够吗?”      说着,她又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轻轻抚摸着,眼睛里露出格外温柔的光芒。      “再说,我也即为人母,我是绝不会怀着孩子,做那么血腥恐怖的事情的!”      说着,她抬起头,望向子恒。虽是询问,语气却是命令。      “大少爷,你可以走了吧?”      我望了一眼子恒,朝他点点头。那意思是让他放心。      子恒点点头,朝慧玦郡主又拜了下,转身出去了。      见子恒走远,慧玦郡主转向我。“衣素素,你一定很纳闷,我怎么会知道康子恒一直在装傻?其实,关于你周围的一切,我什么都知道。从我11岁那年,遇见砚博开始,我就已经暗中监视你跟他的生活了。”      说到这里,她不由得笑了。那笑,就像是少女怀春时的温柔娇羞,与她刚刚高高在上的凛然气质相比,十分的突兀,令人很难联想到那是一个人的表情。      可她话里说的事情,令我匪夷所思又意外非常!      她跟表哥不是皇上赐婚的吗?怎地在她11岁时开始,她就已经监视起我跟表哥了?      慧玦郡主朝我笑了笑。      “你不信,是不是?砚博12岁考秀才,被魏大人的公子冤枉他作弊,后来徐大人发现实情,又格外欣赏砚博才华,把他带到府中游玩几日。当时,我与我父王正在徐大人家中做客。在徐府后花园,我与砚博初遇。在那之前,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嫁个什么样的男子,直到那天,我看见他在石亭下,用毛笔沾着荷花池中水练字,当时,我就有了答案。我要的那个人就是他!”      说着,她深深望着我。那眼神令我格外不安起来。我忙得想要起身,她却一把抓住我的手。      “可他喜欢的人是你!但那又怎样?你根本配不上他!你更不配拥有他的爱!只有我,才是他该娶的女人!只有我才配得到他的爱!”      “衣素素,你知道吗?起初,我并不屑于与你争,你根本就没得跟我比!砚博他迟早是我的!只要他考取功名,皇上就会颁旨,为我们俩赐婚!你,根本没有机会!”      “他现在已经有些喜欢我了,我想,通过这件事,再加把柴火!只要我帮了你洗脱罪名,那么砚博会看清楚,这世上,我才是最爱他的!我可以为他做所有事!而你呢?衣素素!你什么都不能为砚博做!而且你还移情别恋,抛弃了砚博!”      “郡主,这件案子是你派人做的?”      慧玦郡主鄙夷地盯了我一眼。      “这种龌蹉的事,我岂会亲口指使?我不过是促成了一下子。我的人早就察觉那个康子俊,回来后,就没真正消停过一天,他到处寻找时机,把你推进火坑!于是,我叫手下,将刚处死的一个敌国密探,放在康子俊看得到的地方。只不过那密探的衣着被换过了,而他身上的布口袋里面,放着的密信也是我故意安排。而那个愚蠢的康子俊,却以为那布袋子里装的是银票!才叫人放进你房间的柜子里!”      “郡主如此布局,就是为了借刀杀人,再救人,然后在郡马爷那里,得到感情回报。郡主真是聪颖过人。”      “衣素素,我跟你说出实情,就是要告诉你。你的日子过得好不好,我会时刻关注,而且,我亦不想你死。如果我想你死,两年多以前,你早就死在云龙山上了!哪里会那么巧合的,县衙的人去剿匪?”      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那,那剿匪的事情,也是出自郡主安排?”      慧玦郡主没有点头,也亦没有摇头。      “总之,你还是聪明的。不然,纵然我不想你死,我父王得知我非砚博不嫁,他又岂会让你这个障碍,还活在人世间呢?随便一个意外,你的小命,就没了!再说,康子俊整出的那件事,险些把你爹爹投入大牢!若非你当初,有点小聪明,施计嫁入康府,把你爹爹救了。你知道,你爹爹会怎么样吗?”      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却饱含着摄人的杀气。      我的心里就是一哆嗦。我知道她说的意思。若我当初不是为救父嫁入康府,那么父亲被二夫人送到县衙,一方面,康子俊会动手脚,令我爹爹受到重判!另一方面,慧玦郡主也会令我爹爹吃尽苦头,最后,我仍旧要顺她的心意,嫁入康府!      这么长时间,我一直以为,我留在康府里,是为了保护子恒,照顾子恒,是为了救他的命!然而,真相暴露而出的时刻,我这才恍然清醒,冥冥之中,又何尝不是子恒救了我的命?!      慧玦郡主无心顾及我的震惊之色,继续说道。“我父王仍不放心,等到皇上赐婚那天,我才与砚博见面。为此,父王特地借编书一事,令砚博在王府中逗留了两个多月!可他仍旧拒绝我!然而我父王封锁了各方消息,就是要给他个意外!让他回到成阳县后,直接体会被你抛弃的痛苦!只有这样,他才会清楚,只有我,才是真心爱他的!”      听慧玦郡主如此说,我的脑海中又浮现表哥伤痛的神情,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抽痛。      “郡主与郡马爷爷乃佳偶天成,请郡主放心,民妇早已心系相公一人身上,只想,与夫君一生一世相守。民妇对郡马爷再无儿女私情。民妇恳求郡主开恩,还民妇一个清白,也还民妇夫家一个安宁。”      “清白,我是会还你的,安宁自然也会。我只想让你明白个道理,你永远都没有我对砚博的感情深刻。不过,眼下,你与康家大少爷的感情不错,倒也个好姻缘!有时候,人算总是不如天算!你亦没什么遗憾的!诚如,十七公主不也要为国为民远嫁吗?”      说着,她突然顿住。“衣素素,你知道,康子俊为何会被赦罪吗?”      “想必是福家的关系起了作用吧。”      慧玦郡主点点头。“你说对了一点。十七公主的生母瑶妃与福家是表亲,虽瑶妃薨了多年,可圣上仍对瑶妃思念难忘。而那福家真是个不知!捅了篓子就去找十七公主求情!十七公主为人敦厚,仁德!心肠软,禁不住那福家的人几滴眼泪,几次长跪的!就统统都答应了!这次康子俊流放被列入天下大赦的名单里!那也是十七公主在圣上面前,说了话的!”      我没想到这期间还有这一番关系,难道公主正是因此远嫁?      慧玦郡主刚刚一说到福家,她就气得脸颊发红,手里紧攥着帕子,咬牙切齿的样子。我想,别管慧玦郡主如何手段狠辣,心思缜密,她对十七公主的情义,到底是小女子的姐妹情。      不想,慧玦郡主忽道。      “其实,十七公主的夫婿,是我帮圣上物色的!福家几次找十七公主求情,圣上早已心烦,又碍着对十七公主的疼爱之情,不好拒绝。而十七公主其实心里也想再管福家的事情,可那福家一提起瑶妃少女时在福家住过段日子的事情,十七公主又不好拒绝。”      “我父王奉圣谕在多国求亲者中选择一位作为十七公主的夫婿。宇皓国正面临五子夺娣的局面,四皇子的胜局已定!十七公主将来必为国母!又难得他文武双全,相貌不凡,对十七公主已是倾慕已久。我跟父王提此建议,才有了现在我国与宇皓国的联姻!虽这事有些委屈十七公主,可终究还是多方得利,也少了她许多烦恼,又于国于民都有利。”      “郡主考虑得真是周到!”      慧玦郡主站起身,我也连忙离开了椅子,垂首立在一旁。      “好了,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也该收拾下,到后宅去住着吧,待案子结了,事情也就了了。”      “民妇叩谢郡主。”      正说着,那边路清风带着几个人过来,是来帮我收拾东西,往县衙后宅去的。      慧玦郡主身边两个婢女,忽然朝他下跪施礼。“奴婢叩见小王爷!”      路清风却像没听见一般,单膝下拜,“叩见郡主!”      慧玦郡主的脸色忽地非常难看,像被扇了个耳光一般。      “三王兄!你当日已不认父王!如今却也要连我这个亲妹妹也不认了吗?!”      路清风缓缓站起身,“郡主,十几年前,路某早已不是王府中人,请勿称小民为王兄。小民担当不起!”      慧玦郡主忽然激动,说话也快起来。      “三王兄,潇妃已经过世多年,我母妃也已经不在了,如今父王日渐年迈,大王兄常年留在封地!二王兄前年带兵出征被云翎国所俘,被他们二公主看中,招为驸马!四王姐又已出嫁!如今,父王身边,也只剩下你我可以尽孝!念及,父王年老,三王兄!你为何就不能放下旧日恩怨?当年的错,都是我母妃一时糊涂所致!你要记恨,就记恨我母妃一个人好了!为何就不能想想父王与你的父子情义?!”      路清风仰头冷笑。      “呵!父子情义?!他以为,过去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吗?他以为,过去的错误,还能弥补吗?!我早就说过!我没有这个父王!我只有一个被男人骗去终身,郁郁而终的母亲!”      说着,他抱起牢房干草上的被子,就往外走。      慧玦郡主跌坐在椅子,沉默了许久,才怅然若失道。      “衣素素,你帮我一件事。”      “郡主有何吩咐?”      “你帮我劝劝三王兄,我希望他能搬到,父王为他准备的宅院去住,有时间,就回去看看父王。父王老了,身子一年不如一年,他时常嘴里念叨着三王兄。其实,父王心里最爱的女人始终是他的母妃--潇妃,三王兄,他始终都不能明了我母妃的痛苦!”      说着,她眼底湿润起来,“想不到,他如今,竟连我这个妹妹都不认了!我小时候,他经常背着我在王府后花园里玩,我说,他是我最喜欢的哥哥,他也说,我是他最喜欢的妹妹。可是如今呢?呵!”       ☆、水落石出   衙役带我到后宅的时候,路清风、子恒、翠儿,早已帮我收拾好了一切。这后宅原本是给县衙大人跟捕头捕快预备的休息的地方。有时候,连夜查案,归家不方便,便住在衙门里。      路清风为我准备的这间屋子,是他通常住的,他说别的屋子都是别的捕快住的,不经常打扫,不干净,他这个屋子,他三五天就打扫一遍,他出远门办案的时候,小林子也会替他打扫。路清风好干净,这点我倒是清楚的。      他还说,房顶的瓦是去年刚整修过的,墙是也是七月新粉刷过的。炉子里的火炭,烧没了,就叫衙役去前面取。我苦笑着说,路大哥,你安排的这样好,倒像是要我一辈子都关在这屋子里啊!      子恒有些不高兴瞥了我一眼,就好像我开玩笑不小心开出了他的一瓶醋!      翠儿担心地问我,慧玦郡主跟我说了什么。我见路清风要走,便连忙叫住他。“路大哥!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呢!你能不能等等再走?”      路清风看了看子恒,又看了看我。“小妹,你有什么事,说吧。”      我拉了拉子恒的胳膊,“相公,我有重要的事,要跟路大哥说,你能不能跟翠儿先出去下?”      子恒不快“怎么?还有我不能听的?”      我气得拧他的胳膊!小声道,“相公啊,我现在是在坐牢啊!你还有心吃闲醋!再说了,人家可是有妇之夫!我也是有夫之妇!他是我义兄!你想哪里去了!”      子恒呵呵傻笑,“是啊,你就算不怕我,也该怕慧玦郡主恨你拆散路捕头的家庭!”      嘿!他倒早就看出苗头了!知道慧玦郡主跟路清风的关系不简单啊!      我气地拉起他的胳膊就狠狠咬了一口,才放他走!      路清风见我撵走子恒跟翠儿,就有了几分察觉。      他拉了把椅子坐下。      “说吧!小妹,你是有什么不好听的要说给我听吧!”      我不禁笑着摇头。“大哥!素素既然把你当成哥哥,你就别嫌小妹说话难听!”      路清风握紧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暴突。狠狠砸在墙上,有白粉灰落下来。      “是慧玦让你来劝我的,对不对?小妹,是你不知道大哥心里的苦!我连云袖都不曾告诉过!但她那样心地清明的人,怎会看不出?!我只有在云袖身边时,才能暂时放下过往,只有她,才令我觉得,这日子还有些许美好。”      路清风告诉我,他的生母,潇妃是靖玉王爷的侧妃。潇妃本名,路潇潇。江湖人士,是当年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女侠。靖玉王爷年轻时,喜欢练功夫,各门武艺,他都喜欢学学。更是结识了不少门派的武林人士。每年秋收时节,便组织一场比武大会,得胜者,可得到王爷的巨额赏金。      那一日,路潇潇女扮男装出来,看见有擂台,便跳上去比试,不想来应战的居然是王爷!      其实每一年的比武大会,都是王爷打个开场。陪同王爷打开场的武林人士,哪个不给王爷面子啊!打不过王爷的,当然要打不过!打得过王爷的,当然更要打不过!这是给王爷面子上好看嘛!      可是一时贪玩的路潇潇女侠,却并不知道这个,她也不认识什么靖玉王爷,她只看着面前这个男人,长得不错,穿得也不错,看那架势,应该满经得起揍的!      于是就用了真功夫,后来,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路潇潇女侠真地比靖玉王爷武功厉害,还是靖玉王爷觉得面前这个容貌秀美,招数“阴柔”的少侠,很有趣,下不去狠手。总之,靖玉王爷这一年的比武大会开场,自己却演砸了!可王爷心里却满是甜蜜的期许。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路潇潇女侠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碰上靖玉王爷,非缠着她,拜师学武。      路潇潇看王爷穿得不错,应该满有钱的!于是,她决定讹他一大笔入学费,可是没多久,就被她这个学生,拆穿她是个女子,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子。      随后,学生开始纠缠老师,口口声声说要老师嫁给他。老师其实也早被这个英气逼人的学生给迷得七荤八素神魂颠倒的。      靖玉王爷对她早已倾心,却未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说,他在王爷身边做事的。路潇潇也不在乎,总之爱上了,就把自己给他,跟他一辈子不分开。      他们在靖玉王爷的避暑山庄上住了七天。这七天里,道不尽的温柔缠|绵,路潇潇把一切都给了这个心爱的男子。第八天的时候,王爷奉旨回京。他让她等他回来。接她回他的家。从此再不分开。      等待的日子里,路潇潇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满怀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一心等待王爷回来接她。直到她再次见到自己的心上人时,发现原来他是位尊贵的王爷。但她并不计较他开始的不坦白,面对他的道歉,她欣然接受。她更愿意为了他舍弃以前那般潇洒快意的江湖生活。      搬进王府里的日子,一开始是幸福开心的,但后来随着一个女人对路潇潇的注意,路潇潇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这个女人就是靖玉王爷的正妃。女人的妒忌,无论在皇亲贵族,还是平常百姓家里,都会成为搅乱关系和谐的关键因素。      就这样,靖玉王妃不断地令潇妃受委屈。靖玉王爷越是宠爱潇妃,靖玉王妃就越是给潇妃苦头吃。但这些潇妃都能忍,她心里觉得,只要王爷心里头是爱她的,其他的女人对她做什么,她都可以做到不在乎。      那个月,王爷奉皇命出外公干,靖玉王妃趁此时,挑选了两名美艳女子,送到王爷在外的住所。期间,又借此挑拨离间,搞得潇妃玉王爷之间误会丛生。潇妃一气之下,带着路清风离开靖玉王府。      后来靖玉王爷亲自去找过潇妃母子,可潇妃本是江湖人士,她要躲在什么地方,还真是不好找。另一方面,靖玉王妃又偷偷派人到处追杀潇妃母子,意欲斩草除根,所以潇妃母子的行踪就更是神秘。      路清风12岁那年,潇妃病重离世。路清风跟母亲学了一身武艺,那之后,他回到潇妃出身的门派继续学武,而后,他却不想走江湖路,更不想去找他的生父!他只想隐姓埋名地过平常日子。那年,他应征进了衙门做捕快。后来不知怎的,县太爷还是得到了消息,得知路清风原来是靖玉王爷的三儿子,但被王府的人叮嘱,不许惊动路清风,只默默照顾他就好,也千万别让他知道,王府的人已经察知了他的下落。      “小妹!你说,我怎么能放下过去的那些事情!我母亲因为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郁郁寡欢,才三十出头,就病故了!他如今倒还开口叫我回去与他相认?!”      “大哥!你说的这些,我能理解。这世间,与我们最亲的便是我们的生身父母。素素也有爹,有娘。素素的娘也离开多年,素素总能想起她,好想念,她在素素身边的日子。大哥你对你母亲的感情深厚,所以对王爷始终无法原谅。但大哥,潇妃在生前,有没有在你面前埋怨过王爷?对你说过痛恨王爷的话?”      路清风无力地摇着头。      “路大哥,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他抬起头看我。“你告诉我,这说明什么?不就是,她心里连提起那个男人心里都会难过,都会痛!所以,她宁肯假装忘记了那个男人!”      “不!路大哥!你错了!潇妃从未恨过王爷,如果她恨,可以在你面前说王爷的坏话,诅咒王爷。会叮嘱你永远不要去找王爷。她为何不肯提一个字?因为她一直深爱着他!或许,开始会有些怨意,可都比不过,她心中对王爷的记挂和思念。”      路清风反问,“那她为何不带我回王府?”      我苦笑,“路大哥,你怎么身在局中不知情啊!潇妃之所以不想回王府,一是她疲于应对靖玉王妃的计谋刁难,二是她不想令王爷在其中为难,还有一点最重要,”我说到这里,忍不住,停下,默默看着路清风。      路清风忙问,“什么?”      我叹了口气。“就是为了你啊!路大哥!路大哥,你想想看,我相公家的情况,你就该明了。靖玉王妃岂会留下一个非自己亲生的王子,在眼前一天天长大?我虽不认得靖玉王妃,也不知道她的为人,可从你刚刚描述中,我便猜出靖玉王妃的妒心太强。”      路清风默默点头,“小妹你说的不错。靖玉王爷有三个侧妃,只有我母亲生下我,其他那两位侧妃,其中一位没有子嗣另一位是四王妹的生母。大王兄,二王兄,还有五王妹慧玦都是靖玉王妃所生。这么看来,我还真是不得不拔的眼中钉!”      “路大哥,潇妃正是为了你能安安全全地长大,才忍痛与王爷分别的啊!如今你已经成家立业,靖玉王妃已经不在世,王爷也已经年老,他心里对你母妃的情意却从未改变,你又为何不能代表你的母妃多眷顾下王爷呢?毕竟,他是你生身父亲啊!这世上,再不会有另一个与你有这样亲缘关系的人了!”      路清风默默地走了出去,子恒跟翠儿进了房里。      子恒忙地拉住我问,慧玦郡主跟我说了什么。我说,慧玦郡主会帮我洗脱罪名。子恒想了想,哈了一口气,又笑了。他早就猜出来,慧玦郡主会如此做,只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慧玦郡主会耍什么心机,对咱们假慈悲!      几天后,正如慧玦郡主所许诺的那般,她很快帮我解除了嫌疑。其实从仵作的报告中就不难看出,那具男尸前后被刺过两次。第一次,当然是慧玦郡主的手下干的,也就是致命的刀伤。第二次,是康子俊干的,为了弄出更多的鲜血,制造我杀人的虚伪现场。      事实上,我虽然洗脱罪名,却同时把康子俊列为了杀人嫌疑犯。慧玦郡主如此做,正是借机帮我收拾下康子俊,好让他吃了教训,今后老实点。      慧玦郡主说,她这么做,是为了表哥,她不需要我谢她。事实上,她的好,我也真没从心里感谢。她就像是一把悬在我头顶上的刀,时刻提醒着我,她监视着我跟子恒的一切。      我明白,她不杀我的缘故。试想,表哥如今心里还对我余情未了,如果我此刻死了,他的后半辈子都会在怀念我中度过。如果我活着,而且跟另外一个男人美满地生活在一起,时间久了,表哥会明白过来,原来,我是那么不值得他用情。他就会转而珍惜慧玦郡主。      子恒也清楚慧玦郡主的用心,他只是没想到,当初促成我跟他在一起的背后主使,不单有康子俊一个。还有靖玉王爷跟慧玦郡主。      我的罪名洗脱之后,康府仍在全府软禁。      我刚回府,那边就发生了戏剧化的一幕。      康子俊正被路清风带人押走。后面,福桂芝泪眼涟涟,跌跌撞撞地跟着。      “相公!子俊!子俊!相公!”      “你们别抓他,抓我!抓我!所有事都是我干的!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康子俊眼底泛着红,也似动了情。      “桂芝!你快回去!回去好好照顾自己跟孩子!别跟着我!别管我的死活!你们娘们好好过日子!桂芝,我康子俊,这辈子对不住你了!”      “不!子俊!我不能让他们带你走!你不能走!你不在了,我还活着什么劲儿啊!”      忽然,福桂芝看见了我,她一头扑过来,我以为,她要与我拼命,吓得我刚要往子恒身后躲,这时,子恒已经一步迈过来挡在我前面。       ☆、惟愿与子好,惟愿与子老   谁知道,那福桂芝突然噗通跪在面前,声泪俱下地哭喊着。      “大哥!大嫂!过往,都是我们做错了!尤其是我,势利小性,尖酸刻薄,心又坏!可是大哥大嫂,我求求你们,就算看在乐乐的面子上,也别让子俊被他们带走啊!大嫂,我知道,慧玦郡主能帮得上大忙!我求你,去跟慧玦郡主说说,能不能饶了子俊这次!那个人真的不是子俊杀的!子俊只是偷了个尸体!大嫂!我知道,你虽然不喜欢我,可上次,我吃燕窝中毒,你还那样不记恨地竭力救我!为了我,你还跟大哥亲自去山上采草药!大嫂!我知道,你心好!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娘俩,还有我肚子里的老二!他们不能没有爹啊!大哥大嫂!我给你们磕头!求求你们救救子俊!”      说着,福桂芝就真往那石砖地面上,梆梆梆地使劲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额头已经破皮,不断流出血来。看着实在让人揪心。      我忙地劝道。“三弟妹,你别这样!案子还没审理清楚,三弟的罪也未必那么严重,你就别想太多了!”      “不!大嫂!子俊上次流放数月回来已经是大幸!这次若再被抓进去,又是这样的重罪!可就是砍头啊!我求求你救救子俊吧!如果,你们觉得不够解恨,那就救救子俊,让我跟老二替他受罚!我大不了一尸两命!也不能再让子俊去牢里了!他会死的啊!”      “桂芝!你快起来!别这样!会小心伤了孩子!”      正说着,二夫人从那边走过来,上前要拉福桂芝起来。      “桂芝,快起来!你求他们?他们现在正要看咱们的笑话呢!你倒好,还来这里丢人现眼地惹他们笑得更厉害了!”      福桂芝反驳道。      “娘!桂芝进到这府里来,只想孝敬好您老人家,照顾好子俊,给他生儿育女,过我少奶奶的生活!桂芝知道自己脑子笨!有时候,心胸狭窄,对人太狠毒!但桂芝还是知道悔悟的!娘啊!一直以来,是我们做得太过分了!不该那样对大哥大嫂!家产分多少有那么重要吗?为了钱,把一家人往火坑里推!难道自己的心里就真的心安吗?娘啊!桂芝现在才知道,人在做,天在看!如今,是报复在子俊身上了!娘!子俊不在了,家产有什么用?!一家子互相残杀,家产也早晚会败光的!”      二夫人变脸,“桂芝!你快起来!你在满嘴说的什么胡话!我们哪里错了!这都是康宗业欠我的!”      “娘啊!您怎么到现在都没明白?!子俊从小受你的影响,现在怎样?还不是自食恶果?!”      二夫人,气得哆嗦,指着“你!你!你~~~”说着就昏厥过去了。      二夫人昏迷了两天两夜才醒来。当她醒来时,康子俊已经被放了出来,那人本就不是杀他的,但他偷窃尸体,设计陷害我,而又报假案,终究还是要受到惩罚的。县太爷按照慧玦郡主的意思,叫衙役打了康子俊五十大板子,罚了几百两的罚银,就算结案了。康府也解禁了。      康子俊身骄肉贵,被福桂芝派人,架着木板床抬了回来!哼哼唉唉地在床上养伤。      这边,福桂芝急急地过来,到我房里又是磕头,又是道谢。      子恒去了铺子里,屋子里只有我和翠儿。      我身子不方便,忙叫翠儿搀扶起她。      福桂芝恳切道。“多谢大嫂在慧玦郡主面前美言,才令子俊捡回这一条命来!让我们娘三又有了倚靠!不然,我就只能带着孩子投江去了!”      “桂芝,过去太多的事,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淡泊的,虽然,我跟相公也暂时做不到开怀地接受你们,但毕竟咱们都是康家的子孙,我跟相公,希望你跟三弟还有孩子,以后能好好地过日子。”      福桂芝点着头,双眼涌出泪来。“大嫂,你不计前嫌,救了我,又救了子俊。你跟大哥的恩情,我们一辈子都记得,再不敢做任何害人的事了!桂芝还有一个请求,希望大嫂能帮忙。”      “什么事?”      原来,福桂芝跟康子俊商量,想把现在的三家店铺交出来,他们想要距离成阳县较远的三家店铺。      康子俊觉得,因为这案子,他已经颜面扫地,没脸在待在成阳县了,他也觉得没脸再面对我跟子恒。于是就想搬出成阳县城。永远再不回来了。      福桂芝说,“虽我不知道,子俊是否真地悔过,但他嘴上说的情真意切,求大嫂一定给他这个改过机会,让他重新做人。就是往后,他再有什么想要,我就算拼了命,也绝不许他再做错事!”      听福桂芝如此说,我点了点头,“既然你们想如此,我也就不勉强你们,留些距离,大家也都舒服些。”      她默了默从身上拿出来一包东西,递给我。“大嫂,桂芝还有件事要求你。”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些很名贵的金银首饰还有几百两的银票。      “大嫂,麻烦你把这包东西送到秋菊那里。她与我主仆一场,被我刻薄刁难了这些年,她对我的事,都尽心竭力的,却一点好处都没得到。其实我心里头早就知道,她并不是那勾人的狐媚子,都是子俊一味贪吃,管不住自己,见个模样好的,就往身底下压!大嫂,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谁叫,我从小就喜欢他,心里面都是他。我离不开子俊,将来他若要纳妾,我也再不会阻拦他。只要他能在我身边,好好做生意,好好过日子,以后他嫌弃我年老色衰,我也认了!”      我劝慰道,“桂芝,别这么想。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三弟这人是精明过头了,犯糊涂!可他经历这三灾八难的,怎还看不出谁待他最真?谁在乎他最深?三弟对你又岂会还像过往那般?一日夫妻百日恩,外面的野花野草,终究比不上与自己举案齐眉的人啊!”      劝了福桂芝一会儿,她告辞离开。      这边子恒突然回来说,县衙大人到处找我们呢,说为了恭送慧玦郡主与郡马爷,县衙大人在家里设了宴席,州府大人也在场。这就叫咱们过去呢!      我一听,表哥也在,心里头就莫名地咯噔一下子。几个月了,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如今慧玦郡主已为他怀有珠胎,他们该死恩爱的吧。      子恒见我神色不自在,便劝道。“你若不想去,咱们就不去。”      我笑道,“相公,你别多想了。我只是觉得,见到表哥,会有几分不自然,怕郡主多心,我并没有别的想法。”      子恒搂住我,在我额头轻轻一吻,“我知道,我都知道。对喜欢过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放下?更何况,他是与你有亲缘关系的表哥?”      我抬头看他,“相公,我倒不是没放下,其实我已经放下了。知识我放不下,心底对他的愧疚。”      子恒笑,“本是我把你抢过来的,如今愧疚,倒没有我的份!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若真觉得愧疚,可就得对你放手了!那可是绝对绝对不行!”      我伸手拧他的脸,“喂!什么放手!你再胡说,我叫儿子咬你!”      宴席上,我险些认不出表哥。他胖了些,穿着气派,言语举止,也有了做官的风范。看见我的瞬间,他的眸子沉了一下。我假意不觉。      慧玦郡主微笑着拉住我的手。“砚博!你瞧,表妹都已经怀孕多月,可见,她与大少爷多么恩爱!我心里可还想着呢,咱们将来跟表妹结个亲家如何?你说呢,砚博?”      表哥尴尬地笑了笑。      我忙得起身,恭敬道,“郡主说笑了,郡主与郡马爷身份尊贵,将来诞下麟儿,必是出类拔萃之才!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龙子岂能配犬女?!民妇与相公不敢高攀。”      慧玦郡主淡笑着。“表妹,也太过谦恭了!坐下吧!”      撤了酒席之后,州府大人与县太爷要陪着慧玦郡主与郡马爷打牌。本来,慧玦郡主要拉我一块玩。      我知道,她是故意拉着我,在表哥面前表现亲昵。然而,这假亲昵令我身子不舒服,心里又不自在,我只想随子恒早些回家去。      于是,我推说,不会玩。慧玦郡主似开玩笑一般地问郡马爷,“砚博,我怎么听你说,表妹打牌打得很好啊!”      表哥温柔地笑着。“是么?这话,我可没说过。郡主,你自怀胎起,记性越发地不好了!待回去,再叫太医给你开些滋补的药吧,我可不想,咱们孩子生出来是个小糊涂蛋!”      慧玦郡主娇羞地往他身上偎了下。      如此圆滑地闪过!      他,真的变了,不再是过去那个白衣胜雪的朗朗少年。他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已经渐渐知悉人心的复杂与现世的阴险。      或许,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布满许多许多的路,所以我们每个人都要做许多许多次选择。      有些路总是会莫名奇妙地遁入死局,然而有些路却会在宿命间,嘎然停止。但行路的人已然忘却来时的方向,我们每个人都是无法回头的过客。      匆匆间,我和表哥都已发生改变,谁都回不去了。      跟郡主,郡马爷请辞后,子恒搀扶着我,从县太爷的家宅里走出来,新月如钩,就悬在那扇灯火通明的窗子里。人影晃动,像皮影戏般,模糊不清,似梦似幻。      人生,真像一场梦啊。      我望了一会儿,转向子恒。      “相公,宴席散了,咱们回家吧!”      他将我抱进怀里,默默道。“嗯,该散的,已经散了。咱们回家。”      几天后,康子俊的身上棒伤,好了一些,但仍不能下地行走。福桂芝叫人用木板床抬着他出府,二夫人也随后跟着。      他们这是要搬出康府了。临行前,我跟子恒商议,从府内银库里,取出一部分的银两交给福桂芝。虽公爹遗书上,不许他们占用府内的家产,但毕竟他们搬去别的县居住,刚开始,开销会大一些。总不能为难了乐乐,再说,福桂芝肚子里还有个未出生的孩子。      我跟子恒并没有送他们,一则,他们不自然,二则,我们也觉得不舒服。我只叫翠儿把银票给了福桂芝便回了来。      后来听说,二夫人在途中下了马车,只身去了清水庵,据说,剃发做了尼姑。大概这次,她是真的明白自己的错了吧。      二夫人他们搬走后,府里的屋子腾空了大半,忽然觉得安静下来。      子恒抱着我坐下在窗前看雪。      我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相公,如今,事情都了了!我们真地可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他笑着点头,“是啊,终于可以安心过日子了!”      “相公,我想年前,把爹爹接回来。”      “那就把岳父大人接到府里住着吧,也方便咱们尽孝道!”      “那倒不必,我爹的脾气我知道,他是最怕别人说他,依仗关系为自己谋利。我如今是这府里的大少奶奶,他老人家就更加要离这府门远远的!”      子恒呵呵笑起来。“岳父大人啊!就是太拘泥了!如今,你我是夫妻,岳父大人就是我的父亲,他住在我的家里,有何不妥?”      我笑,“相公,就别勉强爹爹了,再说这大宅院的,他住不惯。还是让爹爹回我娘家住吧,那里有秋菊跟铁大力,他们会帮咱们照顾好爹爹,而且,咱们也可以经常回去探望他。”      子恒伸手刮了下我的鼻子。“那就都听你的!往后你想怎样都行!我只要你好好地给我养儿子!”      我肚子就咕噜噜地响起来。      子恒噗哧笑出来,“这是怎么了?是咱们儿子饿了?”      我嘟起嘴,“是啊,儿子饿了,我也饿了呢!相公,我要吃东西!”      他把我抱上床,俯身在我额头上,亲了一口。“乖乖待着!我去给你做好吃的!一会儿就回来!乖~~~”      等了会儿功夫,我见子恒手端着一碗热面条走进来。      他把盛着面条的托盘放在桌子上,转身过来抱我下床。      扶着我到了桌子旁,坐下。      我一瞧那热气腾腾的面条,就撅嘴。      “咦?相公!这就是你说的好吃的?不就是一碗面嘛!”      他冲我抿着嘴唇笑,伸过左手摸我的脸。      “素素,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自己都忘记了?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长寿面啊!小傻瓜!”      听他这么一说,我手上一哆嗦,牙箸就掉在了地上。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声音有些抖地说。      “相公,是我骗了你,我并非阴年阴月阴日所生,我当初确实是冒充嫁进来的。相公,你若想休我,我绝无怨言,孩子,我生下来,我可以一个人养。”      说完,我把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默默等他答话。      我心里洞明,他不会因此而不要我,但还是难免紧张忐忑。心跳也止住了,呼吸也停住了。四周的一切仿佛都静了下来,所有的所有,都只等着他的回答。      我以为,他会气愤地指责我,或者深情地原谅我。谁知,却听到了,他的笑声。      “孩子你一个人养?”      我抬头偷瞄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傻瓜!一个你养得起!难道十个八个的,你也养得起?!”      我脸上还在惊愕,就被他揽入怀里,吻住。      “我的小傻瓜!你是我摘月亮都摘不到的好媳妇!我怎么舍得休你?!再说,当初你并没错!”      “可是相公,我确实骗了你!”      子恒眼角带着狡黠的笑意。      “你不骗我,难道还真想克死我啊!你又说什么骗不骗的,难道我就不曾骗你?!你嫁我的时候,我是个傻子,但其实,我也在骗你!”      “相公,你那是不得已啊!”      “你那又何尝又是得已的?你还不是一片孝心,为了救岳父大人,才不得已地嫁给我吗?”      “素素,我多么感谢当初的那些不得已,才让你我相遇。”      “相公~~~”我激动着,眼里湿润着模糊起来。      他伸手擦着我眼角的泪花,“别哭!乖!快趁热吃了这长寿面!”      吃过了长寿面,院子里的雪已经停住了。      我说到院子走走,子恒叫翠儿找了厚厚的雪靴给我套上,全身都披挂好了,才准我到院子里去。      子恒大手握紧我的手,让我感受到包容而炙热的暖意,就如同他给我的爱。      院子里的桂花树都已经被雪裹了一层层的月白。      子恒忽然,伸手勾住我的下颌,“素素,我还没问你,我在纸条上问你的问题,你可想好答案了?”      我一想,就知道,他是问我,那朱砂红琉璃瓶子里那一百张纸条里的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可知?”      我却假装不知。      歪头装傻。“什么问题啊?相公问过素素那么多问题呢,素素记不得了!”      他温柔地看着我。嘴角衔着令人难以抵抗的笑。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可知?”      此时,一阵清风拂过,从桂树枝子上,掠下许多晶莹素白。      点点滴滴地纷落,异常唯美。      我冲着子恒甜甜地微笑。我想,此刻的我,一定很美,很美。因为,我记得,娘说,我们女子在心爱的男子眼中,都是最美的。      我知道,子恒是我心爱的男子,我亦是他心爱的女子。      此时,他清澈深邃的的眸子里正映现出一个清秀美丽的素衣女子,素骨凝冰,柔葱蘸雪,乌亮青丝缱倦蜿蜒在白狐斗篷上,飘落的白雪花时而点缀在上面。      我抬手抚摸着子恒英俊的脸庞,幸福的温暖从指缝间一丝丝地漫溢出来。      他是我的夫君,是值得我钟爱一辈子的男人。      我静静地望着他,用一生最纯真执著的眼神望着他。      慢慢说出那句,一直珍藏在我心底的无比宝贵的话。      “惟愿与子好,惟愿与子老。”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www.bookben.cn